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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自古以来,未曾听闻主家在买来丫环僮仆的第一日就让他们读书的。

  僮仆家奴在此时地位极低,不唯自身不得参与科举,便是子孙也须改业削籍三代之后,能参与科举(注1),故此,读书对于他们这些已经卖身为奴仆的孩童几无意义可言。

  “今日要教你们的是数字。”赵与莒没有给这些孩童太多惊愕的时间,他顿了一下之后,举起了粉笔。

  虽然他自制的粉笔远没有后世那么光洁,但他写出的粉笔字却仍然漂亮,这几日他没少练习,为的便是这个小小身躯能如后世一般灵活掌握粉笔。他先是将从零至九这十个汉字写在黑板的上排,又在每一个汉字下标出相应的阿拉伯数字。这种由印度人发明的符号甚为简洁,对于智商不是很高的孩童而言,正适合数学启蒙所用。

  “无论是算帐还是丈量田亩,都少不了这些数字。”赵与莒在写时是习惯性地从左往右写,若是饱读诗书的大儒看了定然会不习惯,但这些孩童几乎都不识字,自然没有这个问题。

  选择数学作为对这些孩童进行基础教育的第一个内容,赵与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是因为赵与莒认为,数学乃所有学科之始,哲学为所有学科之终,特别是自然学科上没有数学基础,必然寸步难行;其次无论他如何保密,以他一人之力在这个时代里总难免有疏漏之处,教育僮仆算数不会引起那些执掌舆论的士大夫们猜忌,毕竟如他所言,数学可以用来算帐与丈量田亩;其三是因为这些孩童的年纪,正是开始学习基础数学的时候,若是到了小翠或者赵勇那年纪,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已经弱化,想要学好便困难了。

  中华古人对数学并非不重视,否则数学也不会成为儒家六艺之一(注2)。甚至在隋唐之后的科举中,数学也是考试的一项内容,唐时科举常科(注3)中,便有明算一科。事实上,以四书内容取士,还是蒙元开的先河,而朱明不过循蒙元之惯例罢了,而此前的科举中,内容远比僵化禁锢的四书取士要丰富得多。

  因此,教这些僮仆算数,既不用担心士大夫的清议,又不必担心乡民的怀疑,即使一二有心人得知此事,也只会赞叹赵家待下宽厚。

  龙十二看着黑板上那二十个符号,眼神一阵发直。

  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才在背家规中落到了最后,这些扭来扭去的字符,实在是让他头大如斗。

  李邺同样如此,比龙十二要强些的是,他至少懂得扳着手指头比划一二三四,而且他还知道一只手不够用时换另一只手。

  赵与莒将十个数字教了三遍之后,便停了下来,几个丫环给每个孩童送上一个木头做的小黑板和一支粉笔、一块抹布,孩童们起初有些茫然,这一次倒是李邺最先反应过来,他兴致勃勃地抓着粉笔,在自己的小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横:“一。”

  其余孩童有样学样,陈子诚每一笔都是仔细端详了赵与莒在大黑板上留下的字迹后再写的,因此写得公公正正,看上去似乎比赵与莒本人写得都有要标准。陈任写汉字时也很顺利,但写到那些扭来扭去的数字时,却有些吃力,他偷偷瞧了陈子诚写的一眼,发觉对方写得极佳后心中更急了。

  就在赵与莒有意无意地挑动下,第一批孩童中已经产生了竞争意识,陈子诚与陈任,龙十二与李邺,他们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与对方命运会发生何等交集,只是隐约觉得对方不顺眼。

  一个半时辰相当于三个小时,这些孩童一路行来舟车劳顿,早就呵欠连天,但畏于新主人,谁都不敢把困顿表现出来。赵与莒看了非常满意,这一点应该就是回到古代的优势了。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候,教育这个行业已经被铜臭与脑残的未成丨人法律搅成了泥潭,没有师德师才的老师与缺乏学习兴趣纪律的学生形成绝配,相互折磨并折腾着对方。而这里不同,他自己亲执教鞭,自然不会发生眼里只认识孔方兄的事情,他又是这些孩童的主人,若是这些孩童不思进取无心学习,自然有家规家法对付,鞭笞、绝食、禁闭,愿意用什么便用什么,根本不必担心有什么反对。

  赵与莒曾经在网上看过一段视频,这段来自北京某所学校的视频里,那侮辱教师的耳钉男同那忍气吞声的年迈教师一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这不仅仅是那个耳钉男个人的问题,那位年迈的教师,还有那个笑贫不笑贪的社会,都有问题。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六、立威(下)

  在这中间,每隔半时辰左右,赵与莒便会安排一柱香的时间给他们放松一下。十个数字加十个汉字,对于陈以诚和陈任这样聪明的孩童而言不是什么难题,在第一次休息之前,他们就已经认全了。第二次休息时,他们基本会写,只是偶尔还会弄错。就连龙十二与李邺,也在第三次休息也就是放学之前,认齐了所有数字和汉字。

  这一次,落到最后的是女童。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在所有女生中最为出众,她是第三个识全的,仅次于陈以诚和陈任,赵与莒记得她名叫耿婉,长得瘦瘦小小,泛黄的脸上一双眼睛倒显得分外清澈明亮。最后学会的女孩年纪最大,已经有十二岁,总爱低头红脸,名字叫韩妤,不过好歹也赶在完课之前能将汉字与数字描出来。

  “时间到了,你们且去洗漱休息,明早日出时分(注4)会有人叫醒你们,以后每日都是如此。”赵与莒拿起小木榔头,在一个磬上敲了一下,磬发出清脆的鸣声,这算是下课铃了。

  这些孩童早就按捺不住,听到吩咐禁不住欢呼出声。赵与莒眉头轻轻皱了下,旋即又放开,这才是孩童真性情,象他自己这样反倒是不正常的了。

  龙十二没有喧闹,他心中仍然在默默回忆着赵与莒教的汉字与数字,他自知笨拙,又自幼孤苦,难得有个给饱饭还不怎么做事的主人,自然格外珍惜。

  他无意喧闹,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李邺却不想放过他,借着出门时赵与莒、赵勇还有翠儿未曾注意的机会,李邺从背后推了龙十二一把。龙十二正要过门槛,被他推得向前趔趄,又被门槛绊着,“啊”的一声,便伏倒在地上,头上当即被磕破了皮。

  龙十二虽然倔犟,却不过是十岁的孩子,这一痛之下,自然免不了流泪。赵与莒回头来看他时,看到他在抹血迹泪水,却咬着牙没有哭出声来,这让赵与莒心中一动。

  一个人的才华学识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培养,而一个人的性格却不是后天努力就可以轻易改变的。这个龙十二坚毅刚强,日后应当注意发挥他这个特长才是。

  借着火把的光芒,小翠见到龙十二头上还在流血,慌得赶忙上去,用一块洁白的绢帕按住了龙十二的伤处。龙十二只觉得那绢帕上传来淡淡的香味,他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似乎额头也不那么痛了。

  “痛不痛?”小翠柔声问道。

  龙十二何曾遇到过如此待遇,他想伸手抓着那绢帕,可小翠的手按在绢帕上,他又不敢碰。他本来就是个沉默少语的人,因此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不……不痛!”

  李邺躲在孩童之中,见小翠凑在龙十二身边,他心里没来由的生起一股嫉妒,觉得这个又聋又蠢的龙十二倒是傻人有傻福。他正盘算着,一道凌厉的目光让他心中一颤,在流浪的日子里,他也曾干过小偷小摸的勾当,对于别人的注视十分敏感,因此他垂下头,将自己脸上的表情藏了起来。

  “李邺。”他低头证实了赵与莒的猜测,因此赵与莒平静地喊了一声李邺的名字。

  “小人在……”李邺身体轻轻一抖:“大少爷有何吩咐?”

  “明日你没有午饭了。”赵与莒道:“翠儿姐姐,记住,这个叫李邺的今后三日都没有午饭。赵勇,记住,今后七日,每日早饭之前,先当众抽这个叫李邺的十鞭。”

  “大少爷饶我,大少爷饶我!”李邺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恶作剧会换来如此严厉的惩罚,他立刻跪了下去,哭哭啼啼地向赵与莒求饶。

  “我数三下,若是你还跪着对我聒噪,那么今夜就赶你出府。”赵与莒皱了一下眉,这个李邺身上的坏毛病极多,显然,石抹广彦在挑人的时候并不是十分上心的。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李邺知道,这位大少爷是说一不二的,他第一次吩咐的两个凡是中,便有凡是他所吩咐的便坚决去做之语。因此他吓得收声不语,只是跪在那磕头。

  “有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赵与莒说了一句让众人觉得莫明其妙的话,自己笑了笑,然后才道:“功必赏,过必罚,李邺,你还记得家规第五条么?”

  在下午孩童们背的家规中,第五条说得分明,同为赵府家人应友善互助,而不可构谄生事。李邺听了赵与莒这话,心中又是一凛,这才明白赵与莒的惩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小翠见李邺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本想为他求情,但在开口之前,赵与莒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不知为何,小翠觉得这目光严厉得近乎陌生,到嘴的求情话语也咽了回去。

  其余孩童听他平平淡淡地便惩治了李邺,心中都大生畏惧,李邺一次轻率之举,倒让自己成了赵与莒立威的工具。

  众人都散去之后,李邺仍旧跪在地上,心中暗暗后悔,赵与莒不曾让他起来,他根本不敢站起。

  “你起来吧。”他正又是后悔又是担忧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如天籁的声音,他抬头一看,见到的却是龙十二那臭臭的脸。再向旁边看去,小翠既关切又恼怒的目光映入眼中。

  “你起来吧。”小翠伸手拉他道:“大少爷是天仙谪凡,心地极善的,若不是你太过顽皮,也不会受到如此惩处,你以后记着了,千万不要胡闹!”

  这种说教,原本是李邺最为反感的,可是不知如何,小翠温言细语地说出来,让他心中暖洋洋的极是受用。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倒是龙十二,仍然在一旁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顺着小翠的拉动,李邺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这最后一进大院被一道横墙隔成前后两半,在前半的中曲又有一道竖墙隔开,孩童们便被分为男女安置在这竖墙的两边。每边各有六间屋子,赵与莒早就请木匠在屋子里放上床架,这种他仿造后世学生寝室上下铺制成的床,只需挤挤每间屋子里可以放上六张,也就意味着这些屋子可以住下男女各七十二人。现在到赵与莒手中的还只有半数,因此住房相当宽裕。这些孩童们不曾住过这种上下铺,进来后相当兴奋,就是龙十二和李邺,也觉得极是开心。

  但当二人得知他们被分在一间屋子里后,这种开心立刻淡了许多。

  注1:宋不允许工商之人参加科考,一些“贱民”如所谓皂隶、马快、禁卒、门子、弓兵、忤作、长随、奴仆等,只有改换职业,成为四民中的一分子,并报告地方官,在改业削籍三代之后,子孙方有参与科举的资格。

  注2:《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注3:唐代科举分常科与制科两种,每年分期举行的称为常科,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称为制科。

  注4:汉代时将一天分为十二时,即夜半、鸡鸣、平旦、日出、食时、隅中、日中、日昳、晡时、日入、黄昏、人定。对应的就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十二时辰。

  七、机械(上)

  “卯时二刻起床,洗漱,三刻出门,绕山跑一周,辰时回宅,辰时二刻早餐,早餐内容为二两稀粥、两个馒头、一个鸡蛋。”

  “辰时三刻至午时二刻,先生教《千字文》(注1)。”

  “午时二刻起,有一刻时间午饭,午饭内容为三两干饭、两个馒头,每八人四碟素菜一盘鲤鱼,另一个荦汤,荦汤或为家禽,或为猪羊,或为禽畜内脏。”

  “午时三刻至未时两刻,午休时间,强制性午睡。”

  “未时二刻至酉时正,为木匠、石匠、佃农、铁匠、织工等帮手。”

  “酉时正至三刻,自由活动、洗漱。”

  “酉时三刻至戍时,晚餐,晚餐同中餐。”

  “戍时正至亥时二刻,算术。”

  看着手中这份行程安排表,赵与莒皱了皱眉,时间太紧,他恨不得把每一个时辰都分成两次来使用,但目前的条件与能力,让他不得不凑合着过。

  本来他的计划中并没有教孩童们文字的,但经过两天的实践之后,他意识到这些孩童们的基础太差,差到了根本无法看懂他在黑板上写的文字。因此,他不得不调整时间,重金请了位乡间落魄的儒生,来教孩童们识字。

  这样也让他解放出来,可以利用上午的时间去做些其余的事情。

  赵与莒请来的木匠、铁匠还有石匠,正在为赵与莒所提出的要求而日夜忙碌,他们并不明白赵家为何会要打造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因为出面与他们交涉的始终是老管家赵喜,所以他们只把跟在赵喜身后的赵与莒当作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孩童,对于赵家请先生教僮仆识字却放任赵与莒在他们身边打转,他们颇有微辞。

  自然,那些孩童们在这些工匠们手中是学不到什么真手艺的,但赵与莒也不需要他们学到真手艺,他的目的有二,一是提高孩童们的动手能力,二是让孩童们拥有一定的手工技艺。至于如何让生铁变成熟铁甚至百锻成钢,赵与莒脑子里有的是比这些工匠们更先进的技巧。

  请这些工匠来,赵与莒是要制造一样以现今的技艺可以完成的东西,并以此来开始自己的原始积累。与这项发明相比,此前的白糖制造只是小打小闹,而且作为嗜好品乃至奢侈品的白糖,在销售范围上远不如这种发明。

  “大少爷,欧老根有一件事相求,昨日回来时他拉着小老儿说的。”见赵与莒放下了手中的纸,赵喜有些小心地说道:“他家那小子,名叫八马的,想送到咱们家来识字。”

  欧老根便是赵与莒请来的铁匠,他自称为欧冶子后人,有三个儿子,长子、次子都已长成,正跟着他打铁,唯有幼子欧八马年方十三岁,也在铺子里做个帮手。据说欧老根因为幼子出生时见有八匹马自家门前经过,这在极度缺乏马匹的宋时(注2)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被视为吉兆,故此得了这个名字。赵与莒每次想到“欧八马”时便想笑,原因无它,想到了后世某国当选的第一位黑人总统罢了。

  “他要来就来吧,不过得守着咱家家规,按着家中的孩童提供食宿,问欧老根可否舍得。”想到那个总有些愣愣的欧家小三,赵与莒应承了这件事情。

  “若是其余匠师都要将自家小子送来呢?”赵喜对此不是很赞同,那些孩童都是赵家未来的僮仆,也是他这个大管家今后的助手,因此他可不愿意有外人来坏了家规。

  “一并如此,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食,不过你得说明白了,既然来我家便要守着我家规矩,不守规矩又不舍得打骂,还是尽早请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赵与莒拍了拍手:“走吧,去看看欧老根他们的活儿做得如何了。”

  欧老根等工匠们与庄丁们住在一起,那一排土屋现在已经住满了人,天一亮便是叮叮当当地敲打声。此时两浙路一带工商繁盛,富户起屋造房添置家俱,多有请工匠住在家中制做的,加上赵喜许以重金,这些工匠对于住在这倒都挺乐意的。从庄院到这里,不过是一百五十丈(四百零五米左右),片刻间便走到了。赵与莒初搬来时,这路两边还都是荒草灌木,这些日子庄丁带着孩童们,将路两端都清理干净,还依着赵与莒的意思,用碎石粗砂铺在道路上,再在树两边种上香樟树,行走于其中,已经让赵与莒颇有些感觉了。

  这一路都是缓坡,赵与莒看到溪边的水田里稻子已经成熟,赵与莒问过家中的佃农,知道这些稻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占城稻”。赵与莒还记得,这种原产于越南中部的稻种有三大优点,一是耐旱,二是适应性强,三是生长期短。虽然从口感上来说,这种占城稻连后世的糟米都比不上,可在普遍饥饿缺粮的古代,产量与生长期才是王道(注3)。

  “若是有玉米、土豆和红薯的话就好了。”赵与莒嘀咕了一声,叹了口气,在短时间内,这些东西还是痴心妄想。

  “那片山坡荒着也是荒着,小老儿想让家丁去种上桑树,日后可以养些蚕,遇着灾荒年岁,桑叶也可以充作吃食……唉呀,瞧小老儿这老糊涂,有大少爷在,咱们家怎么会怕灾荒年岁?”赵喜没听清赵与莒的嘀咕,自顾自地指着道路另一端的山坡道。

  赵与莒点了点头,那片山坡地势稍陡,原本不适合种植桑树,但闲着也是闲着,让赵喜有些事情可以忙乎,也有助于维系这个老仆的忠诚。

  缺乏人手可用,是赵与莒目前最大的困难,虽然他已经在着手培养,但那批孩童不过年,还不能独当一面。

  “前两日滛雨连绵,方木匠来抱怨,说是他住的屋子已经漏水了,这几日是否乘着天晴,把屋顶再翻一翻?”赵喜又想到一件事,向赵与莒问道。

  “这些子小事,你决定便是。”赵与莒有些不耐烦:“老管家,你在家里可是老人,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注1:古时启蒙教育有“三、百、千”之说,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史载为南朝梁武帝时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所编。

  注2:有宋一朝都缺马匹,这也是宋在与北方游牧民族野战时缺乏大规模骑兵的一个重要原因。南宋时虽然在江南设了牧监,但由于水土不服,马匹很难繁衍,战马主要来自于川、陕和广南这些边疆之地。

  注3:常看架空的书友对占城稻不会陌生,不过坦率地说,这种稻谷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好,至少在口感上,现代人恐怕吃不习惯。《关于占城稻若干问题探析》(黄桂)中说占城稻:米粒细小、粘性较差、硬而难吃。

  七、机械(下)

  赵喜心花怒放,之所以事事向赵与莒请示,不过是因为他人老成精,知道这位大少爷不好胡弄罢了。听到大少爷放权,他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日后一些家务小事,便不再拿来麻烦赵与莒了。

  两人说话之间,终于到了工匠住处。他们先是去了铁匠欧老根的住处,这是一个黑壮的汉子,赤着上身露出生铁一般的腱子肉,虽然看上去高大威猛,却是个半晌说不出两句话的实诚人。见着赵与莒与老管家,也只是憨憨一笑,挥了下自己手中的锻锤算是打了招呼。

  “欧老根,你昨儿提的事情,夫人和大少爷都应允了,明早就可以让你家小三去。不过话可说到前头,去了那就得遵从我家家规,还要与家中的那些小子们同吃同住,你可舍得?”赵喜提着嗓子说道。

  “有何不舍的,能读书识字,是小三的福份!”欧老根瓮声瓮气地回答:“况且听闻那些小管家们的吃食,比俺这穷铁匠要好得多,一日能有三餐!”

  他是个实诚人,说这番话时也不避着赵与莒,赵与莒心中很是欢喜。

  “那此事就说定了,要你打的东西好了没有?”赵喜又问道。

  欧老根眯着眼笑了起来,提及打铁,他脸上立刻便有了光彩:“自然好了的,这样好的东家,俺老根怎敢耍j偷懒儿!”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自己大儿子将东西拿出来。他的大儿子名为欧大锤,已经二十岁,因为家境的缘故,尚未娶妻,跟着父亲打铁。没一会儿,欧大锤抱出两个大箩筐,每个箩筐里都满满当当的,是一些铁制的东西,有扇叶状的,也有圆棍状的。

  “五日功夫才制成。”欧老根有些得意:“全部依着东家之意!”

  赵与莒一样一样地翻看那些铁器,好一会儿才满意地点头。见他点了头,赵喜也笑了:“这几日辛苦了,这就给你结工钱,老根,今日你回去看看,明日再来这,还有事要你做。”

  “哎!”欧老根用力应了声,眼角因为笑意挤成一团菊花。

  “我先去方木匠那儿看看,你让你家老大老二把东西送到坝上去。”赵喜背着手,欧老根脸上的喜气也传到了他脸上,他喜欢这种被别人感激的感觉。

  方木匠名为有财,但实际上却与欧老根差不多,不过能糊个温饱罢了,他年纪比欧老根要小,看上去却比欧老根还要老,整日介愁眉苦脸的,见到赵喜,执礼倒是十分恭谨,招呼得也分外殷勤:“老管家,今日如何有空过来?”

  实际上赵喜每日都会到他们这转转,听他问侯便捻须点了点头,不过意识到今日赵与莒在身边,他立刻放下了架子:“方木匠,让你做的东西如何了?”

  “做好了做好了,请老管家……啊,还有大少爷过目。”见到缩在赵喜身后的赵与莒,方有财的神情更是恭谨。

  方木匠的手艺一般,但托他做的也不是什么精细的活计,因此赵与莒还是挺满意的。见两人都露出笑容,方木匠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老管家,这次活计完了,是否还有其它活计交给小人?”

  这件事情上赵喜却做不得主,他看了赵与莒一眼,得到赵与莒允许之后,他才点了点头:“方木匠,见你老实殷勤,我便替你到夫人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我知道你手头接的活计不多,家里又有儿有女的,不如这样,你若愿意,便投到我家,我家先老爷曾是县尉,又是太祖爷爷的血脉,待下人又是宽厚,这样的好主家,你去哪儿找?”

  他说着说着,话题便从答应给方有财活儿变成了要方有财卖身为仆上来了。赵与莒觉得有些好奇,在他想来,这方有财虽然家中清贫了些,可终究是自由身子,还有两亩薄田,怎么也不会答应卖身的。却没想到方有财脸上竟出了喜色:“小人早有此心,不过只恐东家不收留,故此不曾开口,老管家既是如此说,那还要有劳老管家,今夜小人请老管家和小管家吃酒,老管家休要推辞!”

  因为赵与莒年幼,所以他当着赵与莒面如此说也不怕。赵喜却知道赵与莒才是这个家里当家人,听了脸色微红,看了赵与莒一眼,见他没有怒意,只是隐约有些茫然,便含糊地将事情应了下来。

  石匠家不用去,因为石匠不在这,而在水坝之上。山上的水坝早已修好,利用夏季暴雨的机会,挖出的水塘里蓄满了水。石匠除了带着庄丁加固水坝外,还要不断地将打磨好的石器运送至水坝。

  两间高脚木屋立在水坝的放水口上,这两间木屋完全按照赵与莒的要求建成,木匠与石匠这些日子都源源不断地将制好的东西送来,虽然对这些东西的具体用法还不太了解,但大至能猜到它们的最终用途:一座水磨。

  中国借助水力来加工谷物的历史极长,最晚自汉代起,便已经有了水磨,因此,这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物。但是赵与莒设计的却不是一件大宋风格的水磨,而是在大宋风格水磨基础之上,改进了水轮和驱动的齿轮,这东西也与明代时江西一带的水碓(注4)不同,而是比较近代的水轮机,甚至比起詹姆斯·布林德利发明的水磨还有先进——而这位詹姆斯·布林德林是英国运河网的先驱,他的这一发明也是英国工业革命的先驱!

  水磨的安装是次日上午开始的,已经签了契约的方木匠在现场,他技艺虽然一般,但好歹算是个技术人员了。而石匠和铁匠则未被允许靠近,原因不过是为了保密。那些零件,如果没有赵与莒在旁边指挥着安装,单靠自己摸索是很难弄清楚的,更何况为了保护这个秘密,赵与莒还让铁匠打了一些用不上的零件。

  在没有专利法的这个时代,赵与莒深知自己的原始积累只能依靠这种笨拙且短视的保密方法来保护。

  注4:明宋应星《天工开物·粹精》中记载的江西水碓,同时具有灌溉、脱粒、磨面三功能,而后面所说的詹姆斯·布林德利的水磨,也是工业革命前期新兴工业的第一台多用途机器。

  八、粮商(上)

  大宋嘉定四年秋七月,新粮上市。

  此时大宋地狭人稠,虽然推广了占城稻,但因为其口感不佳,在土地肥沃的两浙路推行不广,倒是在江南东路和江南西路、福建路等多山之地盛行。因此,包过行在临安在内的都城、府城,都需要大量的粮食。况且两江、两淮之地,多有靖康以来自中原南归者,他们喜食面食,故此面粉的需求极盛。

  此时临安城足有七十余里,城内有口八九十万,城外还住着四十余万人(注1),仅每日要消耗的粮食就近三万石。其中主要是米,也有部分是面粉,两浙、福建之地,一年两熟,一般是先收一季麦,再收一季稻,川西之地,甚至还可以在两熟之后再种一季蔬菜。因此,小麦的来源倒还算充足。

  临安城中有大大小小数百家粮店,因此,新开张的“保兴”并不引人注意。开业时虽然也曾大张旗鼓地热闹了一番,但掌柜的胡福郎算是这个圈子里的老人,他年纪虽轻,还不到三十,却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得通透,故此同行们倒没有猜忌这家新店。

  但过得数日,其余粮店的掌柜就感觉到压力了,虽然店里的老客仍在,可一些原本在各家店之间摇来摆去的零散客人,几乎全都转到了保兴粮店,好在保兴粮店只卖面粉,不售稻米,给同行们留下了一条生路,否则免不了被同行们合伙打压。

  “保兴的面粉,真那么好?”

  临安“日盛庄”粮店的东家孟少堂卖了一辈子的稻米面粉,在他的执掌下,日盛庄也成了临安有数的大粮店,分店开了足足有六家,因此,当他得知“保兴”的崛起之后,怀着一腔疑问,亲自前往“保兴”打探看虚实。

  到了“保兴”门前,他便吃了一惊,如此众多的人潮出现在粮店前,往年都只是在灾荒时分才会有。“保兴”的大门被块门板从中间隔开,两个小厮在门前照应着,凡有顾客进来,其中一个小厮必然做揖微笑,还要说一声“欢迎光临”,而有顾客离开,另一个小厮则同样会做揖微笑,说上一声“多谢惠顾”。

  “就是凭着这小伎俩招徕客人?”孟少堂撇了一下嘴,他经营多年,认定不会如此简单。因此他未在门前多停留,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客官,请自此门入内。”他还未跨近门,守门的小厮之一仿佛知道了他的用意,便上来做揖,然后虚虚一托,指向门的另一边。

  “为何不能从这边进去?”孟少堂有些惊奇地道。

  “这还不知,客人太多,右门进左门出,便可防止拥塞。”不待那小厮回应,旁边有一人抢着说道:“老先生,排队排队,排在我的身后!”

  孟少堂这才注意到,进门的那一队人确实排成了一队,每出一人,方有一人进门。他有些不解地捻着须,临安可不是小地方,达官显贵的家人奴仆和城里的泼皮游手都是横行惯了的,若是他们遇上这等规矩,立刻便会闹起来吧。

  自觉找到了这家店的一个短处,孟少堂捻须眯眼,然后来到队伍的最后,跟着排起队来。

  虽说店外排队的人有不少,不过推进的速度也很快,孟少堂数了数,自己原本是排在第十一个的,但不足半柱香的功夫,便轮到他进店了。店里也有一个伙计殷切地招呼,直接将他引到柜台处,里面的掌柜的一见他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做揖道:“唉呀,这不是日盛庄的孟老东家么?”

  孟少堂心中一怔,没料到对方竟然认出了自己,望着这个掌柜,他也觉得有些眼熟,便也拱了拱手:“老朽眼拙,你是……”

  “晚辈自绍兴府来,曾随绍兴府宏运庄的孙掌柜拜会过孟老东家,那时晚辈还只是宏运庄的一个小伙计。”掌柜的自我介绍道:“晚辈姓胡,小字福郎,现今窃居这保兴厂的大掌柜。”

  就象这个年轻的掌柜所说,他原本是绍兴一家名为宏运庄的粮店伙计,不过为人聪明伶俐,善于交际,又颇有野心。因为是全氏娘家表亲的缘故,被全保长推荐给赵与莒。赵与莒许了他大掌柜之职,又给了他充足的支持,让他到临安城开粮店。响当当的铜钱流水介花了出去,这些前期投入赵与莒极为舍得,胡福郎又是有几分本事的,各方各面的关系自然被打通了。

  “原来如此。”听得胡福郎这样说,孟少堂捋须颔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这保兴的第二个弱点,绍兴府虽是靠近临安,可毕竟只是一府,胡福郎在绍兴也不过是一个伙计,却跑到临安来当大掌柜……这保兴的东家多少有些用人不当。

  他却不知,赵与莒是如何花了五日时间给胡福郎“洗脑”的。

  “孟老东家能莅临小店,实在是万分荣幸。”胡福郎的态度仍然恭谨,虽然明知道这位同行来此是来窥探虚实的,他还是伸手将他往里引:“请,请。”

  在胡福郎的引导下,孟少堂被带到店面后的一进小院,孟少堂发觉这院子倒有一半都放着木制的谷囤,谷囤里都是一包包的面粉,每个布包外边还绣着保兴两个字。他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奇怪,象这样的布包,势必会增加成本,保兴如此行事,哪有什么利润可言?

  恰好有人打开一包面粉,他过去抓了一把在手中轻轻捻动,胡福郎见他举动也不阻拦,只是笑吟吟在旁边看着。

  这面粉不唯细腻,而且色泽洁白,其中几乎没有任何杂质,便是石碾磨常沾上的砂石,也无法看到。孟少堂吃了一惊,卖相如此之好的面粉,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难怪那些顾客纷纷来此了。

  他又捻了一小摄面粉送入口中,觉得这滋味比起自家卖的面粉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他沉吟好一会儿,然后看着胡福郎道:“胡大掌柜,做的好买卖!”

  注1:可见于《制度变迁与宋朝小农供给行为研究》来源:中国宋代历史研究作者:张锦鹏

  八、粮商(下)

  “不过是同行赏脸,留了小店一口饭吃罢了。”

  “胡大掌柜……”孟少堂捻着须,心中千回百转,虽然时间很短,却生了无数主意。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试探着问道:“临安圣人脚下,居之不易啊,胡大掌柜虽是各方打点,可生意如此之好,总难免遭人嫉妒。”

  “多谢孟老东家指点。”胡福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笑道:“小店卖的面粉价格,绝不会低于各家同行,想来不会抢了同行生意。”

  他这番话说得就有些讨巧了,虽然保兴的面粉价格不低于同行,没有采取低价竞争的方式,但是同等价格下,他的面粉卖相更好,口感更佳,又不短斤缺两,如何不会抢了同行的生意!因此孟少堂心中微微有些不满,不过他人老成精,只是打了个哈哈,没有说出来。

  “若是孟老东家不嫌弃的话,小店倒有一笔生意要同日盛庄做。”胡福郎仿佛不知道孟少堂心中的不快,他笑道:“小店愿以这个价,将面粉卖给日盛庄。”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来,孟少堂心中又是一动,也是伸出手去。两人在袖子里笔划了一会儿之后,孟少堂脸色变了。

  胡福郎报出的价格,比起如今面粉的零售价低了一成五,也就是说,保兴愿意拿出一成五的利润,来与日盛庄合伙。

  此时人们都愿意置办良田,而良田一年的收益,也不过是一成五(注2)。虽然商人贩卖的利润远高于此,但这其间冒的风险也远大于此,保兴开这样的口子,只证明一件事,那便是他们让出一成五的利润,还有钱可赚。

  以如今磨坊出面的效率,孟少堂怎么也想不通,保兴哪里还有钱可赚。

  “孟老东家觉得合适,便可与保兴签下契约。”见他脸上惊疑不定,胡福郎乘热打铁:“若是保兴不能照约供货,愿五倍赔偿!”

  孟少堂脑子转了转,终于想明白了:“贵店可是有了新的磨面秘术?”

  他一问既出,便知失言,对于作坊和商贩而言,这些秘术便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别人是探问不得的。

  胡福郎却不以为意,坦然承认道:“小店东家乃太祖苗裔,博览群书,在一卷先秦古册上看到的秘术,传闻为鲁班所留。”

  听得胡福郎有意无意强调了东家的宗室身份,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