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苏氏察觉出来沈绍延不过当林家三姑娘是个玩伴,也没别的心思,这才放心下来。
可沈氏今日登门,方出口就问及沈绍延的去处,似乎还有让林三姑娘同自家宝贝儿子结亲的心思。苏氏抬头瞧了瞧屋檐顶上,心道幸好特意没同沈绍延提及今日家中会来客人。按着沈绍延的习惯,大约等沈氏他们走了之后才会回来吧。
其实林家已正式迁到京都,两家定也免不得以后常常来往。苏氏不过是想着能不让沈绍延见就不见,能拖天是天之,她对林家二房的成见颇有些深就对了。
苏氏心里头正计较着,却在此时听见些细碎的说笑声传来。
苏氏皱了皱眉头,扯着帕巾恨恨不已。沈老太太向钱妈妈瞧了眼,钱妈妈立即会意,出了门去请沈绍延过来。
顺着说笑声,钱妈妈寻了过去,却不止见得沈绍延人。原来,沈绍延还带了个人过来。
钱妈妈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站在那头踌躇片刻,却被沈绍延给瞧见了。
沈绍延同袁亦儒说:“看来是祖母要找我呢,不若你同我齐去跟祖母请个安?”
袁亦儒笑笑,跟着他道往钱妈妈那处去了。
这些年袁亦儒同沈绍延的关系越发的好,加上因为他祖父和父亲的关系,沈家上下待他极为亲近,来往间更是少了寻常的许多拘束。因此,袁亦儒若是没什么事情,也极爱到沈家来坐坐,他倒觉得比在自己家里头还轻松许多。
沈绍延大步朝钱妈妈走去,高声问:“可是祖母寻我?”
钱妈妈拘礼道:“是林家二爷他们来了。”
苏氏昨个儿没有特别同沈绍延说,他自然是没有心理准备。前些天日日打听林家有未来到京城,总是没个消息。这几日的兴致才刚消了些,居然到了?
袁亦儒有些尴尬,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绍延歪了嘴,同他说:“你来我家那么多次,平日里也没这么多个规矩,担心个什么劲儿。”不由分说,拽着袁亦儒便走。
沈老太太正问着林老太太的近况,沈绍延走了进来,后头还领着个袁亦儒。
林二爷眼中亮了亮,还认得这是三年前那曾到得林家趟的袁家孩子。沈氏却是个糊涂人,瞧瞧有些面熟,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问沈老太太:“这是”她记得沈家二房的沈玥早些年有过几个孩子,可都夭折了,也没听说过后来有哪个是养活的,怎么竟有个如此英姿不凡的?
瞧着沈氏那模样,八成是误会了。沈老太太忙道:“这是袁家孩子。”
沈老太太番介绍,沈氏也没想起是谁,笑了笑就过了。既然不是沈家孩子,她也没多关心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睡觉落了枕,昨天直着脖子上了天班,晚上写的直不在状态,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写完这章,真是泪目。
第69章多舛
虽然这袁家孩子长得仪表堂堂,可沈氏却并未起什么心思。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她觉着年轻时吃了眼盲的亏。当年心只想着嫁给儒雅翩翩的林二爷,却如今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如今到得为林书茹挑门亲事,她吃堑长智,第个否掉的,便是以貌取人。
沈氏也未像林二爷那般,想着将自家女儿嫁了多高的门户。高门里头总有高门生活的不易,林家二房并无林家大房那般有个老爷混得风生水起。沈氏害怕,若是勉强将林书茹嫁高了去,待得日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林家二房连吭声都要瞧瞧别人的鼻息。
她想不得女儿受这样的气,倒是觉着帮林书茹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好,没得那么多的贪心不足。
也是因为沈氏这辈子得的总也不多,所以才没了那么多的心思在那里。
虽然想是这么想,顾氏那头寻来些人说与她听,她总也是觉着别人不是这里差了些,就是那里差了些,总有许多挑剔的道理。
袁亦儒的眸子黑且深,这么几年过去,越发像是汪不见底的深潭。林书茹还真是不懂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同那个活泼到过了劲的表哥沈绍延相交甚好的。
因为袁亦儒是沈绍延玩得最好的朋友,这么几年来同林书茹的书信中,总会偶尔提起他的名字,林书茹也多少了解了些他的事情。
要说袁亦儒这人,虽是生在盛名的袁家,却并不是家中最为疼爱的孩子游戏重生之魔刃。
他是袁家二少,上有被祖父自小带大的嫡长孙大哥,下有母亲心尖尖上的三弟。
早年他去荆州林家拜访的时候,曾在林二爷饶有兴趣的问话中,透露出家中已为他定了门亲事。那时的沈绍延曾偷偷在林书茹面前替袁亦儒叹息,他那门亲事定的是威武候王老将军的嫡长孙女,京都出了名的病秧子,在药罐子里泡大,走步摇三摇,走三步就能倒地不起。
林书茹咂咂嘴,这世上竟有人比林妹妹还林妹妹的人。
袁王两家世代交好,沈绍延说,王老将军还是苦苦相求,袁家才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王老将军的孙女听说可以偿心愿嫁了袁亦儒,也着实精神奕奕了大半年。可到底是个虚到极致的身子,前年开春的时候,过身在了倒春寒的日子里。
那姑娘本就是个出了名的药罐子,这猛地过了身倒也没有什么人意外。可年半后袁亦儒再次定亲,对方是左都御史的小女儿,自定了亲之后就病倒在床上,如今据说已经是奄奄息。
自此,京中就有传闻,袁亦儒的八字克妻。
沈绍延为袁亦儒忿忿不平,说是早年同袁亦儒玩儿时拜过山庙,人只说袁亦儒命里富贵,从未提过什么八字克妻。
面对涛涛而来的谣言,袁亦儒只是笑笑并不搭理。但据说那左御史家已经坐不住了。
上次收到沈绍延的信,已在半个多月前。
沈绍延在信中洋洋洒洒的写了些事情,还夹带着替袁亦儒打抱不平了几句,好似那时候左御史家已经有了同袁家退亲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半个多月过去,袁亦儒这多舛的亲事,究竟是仍订着,还是已经退了去。
林书茹不信鬼神说,倒是觉得袁亦儒的运气着实有些背。谁让那过了身的“林妹妹”佐证在先,即便卜算八字里头没有克妻这项,大约在人云亦云中,也终成为这相貌俊雅的袁亦儒的原罪。
不过她同袁亦儒并不熟,也没有要同他相熟的意思。这个年纪始终要注意些男女大防之事,林书茹也不过在心中唏嘘下袁亦儒的背运而已。
堂内,大人们客套寒暄,沈绍延勉强又坐了坐,实在坐不住了,便借故说是袁亦儒有急事,打着送袁亦儒出门的幌子出了门去。
林书茹默默忽略了沈绍延向他使的几个眼色,等沈绍延出去了没再回来,过不多久,林书茹便见得安顺贼眉鼠眼的斜站在门外,在仅只林书茹能瞧见的角度,不断地向林书茹挤眉弄眼。
林书茹瞧瞧对她们家从头到尾没个好脸色的苏氏,想了想,还是没搭理安顺。
初来京都,她还不想上门来就惹了什么事情将这个舅妈气死。
安顺眉眼都挤歪了,却见林书茹巍然正座,也不见有什么动静ˉ抓脑门别无他法,只好回去复命了。
要说沈绍延毕竟跟林书茹是表亲戚,若在沈家独个儿见面相聊几句倒也没什么。可若旁边有个袁亦儒,就不大像话了些。
方才沈绍延让安顺将林书茹引出来时,袁亦儒便走了。如今安顺只身人回来,沈绍延真是晕得厉害。挠挠脖子,转头去追才走不多久的袁亦儒去了。
姑娘家长大了,总有那么该当注意的事。袁亦儒念叨了沈绍延两句,沈绍延点头如小鸡啄米。
他们沈家就他个男孩儿,京都的贵胄小姐们个个娇滴滴,没得对他胃口的,他便也没想得要同谁人亲近些超级科技霸主全文阅读。加之幼时沈氏和过去的林书茹曾带给他的心理阴影,般的姑娘家他还不大愿意走得近。
便是因为这样,沈家倒也没什么人跟在他后头跟他提什么男女大防该当如何如何,就是不为自己的声名,也该为人姑娘家想想。
沈绍延听着袁亦儒说,越听眼珠子越鼓得厉害后他哀哀说了句:“好吧,我记得了。”便绝了同林书茹像小时候那般玩闹的念头。
他同林书茹不过是玩得来,觉着这林三姑娘家面上娇柔内里却是个狐狸样,大有趣味而已。如今他还没想说要同谁谁谁人定亲,何况他母亲隔段时间便对他耳提面命,让他万别对林三姑娘起什么心思。
他直很委屈,觉着自己从来对林三姑娘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要是为了声名同林书茹起,他不知道他的母亲会不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反正他自己只要稍稍想想以后要生活在林书茹的魔爪之中,他自己就受不了这个打击。
要知道小时候,他可没少吃过林书茹的亏。如今回想多年前的那日林书茹在袁亦儒面前突然发了威,踢了他脚还将他按倒在地,沈绍延仍是心有戚戚。
于林二爷而言,来了京都可供选择的着实不少。虽然那袁家是个好门户,可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背个被人戳脊梁骨的名声,将自家嫡女送了去给别人做妾室。
毕竟,正室说起话来总也比其他有着更多份量。若是命好些,后来做得管家主母,便是有了更多的好处。
这几年林二爷同林书茹的关系略好些。不过毕竟不是自己把屎把尿带大的孩子,且自孩子出生到如今也没过多亲近,即使关系缓和了,还是谈不上亲密。
相比而言,林画茹倒是更像个集万千宠爱身的嫡女。
林书茹乍看过去气质娴静,林画茹则像只脖颈高昂的金丝雀。两相瞧,林画茹的那副高傲的模样,倒有些要将林书茹比下去的意思。
返家时林二爷同林书茹多说了几句话,为此沈氏显得开心不已。对于林书茹,沈氏总觉得自己多有亏欠。若不是林二爷不耐烦她,林书茹也不至于被厌屋及屋,让林二爷冷淡了这么些年。
晚间的时候,沈氏让王善家的吩咐小厨房做了许多菜,吃饭间林书茹有些好奇,拐弯抹角的问沈氏,怎么回了自小长大的京都,却没大奶奶顾氏那么多的交际。
其实有些道理林书茹也明白。如今林大老爷已是工部右侍郎,虽官职在这京城算不上多有份量,却贵在这官职乃是由礼部尚书举荐。再加上似乎听闻林家还与金陵郑家有那么些关联,林家的当家主母顾氏,当然就得了许多的请柬。
可虽是诸多突来的陌生交际,顾氏总还有些个与旧年故交的相约。
而沈氏这边却连张请柬也没看到,林书茹实在匪夷所思。
再糊涂的人总该也有些个交好的朋友,瞧瞧林老太太便是。
只是哪里知道沈氏委委屈屈的说,她在京城真没个交好的。林书茹又想想过去在荆州的那些时日,觉得其实该也是能想得通的。
沈氏不喜参加那些个太太们的聚会,来是因为林家二房实在有些窝囊,沈氏同顾氏道出门,往往别人目光只在顾氏身上滴溜溜的转。沈氏心中憋闷,便不大想出席这种活动了。二来也是沈氏的脾性实在太过娇弱,说不三言两语便哭哭啼啼,令其他家的太太们避之不及。
之后,便如此日日窝在家里。
第70章本事
后来沈氏被林书茹逼得脾气改好了些,却也早已没有什么心思同那些人走动了。
虽然这几年,林书茹逼得沈氏憋住了水龙头样的眼泪,可沈氏内里的脾性倒底是没有什么大改。
林书茹有些郁闷,却也没想太为难沈氏。若是出去走几遭,沈氏那识人不明的脾性招来些心思叵测之人,就万分不好了。还是努力努力让沈氏跟大奶奶顾氏活络些好了。来总是家人,活络些也没什么错处。二来也是因为顾氏并不是个于人又坏心的人。
这几日来,薛姨娘甚是着急。
顾氏有着各种的请帖递来,她本是只带着林琴茹前往,后来沈氏那头相求,她便又多带了个林书茹。
女儿家到得这个年岁,总要多出去走动些好。尤其如今到得京都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是要多多同那些太太小姐们活络些的好。
只是这么些年,薛姨娘同顾氏那头闹得厉害,仍是从前那些个挑拨离间嗦摆的那套,虽没有什么巨大的杀伤力,不过令人心烦了些,可这么多年闹过来,顾氏真正是烦不胜烦。
若是落到别家主母,对这么个不受老爷宠爱又多事的姨娘,早就手挥发配到庄子那学规矩去了。什么时候学乖了,什么时候回来。至于乖不乖,那还得是主母说了算,哪有得薛姨娘这么个经年不绝的闹腾法九星陨。
可顾氏自小生长在个和乐美满的家庭中,家中的两个姨娘,个是母亲的陪房丫头,个是照顾父亲多年的通房给抬了的。平素里这两个姨娘对顾母恭敬有加,又都是羸弱性子,让往东绝不敢往西,让往西就火坑都会跳的脾气。
顾氏从来耳濡目染的都是顾母以德服人的姿态,家中其乐融融,各在各位,没个敢越矩的。
如今晃这么多年过去,她那观念总还没改过来。
不过,顾氏不动薛姨娘除了这个原因外,另还有两个原因。
其,老太太着实疼着这个表侄女,顾氏总记着多年前她才刚做了林家主母的时候,在林老太爷的授意下整治家中奴才们的不正风气时,雷厉风行的那场动作同老太太结下的怨气。
对于顾氏来说,处置个人实在不难,但处置完薛姨娘后,如何安抚林老太太,又如何处理她那两个宝贝孩子,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情。
是老太太糊涂又倔强,二是顾氏虽有时会吓吓薛姨娘,可她真心没想过要认下薛姨娘那两个被她已经养得不正极了的孩子。
其二,薛姨娘虽总有小打小闹,却只不过是烦人了些而已,也没个太大的杀伤力。顾氏想着她不过就在后宅闹闹,除了在老太太面上落落大房和她这个大奶奶的面子,也没真干出个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人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薛姨娘就属于这种时常叫唤又闹腾不出什么大麻烦来的人。
至于几年前林家四小姐的那摊子事情,也实在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表明是薛姨娘的主意。话是林曼自己开口说的,后又是林老太太自己答应了的,薛姨娘当时并不在场,连推波助澜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陈妈妈坚持认为薛姨娘对老太太最后那决定有些影响,可就连林大老爷都说了虽然薛姨娘平常为人实在不怎么样,可捕风捉影总是不好。何况当年薛姨娘给林曼说的那钱行之,如今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顾氏做为家的当家主母,对于薛姨娘的容忍度着实太大,就连陈妈妈有时候都会看不下去,寻她说得几下。
可对于薛姨娘的两个孩子,顾氏的容忍度就没有那么高了。林棋茹如今越发大了,不仅将薛姨娘那手挑拨是非无风都能掀起三尺浪的本事学得炉火纯青,更连打个娘胎里出来的兄长林辰祖的台也经常拆。
虽然那林棋茹现今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儿,但顾氏觉得,她那白眼狼的品质已经初露端倪了。
而林辰祖则是聪明机敏太过,这才多少岁数的孩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是比闷葫芦样的林大老爷高强了许多,真是将薛姨娘那张逢人便说三分夸奖话的脾性发扬了个光大。
既然薛姨娘这两个孩子如此“有本事”,顾氏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热情如火的为着他们的将来想些什么。大老爷那头没吭个声,她也就不拿个虱子放头上抓,薛姨娘爱怎么着急,就让她怎么着急去。
平日里顾氏不主动寻薛姨娘的麻烦,面对薛姨娘的烦扰也只是见招拆招,薛姨娘还以为背后有老太太撑腰自己多有本事。
可如今,方是真的着了急。
每每顾氏带了林琴茹和那隔了房的林三姑娘出门,薛姨娘就要恨恨地摔个盘子。
如今盘子摔了好些个,老太太那头也在她的怂恿之下同顾氏提了好几次,可顾氏这些年居然学会了招叫阳奉阴违。在老太太房间里答应得好好的,转过了个背就做自己那套去了。
等得老太太来问,顾氏总有些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福至农家最新章节。而老太太虽然糊涂,却也知道林棋茹打从薛姨娘肚子里出来,就是个比别人低个头的庶女。从小还是在姨娘那养大,且未曾记在大奶奶顾氏的名下,京都那么多官家小姐的宴请,若顾氏真如应承她的那般,不论什么样的邀约都讲林棋茹这丫头带出去,还真是有够伤林家的面子。
林老太太每次被薛姨娘怂恿得想发作的时候,想起顾氏次次出去,也不只是带上林琴茹个,还未落下二房那个真正在老太太心尖尖上的林书茹,心里头也没那么不痛快了。
林老太太还记得很清楚,早几年她自己身子骨好的时候,曾应承过沈氏要为林书茹的婚事做主。如今她病得这副模样,是不好带着林书茹出去同各家走走,有顾氏主动帮着去带林书茹出门,林老太太的心里头着实还是比较开心的。
于是后来,林老太太也不怎么多管这件事情了。
可惜薛姨娘白砸了那么多个盘子,心中忿忿却也相当无奈。
林棋茹气得不行,私下里碰见林琴茹和林书茹的时候,说起话来总尖酸刻薄得不行。
林琴茹还是那副点就燃的火爆脾气,往往被林棋茹主动寻衅得没了方寸怒火滔滔。林书茹则只是笑笑了事,偶尔心情好些便会呛回她几句,而呛林棋茹的话,往往足以令林棋茹内伤得要死。
这日户部韩尚书家的老太太八十大寿,顾氏便又带着林琴茹和林书茹出了门。车行缓缓,不多久便来到尚书家韩府上。
林家来京都已有些时日,林书茹同顾氏也出来了好多次,如今是认识了许多人,同那些个小姐们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顾氏领着林琴茹和林书茹同韩老太太见了礼,便让她们同其他家的小姐们相玩去。
林琴茹撑着张笑脸,端出同林书茹般娴静模样应了声,两人缓步退了下去。
等退出门去转了个背,林琴茹立马将那副淡雅笑容敛了起来,瞥了林书茹几眼道:“真无聊。我都不知道林棋茹整日羡慕嫉妒着我们出这门是为什么。”
她虽然是副点火就着的爆脾气,可目前也只有林棋茹最懂得点燃她那头顶火芯的方式。没了林棋茹的挑衅,林琴茹也知道出了门来她的言语行动便是林家大房的脸面,因而勉强还会装出副温文端雅的样子。
那些从小长在京都的官家小姐,自小便觉得自己比寻常人高出等,林琴茹总觉得自己同林书茹每走近她们的圈子,便会迎来些异样的目光。这种目光令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直想着要尽快逃离人群而去。
“喂,林书茹,”林琴茹突然问,“我们说的官话是不是很不标准?”
林书茹愣了愣,道:“没有吧,我没觉着呢。”
林琴茹皱皱眉头,“你没觉着上次杜三姑娘听我们说话的时候,模样有些古怪么?”
林书茹笑道:“哪有古怪,你不要想太多。”
林琴茹责怪道:“你这人太不敏感了,便是林棋茹话语里头夹枪带棒的,你不也是经常听不出来。”
林书茹望天。
她不是听不出来林棋茹话语里头的尖酸刻薄夹枪带棒,林棋茹的那些话说得那么明显,她又不是智商低下,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是面对林棋茹整日闲来无事的挑拨挑衅,林书茹会选择漠然视之只是因为林书茹觉得,在林棋茹那头得了嘴上的便宜,实在太丢格调而已。
林琴茹见林书茹没回话,猜她是应是总算觉察出来了,于是道:“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才从荆州来,所以打心底里瞧不上我们?”
第71章豪迈
林书茹想,就算她现在跟林琴茹说万遍你想多了想多了,林琴茹都会自动略过她的话。
对于林琴茹而言,林书茹所说的不过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劝慰之言。
既是没有用,林书茹也不浪费这个心力,索性也不劝了,心道该让林琴茹自己好好将心态调整过来才是。
从荆州最高行政长官的嫡长女,到如今来了京都——这个随便砸石头都能砸中个四五品的官儿的地方,林琴茹的落差可想而知。从前别人家的太太姑娘们众星捧月着她,而如今要她众星捧月着别人,还真是令她有些为难。
林琴茹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脾气方面只要没得人特特去刺激,也还算是个好相处的。她觉得自己处处都生得比林家的其他姑娘们强,却也承认独独有那么个不是缺点的缺点——学不会逢迎恭维人,尤其是不多相熟的人。
其实要说起来,顾氏的几个孩子虽各有各的脾性,却在这方面出奇的相似。
林辰光自出生便是副病弱的身子,虽是温文尔雅,却因为身体原因鲜少同人走动独居过久,导致内敛的厉害。
林辰宗却好像是生来就比较不喜欢说话,经常只是用他那深黑的眸子默默打量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个人。
不过与林琴茹不大样的是,他们的沉默是沉静,而林琴茹的沉默,则是因为对周边环境改变的不适应而引发的焦躁。
林琴茹步回头,似乎很怕林书茹跟不上她的脚步。其实她大可不用担这份心,因为她走得实在有够慢的。
前头小花园里的姑娘们三个团五个圈聚在起,因基本是在京都长大,又经常同大人们出席些这种场合,所以大多相互认识熟识。
林琴茹同她们越走得近,手中的帕巾就拽得越紧。在荆州时,她只需在那站,便有好些人围上来十分自来熟的同她攀谈,向她献媚。如今到得京城,要她却学别人从前谄媚她的那套,她觉得就是将她逼死了,她也放不下这个脸面来。
林书茹站在林琴茹身旁有些尴尬见鬼现场回头看身后。
往日里出来,还有个顾氏娘家大哥的女儿同林琴茹玩儿,可今日她发了高烧下不来床,因此未曾过来。
顾家大房的姑娘叫顾玲秀,生得唇红齿白,双丹凤眼娇娇俏俏,笑起来便弯成了月牙儿的形态。顾玲秀的性子很好,又心思细腻,知道林琴茹对京都这样的场合不太适应,也不勉强林琴茹,陪着她们玩儿,间或会提起些各家姑娘们的脾气秉性,又会提醒她们哪家姑娘同哪家姑娘有着经年的宿怨。偶尔在林琴茹没那么拘束时,顾玲秀也会拉着林琴茹和林书茹同各家小姐们走近些聊上几句。
只是林琴茹似乎总有些排斥,她觉得人家的目光瞧她瞧得有些低,人家觉得她为人太冷了些,又不是多好的家世,这么高冷做给谁看呢。
倒是那林家三姑娘瞧着顺眼许多,没得多话,只温雅的笑,间或从嘴里蹦出句趣话,逗得人直扶着栏杆笑弯了腰。
现如今林书茹是沾了顾氏这个工部左侍郎夫人的名头出来的,到底还是同林家大房隔了房的二房姑娘,虽是有几个品级不高的官家小姐同林书茹和煦的点头笑了笑,林书茹也不好撇开林琴茹自去同她们聊天说话,遂只得曲膝笑笑算是回了个礼,还是陪着林琴茹独独站在了旁。
越是没有人主动同林琴茹攀谈,林琴茹越是如五爪挠心般难安,个劲地同林书茹念叨:“你看看,你看看。还说没呢,瞧见了?人都不爱搭理我们呢。”
林书茹很想跟她说,这京城这么多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官儿,那么多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总会有些对于他们林家这样儿的小看些,可也总会有些不至于那样的捧高踩低。更何况,林家也还没有低到尘埃里。
林琴茹自小心性便高,又被人捧得高,如今有些落差倒也正常。林书茹倒是怕她老瞧着个不好的地方看,看得久了会钻牛角尖,也不管她如今听不听得进去了,就又劝又哄的同她说了几句。
两人正说着话,小花园里细碎的聊天声突然间大了起来。
“什么?”
“忠勇侯府?”
“不会吧”
“要过来?”
“好些时日没见过人了呢”
“人不是说她不喜同我们这些个来往么”
站在三三两两人群外头的林书茹很努力的想听清楚她们这些人究竟是在聊些什么,可惜现这小花园如同锅炸开的粥,乱糟糟的,这个也说,那个也说。林书茹还是竖着耳朵听了好半天,才终于听得了个大概。
忠勇侯府里头有位叫蒋娉婷的姑娘,因是侯爷老来得的宝贝女儿,虽是庶女,得的宠爱却比侯爷头前那三个儿子多得许多。
候夫人对此倒也没什么多话,反正这生蒋娉婷的姨娘,早在生产时已血崩而死。蒋娉婷出生时便记在候夫人名下,长到五六岁才知道这个对自己很有些冷淡的母亲原来不是自己的生母。
反正这个庶出的姑娘,家产是分不到的,嫁妆嘛,祖宗的定数摆在那里,侯爷要添妆,便让他自己开了自己的小库去。侯夫人是想得开,侯爷掏心掏肺的疼着个庶女,总比他无所事事的找个丫头疼着疼着成了姨娘的好。
要说蒋娉婷,在京城中实在大名鼎鼎。
侯爷前头就只三个儿子,你问他儿子怎么养,怎么养成才,他可是心得无数。你问他女儿怎么养,旁边路过的人都会将你拽了走,告诉你,知道蒋娉婷么?知道?那你还问侯爷女儿怎么养?不想你家闺女好了么?
侯爷养女儿,是将女儿做了男儿养巫师之旅。宠着疼着是回事,转了背同她挂箭骑射又是另回事。
于那蒋娉婷而言,女儿家的三从四德,真可算是个屁。
人是奔着巾帼的方向去的,同这个世界广大妇女同胞有着显著的落差,她正眼瞧不上人,人也正眼瞧不上她。
如今已是十三四的姑娘了,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那些望人门楣想要求娶大户姑娘攀个好关系的也都表明了姿态。人说:忠勇侯府的蒋姑娘,他们家儿子啃不下。
这话说的是。要搁哪家,哪家愿意自己好生养大的儿子娶个这样的媳妇回家。没得伺候,练家子倒能帮把。可惜大昭国以文治天下,武功嘛还是算了吧。
偏偏侯爷不明就里,觉着自家姑娘可能过于完美,人人都觉得高攀不上,这才冷了门槛。
于是,多年不问政事的老侯爷将久置于柜中的那套朝服换上,屁颠屁颠的找圣上指婚去了。
圣上个头两个大,心想要有好的男儿家,我给了公主也不便宜你家姑娘呐。何况,还是大名鼎鼎的蒋娉婷蒋姑娘呐。
心里是这么想,嘴里当然不能说。圣上咳了咳,正襟硒,朗声问下:“你们都自己说说吧。”
时间,朝廷上的大员们纷纷表态,有捶胸顿足的说自家儿子已经订婚了的,有悔得肠子都青了的说儿子已经娶了媳妇的,有哀哀戚戚说自己儿子病弱垂危的,还有人说儿子最近打架斗殴缺了胳膊断条腿的。
老侯爷抖抖胡子,心道:好家伙,这都是些什么官儿,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如此不齐整的,万别时着急坑了自家宝贝闺女。于是谢了圣上,转背滴溜溜的跑走了。
候夫人倒是将这事情当个笑话看,挑挑眉眼什么也不说,让老侯爷继续宠着偏疼着,反正侯府不缺米粮终身养着位老姑娘。
这蒋娉婷被老侯爷养得脾气古怪,寻常时总爱嫌女儿家的曳地长裙碍事,于是从胡人的衣着得了灵感,改了身男不男女不女裙不裙裤不裤的衣着穿。
她也不怕别人指点,坦坦然行走在小花园里,肚中饥肠辘辘,便就近走到石桌旁拿了块糕点,口个的吃。
旁的人瞧得瞠目结舌,哪有姑娘家跟个野人似的吃。这是侯府最近没粮食?
直站在石桌旁方才为蒋娉婷让了道的林琴茹傻了眼,用手肘蹭了蹭林书茹,暗笑着猛使眼色,意思很明显:瞧瞧,人京城长大的,也不比我们高雅多少。
这哪是不高雅,这就是个笑话!
林书茹瞧着这蒋娉婷的豪迈动作,越瞧就越奇怪。
林家这样的寻常官家都会教些礼节,连她个穿越女都知道要带带假面具应酬应酬外人,怎么这侯府的姑娘反倒如此做?
若不是故意而为之,就定是这人有些傻。
蒋娉婷吞了两块糕点,或是有些梗的慌,接了丫头倒的茶,刚准备要喝,却被那杯滚烫的面上白雾缭缭的茶水怔得愣了愣。
太烫了,她喝不下—头间,她瞧见林书茹和林琴茹手上抱的那杯温手茶。
林琴茹吓了跳,不是吧,自己拿茶不喝,想要抢她们的?
林书茹却笑了笑,将杯递给她:“我是没喝过,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了。”
第72章娉婷
蒋娉婷为人虽豪迈些,长得却着实不错。张鹅蛋脸,双时风眼,鼻梁高挺,双唇唇角上翘,不点而红。
林书茹方才听着小花园里他人的讨论,还以为这蒋娉婷是个杀气腾腾的模样,却没想到竟是这般面貌柔和,隐隐带笑,只是那双时风眼中透出的英气比平常的女儿家要多出许多而已。
林书茹对她的第印象甚好,主要也是因为林书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觉得个女子豪迈坦荡如此有什么罪过。不过林书茹本人没得那么强大的勇气做个与时代相悖的特立独行之人,她也就只能瞧瞧蒋娉婷,欣赏欣赏敬佩敬佩而已。
林书茹将手中的杯子递了出去,蒋娉婷抿着唇缓缓笑了开,像瞧着副极为物件般上下打量着林书茹。
林书茹见她不接,举着杯子悬在当空的手有些尴尬,缩回也不是,不缩回也不是。
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句话说得过于随便了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着她那副似是噎住又无水下咽的模样,就将温手的水递了过去。
林书茹被她这么瞧得越来越为难,旁边的林琴茹也没个替人解围的口齿,就只站旁边看着干着急,心道林书茹这回可是将他们林家的脸面给彻底丢光了,回头定要与母亲说,日后再也再也不可带她出来见世面了。
哪知蒋娉婷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露齿笑,眸光熠熠,接过林书茹那将要收回的杯子,道了个字:“谢。”
不说“谢谢”,也不说“多谢”,只个字“谢”,还真是爽利干脆的人。
好不容易得了个台阶的林书茹心底里舒了口气,转头与还未放缓紧张神色的林琴茹笑了笑。方才还静得连风吹枝叶声都能听见的小花园,突然炸开了片细碎的声响。
林琴茹皱着眉头,半回头往旁边瞅了几眼,低着头靠近林书茹道:“你干什么呀,瞧被人笑话了。”
林书茹抿抿唇,小声同她说:“我见她噎着,时就没想太多。”
林琴茹不高兴得厉害,拉着林书茹就走,想要离这蒋娉婷远远的,却还未迈步就听那蒋娉婷音色柔软字字清脆的问:“你叫什么?”
林书茹听见蒋娉婷突然问她话,也不好配合着林琴茹赶紧的撤,回蒋娉婷道:“我叫林书茹。”想了想,林书茹又介绍林琴茹,“她是林琴茹。”
蒋娉婷点点头,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指了指桌旁另两个位置同林书茹和林琴茹道:“坐。”
这话说得真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干净利落。
林书茹对她愈加好奇,不卑不亢的坐了下来。蒋娉婷将方才丫头给她倒的那杯茶推到林书茹面前,扬着眉眼笑了笑。
林琴茹斜睨了身后的人几眼,蹙了蹙眉头。跟侯府攀上关系,说起来倒是件值得骄傲吹嘘的事。可好死不死攀上的却是忠勇侯府的蒋娉婷,还不知道会不会成为这个蒋娉婷无数传闻中的边角笑料。
相比于林琴茹的魂不守舍,林书茹倒显得落落大方。
蒋娉婷问什么,她就简单答几句什么。蒋娉婷要是不说话,她便也紧闭嘴巴,不多说话。
林琴茹拘谨得很,听不清近前的蒋娉婷和林书茹在聊些什么,反倒听着身后那些个人的闲言碎语特别清楚。
她想踢踢林书茹,让她赶紧结束这令人懊恼的局面。想想,又怕得罪了这位声名远播的侯府小姐,于是又忍了下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蒋娉婷同林书茹沉默了下来。良久后,蒋娉婷突然笑起声,说道:“林书茹。嗯,我记着了。”
她说罢,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起身问:“陪我走走?”俨然副主人姿态。
林琴茹愣了愣。
她还没忘,这可是在韩府,不是在蒋娉婷家的忠勇侯府上。开什么玩笑,个未嫁的姑娘要带着另外位姑娘在别人家四处走走?
林琴茹暗中扯了扯林书茹的袖角,让她万别答应。
林书茹知道林琴茹着急,想着推了算了,说着:“还是”
却被蒋娉婷不容拒绝的抢白了句:“那跟上。”不由分说的转头,缓步走了。
这回轮到林书茹发愣,直皱着眉头同林琴茹道:“我方才没答应呐。”
林琴茹斜了旁的几个捂着嘴笑的人,甩了林书茹的手:“我才不去呢。你要去你自己去。”
为难间,蒋娉婷遣了个丫头过来催,林书茹沉了口气,看看林琴茹又看看蒋娉婷消失的方向,真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丫头冷汗,催了又催。难得姑娘愿意寻个外家的人说说话,该当全力以赴的。
林书茹无奈,哄了林琴茹几句便去了。
走了几步,觉着那领路的丫头是越走越慢,林书茹觉着奇怪,步三回头的瞧。那丫头将头压得低低的,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神态∵着走着,到了个拐角,突然探出条腿来,似是要绊林书茹跤。
还好林书茹路行来满腹奇怪,走路间也留了神,见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赶忙狼狈跳。
林书茹跳得匆忙,好在跳起后扯起了裙摆,下落时虽趔趄了几步却未曾被曳地的裙摆绊倒。林书茹满背的冷汗,转头对那偷袭者怒气冲冲道:“你有病吧?!”
急难之下,林书茹这系列动作言语完全出自于本能反应。她来了这世界已好几年,原以为自己端得副好姿态尽将从前十几年的脾气盖了去,却没想到这急之下,将面上日日戴着的端雅面貌尽毁了。
蒋娉婷倚着墙环抱着双手哈哈笑,笑得张狂肆意,笑得林书茹面上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方才被蒋娉婷遣去叫林书茹的丫头对林书茹那串的连贯动作惊得瞠目结舌,而后十分无语的乖觉缩到了旁。
蒋娉婷笑着笑着,声响小了下去,瞧瞧林书茹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假模样。”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道理该说的是即便世上众人形形□,面上各有不,可人人都有着敏锐的直觉分辨出谁是同类,谁又不是。
林书茹之于蒋娉婷,便是这该当群分之人。
不论林书茹面上端出的是副什么姿态,两人内里其实都是样儿的。
蒋娉婷用看丘之貉的眼神看林书茹,林书茹脑门的黑线,放开提拎着裙摆的手来。
蒋娉婷背着手,在林书茹身旁踱步来去,问她:“成日里装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你自己不心烦么?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