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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解开西京之围。可一直到现在,他没有等到任何回信。

  他虽是无心下棋,只是这番动作,多少安了将士之心。守城的将士以为他胸有成竹,那惶惶不安之色也消了。

  “元帅,来了,来了!”一局棋未下完,有士卒惊呼道。

  “那是……那是……”抹捻尽忠闻声站起,完全忘了名士风范,当见着那滚滚尘土时,他心中狂跳,只盼是奥屯襄的援军。

  然而,他失望了,来的是蒙古人。

  在抹捻尽忠想明白奥屯襄大军下场之前,蒙古人便开始攻击了。为蒙古人打头阵的,是抛石器抛入城中的头颅,这些刚割下不久、还流着血的头颅,将恐怖散布入城中。一颗头颅就落在抹捻尽忠身前不远,这位副元帅两股战战,险些就要转身逃走。

  “是奥屯襄元帅的人……奥屯襄元帅败了,我没有再无援军了!”

  便是反应再迟钝之人,也知道这些头颅原本属谁,流言如同插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西京,西京城墙依旧坚固,可这人心却已经溃散了。

  铁木真立于己方阵中,他眯着眼,盯视着城墙上的变化。为了这座坚城,他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中途先后击败了两次金国援军,现在,这座城池象是宰杀并烹制好了的羔羊,正等待他伸出刀来。

  多年的征战,使得他在战场上有种异乎寻常的敏锐嗅觉,从城头的旗帜、垛口后摇晃的人影,他便能判断出,这座城池已经失去了战意。

  铁木真并没有因为对手失去了抵抗意志而觉得无趣,恰恰相反,他对于屠戳抢掳没有抵抗能力的对手更为热切。他甩了一下马鞭,回头看了看知己的勇士,每一个勇士都在等待他的命令,从勇士们的目光里,他看到了鲜血、金银还有美女。

  “长生天!”他大喊了一声,然后将马鞭一指。

  “长生天!”他帐下所有的勇士,无论他们曾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或者是回鹘人,如今都象蒙古人一样呐喊。

  铁木真猛然一抖马鞭:“那个城里有的是金银,有的是丝绸,有的是女人——她们的皮肤比最精致的瓷器还要细腻,比最精美的缎子还要柔软!”

  他的勇士被这番话说得气喘如牛,目光尽赤。铁木真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声音更大了:“守护着她们的,却是一群懦夫,他们骑不上马拿不动刀,弓箭连麻雀也射不死。这样的懦夫,他们能拥有财富与女人吗?”

  “不能,不能,不能!”呼声惊天动地。

  “去吧,把他们的财富与女人都夺来!”铁木真的马鞭终于落了下来,他的话声音不大,但他的勇士仿佛每个人都听到了。财富与女人刺激得这些人变成了猛兽,他们嗬嗬怪叫,向着西京城冲了过去。

  铁木真也夹杂在这群猛兽之中,无论他是否愿意,他和他的亲卫也加入到这因为抢掠而躁动不安的狂潮中,他成功地激起了这狂潮,却也让自己迷失于这狂潮。

  西京城上,抹捻尽忠正在考虑如何脱身。

  学着谢安不动声色间力挽狂澜的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现在唯一想的事情,便是如何活下去。不过他总算还有理智,知道这种情形之下开城逃跑便是死路一条,唯有坚守,借着坚城,才有一线生机。打退了蒙古人的这一次进攻之后,他才能寻机离开。

  “放箭,放箭!”他疯狂地咆哮着,催动自己能看到的每一个金国士兵,恨不得将城中积存的箭枝全部射出去。虽然这种漫无目的散射,根本不能对蒙古人的进攻造成什么阻碍,但至少可以为他壮胆。

  一个惊惶失措的士兵,将弓拉得最圆,也没有瞄准什么的,冲着半空便射出了一箭。他力气倒大,挽的也是强弓,那枝箭比起其余的箭要飞得高,俯冲而下也更远。

  夹杂在人群中的铁木真纵声大笑,城上射下来的箭,不是轻飘飘软绵绵的,便是没有准头乱七八糟的,这样的射法,根本不可能阻挡住他帐下的勇士!

  然而这个时候,那只飞得最远的箭俯冲下来,狡猾地避开了他的甲胄,自他盔甲的缝隙钉了进去,穿入他的体内。铁木真的笑声嘎然而止,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箭,又看了看城头。

  身边传来亲卫的惊呼,七八只手向他伸了过来,铁木真推开这些手,想要命令继续攻击,但剧痛让他头昏眼花,几乎失去了知觉。

  “可惜……只要一口气便可拿下西京……如今却只有等下一次了!”他心中想,然后失去了知觉。

  一枝不经意间射出的箭,拖延了一座城市灭亡的命运(注2)。

  西元1212年秋,埃及,开罗。

  邓肯·波罗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这些异教徒,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看到没有,都是最上等的货色,每一个女孩都是c女,每一个男孩都聪明可爱,只要你给钱,那么他们就都是你的了!”

  “你们的圣经中说,富人想上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困难。”面色难看的异教徒摇了摇头:“难道说黄金是这么美妙,竟然能让你抛弃自己的信仰?”

  “首先抛弃信仰的不是我,而是把他们骗来的那些贵人们!”邓肯·波罗耸了耸肩,向身后一指,在他后面,跟着几十个瑟瑟发抖的孩童。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用惊恐不安的神情盯着面前,当发现那几个异教徒瞪着自己时,他们又畏惧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幼小的心灵之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是你们的十字军……真主保佑,我们虽然没有了萨拉丁,你们也没有了狮心理查!”异教徒中的一个念念有辞。

  “理查都死了十年了,现在英格兰的统治者是无地王约翰,那个抢夺了侄子王位的懦夫!”身为一个来自威尼斯的商人,邓肯对于自己的消息灵通而自傲,因此大肆嘲笑着对方:“你们这些蠢货,当然不知道他在忙着干什么……”

  当异教徒们把他围住夹了起来,他才意识到不对:“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

  “就象你欺骗了这些可怜的儿童十字军一样,我也欺骗了你。”那个和他打交道地异教徒狞笑着:“你将他们卖给我为奴隶,可是我有一个不付钱的更好方法,我会把你卖到遥远的东方去,比如说,东方的中国?”

  注1:金国政权稳定后有五京建制:上京会宁府、北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东京辽阳府、南京开封府

  注2:铁木真在大同城下中箭退军,此为史实。

  第二卷、沧海云帆扬

  四十六、天下英雄出我辈

  大宋嘉定九年(西元1216年),悬岛外海。

  小小的帆船在海中航行,有时象掠过浪尖的海燕,有时象垂附在海面上的白云,这种帆船初看上去与近海渔船没有什么两样,但仔细观看,便会发觉船帆与其余船只的帆不同,竟是活动的,可以随意调整方向。正是因此,这船比之一般帆船要灵活得多,在海浪之中穿梭自如。

  若是更近一些,便可看到这船上控帆的,却只是四个少年。他们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还略带着几分稚气,身材却长得如成年人那般高大健壮。因为是赤着上身的缘故,一身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之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显示他们与此时其余同龄人不同,营养与锻炼都是极佳的。

  “胡幽,离得太远了吧?”一个少年抬起脸对着同伴喊道:“该回头了!”

  “再远些,只须再远些便回头!”胡幽爬在桅杆之上,他在这四个少年中年纪最长,也是最熟悉大海的一个。

  两艘渔船被他们从后边追过,渔船上的渔民惊讶地盯着这艘帆船,当看清楚之后他们便释然而笑:“悬岛上的船,便是那个叫什么江南制造局造的!”

  “这船倒是极好的,若不是太贵,我也想买艘,捕鱼出海,方便得多!”

  “呸,江南制造局如今只为沿海置制使的官军造船,你也想买到他们的!”另一个渔民啐了口。

  “悬岛啊,我也想去那做学徒!”渔民中一个少年道。

  “那也是你去得的,每七日有一顿大肉,平日里少不得鱼虾,那日子……啧啧,便是咱们那的财主,也过不上!”方才那个啐了一口的渔民摇了摇头:“只可惜江南制造局却不要我们,只有沿海制置使子弟方能入内。”

  他们说的却是错了,江南制造局里的少年,除了来自沿海制置使辖下水军子弟外,倒有大半是来自绍兴府郁樟山庄。只不过这些来自郁樟山庄的被称作“义学少年”的少年,无一例外都是嘴极紧的,对于自家的来历都是闭嘴不言,他们口音又极杂,无法判断出来自何处。只有一些人在传言,他们尽数来自绍兴府某个富贵人家,原本是其中的僮仆。但这等传言却无人相信,因为他们个个能写能算,多少都担任了些职务,每隔三月便有一次长达一月的轮休,这让沿海制置使子弟极是羡慕。也有人托林夕向江南制造局的管事说情的,不过总揽事务的胡掌柜说了,想如同这些来自郁樟山庄的少年一般有月休待遇也不是不可,只须能写能算就行。

  这让水军子弟哑口无言,他们哪识得什么字算得什么数,能数几缗铜钱,便算是出色的了。不过胡掌柜有办法,他报给远在绍兴府的东家之后,这些日子,东家便令那些能写能算的少年办了叫什么“夜校”的,每晚有人来教水军子弟识字算数,见着人家能写能算便能拿比自家更多的钱,加之岛上夜里又没有什么去处,无一不踊跃报名的。

  自然,并非所有人都能学得进,只是数日时间,便6续有人退出,这些被称为“义学少年”的少年也不勉强,只不过这退出之人再要去找林夕说项,等待他们的便是林夕喷出来的唾沫了。

  “教你识字算数,你竟然偷懒不学,还有脸面来再找我说情?你不怕羞,我林夕却是要面皮的,你若是觉得江南制造局待你不好,那也简单,这几年来你们也赚了不少,足够你爹娘给你娶个媳妇了,你离岛回军营坐吃等死吧!”

  离岛是绝无可能的,对于那位从不露面的东家,这些军中子弟极是感激,若不是他,他们哪来的衣食温饱,让他们离了岛重过上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比要他们命还要难过。

  当这些“义学少年”初到悬岛来时,也有顽皮的瞧着他们不顺眼,想要揍他们一顿出气的。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厉害,这些“义学少年”个个身强体健,打起架来又一向是一群一群上的,便是平日里见面总是互不说话的龙十二与李邺,见了对方挨打,也必定会嗷嗷叫着冲过来相助。水军子弟虽然也习了些拳脚,可在他们手下却占不到便宜,打了三回都是以惨败告终。而且但凡带头惹事的,轻则被罚了一个月的工钱,重的被送回家中管教三月,最重的两个是意图用船场的工具刀砍人的,都被赶出了悬岛,任其父母如何找林教头说情,都无济于事。

  想找胡掌柜说理,胡掌柜也说得极干脆:“十六七岁的小子打架原是正常的,训斥两句惩戒一番便罢了,但是动了刀子却不一样,那便是光天化日持械杀人了,本应交送官办的,幸好未曾出人命,义学少年又为他求了情,故此只是赶出了事,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但来吵,那便是无理取闹了。江南制造局招用水军子弟,原是为了林夕林教头的人情,若是水军如此不识抬举,那么最多便是一拍两散,江南制造局去另雇伙计,水军子弟都发放回营。”

  这话让有心纠集同僚来闹的收了心思,再闹下去可是断了官长同僚的盼头,莫说官长同僚不会相助,不被他们怪罪便已是上上大吉了。经过这番教训,水军子弟都得了家中告诫,对于这些“义学少年”都是打心眼里敬着,不敢再有挑衅之举。

  好在这些“义学少年”也自律甚严,便是几人外出,也一定是站成一条直线,而不会勾肩搭背的。他们平日里除了在作坊船场里帮手,便是在船上戏水,一个个都练出了好水性,操弄小些的舟船,也都不在话下。

  胡幽与他们较熟,他这几年来也多是在郁樟山庄呆着,早与李邺结成挚交,李邺是个能说会道的,在原先那批孩童中不太受众人待见,倒是和后来的李一挝、胡幽关系较好。三人都是曾在市井中混过,虽然在郁樟山庄将当年的坏习气改了过来,但彼此之间总是能看得更顺眼些。

  此时在这艘帆船之上的,便是胡幽、李邺、李一挝与另一个少年孟希声。孟希声在郁樟山庄第一批孩童之中算是出众的,仅次于陈任和陈子诚、欧八马、耿婉,他与李邺关系一般,但同胡幽、李一挝还算亲密,而且生性喜欢乘船航海,故此跟着他们出来。

  四个少年,便是胡幽也是壮得象小牛犊子一般。方才劝胡幽回头的,并不是孟希声这个好学生,倒是李邺,有过一次教训之后,李邺极是谨慎,只怕自己一不小心故态复萌,又为大郎惹下麻烦。

  “希声,你听得大郎说么,这大地竟是圆着,顺着海航行一周,便能转回悬岛!”胡幽攀在桅杆之上极目眺望:“大郎之语可是真的?”

  “大郎之语自然是真的!”孟希声未曾发话,倒是李邺接了口:“他何时说错过!”

  比起李邺,李一挝就要谨慎得多了:“我虽是相信大郎之说,却有一个疑问。若是这大地是圆的,那以另一端的海水会不会倾泻而下,咱们这边的海水为何不见减少?另一端的人头朝着下方如何生活?”

  “一挝便是疑问多,和欧八马有得一拼!”李邺哈哈大笑起来:“欧八马见了缫丝作坊的那蒸茧的生铁锅,说热气能将铁盖都顶起来,能不能借着这热气带动缫车,如此便是离了水坝,缫车也能运转。他都琢磨了四年,越是琢磨疑问越多,每日里就和萧学究两个闷在试验室里,便是他老爹让他回去考功名也不听!”

  众人都笑了起来,胡幽摇了摇头:“也是大郎宽厚,才允他呆在庄中,他又不是庄里的人……”

  胡幽却是与欧八马有些不和的,看不惯这人老神哉哉的模样,整日里就是愁眉苦脸,好似旁人欠了他几百贯未还一般。听他这般说,其余三人神情各异,倒都是未曾发话。

  胡幽也自知失言,严格说起来,他虽是郁樟山庄请来的船匠,却也不似这三人一般身属山庄。他笑了笑又道:“听方管事说了,咱们江南制造局又要拓地,大郎要在此建织坊呢。”

  “方管事便是嘴大。”李一挝撇了撇嘴道,方管事便是方有财方木匠,因为这几年督造江南制造局立了功劳,已经被提了管事。

  “若是建织坊,将咱们家的生丝运到此处织成绸子,再直接装船出海,贩至高丽、倭国,倒是一笔好生意。”孟希声盘算着道:“只可惜咱们如今尚无大海船。”

  “海船之事不必担心,我爷爷说了,咱们自己的大海船过些日子就可开造,咱们缺的倒不是船,是靠得住的水手。”胡幽哈哈一笑:“我倒是想做个水手,可是爷爷不放!”

  “我倒想做个将军。”李邺拍着船舷,忽然一笑:“倒是那个秋爽,他的志向竟是做个郎中,大郎得知后便让他用小刀去杀那些鸡呀兔呀的,他初次去时,吓得竟然哭了!”

  秋爽则是第二批孩童了,经过三年,他们的进度追上了第一批孩童,其中一些也与第一批一起送至悬岛实习。这一来是为这些少年们增添实践经验,另一来也是削减郁樟山庄人口,免得惹人生疑——这四年来,每年石抹广彦都会送来数十孩童,虽说赵与莒想方设法挖掘郁樟山庄的潜力,可到了嘉定八年,郁樟山庄还是人满为患。加之养上一二百个僮仆算是奢侈,算上三四百个那可就是别有用心,赵与莒便将第一第二和第三期的孩童分批轮流来这悬岛,他们的基础教育基本上完成了的。

  “一挝,你将来想做什么?”众人笑完之后,胡幽又问李一挝道。

  “我?我说了你们可不许笑我。”李一挝略一迟疑才说话,得了众人点头首肯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在进庄子之前,我想的是开个大大的爆仗铺子,每日里自己做些爆仗。”

  他话还未说完,同伴们便憋红了脸,他有些恼怒地道:“你们都说过不笑的。”

  “不笑不笑,你接着说。”李邺催促道。

  “后来进了咱们庄子,吃着便是我爹娘活着时我也没吃过的饭菜,跟着你们学走路说话,莫笑,初次见到你们模样时,你们不知道我心里是如何羡慕,只觉得个个都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还要神气!后来又跟着大郎学了算术识字,我便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此前我过的,混混噩噩连猪狗都不如。我爹娘虽是生了我,可他们死得早,我那二叔整日里除了打骂便不把我当人看……是大郎让我过上人的日子,我又卖身做了僮仆,那我这辈子便是跟着大郎的了。大郎要我做啥,我便专心做啥,知恩图报,也不枉我为人一世!”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赤诚,说得后来,眼睛都有些红了,众人先是默然,然后李邺点头道:“是极,是我想差了,若不是大郎,我如今便还活着,也必是个叫人戮着脊梁骨的游手无赖,哪有今日这般自在……跟着大郎,便是拿个元帅我也不换,何况是个将军!”

  “希声你呢?”胡幽听了抿了抿嘴,他对赵与莒虽是打心眼中敬爱,却还未到如同这两人般的地步,故此又问孟希声。

  “我?大郎养着我们花销可不少,这几年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大郎哪里是将我们当作僮仆来养……他分明是菩萨心肠,怜惜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如今庄子里孩童一年多过一年,瞧着大郎的心思,只恐收留的少了,中原如今又是战乱不停的,有的是如同我们一般失了父母亲人的孩童,大郎虽是能赚钱的,可他一人精力总是有限。”孟希声绕了好一会儿,突地腼腆一笑:“我只想将这些年学到的东西用出来,能替庄子赚些钱财,好替大郎分忧。”

  “无怪乎你整日里就在算计着将东边的米搬到西边卖,再将西边的柴送到东边来。”李邺听了心中一抖,更是觉得有些自责,李一挝、孟希声想到的都是能替赵与莒做些什么,自己同样身受大恩,首先想到的却是当将军,这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他叹了口气:“往日里我总有些瞧你不起,只道你钻到钱眼里了,却不知是想替大郎分忧,倒是我……”

  “我虽是不常与你说话,却知道你心里是惦着大郎恩情的,若非如此,你哪有这般自律?”孟希声笑了笑:“你倒无须自责,若是你当了大将军,更好报达大郎恩情!”

  胡幽听得心中有些烦躁,他也算是受了赵与莒恩情的,但又不象这三人一般的僮仆身份,处境便有些尴尬。有过郁樟山庄上学的经历,再与义学之外的人谈论,他便觉得无趣,在他内心中,也想如同李邺他们一般彻底融入山庄。他抬起头,却见着数艘海船正迅速向他们接近,他看得清楚之后,失声叫道:“海贼,快掉头!”

  四十七、孽风凌岛岛欲摧

  丁宫艾叼着短刀,用力抽动着鼻子,然后打了个哈欠。

  自打逃离悬岛,眨眼间便是四年了。他这四年来南海、金国、大辽、高丽转了一圈,再回头来时,却不再是孤身一个。看着自家身后挤得满当当的数十条汉子,他嘴巴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

  他是来复仇的,同时也是来寻个落脚之处的。

  “大哥,闻说这附近却是沿海制置使水军的地盘,咱们来这里讨生活,只怕有凶险。”他身边的枯瘦汉子涩声对他说道。

  虽说丁宫艾这人在老实人中让人瞧不顺眼,可在那些游手浮浪眼中,他这人既大方又义气,做事又够狠辣,故此他走到哪儿,总能纠集一帮子臭味相投的同党。这四年打拼下来,他又有了几艘大船,二十余个心腹弟兄,再加上近两百个金国、高丽水手。只是前些时日在高丽失了一次手,折损了近半人手,风声紧了,便又逃到大宋来。他想在这庆元府海外寻个落脚点,然后再折转向泉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曾经呆过两个多月的悬岛。

  悬岛离着6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虽说隔个日便有沿海置制使水军巡视,可这个岛较大,沿海置制使的水军不过是远远打个转儿,最多也只是在铜锣甩那儿停停,丁宫艾是个胆子极大的,觉得自己将家安在沿海置制使眼皮底下反而更为安全。

  不过悬岛上那个船场不知还在不在,那些建船场的人若是仍然呆着,正好乘机杀了复仇。还有,既是到了庆元府,绍兴府也少不得要走一遭,霍家庄的那个小儿,也须杀了才好。

  正在这时,他也望着了胡幽等人驾着的船。

  “这船倒是有趣,靠上去,夺过来!”见着那借着风势行得极快的船,虽说不大,但丁宫艾还是起了贪心。

  这些海贼,没事便将刀剑弄在手中晃动,太阳底下反着寒光,远远地便被胡幽望着了。一群拿着刀剑又不是大宋禁军打扮的人,那自然是海贼了,故此胡幽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

  双方此时虽相隔尚远,可帆船海上调头,岂是那般容易的。依着丁宫艾的想法,对方便是发觉自己是海贼,也应当先落帆,再掉头,接着升帆才能脱逃,到那时,自己已经靠了上去。然而,让他惊讶的是,那小船极为灵活,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漂亮地弧,帆斜了过来,便又被风力吹得鼓鼓的。

  “逆风……逆风扬帆?”

  此时刮的是北风,小帆船掉过头后是驶向西北,算得上是逆风航行了,但因为小帆船上挂的是可移动的三角帆,而不是一般中国海船的那种不可动的大帆,故此借着些微的侧风,帆还是能推动船破浪前行。

  这帆不是用芦苇织就的席子,也不是普通的麻布,用的却是棉麻混织之布,再涂上一层杜仲胶。当初赵与莒做热气球,可不仅仅是为了慑服萧伯朗,更重要的是寻找上好的船帆。

  “划桨,划桨,追上去,这船好,我要定了!”丁宫艾舔了一下唇,对着手下下令道。

  海贼们自是知道,一艘可逆风上行的帆船,对于他们这种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将是多么宝贵!故此,无须丁宫艾多作催促,他们便全力划桨,想要赶上胡幽四人。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任他们如何努力,与那帆船之间的距离都不曾缩近分毫。

  最初胡幽等人还有些慌乱,毕竟这是第一次遇上此事,当他们见着对方赶不上来时,少年顽皮之心又上了。

  “快划快划,莫要偷懒!”那是胡幽在大喊。

  “只可惜我不曾带火药来,否则抛个霹雳炮过去,管叫他们吃一嘴石灰!(注1)”李一挝极惋惜地说道。

  孟希声脸色发白,却是不出一语,众人中他胆子最小,故此有些畏惧。不过此时众人注意都在海贼之船上,倒没有谁注意到。

  李邺最是顽皮,他见海贼仍是紧追不舍,便解开裤子,对着海贼之船撒起尿来:“且让你这该死的海贼吃爷爷的尿水!”

  见他如此,胡幽哈哈大笑,他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否则当初也不敢一人去找毛家船场生事,便也解了裤子朝着海贼方向撒尿。便是孟希声,见着三人都如此,也不甘示弱,撒了一泡尿。

  海贼们眼睛自是极尖的,瞧着这帆船上不过四个半大的小子,又瞧着他们肆无忌惮地冲着自己撒尿,那个怒火几乎能从脑门子上窜出三丈。丁宫艾极是善水的,劈手推开掌舵的海贼,自己亲自操舵,总算借着股水流,船速快了起来。

  “他们近了,他们近了!”孟希声惊呼道。

  “无妨,还远着。”李邺却是大模大样,丝毫没有惧色。李一挝则默不作声地寻了把刀,放在乘手的位置,眯着眼睛盯着海贼。

  借着水流,海贼之船与帆船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孟希声趴在船板之上,心中越发地焦急。胡幽也有些慌张,他们四人便是浑身本领,也无法挡得住两船的海贼。眼见着海贼们愈发近了,不仅他们口中的污言秽语清晰可闻,便是他们的眉眼须发,都可以瞧得一清二楚,胡幽灵机一动,迅速调转帆向,向负责掌舵的孟希声大喊道:“转向,转向!”

  孟希声先是一怔,此时转舵调帆,岂不是自投罗网,但旋即明白了胡幽之意。他心中极为不安,觉着如此过于冒险,便未曾动手,李邺见了大急,忙抢过来抓住舵,拼了命给船转舵。

  帆船掉了个头,从向西北转向正南,海贼的大船距他们此时不过数丈,有性急的已经踏上船舷准备跳过来,正在此时,胡幽将帆向调好,北风呼的将帆鼓得满满的,帆船象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该死!”

  丁宫艾破口大骂,到嘴的美味,竟然这样便溜了。他们之船要大得多,想要转向却没有那般容易,况且他是借着一股水流才追上来的,若是转向离了那股水流,以他们的船速,根本无法赶上满帆破浪的小帆船。

  帆船上四个少年都是一身臭汗,方才那一刻,实在是让他们惊恐。无论赵与莒如何训练他们,他们终究还是少年,面临这种情形,能有如此反应,已经是不错了。

  “希声,你方才怎么了!”胡幽怒斥道:“险些害死我们了!”

  “不怪他,不怪他,方才那情形,是人都会怕。”为孟希声说话的却是李邺,他也觉得身上粘乎乎湿漉漉的:“况且那时转向,着实冒险!”

  胡幽讪讪一笑,自知方才责骂孟希声有些过了,他回过头瞪着离得越来越远的那两艘海贼船:“这些贼子,倒也狗胆包天,沿海制置使在此,他们也敢来……”

  话说到此处,他突然闭口不语,向着李邺看了眼,李邺也抿着唇,脸色极是难看。

  沿海制置使固然在此,可离这片海域更近的却是江南制造局。这些海贼便是再亡命,也不会去寻沿海制置使的霉头,倒是江南制造局……若海贼是冲着江南制造局来的,那他们几人又当如何?

  “绕弯子赶回去报信,咱们船快,没准还能赶上!”李一挝道。

  “便是赶不上也得回去!”李邺握紧了拳头:“大郎……大郎就在悬岛!”

  赵与莒此时确实正在悬岛。

  已经十二岁的他,因为营养与锻炼的缘故,个头已经与普通十四五岁的少年相差无几。脸上的稚气几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所特有的那种活泼,虽然他是个极为冷静的人,却也无法改变自身生理上的特性。

  他双眉修长,目光深邃,鼻梁挺直,嘴唇紧抿,依着全氏请回家的相面先生之言,这是大富大贵之相。他自己倒是对此不在意,整日对着镜子摆来扭去的,岂是男儿!

  这四年来,他在山阴县可谓默默无闻,除去多养僮仆开办义学这两点之外,他与普通的富家子弟几乎没有区别。相反,霍重城倒是声名远扬,他为父报仇的悬赏已经提高到四万贯,家中庄院扩大了数倍,蓄养的武师教头、打手帮闲足有五六十号,又勾通官府吏卒,比之他父亲在世时更为威风。自然这背后少不得赵与莒的点播,他也知道赵与莒是借着他遮掩自己,虽不知赵与莒究竟为何,但想着两人情谊,而且又不是害他,他也乐得如此。

  因为已经有十二岁的缘故,他较之以前要自由得多,母亲见他这数年来操持家业极是稳当,如今几乎就不管他了,便是弟弟与芮,自从跟着家中的孩童一起进了义学,也不再如以往那般粘他。

  此次来悬岛,是为了织坊之事,续昌隆的生丝固然能赚钱,不过若是能织成锦绸再拿出去卖就更佳,况且他接到船场胡柯的消息,说是江南制造局已经可以制造海船,他便有些想在岛上再建个织坊。有缫车之前鉴,加之这四年来的技术储备,制造出比起这个时代远为先进的纺车,对他而言并不是件难事,萧伯朗与欧八马已经在他指导下做出了图纸。

  “此处虽是平坦,却不在山崖之后,若是台风来袭,只怕损失巨大,织坊不能放在这里。”

  站在山顶灯塔之上,赵与莒否定了方有财的建议,他向四周望去,码头附近合适的地方,不是被刻钟作坊和船场占据,便是被居住的房屋占据,确实挤不出足够的空间来。

  而且,若是织坊的话,主要用的应是女工,无论是从安全还是其余角度来考虑,女工的生活、工作区域,都必须与这些男人分开才行。

  他正犹豫间,方有财指着远处道:“大郎,那有些不对。”

  方有财木匠出身,眼力是极好的,赵与莒顺着他所指望去,却看见自家船场造的那艘小帆船绕着个大弯,自北边转了过来,在小帆船与悬山之间,是两艘较大之船,不知什么缘故,小帆船始终不曾靠岸。赵与莒对航海不是很明白,便问方有财:“哪里不对了?”

  方有财在悬港呆久了,乘船的次数极多,加上他又是个见着根木桩也能说上两句话的人,倒也对航海有些心得,又有意在赵与莒面前卖弄,便指着船道:“他们是追着那两艘船来的,却又远远绕过那两艘船,好象怕靠近那两艘船一般。”

  赵与莒皱了皱眉,他知道胡幽等人在那艘帆船之上,为何他们会要避开那两艘大船?

  突然间,小帆船上的帆布上亮光闪了闪,接着,帆布燃烧起来。

  这种情形之下,怎么也不象是失火,倒象是有意点燃。这几个小子为何会点燃帆布?

  赵与莒紧紧抿住嘴,自从霍佐予被杀之后,他的警惕性大为提高,虽然过了四年,这一点却依然没变。他迈开脚便向山下跑,同时大叫道:“方有财,敲钟!”

  为了预警,在这小山顶的灯塔上,还架着一口钟,若是有急事,灯塔上了望之人便会敲钟。得了赵与莒的吩咐,了望手不待方有财动手,便奋力推动撞槌,猛地撞在铁钟之上,那铁钟声音虽是浑浊,却能传很远,无论是船场还是刻钟作坊里的人都愕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出来观看。

  为了防备海贼,江南制造局除了建有石墙、角楼之外,还有二十余个护卫。他们是学不成工匠技艺的水军子弟,便只有把子力气。平日里也颇多训练,发觉小帆船上的不对,他们也意识到远处的两艘船可能有问题,立刻按着平日演练,将码头与船场所有人都撤入围墙之内。

  依着大宋之律,百姓禁止执有刀剑之外的武器,违者将服一年半的苦役,不过悬岛之上却是水军子弟,水军交锋,弓箭为先,虽然他们弄不来弩,弓箭却还有五副,都被人带上了角楼。

  此时小帆船上帆布早已烧尽,幸好为了避免意外,船上都带着一块备用帆的,胡幽等人手忙脚乱地将备用帆升起,而两艘船上的海贼们见岛上有了防备,也不急着登岸,落下锚来远远地观望。

  “我们当如何是好?”胡幽松了口气,向众人问道。

  “在外头等着,若是海贼攻岛,咱们寻机杀进去!”李邺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注1:此时虽然宋金都大量装备了火药武器,但其最大的作用不是杀伤敌人,而是干扰、放火、恐吓敌人。著名的采石矶之战中,宋军用的霹雳炮,靠的便是其中石灰来炙伤金军双目。

  四十八、冷对枪尖掀血浪

  丁宫艾瞪着悬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中既是疑惑又是担忧。

  住在悬岛之上的人不曾发觉岛上的变化,而丁宫艾离了四年,猛地再看到岛上情形,心中就犯了嘀咕。四年前他离开时,此处除了一个简易的船场、码头,便是几间屋子,还是个荒凉所在。可现在他再看,竟有大小数十间房屋,仿佛成了一个村寨。

  这些房屋都被围墙护着,围墙不高,不过二丈,对于他们这些身手敏捷的海贼而言算不得什么麻烦。下对着码头的方向,开着一处门,如紧已经紧紧闭着。门两边立着角楼刁斗,上头有人正在向他们这边张望。

  不过四年功夫,悬岛便成了一座村寨,这让丁宫艾有些犹豫。有过霍家庄中伏的经历,他更为小心谨慎,不敢轻易行动,故此才会令海贼们下锚观望。

  “一个村子,大哥,抢了吧!”

  其余海贼没他这么多小心,见这不过是个村子模样,又不将那围墙刁斗放在眼中,反倒更加高兴。是个村子才好,才有铜钱财帛可抢,才有妇人女子可用。故此,他们纷纷催促道。

  丁宫艾回头看了看众人,见他们满脸兴奋,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