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的决定:生!”朗利斩钉截铁。 医生说:“你们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甭商量,我的老婆,我说了算!” 施小慧勉强进流食,由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朗利坚持部队医院条件太差,将施小慧转入本市一家贵族医院,包租了最豪华病房。他变得脾气古怪,遇事喜欢闷头,除白天去公司,其余时间全在施小慧身边。施母心疼女婿,经常做一些他喜欢吃的荤食送来,有时也换他回家休息。施小茹下班就来病房,朗利每次接过她烧的饭菜都兴致勃勃,等人一走全倒进马桶,上街叫碗拉面,因为实在太难吃了。
《轻轻的抚摸》第十八章(3)
施小茹渐渐习惯了从单位到医院两点一线,每天下班去指定食堂,领取配好的流食。现在她已经掌握护理技巧,仰躺进食容易呛噎,她就抱起姐姐来喂,每一口只喂小半勺,一瓶流食喂下汗水湿透。剩她们姐妹时,她会从姐姐目光里感到有话要说,就抚摸着姐姐手,贴她耳边一遍遍地唱共同喜欢的歌《懂你》…… 一日,姐姐在歌声里流下眼泪,说明她已经听见了声音。 光阴荏苒。又一日,施小茹唱着唱着忽然发现姐姐嘴角在蠕动,似发出声音,尽管听不清,她还是兴奋不已。全家人轮流耳朵贴在施小慧嘴上听,谁也没听出在说什么。朗利反复琢磨,终于明白了意思,她是要回家。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施小慧嘴唇一丝不易察觉地笑笑,他喜出望外。征得医院同意,他回家对新房进行一番改造。 施小慧接出医院这天,院领导做了细致安排。施小慧躺在担架上,蔚蓝的天空、门廊、水晶吊灯依次从眼前滑过,她的身体随着斜度慢慢升起,接近心中向往的地方。朗父首先发现儿媳脸上出现了哭的表情,嘀哩呱啦叫出谁也听不懂的台湾话。接着谁都看见,施小慧躺到宽大洁白的婚床上,竟然奇迹般能动弹。 施小茹与丁显山保持联系完全是出于姐姐的缘故,每当他们双双出现,姐姐眼睛里就会闪现出少有的兴奋,嘴角微动,那是让坐在旁边跟她说话;眼睛看看门口,是让施小茹取冰箱里水果待客。这样的一天里,施小慧显得兴奋不安,食欲增长,脸上活力焕发。 “你姐真可怜。”丁显山大概是触景生情。“真让人不敢相信……” 施小茹只好陪着他说话,可经常说不到一块儿去。“当兵有什么好,就挣那么几个钱,抗洪啦,抢险啦,危险时候全靠当兵的上,平常还不如个临时工。” 丁显山说话的时候喜欢用一只手的指甲剔另只手指甲,那些指甲留出很长。施小茹只好点头,说什么呢。 几次一过,丁显山直接了当对施小茹说,以后约他见面也用不着客气,他会随叫随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施小茹嘴上没表示什么,心里挺感激。 这天早晨,她刚站上咨询中心的磅秤就有人喊她听电话。段思宏问可不可以将预定的咨询时间提前,她问怎样提前,他说越快越好希望今天就能见面。施小茹查阅了预约登记表,下午只排了一位咨客,于是他们把见面时间定在这位咨客后边。 下午,施小茹准时送走了那位身上散发着陈腐味的孤独老人,从窗口看见段思宏已经到楼下,却不上来,东张西望,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顺着楼拐弯儿。她望着撒了几片枯着嗓儿唱着玛莉。 凯瑞的歌,挎上竹篮踩着猫步去了菜场。几个小贩眼睛不离弄堂口,时刻准备黑猫降临卷起就逃。这次他们等来的是一位窈窕淑女,他们还从没见过这种场合出现如此高雅的女人。这位淑女翘起玉指拣菜,用悦耳的女音侃价,小贩们马上看出来,虽是生客却十分了解行情,赚他一分钱都难上难。 在水产摊,段思宏为一只死虾和摊主吵起来。这完全是发泄,明天早晨以后他再难有这种机会。他一直在这摊位上购买虾蟹,与摊主很熟,但是从头至尾,直至市场管理人员赶来,对方也没认出他。他没了辙,总不能摘下发套来叫人家人认吧。“我要向市里反映,一点儿都不懂得尊重妇女。”他试图激起公愤。可谁敢惹这样一位有来头的贵夫人呢,摊主只好自认倒霉。 回到家,他不知道该怎样折腾完这段剩余时光。他还得赶快卸妆,因为黎云父母也得到了消息,一会儿就把孩子送回来。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就像电视剧里地下党面临搜上楼来的特务,销毁了那些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的机密。收拾停当,又检查一遍,确认万无一失,才点着烟倒在沙发里,慢慢地回忆哪些地方还有漏洞。 老俩口准时把孩子送来,除了书包,还有一大堆吃的玩的。一家人热热闹闹,段思宏有意让老人参观了他为妻子归来所做的准备。两位老人虽客客气气,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藏了芥蒂。老人走后,他督促女儿洗漱上床,把准备好的新衣裳放在床头,叮嘱她早起换上。他要让黎云看见,她不在家的日子他们过得是多么美满。 女儿睡着,屋里一片安静,听得见露西在阳台上咔咔磨喙。他打开电视,却什么也看不进,一想到明天又要被人管束,往后的日子被判无期徒刑,强烈的反抗情绪就噌噌直窜,手脚冰凉。他把那几件样品服装翻出来,穿上。朦胧中,天地间又跳出一个妖娆女人。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抓紧时间! 他几乎是不顾淑女仪表跑着下楼发动车。哈瓦那酒吧是一家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拉丁风格吧,不久前他曾在这里跟一个委内瑞拉姑娘学过恰恰。现在他就像电影特写镜头那样,刹车,伸出一条玉腿,银灰色的高跟鞋轻轻点地后,再伸出一条腿,跳出车; 挑达几步,一阵晚风吹来撩起裙子,赶紧双手捂住,可不能让人看见那地方。 门童为他开门,他还了一个知识女性特有的欠身礼。 他并不急于下舞池,先到卫生间里抽了一口烟,又补了妆,磨磨蹭蹭并不是贪恋旁边春光乍泄,而是在享受做女人的滋味儿。明天这个时候,他就只能出入旁边那间有烟斗标记的卫生间了。 在这秋意盎然的夜晚,朗利与几位台商谈完一笔生意,酒足饭饱也过来透气。 他靠在吧台,慢慢啜着“爆冰美人蕉”,看着他的客户在舞池里狂扭,完全失去谈判桌上的温文尔雅,心里盘算着生意谈成之后将是一笔可观收入。 舞池上方彩灯飞转,段思宏一手托了薄荷酒,另一手伸向半空作出眼镜蛇吐信子动作,随音乐晃动一头金发,在他旋转时裙子便伞一样张开,露出两条女士少有的结实的腿。他热力喷发,魅劲四射,像一条跳上岸的色彩斑斓的锦鲤鱼,吸引了一群男人绕来绕去,见过世面的主儿开始动手动脚,嬉皮笑脸。 施小茹打进来电话,姐姐在半夜里突然出现反应,正在抢救。朗利冲出门外,这消息让他玩性全无,心急如火,可又离不开,有些生意不是在谈判桌上完成的,而是决定在吃喝玩乐之时。他正斟酌怎么办,身后酒吧大乱,瓶子横飞,他赶紧收线,进去找他的客户。灯光昏暗,一件什么飞过来糊在他脸上,伸手一摸,粘粘糊糊。他顾不上那么多,瞥见舞池里那个曾经舞姿娇健的女人打起架来更是行家里手,一拳把他的客户兜起在空中转了个三百六十度,还多。跟着又一个扫荡腿; 另个客户玩了一个饿狗抢屎。酒吧保安上前也难招架。他挺身而出,不料这女子孔武过人……突然警笛大作,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就被推搡上警车。 警车内,段思宏缩在角落,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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