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高了的婴宁,就像小孩子似的,皱着眉,用双手捶打自己的肚子。
“没事,胖点就胖点,反正你已经嫁人了,你老公我又不会嫌弃你。”
栾骁这句话说得还蛮窝心的,婴宁像小野猫似的蜷过去,在他下颚上赏他一个kiss。
“你的下巴很好看。”她舔了舔他下巴处那坚毅的曲线。
他却好像有点闷闷不乐,“看你这样子,估计不成了。”
“什么不成了?”她伸手摩挲他的脸。
“昨晚我们太累,睡前约好今晚算是洞房花烛夜,要大战三百回合的。但是看你醉成这样,我实在不忍心再*你。”
婴宁直起身子,“今晚就算不醉,我也没心情,”她双手托腮,冷不防说,“我都知道了。”
栾骁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最有力的支持。
“难怪在涵元殿,你会怒发冲冠,气极而泣,对我施暴。”她的声音很轻柔。
“不管怎么说,我都绝对不能使用暴力的。”他字字泣血,说得很慢。
她安慰他,“你当时肯定连肠子都直了,气直的。”
他却笑不出来,“此后的人生,我都要向你赎罪,为了涵元殿的暴行。”
“我当初离开你,是因为你曾对我施暴,我不堪忍受家庭暴力?”她问。
他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她追问。
酒吧里响起jesse cook的那曲cancion triste,这位加拿大籍弗拉明戈吉他大师的专辑当中,每一首歌,都在诉说着一个故事,而这首曲子很容易让人回想起曾经离自己而去的爱人,或者自己曾经抛弃过的某人。
他深深地看着她,“你非要知道吗?”
在看到她坚定而勇敢地点点头后,他垂下头,她着急地追问,“到底为什么,当初我要离开你?”
“你不是要离开我,你是要离开栾家。”
“这就更奇怪了,我为什么要离开养育我长大的栾家?”
他低垂下如蜻蜓翅膀般盈然的长睫,“因为你爱上了我哥哥。”
正文 21、神父大叔的蛊惑
次日,婴宁来到崇文门*教堂,在忏悔室,向神父诉说:
“那是我童年里第一次看到陌生男人的双腿。是我母亲情人的腿,他们在床的那头,我在这一头。那时每天早上醒来,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看被窝里的脚,我看见妈妈那小巧白皙的脚勾在她情人的腿上。妈妈不止一个情人,她会带着我睡在不同的床上,那时我不知道我爸爸哪儿去了,有一次我问妈妈,妈妈顺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这是在教堂大厅右侧前台上,四个“忏悔室”之一,有一张幕帘将忏悔者与神父隔离,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忏悔人只须伸出双手让神父握住,就可以与上帝对话,向上帝忏悔了。
婴宁说到这里,握紧了神父那成熟男人略有些茧的温暖的大手。
“有时候,妈*情人们给我买漂亮的芭比娃娃,还有茜茜公主那样华美的裙裾,就为了让我叫他们爸爸,他们问,叫我了吗?我就叫爸爸。他们说声音不够大,再叫一遍。于是我又提高声音喊了一遍。”
在教堂里忏悔,的确比在寺院里祷告强多了,因为还有神父一对一地陪你私聊。你可以尽情的说出自己的罪行,不必担心对方把这些泄露出去。
“在香港维多利亚港,我第一次和爸爸见面。我真正的爸爸。爸爸问我好不好,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妈妈。然后爸爸和妈妈说话,我就在旁边,眼睛紧紧盯着他,我要记着他的样子,就像记住一个仇人的样子。爸爸是我的仇人,是他把我和我妈妈推到了那些不同的床上。”
说到这里,突然感觉悲凉,婴宁想到以前看过的内藤泰弘的动漫《枪神》,那个抽烟的牧师,临死前在教堂里的场景:斜射在忏悔室里的温暖却透露出圣洁的阳光,暗藏着致命武器的银色十字架,蜷缩着的黑色人影,还有让人伤感的几缕带走痛苦的烟雾……
“妈妈对我说,你可以叫很多男人爸爸,但是心里一定要清楚,你只有一个爸爸。我点点头,我说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
她顿了顿,继续说:
“妈妈说完这句话,就和爸爸去外面兜风,商量着离婚。而婚到底还是没有离,因为他们俩在兜风时,遭遇追尾车祸,双双罹难。”
她转移视线,迷惘地望着教堂大厅,堂内大厅很空阔,南北两头都是主教的宣讲台,堂中央安置着听讲的座位,可容数百人;大厅侧旁有小厅数个,小厅内设有圣像和两排座位,是特定的富贵人家的礼拜室。
“现在的我,患了解离性迷游症,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已经遗忘,但唯独,把童年时每天早上在不同的床和不同的男人身边醒来的事情,记得清晰如昨。”
大厅一头的壁上,有圣像群“圣父、圣母、圣子、圣灵”的雕塑,都极其精美,线条轮廓栩栩如生。
“妈妈和很多男人结过婚,也有过很多的情人,但是只为一个男人生过孩子,那就是我的爸爸。”
大厅上方悬挂着巨大的管风琴,是传播赞美诗的共鸣器;大厅后堂的地下室,是历届主教和教士的陵寝,燃着长明的灯烛。
“可我的爸爸却其实是个gay,他的恋人,是我现在的丈夫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公公,一个在中南海被称为神的男人。”
位于崇文门内后沟胡同丁2号的这个*教堂,本名亚斯立堂,由美国*教卫理公会于1870年,也就是清同治九年创办,距今已135年。婴宁很放心这里的保密程度,所以把很多窝在心里不轻易示人的秘密,全部倾倒了出来。
她并不是*教徒,但从小就养成了到*教向神父忏悔的习惯,她一直觉得,无论信奉宗教也好,无神论也好,一个人能产生忏悔意识,不时地检讨自己的思想行为,绝对是一件好事,所谓“吾日三省吾身”,才能养成所谓的“浩然之气”吧?
“我似乎是承继了我母亲的水性杨花,”她继续说,“我以前竟然还当过应召女郎,并且阴错阳差,和我丈夫的哥哥发生了关系,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最后我似乎是,爱上了他。老实说,在我患病忘掉他们后,重遇我丈夫的哥哥时,我也……心动了。”
一直默默聆听的神父,这时发话了,“我能怎样帮您呢?”
这还是婴宁第一次听到这位神父的声音,她惊诧了。
醇正美音。
她对声音一向有着天生的敏感与偏好,经常能吸引她的,不是一个人的相貌,而是声音。一副好嗓音,就是一种资本,它经得起时光的打磨,可以永不衰落。而且经过岁月的浸染,会越来越丰厚、醇正。
她想不到这位年纪不轻的神父的声音,会如此音色纯美,字正腔圆。
这优美磁性的男声,让她感到仿佛有一种欢喜的温柔在一瞬间冒出来,又似大海的潮汐轻轻地漫过来,更仿佛是一种魔咒,将人牢牢的吸引。
深情、低缓、温和的质感嗓音,一经入耳,便翻山越岭的直抵心灵。
她想起王志文主演的电视剧《幸福还有多远》,其中一位女主人公,就是因为他的一声“你好”而义无返顾地爱上了他,她说那声音真好听,是她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她瞬间被蛊惑住。
又想起茨威格的小说《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女主人公的那一段旁白:“他的声音对我来说是一种力量,只要他叫我,即使在坟墓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站起来,跟着他走。”
如果真有那样的召唤,她相信每个女人都会站起来。在爱的面前,在那种声音的蛊惑下,女人都会是那种勇往直前的动物。
她走神走得太厉害,心脏跳得太猛烈,以至于没听清神父疑惑的叫唤,“您怎么啦?”
这才意识到自己道行低,这么容易就心荡神驰,果然是,不靠谱的女人啊。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她慌忙起身。
几乎是落荒而逃。甚至在匆忙之中,双臂促狭地挤压得文胸和*都有些移位了。
她去教堂旁边的咖啡厅小坐片刻,喝了杯冰水,稍微安顿了一下激动的心脏,才走出咖啡厅,走向地下停车场。
她想找个镜子照照,自己的左右*是否齐整。
据说佛家有四种修行方式:看云,穿水,抱树,对镜。
女人照例是爱揽镜的,或者自怜,或者自赏。小时候母亲曾告诉婴宁,成为美女必须要训练的课程就是,*对镜媚笑、飞眼、偏头、托腮——把镜子当男人,做出些勾魂摄魄的模样。想想还真好笑。
婴宁不太喜欢照镜子,除非必要,但她会在一些不是镜子、却具有镜子功能的东西面前,照看自己,将自己久久打量。它们是大楼的玻璃幕墙,涂了遮光膜的车窗等等。它们使她如此的眉目清晰,带着金属色,冷漠,并且看起来似乎无所用心。
这类像镜子一般的东西,最大的错误在于,你看不见里面的人,里面却可以看见你。
比如说眼下,婴宁看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它就静静地停在那里,离她的那辆保时捷boxster不太远,刚刚被清洗过,挡光玻璃一尘不染。
经过它的时候,她下意识停住步履。
她沉了沉厚重的眼睑睫毛,瞅了瞅四下无人,也不拘谨,俯*,把*映现在镜里,左臂探入绒线衫中,把两只玉兔儿拨正,再直起腰。
腻歪半晌,扭身正欲离去,窗玻璃蓦地无声摇落。
婴宁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那一瞬,她羞耻大于惊诧。
纯净健康的肤色,眉目开阔,嘴角荡漾着好看的弧线。她被迫与他对视,刹那之间仿佛有一道精光射进她的内心,如此灼热,满是一种沧海桑田的意味。她不禁遁去所有应该做出的反应,全部付与怔忡。后来她不止一次地后悔。
她都忘记了应该在邂逅之际,倾城一笑。
他却没忘记微笑,并且帮尴尬的她找台阶下,温柔地说:
“人总会在镜子面前做出不寻常的事情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梵高是在镜子的催促下,割着自己的耳朵,镜子不肯替他修补所有的缺陷,梵高只能使那缺陷更加完美。还有李白,他每照一次镜子,头发胡子就白掉一些,忧伤也深重一些。”
她听清楚了,耳朵顿时充血似的“嗡嗡”作响,“你是,穆神父?”
就是那个用声音便足以把她征服、刚刚听她忏悔的穆神父。
她觉得喉头干涩,又不便先咳声嗽,咬牙回答:
“说得也是,贾瑞也曾经得到一面很难得的镜子,祛病疗伤,清心明目,只是贾瑞那时正患着严重的情感性精神病,欲海无边,回头是岸,镜子本来可以使他醍醐灌顶,但他在对镜的时候,不是忏悔,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欲望。”
欲海无边,回头是岸,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头是岸呢?
正文 22、撞破孽欲情
火温暖我们,谁知道火的寒意?
水滋润我们,而我们并不知道水的渴意。
音乐从琴弦上漫过,琴弦陷入更深的孤寂。
桥弓着腰,将道路背过去,河流同情它渐渐苍老的身影。
太阳哺育我们,而它正在火海中逃亡,我们是隔岸观火的人。
大海不停地为我们制造彼岸的幻象,而它永远沉沦在自己苦涩的盐里。
船送我们上岸,船没有岸。
婴宁也没有岸,欲海无边,除了溺水而死,她别无他途。
她想要发泄这股郁结心情,和穆神父告别后,她便开着那辆保时捷boxster驶向金融街,直飙到青鸟健身俱乐部。她想做一些运动,出一身汗,卸掉身上的火。
边在诺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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