再看陆希的样子,这段日子她应该没少来照看丛淑,脸色暗了不少,也比以前更纤瘦了。
安芮站在病房门口,此刻竟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进退维谷。
再转念想,安芮心里嗤笑了一声,病床上躺的明明是自己的婆婆,她有什么好为难的?
下一秒,女人的直觉让安芮的神经再次蹦起来,陆希怎么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医院?
轻挪着步子走进去,安芮看了易司城一眼,男人此刻早已两眼失神,无助而又绝望。
“司城,别太难过了,丛阿姨……会好起来的。”陆希抬手,握了握易司城的手。
安芮在一旁看着,竟忘了生气,更忘了,此刻该去安慰易司城的,本该是自己。
“我爸知道了吗?”男人呢喃道。
陆希叹气,“医院第一个通知的易叔叔,他因为受不了打击……当场晕倒……现在已无大碍……正在急诊室休息。”
易司城胸口起伏几下,终是愤恨地回身,一拳砸上冰冷的墙壁。
安芮捂嘴惊呼,刚想上前看看他的手要不要紧,却被陆希抢了先,一把扯住易司城的身子,声音几近严厉,“易家现在需要你,你必须冷静。”
安芮怔怔地立在一旁,玩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现在是演的哪一出?妻子被小姑子抢了老公?
安芮暗骂自己没出息,跟易司城的妹妹有什么好争好怀疑的,当真是自己思想龌龊了不成?
安芮知道此刻不好多说什么,再多的安慰也没用,倒不如让易司城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便简单安抚了几句,出门买牛奶。
这边厢,安芮刚出门,陆希便凑近易司城的身子,一脸郁结之色,“司城,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易司城转脸看她,不语。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愿意相信我,我也知道,都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不忍心看着丛阿姨这样受苦……”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希犹豫片刻,走到床头柜拿起丛淑的手机,递给易司城,“丛阿姨出事的时候……正在……跟安芮通电话……”
一通来自德国的号码,显示在丛淑的通话记录里,仔细看了通话时间,易司城的眸子瞬间缩紧。
婚礼当天安芮一声不响地跑去德国科隆,后来任谁联系她都联系不上,可偏偏和丛淑通了电话。
安芮……会和丛淑讲什么?
这和丛淑受伤……难道……
一个大男人,晚饭没吃几口就跑出来,身上又只着单薄的衬衣,安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医院里的自动贩卖机都是冷饮,安芮问了一圈之后被告知食堂已经下班,只好出门去买。
刚刚从家里出来太急,安芮只穿着单线衣跑了出来,初冬的天,冻得安芮打了个哆嗦。
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轻微颤抖起来,直到暖气一点点蔓延上来,安芮才勉强缓了缓身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了三份热腾腾的牛奶。
安芮风风火火地进门,“司城,陆希,喝点牛奶。”
迎接安芮的,却是易司城冷淡的眸子。不对,那看不出温度的眼里,似乎还透着一丝质疑和愤怒。
安芮愣,“司城……你……”
易司城突然快步欺近安芮的身子,安芮一时没反应过来,朝后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丛淑出事当天,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男人的话冷冰冰地没有温度,像是利剑一般,一下一下地刺进安芮的心里,冷到让血都凝注了流不出来。
安芮胸口轻微起伏几下,他这是在……怀疑自己吗?
她该怎么跟他说?
告诉他,她跟丛淑通话,是因为丛淑知道了自己怀了易家骨肉的事实;还是告诉他,自己是在和她通话的时候,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撞击声?
安芮冷静下来,不可以。
若是放在以前,她完全可以为了化解误会而说出事情的真相,可现在你看看,你曾经以为百分之百爱你信任你的男人,正在咄咄逼人地质问自己:你,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
安芮抬眼,看着易司城的眼睛,“你在怀疑我?”
男人一把捏起安芮的下颚,眼里像是烧起了火,熊熊的怒火,“我没有怀疑你。只是问你,到底跟丛淑说了什么。”
安芮冷笑,“你还是在怀疑我。”
这一句话,像是响亮的耳光,一记又一记地抽在易司城的脸上。
对,他易司城就是在不断地怀疑自己的妻子,可你以为他就想?
安芮,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地信任你,多么希望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们的日子还是单纯美好。
可事实摆在眼前,我无法勉强自己,继续佯装什么也没发生。
安芮的下颚已被易司城捏的生疼,她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或许,心里的疼,要比这个来得猛烈地多。
安芮撇了撇嘴,不无不屑道,“我只是打个电话关心一下自己的婆婆而已,易司城,你未免反应过度了。”
见男人不语,安芮接着道,“信与不信,全在你,该说的我都说了。”
易司城顿时又些微的怔忪。
自己是不是太过头了,是不是真的像安芮说的那样,反应过度了?
些微悔意漫过头顶,男人松了手,正欲跟安芮道歉,却被陆希一句话堵了回来,“司城,我妈现在还在a市受苦,你就这么信了这个女人?你可别忘了,她是怎么走的。”
听了陆希的话,安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细细咀嚼一番——蔡韵如回a市了?
“蔡阿姨……什么时候回的a市?”安芮不解地看向易司城,却瞬间被那冻死人的眼神击得浑身一个激灵。
那眸子里的凛冽,让她此生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安芮发愣的时候,陆希已经越过易司城,站到安芮眼前,“安大小姐,我妈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非要把她逼得走投无路?不过,看你把丛阿姨逼到了这般田地,对我妈……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么说来,我倒还要谢谢你。”
陆希的一番话像是凿钉子一样字字钉进安芮的心,脑袋像是千斤重的石块压碎了一般,轰隆隆的不像是自己的。
她听到了什么?
陆希说,蔡韵如回a市是被自己逼走的……
陆希说,丛淑病危是自己造成的……
空口无凭,她凭什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安芮怔怔地扭头看向易司城,他眸子里的冰冷,已经说明了一切。
“司城,你都信了她的话对不对?”尽管安芮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还是不可抑制地泄露了此刻她的愤怒与恐惧。
男人盯着安芮的眸子看了片刻,终于缓缓地别过脸,看向窗外。
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如宣判了她的死刑。百口莫辩。
像是过了一世纪,安芮平复掉心里的悲怆与愤怒,对着陆希一字一顿道,“陆希,污蔑人讲究证据。”
“证据?你跟我要证据?”
安芮轻微颔首,虽然她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被易司城怀疑个透透,却依旧不减丝毫气势。
“好啊,安芮,你不是要证据吗?”说着陆希拿起丛淑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显示,丛阿姨出事的时候你正在和她通话,若不是你说了让她气恼过头的话,她又怎么会遭遇不测?”
陆希顿了顿,“还有,那张你亲手签过的支票,应该不会忘。是谁拿着巨额支票逼着我妈还你一份清静的?你说啊!”
陆希的步步紧逼,一片一片击碎安芮的心理防线。郁结着苦笑,她安芮是自己画了个圈,乐颠颠地跳了进去。
安芮明白了一切,真相被误解,事实被扭曲,无奈现在一切都对自己不利,多说已是无意。
安芮定了定神色,不理会陆希正欲乘胜追击的丑恶嘴脸,转身对着易司城,“司城,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在你的心里,我竟敌不过几句歪曲事实的谎话……我……”
“够了!”没等安芮说完,易司城便一个转身,背对安芮。
女人竟扯着嘴角笑了笑。他,不愿意见她。
胜负已分,安芮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干脆离得远远的,离这对狗兄妹越远越好。
安芮恨。被陆希诬陷了她不惊讶,本来她陆希就是个努力往自己哥哥床上爬的变态妹妹;可她竟被易司城怀疑了,厌恶了。
那个不信任她的人是易司城,是她最爱的丈夫,是曾经口口声声说疼她爱她一辈子的男人。
安芮出了医院的门,冷风吹着,竟不觉得冷。路过停车场,瞥了眼静静停在那里的眨眼r8,嘲弄地笑了笑,便接着走。
安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第五十夜,嗨
( )安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世界却因此静了下来,什么也听不到。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让她关掉耳朵,让她听不到那些伤心的冷言冷语,让她屏蔽掉易司城的那句“够了”,让一切都变得寂静,让她的世界里,从此只留自己一个人。
跌跌撞撞走在四下无人的大街上,上海的夜,头一次变得如此清冷。
闯入一片霓虹,安芮抬眼,看清牌子,咧着嘴角笑了笑。
坐上台,帅气的调酒师弯着眼睛,“美女,来点什么?”
安芮也跟着弯了弯眼睛,朝小伙子倾了倾身子,“最烈的。”
淡雅而又不失妩媚的长岛冰茶送到安芮眼前,仰脖一饮而尽,眼泪终于被辣了出来,一颗一颗的,最终连在一起串成了珠子。
暗骂了一句,安芮忙抽出面巾纸擦干眼泪,对着调酒师笑,“辣的,呵呵,我太笨了……帅哥,再来一杯。”
调酒师愣了愣,这女人,难道是不要命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做这笔生意,却见一个男人慢慢走近。
那人调酒师认得,常驻酒的混混,实则传说中的官二代。以调酒师的观察,这个人称高二少的男人,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保鲜期绝不超过三天。倒是不远处好整以暇的那个高大少,一表人才不说,年纪轻轻已是海军中校,为高家争了不少的脸。
这一大一小,倒真是性格迥异,极其符合这种背景、这种家庭、这种权势地位的人应有的恶趣味。
听说高家老爷子是玩枪杆子出身,家有警卫员照顾起居,年纪大了本该颐享天年,却被这么个不着调的小儿子伤透脑筋。
眼见高二少拿着酒杯靠近安芮,调酒师识相地走开,在心里让这个大概是失恋了的女人自求多福。
“美女,一个人?”安芮刚把眼泪擦干,身侧便坐下来一个男人。
安芮抬眼,邪气又骚包的妖孽脸,棕黄头发蓬松柔软,干净地笑,嘴角却不怀好意地歪起来。安芮忍不住失笑,勉强擦干的眼泪也跟着一点一点漫出来。
如此水嫩的正太,竟来招惹她这个已经被成熟奸诈狡猾的老狐狸折磨到千疮百孔的人。
见安芮但笑不语,眼角也湿润着泛光,身侧男人再次轻声询问,“美女,赏光喝一杯,怎么样?”
安芮想了想,点点头,“好啊。”
“fantasticleman。”清爽的声音,轻佻,丝毫没有沉稳的味道。不像那个人,连声音都成熟到缜密,在她的心里轻易地凿出深不可测的窟窿,却在最后一刻抽身而退,怀疑、厌恶、甚至痛恨。
安芮甩甩头,这时候怎么又想起了易司城,该死。拿起高脚杯一饮而尽,末了冲男人勾唇笑了笑,媚态横生。
这位高二少见多识广,从彼岸洋妞到岛国女星,各色口味算是尝遍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安芮这种淡定大气的女人。
虽是明显的失恋状,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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