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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对卡维尔说:“你先去打电话,给我一分钟时间,顺便把这根‘香肠’带出去。”在他的表情更加恶化之前,我指了指白狼,换上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我得解决跟他之间的问题,就一分钟,拜托。”
卡维尔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最后吐出一口闷气,转头生硬地道:“一分钟。”随即拎起寄生体的一根触手将它拖出了实验室。
房间里只剩我和白狼,由于太过沉默,空气显得异常凝滞。我在大脑中组织语言,努力构思了四五种开场白,发现一个比一个更糟,不得不全部放弃。我从未像此刻这么渴望获得人类花言巧语、舌绽莲花的语言技巧。
「我们不是同类。」 最后我破罐子破摔,习惯怎么说就怎么说。
「……如果你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没必要用这么明显的谎言。」白狼纹丝不动地坐着,看起来跟几秒钟前没什么两样。但我发现那双暗金色的兽瞳紧闭了一下然后迅速睁开,就好像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某种疼痛。他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凝视惨白的角落,「在没得到你的同意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做,即使你是族群里的最后一个雌性。」
「问题就在这儿,我不是雌性,也非雄性,我们的种族没有性别之分,也不依靠交/配的方式繁殖——我说了,我们不是同类。」我像下达法院判决一样冷静地说道,「虽然不清楚你的能力为什么会在我身上起作用,但我不会在本质性的问题上遮遮掩掩,即使会因此令你失望。」
白狼猛地起身,脖子与后背上的毛乍然竖立,本就庞大的体型仿佛更大了一圈。他的双唇向后拉开,龇出白森森的利齿,从齿缝中挤出被撕碎似的低吼——这是他的宿主身体即将发动攻击的姿势!
「你早就知道,是吧!知道我们这个种族,知道我们的能力!」他凶狠地怒视我,周身弥漫出的敌意一触即发,「你接近我为的就是这个吗,就跟那些贪婪的掠夺者一样?!」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掠夺者”是谁,但我想目前的气氛不太适合友情提醒——要说接近,也应该是他先接近我,主动与我进行‘同调’的。
「说话!为自己辩解!」他在我的每一个神经元里咆哮,愤怒而不甘,「告诉我你对我的能力不屑一顾!」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为我所未知的事。
「我无话可说。」
那一瞬间,我从他眼中读到了一股深切的仇恨——是的,仇恨。它们渗入骨髓,代替血液在他的心脏与肢体内奔流,怒吼着试图找到宣泄口。
我的本体感应到巨大的威胁而在宿主体内不安地躁动起来。毫无疑问,他是我见过的寄生体中最强的一个,如果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非爆发不可,我对获胜的几率完全没有把握——也许我和他其中的一个会惨胜,但最有可能的是两败俱伤。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金发特工满脸不耐烦地推门进来:“你们有完没完?就算你以后把这头狼养在被窝里我也不想管,但现在,让它走!”
像呼啸而出的风暴突然改变了方向,一股白色旋风将他冲倒在地,眨眼间掠过通道,一声巨响,钢化玻璃门被撞个粉碎——要是那个幸运的警卫没被卡维尔调开,这会儿准被撞得飞起来狠狠砸在墙壁上。
白色风暴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卡维尔吃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咬牙切齿:“这头狼发什么神经!妈的早知道就该把它一辈子关在标本舱里!”
蠕动着触手的寄生体从他脚边小心而迅速地溜过去,一边嘟哝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边逐渐半透明化,像只紧贴墙壁的水母,不仔细看很难察觉——在场也没人顾及它,它就这么自我安慰地从空气中漂走了。
一群人脚步匆匆地朝这边涌来,我立刻退回实验室关上门,把场面交给站在满地玻璃碎屑中思索对策的金发特工。
“这是怎么回事,特工……卡维尔*米勒?”
问话的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女中音,中间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核实对方的身份。
“我也不清楚,长官。我从通道那头过来,正准备拿id卡开门——玻璃就突然炸裂了。”
“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长官。”
“警卫呢?”
“不知道,长官。”
“找到他,调查他。”女中音语调冷硬地吩咐道,“另外联系这家军工品公司,叫他们提供鉴定报告,拿不出合理解释就中止所有订货合同。”
“是,长官。”另一个男人声音应到。
“抱歉,让你看到了意外事故现场,特别探员裴。”虽然仍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但改换说话对象后,这个女性长官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刚才谈到哪儿了,我们继续。”
“普雷斯顿将军说在上次的鸡尾酒会中,您的宝石蓝色礼服令人惊艳,海辛上校。”
低沉、浑厚,仿佛在大提琴共鸣腔中润过色的质感——这声线还真是熟悉到令人发指!
“是吗,之前我还觉得那颜色会不会太亮了些……”
谈话声逐渐远去。片刻之后,一个身影拉开实验室的门钻进来,正对上贴在门后窃听的我。
卡维尔的脸色相当难看,我想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何远飞?”我心怀侥幸地问。
他皱着眉点头。
“你说这里是地球上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之一,连我都必须用被俘的方式才能混进来!”我语调严厉地指责他和他那个名不副实的机构,“该死的,他会把我的计划搅得乱七八糟——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那你得去问问你的情人怎么跟国安局的普雷斯顿将军扯上关系!”卡维尔反唇相讥,“你没看到他的打扮,黑色风衣、墨镜,十足的特工派头,别在胸口的探员证就像真的一样——说不定它就是真的,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儿,由三星中将亲手颁发?有这么个手眼通天的情人,你还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更糟的是,他看见你了。他知道这阵子你跟我总是一起行动。”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敢打赌,他一甩掉那个上校就会回过头来逮我。”
“就算是国安局特别探员也别想在这里进出自如!”金发特工停顿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承认:“不过,如果他持有上校盖章的临时通行证,24小时内除了隔离区哪儿都能去。”
“……见鬼。”我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同上!”特工说。
背叛者
手机在卡维尔口袋里无声地振动,他掏出看了看屏幕,微微皱了下眉。
很干脆地应承了几声后,他挂断通话,对我说:“组长叫我过去一趟,可能临时有点事。”
我点了下头。
他望了望前方的通道,又看看我毫无变化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放心;“再向左拐两个岔口就是生化实验室,我知道依你的能力,带着克隆体逃出去完全没问题……”
“当然。我们的交易可以到此结束了,再见,米勒特工。”鉴于他从不和我握手,我举起右手,掌心朝着他,前后动了动手指以示告别。
他临走前再次警告我:“拿到东西马上离开,别偏离航线,别节外生枝!”
我没理睬他,心里开始盘算是先去生化实验室找裴越的克隆体,还是先回隔离区找空间跳跃动力装置。很快我选定了后者——揣着工具找婴儿自然要比揣着婴儿找工具麻烦小得多。
回到隔离区入口,两个维修工正在安装新门,另外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旁边守着。我在白大褂兜里摸来摸去假装找id卡,然后指着十几米外的一扇门,一脸认真地问他们:卡落在外套口袋里了,能不能先进去拿,然后出来刷卡,然后再进去?
一个年轻士兵笑起来,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智商与情商成反比的书呆子,“现实生活可不像做实验那样一板一眼,博士(也许是医生?我发现这似乎是这里所有研究人员的统称),进去了还用得着再出来?反正门还没装好,刷卡也没用。”
我扶了扶眼镜,作恍然状朝他点点头,直接走进隔离区。
手术台边那个研究员还昏迷着,我估计以他的体质,没七八个小时醒不过来,就把他拖进柜子里藏好,取走了他的id卡和些微血液。
出门时,我朝不远处的士兵晃了晃手中的id卡:“真的不用按规矩来?”他们哂笑着挥手示意我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这么死脑筋。
那个研究员大脑里的记忆信息告诉我,两周前他们从坠毁飞船上得到的装置还放在防辐射实验室里进行结构分析。途中我遇到几个研究人员,在这个四壁泛着无机质金属冷光的庞大建筑里个个神情严肃而冷漠,对我这个面孔陌生的同僚似乎无动于衷,只淡淡点头致意后就按部就班地擦肩而过。到达目的地,验证开门,一路上顺利得有些出人意料。
几分钟后我找到了密封在真空容器里的空间跳跃动力装置。被我释放出来后,它以一种反重力状态悬浮在空气中——那是个拳头大小的极为规则的正方体魔方,在半空中缓慢自转,如同恒星般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
我知道这是它尚未激活前的微缩形态,一旦以正确方式输入指令,信息储存核就会开始自动运行,内部零件向外辐射状弹出,像脱水物质被重新注入大量水分,它的体积将呈几何倍数膨胀到充满整个房间。
一个完好无损、型号先进的“弹簧”——这个星球上还有什么比它更迷人的吗?
我伸手将它紧握在掌心,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将它谨慎地收到皮夹克内侧口袋里,我准备原路返回到上层,带着裴越的克隆体离开这座地下堡垒。
“弹簧”归我,婴儿归杜衡。分裂繁殖、更换宿主、从nasa夺取一艘航天器——奔波数年,一切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偏偏有人就是见不得我功德圆满。
我用id卡和dna验证打开生化实验室的门锁时,那人先我一步,从内拉开合金门,带着阴谋得逞的笑意倚在门框上看我,“嗨,明昊。”他像身处自家别墅一样轻松地打着招呼。
我就知道承诺对他而言比沙漠里的水珠挥发得还快。奸商从不讲信用,口头指责纯粹是浪费时间。
“如果你妨碍到我,我就马上把你弄晕。”我从指尖腾起一小团噼啪作响的电光球,警告他这不仅是威胁。
“不,我不会妨碍你做任何事。”他立刻表明立场,“我不过是想找个离舞台最近的vip席‘袖手旁观’。”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找到裴越的克隆体后我就弄晕他,然后逃之夭夭。等他醒来,我已经顶着新皮囊奔向nasa的航天中心了。
他把我拉进来,反手关上门,然后取下我的眼镜,似笑非笑地说:“这东西不适合你,要知道过分浓厚的禁欲主义气息更能引发人的……”
“兽性?”我冷淡地接口。
“我更愿意称之为激情。”他厚颜道,目光与手指一同移到我的白大褂以下,“噢,紧身皮裤、黑色军靴……亲爱的,你这是要用禁欲系与诱惑系的强烈对比挑战我的定力极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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