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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时简历: 弘时,世宗第三子,有一子永乃曜洌匏谩滴跛氖昙咨甓率兆邮鄙d钙脲钍希钗幕灾x范g即位后,弘时虽已娶妻生子,但并未分府别居,而是在宫中居住。并且时有出府办差之例。雍正元年冬,雍正特择安庆府教授王懋竑为三阿哥的老师,期其有所长进,为乃父合格之子。但此后事与愿违,雍正三年将弘时逐出宫廷,令为允禩之子,四年二月十八日撤其黄带即逐出宗室,交与允祹令其约束养赡。雍正五年丁末八月初六日申时,弘时郁郁而终,卒年二十四岁。有一妻二妾,嫡妻栋鄂氏,尚书席尔达之女;妾钟氏,钟达之女;妾田氏。雍正十三年十月二十四日,奉乾隆旨意,将其收入宗牒,即恢复宗室。弘时死后葬于泰陵阿哥圆寝内。
殇
削去弘时宗籍的事情,进行得低调而迅速。因为本来就不是有爵位的皇子,所以手续似乎也很简单。
齐妃生了病,一直没有出来见人。也没有听说她有任何抱怨。
让我想到以前的惠太妃,还有太后。都是心爱的儿子遭遇厄运,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开始长久的坐在户外发呆。秋风渐起,会吹得我双手冰凉,让我恍惚间能体会到弘时曾经有过的感觉。
“娘娘,这样坐在外面,容易受风寒。”小谢站在我身后温和的说。
我转头对他微笑:“长生。十三爷最近怎么样”
小谢含着笑说:“还好,今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病的迹象,大约是因为夏天的时候养得好。”
我站起来,直视着小谢:“那十三爷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情比如,有没有提到他的侄子们的事情”
我知道小谢和一般医生不同,和十三关系密切,又像清客又像朋友。我想知道十三对弘时这件事情的想法。
这个时候,皇上大概只有十三的话还是听的。
小谢的笑容慢慢隐去,伸出手,接住簌簌下落树叶,说:“娘娘,你对三阿哥的关心过了一点呢。我看齐妃娘娘也未必有你这么关切。”
我不说话,看小谢的表情愈发沉静。
小谢忽然对我粲然一笑:“也罢,反正事情已经至此,早无反转的余地。”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是指什么又像是说弘时的境地,又像是说我的感情。
他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看秋天的白云,低声说:“其实三阿哥的事情,皇上早就和十三爷商量过了。十三爷不置可否,只说这是皇上的家事。”
我的心又冷了下来,不去看小谢的眼睛:“也就是说十三爷也是赞成皇上这么做的了”
小谢踌躇了一下,说:“也不能说完全是。只是从大局考虑。。。。。。”
我忽然觉得很疲倦,对小谢挥了挥手:“算了。长生;别说了。”
有些话,我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所谓的大局,应该就是确保某个人的继承人的地位吧。从大局考虑,。。。。。。一个人的生命或者幸福,都是无足轻重的吧哪怕这个人是身边的至亲。
小谢递过一方手帕。
“娘娘,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的。”他的声音黯淡。
我不再说话。小谢安静的告退。
很久没有见到皇上了。我也不打算再去见他。请求的话我已经说了很多,而且偌大的宫中,每个人来不及自保,我没有能力改变别人的想法。
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三阿哥一样,所有人都不再提起他,好象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名字一样。
买通人帮我给弘时送东西,打听他的消息。
冬天的时候,他又病了。不仅有以前抑郁症时候的症状,还得了头痛症。
计划了好几天。在腊月初一这一天,将初夏送到皇后那里,安排好宫里所有人的事情,只带上轻寒,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行踪。
我终于踏过厚厚的积雪去见我心爱的少年。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正是中午,白晃晃的雪让我的眼睛有些刺痛。周围一片寂静,似乎面前的院落里不曾有过生气一样。
我从后门进去,只有一个驼背的老人对我们张望了两眼。轻寒塞给他一包银子。他呆呆的看着我们,似乎不相信有人拜访这座空荡荡的院子。
他带着我们穿过两个花园,到了弘时现在住的偏殿。
“自从三阿哥出事,就没有什么人来过。。。。。。”老人一副要哭的样子,低声说,“福晋也回娘家了。。。。。。园子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造孽呀。”轻寒轻声叹息。
轻寒拖着老人在院子里聊天。
我看见弘时的房间开着窗户,轻轻走到窗下。
他正躺在床上,正向外面看,似乎在等着什么。看见我的一瞬间,他露出了微笑。
阿离。
我看见他的嘴微微张开,吐出的正是这两个字。
转身擦去眼里的泪水,才走进他的房间。
“这么冷的天,不关上窗户。”我背对着他关上窗户。
然后,坐到他的床边。
“阿离。”他低声说。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我说不出话,害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今天是你的寿辰。。。。。从宫里出来;不要紧么”他的声音渐弱,耗尽力气的样子。
我转身,从随身带来的盒子里取出老参汤,喂了他小半碗。
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缓缓的说:“我找了个借口,前两天庆过生了。今天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微微点头。
我想说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出来。握住弘时的手,满脑子都是他即将死去的恐惧。
我是早就知道结局的人。
从弘时一出生,我就在等待着这个结局的降临,是什么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我原来的意愿我不知道。
“弘时,要是没有我,你或者就不会这么辛苦。”因为我本来就是不应该出现的人。
他始终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的笑:“不。”
反过来握着我的手,虽然没有力气,却还是努力握住我的手,低声说:“不是这样的。阿离。”
没有多余的话。他只告诉我,不是的。
他试图举起我的手,我将他扶起来,靠在我的身上。
他便很轻松的握起我的手,送到唇边,吻我的指尖。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吻过去。那么郑重的吻,那么郑重的爱。
先是左手,然后右手。
有一种奇特的温暖从指尖直达我的心脏。
“没有礼物。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他安静的看着我。
他接着说:“一直,很想为你单独过一次生日。送你最特别的礼物。可惜一直没能做到。”
我为他掖好被子,低声说:“这个礼物,我很欢喜。”
他微微仰面看着我,说:“这样,你以后就可以感觉到我。”
我低声的回答:“嗯。”
眼泪却砸进了他的脖颈。他微微一哆嗦。我抱紧他。
他过了半天,才说:“你快回去吧。”
我默默不语,又喂他吃了一些汤水。扶他睡下,看着他平静的睡姿,想永远这样下去。不想离去。
轻寒敲着窗子,小声说:“主子,再不回去天就晚了。”
我轻轻亲吻他的嘴唇。站起来离开。
回到宫中的时候,天空泛起淡淡的紫蓝,在遥远的天边,星子就要升起来了。我久久的看着,升出手,对着天边微微晃动。
我想让弘时和我一起感知这一切。他留在我指尖的气息,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三天之后,有消息传到宫中。弘时过世。
茫然得找不到方向。
跪在地上,连眼泪都没有了。脖子中的链子忽然断开,几颗石榴石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伸手想捉住,却只剩下一片昏天黑地。失去所有的知觉。
春归
“娘娘。”轻寒在我身边轻声呼唤,带着焦急的哽咽。
“额娘。”这是初夏。
我很久才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紧紧闭着眼睛,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泪。那种感觉,我不是已经预演过千百回了么,为什么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会撕心裂肺的痛
“下雪了么”我低声问。
“是。昨天夜里下的。额娘昏睡了两天了。”初夏握着我的手,低声说。
竟然,下雪了。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离开阿离,我不要那是在萧瑟的风的秋天,更不希望是在下雪的寒冬。那应该是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要有和煦的阳光,最好有柔和的微风,树叶要绿到透明。那样,等你很老的时候,回忆起来,这个故事的结尾至少有一个温暖的背景。”
他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转眼已经消失在这场漫长寒冬里。
“弘时,死了。”我低声说。
没有人回答我。安静得甚至能听到外面风雪的声音。
腊月过了,正月,过年。新春。
这些与我似乎都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曾经以为时间会让一切安静,却不知道过程要这样残酷。
初夏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安静的照顾我。
“额娘,皇上,在你昏睡的时候来过一次。”她告诉我。
“噢。”我转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来过,我知道。那他应该知道我的病根。那是我们之间永远的屏障。
他首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一个父亲。
我甚至不想去恨他。只是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记得他对我说过:“弘时对这样的结果也不会有抱怨的。”
真的吗弘时,真的没有遗憾有那么多美好的希望却没有时间去实现,只是想再多给我一点快乐,却还是离去。那样平静的姿态,不是因为没有遗憾,只是清楚的知道,已经落到了命运的网中,反抗,只会越快毁灭。
那个男人,真的了解自己的儿子么或者他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些温柔的细致的体会,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
他永远也不会看见弘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他只会认为,那是一个任性的,多病的,不遵从他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对他和他的继承人来说都是没有用的。
“要我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
即使在那样昏天黑地里,我还是清楚的听到他附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低沉,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
那么绝望。
真的很可笑。
他的骨中骨,肉中肉,消失了,他却来问我如何原谅他。
他自己,不会痛的吗
真的可以当作自己没有这个儿子么
“弘时。。。。。”我努力说出这个名字。是的,大概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孩子的名字了吧。他为这个孩子起的名字,曾经包含了那么多深切的期盼。
我要提醒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抛弃了他,伤害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像烫伤一样松开我的手。落荒而逃。
春天来的时候,我还是和冬天一样虚弱。小谢过来看我的时候,满脸的担忧。
“娘娘,你这样下去怎么是好呢皇上那边下了狠话,把太医院的郎中们都愁死了。”小谢对我说。
“你们开的药我都好好吃了。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吃饭的时候吃饭。皇上还有什么不满意呢”我低声说。
小谢长长的叹息。
“吃的比一只猫还少,睡觉的时候睁着眼睛流泪能算吃饭和睡觉么娘娘患的是心病,吃什么珍贵的药材也没有用。这些我不是不知道。所以才会束手无策。”
我不说话。
小谢走到窗边,说:“娘娘不是很喜欢赏花么这么好的天气,不如去外面坐坐。”
盖着厚厚的毯子,坐在桃树下。想到每一年的春天,弘时都会立在树下,等我午睡醒来。那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带一点平静的愉悦或是微微的怅然
明艳的桃花就这样一点一点灰暗下去。因为花下的少年已经和风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在那里等待我了。
“桃花不知人心事,依旧春风含笑开。”小谢低声念出一句诗,微笑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看娇嫩的花瓣安静的飘落,说:“不懂人心事的,又何止桃花呢长生,你看着天,这云,这风,这阳光,这世间万物,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只是,对我而言,少了一个人。”
长生伸手接住那些花瓣,又随意洒在空中。
“是啊。只是少了一个人。这个世间只是少了一个人,”他低声重复着,“我想讲个故事给娘娘听。”
“在乡下有个孩子,又调皮又邋遢。”小谢微笑着说。
“父母都拿他没办法,家里穷,孩子又多。他又最不听话。就将他送到山上做了一个小沙弥。他在山上做沙弥也做不好。气得老方丈把他赶下了山。”
“才六岁多,他便沦落为了一个小乞丐。蓬头垢面,与野狗争食。”
他沉默了良久。
“长生”我低声唤他。
“后来有个人将这个孩子捡回家。好象也没有什么原因,或许就是缘分。养他教他,如父如兄如友。”
“这个孩子慢慢长大了。也到了情爱为何物的年纪,才发觉心里只有那个人。”
“本朝男风虽盛,到底还是不容于世俗的。那个孩子却痴望着与一个男子相守一世。”
小谢背过身去。沉默。
“后来呢”
“后来后来两个人在一起有过开心的时候,也有过伤心绝望。可是到了最后,那个孩子还是变成了孤身一人。”
“他喜欢的那个男人娶妻了”我问。
“不是。他死了。”长生安静的说,仿佛穿越了遥远的时空一样,许多沉积许久的疲惫。
“在一个地方时间呆得长了,就会被人看出端倪。所以两个人只有不停的四处游历。有一次,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正好遇上难产的孕妇。那个孩子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能救得成。惹怒了族长,抓住孩子说他是庸医,要打死他。那个人像个傻子一样护着那个孩子。。。。”
春天柔和的风吹过,阳光温暖。
许久之后,小谢转身,面容沉静。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样子因为我眼睛里的水雾变得有些模糊。
“长生,这里,还痛么”
我比画了一下心脏的位置。
他抬起头,凝视春天的花,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曾经怪过他让我一个人存活是最大的惩罚。但是,越到后来,越不想记得他到底是怎么离开我的,也不想记得困苦艰难的时候。毕竟他离去的时候,还是想我更好的活下去。”
“这个故事的最后,就是忘记了一个人的孤单,记住两个人的欢乐。”
“你看,只是少了一个人。这种感觉,我也知道。”
小谢微笑着说。
小谢安静的告退。只剩下我一个人。
早就猜到小谢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经历,却没有想到也有这样的刻骨铭心。
“毕竟他离去的时候,还是希望我更好的活下去。”我低声的重复小谢的话。
抬眼看落英缤纷。
我知道。弘时,从前送给我的沙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现在还是做不到忘记伤痛,还是要等待时间的作用,也许我真的有一天,可以像小谢这样,安静的重复这个故事。
窗外正在落雨,春天的雨是我喜欢的。我正握着弘时送给我的花籽,准备种下去,轻寒忽然走过来,说有事情告诉我。
轻寒坐在我身边的小矮凳上,双手放在我的腿上,将头枕在上面。
这个姿势,让我忽然感觉回到了很久以前轻寒还稚气未脱的十五六岁时候最喜欢这样粘着我。
后来年纪渐大,她这些亲密的动作也少了许多。而自从对我表明过心意之后,亲昵的动作就几乎完全消失了。
这些年,琐碎的事情都是轻寒为我打理。进宫之后,轻寒过得比我更加小心谨慎,方方面面处理得滴水不漏。
“小姐。”轻寒把头埋下去,低声唤道。声音柔和,带些许撒娇的意味,好象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她一直叫我小姐,我出嫁之后她也叫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小姐。后来才慢慢改口叫主子,格格,福晋,娘娘。
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摸着她的头,说:“轻寒,怎么了”
轻寒轻声笑:“小姐对我最好了。”
我有些羞赧,无意中的给予,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报。不论她怎么变,永远都是觉得我最好。
“可是,小姐,会不会因为我做了错事不理我呢”轻寒小声问。
我微笑起来:“不会。轻寒今天,怎么好象一个小孩子一样不是说有事情要对我说么”
轻寒低声应了一声。
“小姐,你喜欢我么”她问。
问得这样突然。让我措手不及,却还是微笑着说:“喜欢。只是。。。。。”
“只是一般的喜欢,对不对就像姐姐喜欢妹妹一样的喜欢,”她幽幽的接过我的话,“可是,我只要这样就会满足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小姐,你放心。三阿哥走的时候很安详。”她说。
我几乎不相信她在说什么。
她微微抬起头,脸色愈发苍白:“小姐,听我说。是真的。我和你一起去过的第二天,你让我送人参汤过去。我并没有喂三阿哥参汤。”
“为什么”我的心冷了下去。
轻寒又将头埋了下去:“我给三阿哥喝的是绞股兰煎薄荷。”
绞股兰和薄荷都是性寒的。给已经虚弱到那样的弘时喝这个,无疑是催命。
“为什么”我甚至没有力气推开还伏在我身上的轻寒。
“不会原谅我的。。。。。对吗”轻寒的声音微微沙哑。
然后整个人慢慢瘫软在我的脚边。
有血从嘴里面溢出来。
轻寒是服毒死的。我对外说她是患了急症。
“不要原谅我,小姐。”这是我跪在她的身边,听到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轻寒。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说,一个人经历太多之后,是应该更加敏感还是会变得麻木”我低声问自己,也是最后一次对轻寒说话。
端午的时候,我代皇后去西山上香祈福。皇家寺院本来就游人稀少,再加上皇妃出行,路上除了浩荡的仪仗,几乎没有其他人。
以前都是年贵妃代皇后出行,年妃死后就是熹妃代行。我知道这应该是另一个人给皇后的指示。让我出来散心么
跪在佛的面前,祈福。
为谁呢
那个世界的人,早就努力劝自己忘却了。虽然常常还在梦中遇见,不能松开抱着妈妈的手,一次又一次,还是流着泪醒来。
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人已经死去了。
如果真的有佛,佛应该会把那样纯白的少年留在自己的身边。
轻寒。明明还在期待我的爱,却还是对我说“不要原谅”。我明明知道不管是弘时的生命还是与弘时的感情都已经到了尽头,却还是要勉为其难的继续。只是因为我的任性,轻寒就要用这样决绝的方法阻止我的玩火自焚。
我不能原谅的,不是你,轻寒,而是我自己。
初夏。
我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深呼吸一口微热的空气。
连我的女儿也离开我了。
她要嫁给弘历了。
“额娘,四哥哥要娶我。我答应了。”
那天晚上。初夏对我磕了一个头。
没有多余的话。
我的女儿十六岁了。和我十六时候一样,总是觉得自己的母亲永远也不会理解自己。如今我自己做了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的母亲,才明白,母亲未必不理解孩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解释。
弘时已经死了,弘历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弘昼。以弘昼为威胁,初夏是可以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的吧。
只是不知道,娶了初夏对弘历能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这样做,会开心吗”我只是这样问初夏。
她微微颔首,露出灿烂的笑容:“会。”
于是就没有阻止。
初夏在一个月前已经出宫和硕福荣公主在皇家记载上死去。与此同时,正黄旗下的喜塔腊氏一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这个女孩子立刻就许给了四阿哥。婚期订在秋后。
我跪在佛的面前。每个人好象都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呢。
死去的弘时和轻寒应该都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安静的灵魂,再不会被打搅。
即将出嫁的初夏也笑着对我说:“会幸福的。因为为了爱的人,付出再多,也是幸福的。”
他们都是幸福的。
我仰起头,看佛慈悲的面容,想到那个虔心向佛的男人,曾经在佛堂里亲吻我的眼睛。
他和我,幸福吗
我们或许都是自私的人,所以不配得到幸福。
安静的在佛面前,许下愿望。
让饥饿的人能吃饱,
寒冷的人有衣穿,
离散的家人能重逢,
病痛的人能康复,
死去的人能安息,
活着的人要坚强,
悲观的人要看到希望,
相爱的人能永远在一起,
在一起的人,不要再互相伤害。
我许的愿望,是不是太奢侈了
祈福结束之后,方丈引我去寺院后面的山上休息。他是皇帝的出家替身。统管皇家所有的寺院。
“善妃娘娘请在这里休息。”方丈在一个亭子上布置了茶点。
我端起茶,说:“多谢方丈招待。”
方丈亦微笑:“善妃娘娘,请往那边看。”
我微微欠身,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亭子下面的一个矮坡上,有一个人正蹲在那里,采草药的样子。
“那是慈舟。老衲新收的弟子,偶尔帮老衲采些药草。”方丈悠悠的开口。
我手中的茶已经泼了一大半,站起来,对着那个人,却发不出声。泪水拼命涌出,来不及擦去那个人分明有着弘时的眉目,却一身和尚的打扮。
“去年冬天的时候,受人之托,收留了他。收留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为他剃度了,能起死回生真可以说是佛祖的庇佑。只是病好了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方丈缓缓的对我说。
“所以,前尘往事,施主还是不要对慈舟提起的好。”方丈双手合十,对我说。走下亭子,走到他所说的慈舟身边,说了几句话。
慈舟手中还握着一株草药,走到亭子上。
我看着他,早就痴了。我的弘时,他还活着。一样的面容,熟悉他每一种表情,知道他笑起来会在那里有细小的纹路。分毫不差的,我的弘时。
依旧带着安静的笑容,依旧还有干净到底的眼神,依旧还是那个纯白得不能沾染半点尘埃的少年。
“施主。”他微笑着向我行礼。
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
一瞬间想抱住他,只想抱住他。
却只能死死抓住桌角他的眼睛里,纯净依旧,只是好象少了一点东西。
真的忘记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流着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慈舟奇怪的看着我,依旧浅浅的笑:“施主流泪莫非与慈舟有关”
我将余下的泪水都吞了下去,努力笑着看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微笑着说:“过了今天就要下山,往江浙那边去云游。”
我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面色红润,没有了过去,也没有了烦恼。
很幸福的样子。我再不能介入他的生活。
“谢谢。”我对他说。
谢谢他曾经给过的深切的爱。谢谢他还活着。谢谢他忘记一切烦恼。
他惊讶的笑起来;也微笑着说:“不谢。”
我转身离开。
“哎。。。。施主。。。。”他忽然叫我。
我蓦的回头;他依然微笑;却多了一份迟疑:“施主曾经,是不是认识慈舟总觉得很熟悉。还有,看见你哭,总觉得似乎有些。。。。”
他停了下来,笑着等我的答案。
我侧身立在那里。
这样就够了吧。
灿烂的阳光,温暖的风,飞鸟细碎的低鸣,古寺千百年的钟声在远处回荡。
你不是说过,你离开我的时候,故事应该有这样明亮的背景吗
“不。只是因为你和我死去的孩子有一些相象。他死的时候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果活到今天,应该和你一样吧。”我微笑着说。
说完就转身。
真的要离开了。弘时。
现在这样忘记了我的你,真好。明亮,清澈,没有烦恼。真的是永远留在佛的身边了。只有你这样纯净的孩子才会被佛收留。
越走越远。直到没有任何他的气息。
我才开始尽情流泪。
“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呀。”方丈安静的说。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有权力和能力这样做的。只有他。
回到宫里,向皇上复命。
摒退所有人,只剩下我和他。
他踱到我面前:“见到了么”
我低声说:“谢谢。”
“能原谅我了么”他问。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恨过你。从何原谅”
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他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伸手,揽住我的腰,拥我入怀。
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们拥抱,仅仅是拥抱。经过了那么多年,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因为早就洞悉彼此,所以没有了更多的期待。
“阿离。我已经五十岁了。”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能清楚的看到他鬓角的斑白,能感觉到他拥抱已经不再那么有力。
“陪着我。好吗”他低声说。
这个宫殿所有人都是为了陪伴皇帝而存在的。他却惟独对我说,“陪着我”。
难道是有预感我想离开。
“我不想再住在宫里。想住到别的园子里。或者住到寺院里。”我说。
他没有松开我。
“为什么没有值得你留下的东西么”他的声音更加低沉。
我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或许有。”
他没有回答。
我继续说:“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他松开了我,说:“不要去很远的地方。”
宫外
雍正五年六月,我从宫中搬出。
在离开宫殿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一个人立在黄昏的落花中,不是在庭院里,而是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下。落花漫天飞舞,被巨大的夕阳镀上一层温暖的橘黄色。
一个人,就那样长久的立在那里。看我最爱的日落。风和云在天际流动,时间却好象静止。
希望有人能和我分享。
这样想着的时候,就渐渐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影。
年轻的父亲微笑着牵着儿子,那是胤禛和弘时。笑容灿烂的小姑娘张开手臂在风中奔跑,旁边眼睛明亮的少女正接住美丽的花瓣撒在她的身上,是初夏和轻寒。
看到了正在远处的我,他们就一齐冲我招手。
是多少年前的美丽幻影么还是从来都只存在于我想象中的景象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还是微笑着像他们招手,向他们走去。
只是那一段路,是那么长,我怎么走也走不过去。
因为在做梦呀。我对自己说。
却不停下脚步。
就算是在梦中,我还是想走过去。
走过去。
想清楚看见你们每个人的笑脸和幸福的样子。
走过去。。。。走过去。。。。
醒来的时候,枕边是斑斑的泪痕。天空微微泛白,全然没有那种灿烂明亮的颜色。让我一直提着的心猛然坠落,那种就要接近幸福终点的紧张和痛苦一下子消散。
我又成了一个只能平静面对一切的,孤独的女人。
以养病为由,我搬到了西山的皇家别苑。隔着一个山头,就是皇家寺院。群山中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寺院。
每天都会坐在庭院中,看森森古柏,听远远近近的钟声。
有时候会绕山而行,为了看早晨白雾缭绕的群山。
身边的使女换成了一个叫阿福的女孩子,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和一副圆圆的脸庞。
总是说个不停,很多时候,我就安静的听她说那些很简单的见闻,也不觉得厌烦。
“娘娘,总是听奴婢说,不嫌烦么”有一天,她忽然抬起头,这样问我。
我微笑着摇头:“如果我们两个都不说话,岂不是太安静了”
“娘娘为什么不多让几个人到跟前来服侍呢别的娘娘面前不论何时都有四个宫女候着呢。”阿福问。她是从熹妃那里过来的。
我看着她的年轻的脸,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一下,说:“可能是不习惯。因为一直都是一个人。”
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和轻寒一起度过。
在雍和宫那段时间里,阳光灿烂却又寂静的午后,常常躺在树下看书,轻寒在我身边做刺绣,做着做着,就会伏在我腿上睡着。
阿福迷惑的看着我,却并不再问。
我笑了笑:“我身边的女孩子总是很快就被放出去。所以想往上进的女孩子都不喜欢留在我身边。留下来的都是不求上进的。你是不是呢”
阿福也笑了:“我还想多服侍娘娘几年呢。虽然能早些和家里人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秋天刚到,十三就也到西山养病。就住在寺院里面。连带着福晋兆佳氏和小谢一干人等都过来了。
兆佳氏便时常会过来看我,带一些新鲜的野味和寺院里做得十分用心的斋菜。
小谢却喜欢在雨后踏着湿润的山路,来看我这个老朋友。带来的常常是宫中的一些逸事。
某个王府上的格格许配给了谁啊,哪个地方的官员进贡了什么罕见的“祥瑞”啊。诸如此类,小谢会说得津津有味的。
“这样就很好了。长生。不必费心开解我,其实从宫中搬出来,我已经好多了。”我小心的沏好茶,微笑着说。
长生微微低头,一点点惊讶,随即在唇边漾开一点笑容。
“那样最好。”
坐在我对面,撑着下巴,直直的看着我。
“长生,看什么”我有些奇怪。
“很奇怪呀。”小谢喃喃的说。
“什么奇怪”我笑了起来。小谢才是奇怪的人。不过看他奇怪的样子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和别人都不同。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一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别人不同。很聪明的样子,却什么都不争。什么勾心斗角都不理会,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挨过来的。”小谢笑着说。
“还有,这眉毛,这眼睛分开来看,都算不上特别漂亮。怎么就让那么多人都喜欢呢甚至还有人传说这宫里最漂亮的妃子不是年贵妃而是善妃。”
我笑了起来,被人夸漂亮是值得高兴的。
抿一口茶,微笑着说:“很奇怪。我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说我是最漂亮的那个。”
“所以说呀,你还真是奇怪。”小谢摇头叹息着说。
转过身背对着我,低声说:“难怪。。。。。”
微微侧过身,已经换了表情,带着凝滞的忧伤,低声说:“十三爷最近不是很好,却不准我写折子告诉皇上。”
十三是雍正八年离开的。在最后他都对他的四哥隐瞒着病情,兄弟之间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他真的是永远都将他的四哥放在第一位。
“你打算怎么做呢”我问小谢。
小谢垂首盯着自己的足尖,低声说:“只要他自己觉得好就好。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我不说话。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改变,那么将那些不得不背负的伤痛独自承担,让自己爱的人至少还会多一刹那的幸福,这样,也是没有遗憾的。
那我,为一些人付出过,也应该被赐予过吧。
说不定,现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就有一个人,为我分担着我不曾知晓的痛苦,因他沉默的保护和给予,我才能有此刻安宁的幸福。
“应该这样做吧。长生,如果十三爷希望这样,皇上也会体谅的。”我微笑着说。
之子于归
归的意思是回家。对女人来说,出嫁才是回到自己的家。所以诗经中才会这样吟唱,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我的女儿,在九月要出嫁了。我的妈妈以前也一直为我担心结婚的事情呢,总是对我说:“结婚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呀。”让我常常发笑,那么现代的女人却说那么古老的话。
后来才明白妈妈的那种心情这和是新旧时代没有关系。做母亲的永远期盼女儿能有一份美满的姻缘。即使在现代,婚姻,大约依然是一个女人生命之中最关键的一环,不管这个女人的事业再成功,没有美满的婚姻,依然不是幸福的女人。
这是女人第二次投胎我却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女儿为一份已经失去的爱情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我是该祝福她的爱情,还是祝福她的婚姻
中秋的时候,喜塔腊氏家的格格来皇家寺院上香,顺道拜访在这里养病的善妃娘娘。
她不但连姓氏改掉了,连名字也改掉了。喜塔腊家的人恭敬的称呼她为“晴新格格”。
我却在她向我走来的时候,一把抱住她,低低的唤她:“初夏。”
少女特有的仿佛牛乳般的体香从初夏身上散出来,让我又安心又温暖。
晚上的时候,和她一起睡,抱着她。
“初夏,在喜塔腊家过得好不好”我问。
“很好。他们也知道我只是从那里过一下。大约是受了皇上或者是四哥的叮嘱,口风也很紧。很少安排外面的人和我见面。就算是他们本家人,不相干的人也见不到我。”初夏轻巧的嗓音在黑夜中格外温暖。
“额娘呢好不好”初夏把头靠在我的臂弯中,带一点点撒娇。
我微微笑。
“好。就是很想你。”
“额娘。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情。”初夏的声音低了一些。
“什么”
“你,喜欢皇上么”她小声说,“不想说也可以。”
秋天的夜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连空气都显得那么寂寥,隐约可以闻到后院的桂花带着清冷的香味。
我轻轻抚摩着女孩子柔软的头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低声说:“怎么说呢,爱过。。。。。可惜,这真是一个太长的故事了。。。。。所以就把那些激烈的感情都磨得不再新鲜了。。。。会觉得爱和不爱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初夏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安静的说:“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激烈的爱或者恨,大概也就不会有被时间模糊的感情吧”
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的婚姻么。。。。
“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爱上的,”我说,“可是初夏,我并没有从一开始爱另一个人。”
初夏微微叹息。
“我知道。不过,我总要嫁人的,是不是反正都是嫁给不喜欢的人,所以也要选择一个对五哥有用的。”
“真的,是在帮助弘昼你怎么会知道弘历在想什么”还是忍不住说出我的顾虑,虽然明知道我的女儿听不进去。
“额娘,真的不用担心。要相信我,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初夏拍拍我的背,故做轻松的语气。
“会好好的努力的生活。会像额娘一样帮助穷苦和困窘的人,不去抱怨,不去嫉恨。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为自己,为额娘,也为五哥好好活下去。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平和安定。
“初夏,要记得给我写信。”
“知道。额娘也是。”
“要常常写。”
“会的。”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聊天。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才模糊睡着了。
九月的时候,初夏出嫁。
打开诗经翻到国风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真是美丽的祝婚词呢。让我来为我的女儿唱一唱吧。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
花儿开得红灿灿。
这个姑娘嫁过门啊,
定使家庭和顺又美满。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
丰腴的鲜桃结满枝。
这个姑娘嫁过门啊,
定使家庭融洽又欢喜。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
叶子长得密稠稠。
这个姑娘嫁过门啊,
定使夫妻和乐共白头。
比我聪明,比我漂亮,比我坚强的女儿,我相信她一定会比我幸福。
山居
冬天的时候,我搬去与十三福晋同住。一个人到底太冷。等初夏的信也等得我心焦。
兆佳氏是属于“大约是朋友”的那种朋友。认识了很多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却不是很清楚。有时候觉得她是典型的亲王福晋,温文尔雅,进退有礼。但这样单薄的印象,会让我觉得我并不了解她,因我坚信人是复杂的,再简单的人都会有许多面组成。
始终让我和她的友情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是小楼。
我常常想,小楼对于十三到底是不同的。认识小楼的时候十三尚未婚配。小楼离开的时候,十三嚎啕大哭。虽然十三对福晋也是体贴温柔的,但是这种感情,到底和青春年少时候的浪漫情怀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我始终是倾向小楼那边的。
兆佳氏一定听说过十三这一段风流往事。
只是,我们会谈论彼此的丈夫和孩子,谈论菜式和茶点,谈论布料和刺绣,谈论罕见的花草,甚至探讨过女人最隐私的东西,但我们从来不讨论小楼。
我们不约而同的,心照不宣的躲避这个话题。
小谢在冬天的时候会躲在一边烤红薯,烤得整个院子都香甜香甜的。
“从前我和那个人在冬天赶路,就会先烤好许多红薯背着,饿了拿出来一个用火滚一圈就可以吃。”小谢拿了红薯来给我吃,告诉我缘故。
“他烤的比我好吃,就老是骂我笨。年年烤,年年烤。哪一年不烤我会不自在。现在我烤得也不错。可能还是没有他烤的好吃,不过也不错。”小谢一口咬下去,烫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以前也见他烤过红薯,只是那时候不知道原因。
我望望他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吃着鲜甜的红薯,再看看自己捧着的那个滚烫的红薯,觉得很温暖。
低头嗅了嗅:“好象真的很好吃。”
山中下雪的时候那里也去不了。小些的孩子,福晋,我,再加上几个大丫头,就把火烧得旺旺的,窝在一张大炕上。拿了热水将酒热得滚烫的,一边喝酒一边听风雪扑扑的敲打着窗户。想唱两句就唱两句,想说个笑话就说个笑话。看小孩子胡乱打闹,丫头们互相揭暴彼此无伤大雅的小秘密。
会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在山中住了上千年,好象快要得道升仙了一般。
有时候也会去寺院中看看十三。他在病中还是忙着处理军国大事。我会笑他太拼命。
十三会不好意思的脸红。
闲聊的时候,十三会很快的将话题扯到他的四哥身上。他显然知道我养病只是一个幌子但也并未问过我为什么从宫中搬出来。
“皇上最近好象染了风寒。”
“皇上最近心情不错。”
“最近又有地方献了一株祥瑞给皇上。”
十三总是这样有意无意的提醒我“皇上”的存在。这让我有些好笑又好气。
过完年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别苑里。
早春的时候,我种下弘时送给我的花籽。那是去年春天就应该种下的了。我一直拖到今年。
他现在应该在江南。
一个人,自由自在。某种意义上,不是皇家抛弃了他。是他抛弃了过去。过去的一切,包括记忆尽管不是有意的。
可是,这真是一件好事。
我渐渐习惯盖着厚厚的毯子,在窗边午睡。
尽管小谢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健康和美丽,但我知道这些话恭维的成分渐渐增多。
我已经能感觉到,时间带走了我一部分生命。我变得怕冷,嗜睡,散步也不像从前能走很远。
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因为我仍然会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依旧想好好生活下去。
偶尔,皇上会派人来看我。
捎带上几句话。
病好了没
没有。
还要继续养病么
是的。
缺东西和人手么
不缺。
安心养病。
是的。好的。
要住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样就很好。这样就足够了。
有时候会梦见弘时,还有初夏。可是从来没有梦见过那个人。
如果他在我的梦中出现,会是什么样子
“娘娘,皇上长什么样子”阿福问我。
那个人,其实有一副好看的眉目。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会抿着嘴,微微蹙眉。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就会浅浅的笑。
喝醉的时候,颧骨上有淡淡的红晕。絮絮的说开心的事情。
所以,一直不相信他会是一个残忍的人。
只是,太任性。
所有男人的毛病吧。
总是会说:“这是为你好这是为你着想”
“皇上么”我微笑,“说不清楚呀。”
雍正七年很平静。到快中秋的时候,我将阿福等一批宫女放走了。阿福很开心,大约是为了报答我早日放她归乡,她告诉我一件事。
“其实,熹妃娘娘是叫我来盯着娘娘的。”她说。
我笑了笑。安插眼线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熹妃在我出宫的时候安插人也是正常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阿福。回去吧。”我说。
她吞吞吐吐的接着说:“娘娘,以后要小心。因为熹妃娘娘好象不只是想盯着您这么简单。”
我看着她,问:“这话怎么说”
“奴婢也说不清楚。因为奴婢被派到您这里来之前,熹妃娘娘对奴婢说了好多话。要奴婢小心行事,务必要让您满意奴婢,还要口严。说等我在这里立稳了,再给我指示。可是后来,熹妃娘娘忽然转了口风,说我只要伺候好您就行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对熹妃来说我是一个无害的存在。我没有儿子,初夏也嫁给了弘历。我的家世和她差不多,父兄在朝中任职,虽然是权贵,但也没有到权倾朝野的地步。
我对她有什么威胁
更不要提什么因为对同一个男人的爱。我不是最得宠的那个。他也一直对熹妃十分关爱。
隐藏的这么深的杀机,到底是为什么
还是让阿福离开了。她告诉了我一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远离这些是非比较好。
熹妃安插在我身边的,大约不只她一个人。但是,我出宫这么久,还好好的活着,这就足以证明,熹妃确实不敢下手。
只要稍微想一想,我就知道是谁能阻止她这样做。那么,皇上,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feihua:樱兰完结之后,我的心情极度低落。自己都害怕面对这么悲伤的东西。所以填得比较慢。
前几天开了个新坑。是耽美的。因为想写轻松一点的调剂一下。不过好象有往小白发展的趋势。飘走~~~~~梦
中秋前一天,初夏来看我。同来的还有弘历的正福晋富察氏。
初夏比出嫁的时候形容要好。人也圆润了一些。脸色红润,眼底全然是盈盈笑意。
让我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与富察氏坐在一处,本来就是同龄人,两人又举止亲密,说笑之间,仿若姐妹花一般。
“额娘信上尽是把我当小孩呢,现在看到我,该放下心了吧”初夏笑盈盈的问我。
我握着她的手,只望着她笑。
初夏拿出一个卷轴。
“这是宝亲王托我带给额娘的,”初夏慢慢打开卷轴,“还请额娘笑纳。”
那是一幅层叠冰绡图。背景几乎空白,画中间是大片的留白。从画面的右侧斜出两枝梅花。一枝昂然向上,一枝向下横生,枝虬曲而瘦削,花繁茂而含蓄。
整幅画,清冷幽艳。
马麟的画已是精妙,但画上由宋宁宗皇后所题的诗才是点睛之笔。
浑如冷蝶宿花房,拥抱檀心忆旧香。
开到寒梢尤可爱,此般必是汉宫妆。
将画更衬得多了三分冷香。
我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富察氏在一边笑着说:“王爷竟是猜得分毫不爽我说层叠冰绡图是否太素淡了些,娘娘未必欢喜。王爷却说,善姨的脾性我不是太清楚,但保管这画她肯定是极爱的。”
我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微笑着说:“却之不恭。何况,我确实喜欢。”
初夏笑着挽住我的臂膀,说:“那就挂起来吧。额娘,挂在您的睡房里如何好不好四哥哥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厉害吧”
我一愣,“四哥哥”,本还以为初夏会和弘历之间会有些隔阂,没想到她脱口而出的还是以前的称呼,语气里是满满的幸福。
心里莫名一酸一涩一痛,百感交集。本来看到初夏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是开心的,但是为什么觉察到她和弘历的感情之后,会有这样的伤感
“额娘”初夏唤我。
我对她笑笑:“睡房里不好。我打算挂在书房里。如何”
初夏一直呆到下午,我给她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她带回去。本来她的嫁妆是极其丰厚的,皇上和我都拿了体己出来,弘历给置办了一份,熹妃也出了一份,喜塔腊氏家里也出了嫁妆,官中也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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