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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看来,无论是流求还是琉虬,都是海外蛮荒之地,便有一二物产,也不过是为官府多了个税收来源罢了。

  “嗣子勿忧,这位华岳虽是不曾招供,可从今日起嗣子便无须担忧有人刺杀了。”

  对华岳的杖责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赵与莒听得华岳叫骂声微弱下去,然后无声无息。赵与莒默然无语,史弥远只当他在担心华岳背后之人,便微笑着劝解道。

  “多谢相公为我除此隐患,只是……相公说这华岳是殿前司正将,如此杖杀,官家那里……”赵与莒慢慢地说道,然后看了史弥远一眼,让他发现自己眼神中的忧色:“不会引得官家责罚么?”

  史弥远哈哈大笑起来,赵与莒这番做态,让他甚为满意,显然这位沂王嗣子之心,确实是向着自家这边的。

  “官家圣明,自然不会为这等区区小事责罚于我。”史弥远笑定之后,极自负地道:“嗣子放心,好生做着且待来日吧。”

  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应是对自己已经放心了。赵与莒略一沉吟,却还不敢大意,拱手向史弥远道:“史相公,前些时日托余先生向相公进言,请相公为我寻得一位老师之事,也不知相公意下……”

  史弥远听他又提及此事,微微一笑道:“嗣子,此事本相会放在心中,嗣子之师,当简选天下名儒,必不教嗣子失望。”

  二人又闲谈片刻,见着天色已晚,赵与莒便起身告辞,将赵与莒送至这小院门口时,史弥远象是刚刚想起来一般,“哦”了一声道:“嗣子在王府中觉得烦闷,本相备有薄礼一份,已经送至王府,嗣子若是无聊,倒可以细细把玩。”

  听得这话,赵与莒心中一动,也不知这位史丞相给自己送的会是什么礼物。回到轿上,落下轿帘之后,他面色立刻阴沉起来。

  史弥远将他唤来,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打死华岳的么?

  这算是什么,示威还是示好,亦或二者兼而有之?

  那华岳是忠臣,只不过,不是他赵与莒的忠臣,他的死,赵与莒虽然觉得同情,却不会可惜。

  当然更不会出语为他求情,若是出语为他求情,便是将自己摆到与史弥远对立的一面去,现在他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都得小心谨慎,只怕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回到沂王府之后,早有人来报,说是史相公送了礼物来。赵与莒回到自己院子去看,却发现史弥远送的竟然是大活人。

  六个大活人,尽数是美女,一个个娇艳俏丽,此刻都屏息凝神,显然是在等待他这个沂王嗣子验看。韩妤正撇着嘴,虽不曾说话,可面上的神情,无论如何谈不上高兴。

  “这是……”赵与莒皱起眉来。

  “史相公送的好礼物,送来时说了,此六位各个身怀绝技,或善琴,或能棋,或会画,或长舞。”韩妤见赵与莒似乎并不是很高兴,便答话道。

  “既是史相公送来的,那便留下吧。”赵与莒闷闷地说道,神色平淡,既不欢喜,也不惊讶。

  史弥远曾给那位皇子赵竑也送过类似的礼物吧。

  韩妤听得要收下这些“礼物”,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忽然听得赵与莒道:“阿妤,这些人便由你照看着,平日衣食莫要怠慢,寻个院子将她们安置于一处,也免得寂寞。”

  韩妤咬了咬唇,却不是难过,而是偷笑。赵与莒这话说得虽说慎重,看起来也是要善待这些“礼物”,但她自幼跟着赵与莒,自是知道他言下之意,所谓的“照看”,便是管束着。

  她心思缜密,故此才会留在赵与莒身边,念头一转,便也猜出,赵与莒是信不大过这些人,故此才要与她们保持距离。

  此事由她出头是最好的,若是赵与莒自家将这些“礼物”冷落,那必定会令送礼之人起疑,可若是赵与莒房内的使女侍妾做的,送礼之人只会以为此乃闺闱内哄,一笑置之吧。

  故此,韩妤板起了脸,哼了一声,又白了赵与莒一眼。赵与莒心中微微一笑,韩妤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吞柔和的模样,如今扮起醋娘子来,倒也有三分神似。

  “你们随我来!”韩妤让自家的声音显得更尖锐些,果然,那六位美女之中,倒有四位悄悄抬头望了她一眼。

  将这六位“礼物”交与韩妤打发之后,赵与莒回到自己屋中,龙十二紧跟着进来,等候他的吩咐。赵与莒摇了摇头,做了个无事的手势,龙十二这才出去。

  送走赵与莒之后,史弥远召来那个让赵与莒觉得极不自在之人,面沉如水,向他问道:“你见嗣子如何?”

  “他似乎有些畏惧小人。”那人嘎嘎地怪笑了两声,在史弥远面前,他似乎有些放肆了。

  “唔……”史弥远皱了皱眉,赵与莒若是不畏惧这人那才奇怪了。府中其余门客,便是与这人同在一处的,也没有谁不畏惧他,这人仿佛便是一条毒蛇,若不是自己,还真无人能制得住他。

  他又想起赵与莒临行前提出的要寻个老师之语,对于赵与莒至今的表现,史弥远还算满意,不过若是通过给他寻着一个老师来进一步影响他,更符合史弥远之利。

  脑中盘算了好一会儿,他想到一人来。

  只是若简单地将这人寻来,且不说是否会遭至言官攻讦,便是此人自己,为了避嫌,只怕也会拒绝。

  史弥远想到之人姓郑名清之,字德源,又字文叔,与史弥远一样,也是庆元府人士。其家与史家世代通好,史弥远之父史浩曾为郑清之之祖父郑覃做传,纪念他在金人攻破明州(即宁波)时不屈自沉的事迹,故此算起来,史家对郑家还有扬名青史之恩。

  两家又多次联姻,关系比起客居于史家的余天锡还要亲密一些。

  他如今身份也是适合,正好待职于国子监,举荐他为沂王嗣子教授,必不会引人疑窦。

  不过史弥远也知道,郑清之此人与余天锡不同,他也是官宦世家,心气极高的,又素有大志,才华也极出众,对待此人,不能象对余天锡那般挥来喝去,须得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嗯……你放出风声,只道我要为先父办佛事。”沉吟子一会儿之后,史弥远对那人道。

  那人正是史弥远门阁秦天锡,传闻为秦桧后人者,史弥远替秦桧恢复了“忠献”谥号,他极是感激,故此才会对史氏忠心耿耿。得了史弥远吩咐之后,他果然放出风声,只道丞相史公将在净慈寺为亡父做佛事。

  史弥远向来笃信佛释,为他亡父做佛事,这既不至引人生疑,又可将亲友召至净慈寺。郑清之听得这个消息,果然在佛事当日到了净慈寺,一番祭拜之后,史弥远却将他留下,引至净慈寺慧日阁。

  这慧日阁却是静慈寺最高所在,原是给那些游览赏玩之文人墨客观日出的,史弥远来做佛事,那些普通游玩之人自然进不得内,故此若上一座楼阁,只有史弥远与郑清之二人。二人通家世交,言谈间自是笑语晏晏,登得这高处时,冷风一吹,都觉精神一振。

  “苏子瞻词云,高处不胜寒,便是如此啊。”史弥远拍了拍栏杆,喟然叹息道。

  “相公何出此言,苏子瞻终其一生皆不得志,故有此等感慨,相公位极人臣,上逢盛世明主,下有群僚攘助,为何会有此等感慨?”被史弥远拉得上楼,郑清之便知他有要事相商,见他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却绕着弯儿,他便笑道:“莫非相公起了田园之思?”

  “虽有退隐之心,却非退隐之时啊。”两人通家之好,郑清之言语之中虽有调侃,史弥远却不以为意,他抚着栏杆,极目远望,见群山如万马奔腾,河流如鱼网纵横,田地似棋格,阡陌似棋线,而那人则有如棋子,心中原本装出来的感慨倒成了真:“这大好江山!”

  郑清之心中一动,史弥远极深沉之人,此时这般作态,虽说出自内心,在郑清之眼中,也是别有用意。他默然闭嘴,没有接过话题,史弥远望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大好江山,不知十年之后又是由谁主宰沉浮!”

  这话说得极是狂妄,郑清之一凛,史弥远执掌权柄十余载,内结皇后外联重臣,权势之盛便是天子也避让三分,前些时日那个意欲杀他的殿前司同正将华岳,天子原本只是想流放,却生生被他杖杀,事后天子也只能默认。他此时说出这番话来,莫非心有二意?

  “文叔,天子龙体欠安,这数年来,虽是勤勉,却不知还能支撑到何时。”史弥远盯着郑清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那位皇子不堪重负,若是天子有个万一,如之奈何?”

  郑清之有些惶然地看了看四周,他们站在楼阁之顶,放眼四处,再无一人。这让郑清之稍稍安心,他有些埋怨地道:“相公,此事与我何干,为何要说与我听?”

  “沂王嗣子贵诚,生有异相,贤且沉稳,如今正欲择讲官。文叔,你可愿替我教授嗣子,以备来日?”史弥远说到此处,也不禁压低了声音。

  “这!”郑清之向后退了一步,他实是不愿卷入这等事情之中,为人臣者私议废立之事,实是大逆不道!

  史弥远苦笑着将他又拉了过来,指了指自家办佛事之处,长长叹息了一声:“此非我之意,乃先君之策也。”

  史弥远此语,则是动之以情了,史弥远之父史浩,当初曾上书劝谏高宗皇帝,于二王子中择其一为储,并由得名声远播。史浩于郑家有恩,听得他搬出亡父来,郑清之再度默然,良久之后道:“相公,我才疏学浅,实是不敢当此事,若是因我之故,误了相公大事……”

  史弥远一笑,做这等大事,若不舍得,如何能让郑清之卖命,他指了指自己,打断了郑清之之语:“文叔,我是隆兴二年出生,君是淳熙三年出生,我比君要年长十二岁。若是大事得济,如今我之座位,日后必是君囊中之物!”

  郑清之闻言眼前一亮!

  他为官宦世家,又饱读诗书,少有大志,常以天下为己任。但他自家也知道,他如今也只是国子监待职,也不知要熬得何年,才能得逞平生之志。史弥远既以相位许他,当今天子龙体欠安,坊里传闻不过是年的事情,到那时他便可一振大宋之颓废了。

  这些年来,他眼见着史弥远操弄权柄,两人虽然是世家通好,但政见并不完全一致,也正是这个缘故,他如今才只是区区国子监待职,否则去走史弥远的门路,为一州府之尊,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这让他多少有些心中不平,在他看来,史弥远虽说会做官能揽权,却不通政务,若换了他,必有振作大宋之一日。但他若是按部就班地升上去,还不知道能否进入枢府参政,哪有快意平生之志的时机!

  可现在,这时机竟然就在眼前了。

  深深吸了口气,让怦怦跳得极快的心平静下来,郑清之又思忖了会儿,然后抬头道:“相公,此事容我再思如何?”

  他嘴上说再思,却没有坚持拒绝,史弥远极了解他的,知道他其实心中已经应允了,当下指着眼前道:“文叔大材,远胜于我,来日这大宋天下,还须文叔多多出力。沂王嗣子,虽天资不凡,总须有明师指点,文叔,此事非你莫属!”

  郑清之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颔首,算是应下此事。

  了却心中之事后,史弥远只觉胸怀大畅,想着那位皇子赵竑,他嘴角微微一翘。

  “今日所言,出自我口入之君耳,若有一字泄露,君与我皆有灭族之祸。”下楼之前,史弥远终究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文叔,慎之,慎之!”

  “相公请宽心,我知道轻重。”郑清之一笑道。

  一零九、三军一时变颜色

  “你相信陈耀夏说的?”

  李一挝登在高处,手中把玩着千里镜,回过头来看着王启年。

  陈昭华带来的消息,确实让二人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他们都是初当大任,第一次主持战守大局,这次可与当年海贼初攻悬岛时不同,而是扬言有四十万大军的一方番国。陈昭华带来的是自胡人处辗转得来的高丽消息,那便是高丽内乱纷绕主昏兵弱,其掌权者崔忠献但闻边境有警,必责骂将官,说是“何以小事烦驿骑惊朝庭”,五年之前,契丹人凭着些许残余势力,便可横行于高丽,若非胡人相助,甚至无法收拾。二年之前,高丽国主崔忠献死,其子崔瑀虽是较乃父英明,却也英明不到哪里去,加之外有强敌窥探内有腹心之患,根本不可能倾全国之力来夺耽罗,就在前不久,高丽应胡人之命起兵助之,举全国之力所出精兵也不过是一千、粮一千石。

  “四十万大军?四十万只蚂蚁那高丽人也未必凑得出来。”陈昭华当时是如此说道。

  他自石抹广彦处辗转得来的胡人消息,自然不知那崔氏父子其实不是高丽国主,而只是执掌国政的权臣,但高丽虚实倒是说得八九不离十,与李一挝自俘虏嘴中得知的相差无几。

  “自是相信,这人虽是有些功利急切,好为大言,不过事关重大,他不会乱说。”王启年举着千里镜观望,然后大笑道:“说起来也是你我太过小心……来了!”

  他说的“来了”,指的便是高丽人。

  自打失了耽罗之后,崔瑀过了二十余天才收到消息,待得遣使确认之后,又过了二三十日才议定要出兵。只是他们也得知占领耽罗的流求人船上有利器,故此不敢正面来攻,只是远道绕着。

  只是他们知道大炮,却不知还有望远镜,他们还没瞧着耽罗岛,上6港派出巡视的小船便已经发觉了他们。故此他们自以为攻其不备,却不知李一挝与王启年早就在此恭候多时了。

  高丽人不是自北6登的港,在他们看来,这自称为流求护卫队的“匪徒”既然有海上利器,自然不能与之水面交锋,故此他们先是乘夜在耽罗岛北登岸,再迅速南下,直指上6港。

  前两日,就如何收拾这支高丽部队,王启年与李一挝还有过一番争执,李一挝以为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湮,高丽人于何处登岸,流求护卫队便自何处将他们赶下海。王启年则坚决反对这点,他心思更大些,建议将流求护卫队全部缩回上6港,在上6打一场防御战。

  争执到后来,王启年以他的战术能得到更大战果为由,说服了李一挝。

  高丽来的领军将官姓崔名珍,原是崔瑀同族,他带来的兵力自然没有使者吹嘘的四十万那么多,但也有六千余人,这也是目前高丽能拿得出来的所有机动兵力。他自岛民嘴中得知,流求人尽数龟缩入岛南他们称为上6港的堡垒之中,全部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五百余人,这让崔珍极是欢喜。他驱使岛民为行导,裹挟了数千青壮,加起来也有万余人马,在高丽而言,端的算得上是兵强马壮。

  “我有百万大军,那些流求蛮夷,自是应声殄灭!”起初六千余人时他号称四十万大军,现在有万余人自然要吹成百万,他对副将说道:“只是须得防备他们乘船远遁,故此你我兵分二路,我自正面攻击那上6港,你自侧面包抄,乘乱将港中大船夺来,切记切记,夺得那些大船,此战便记你首功!”

  那副将知道船上有利器,崔珍此计,无非是将他推得前头罢了,但崔珍为崔瑀同族,他抗拒不得,只能硬着头皮领命而去。

  刻钟时间下午二点十一分,崔珍领着大军进抵上6城北约五里处,他在此扎下营寨,斥侯来报说上6港无人走动,他们稍稍靠近,便被弓箭射回。崔珍得报原有些狐疑,抓着两个岛民得知,前些时日流求船自大金押了大量奴隶与财宝前来,尽数被关在上6城中。他亲自来查看,发觉上6城墙不足一丈,甚至无须云梯便可爬上,不由大喜过望。

  “我只道流求人会将这城修得如同铁打一般,如今看来,这等矮墙,转身即可上去,我军势众,敌寇人少,只须进了城,那便是我军必胜了。”他心中如此思忖:“只是港口中却无海船停泊,莫非流求人自知不敌,抢先将船开走了?”

  下午四点零九分,崔珍整顿好队伍,见天色尚明,便下令开始攻城。

  高丽人的举动,尽数被李一挝与王启年看在眼中,起初见高丽人一板一眼地安营扎寨,两人还有些惴惴不安,若是高丽人仗着人多,将上6港困住,虽说港中囤积了足够的粮食,又有几口好井,不惧短时围困,可这必然会影响流求对耽罗的开发。到见了高丽人整队准备攻城,二人击掌相庆,倒没了大战将至的紧张。

  “我上炮台去,下面便拜托你了,东6兄!”李一挝对王启年道。

  “你看我旗号,不要太早放你的爆仗,免得吓破了高丽人胆子,咱们可是见识过他们逃跑的本领,撒起脚丫子来比兔子要快!”王启年笑道:“切记切记!”

  “知道!”李一挝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满。

  这二人漫不在乎的神情,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流求护卫队也都放松下来。李一挝经过一人时还特意站住,指着他鼻子道:“我记得你,你便是那个吴房,整日里灰心丧气的那个就是你,对不?”

  “咦?”吴房吃了一惊,愁眉苦脸地道:“这怕不成吧,李队正也知道我?”

  这吴房是两淮移民,四年之前便到了流求,虽是年轻,说话做事却暮气沉沉,若不是身强体壮,又曾在两淮打过仗,哪里轮得他进入护卫队。上次打耽罗时,还未开战他便摇头晃脑,说“这怕不成”,等到轻而易举击破岛上高丽军队之后,旁人嘲笑他时,他却辩道:“我是怕高丽人逃得太快,咱们抓他不到。”

  “这回你得先说清楚来,究竟是怕咱们输了,还是怕高丽人逃得太快!”李一挝调侃他道。

  “那……那还用问,自然是怕高丽人逃得太慢!”吴房依旧是那愁眉苦脸的模样:“这怕不成,高丽人号称四十万大军,若逃得太慢尽数给我们逮了,我们哪养得活如此多不干活的牲口?”

  “算你识相!”李一挝轻轻擂了他一拳,大笑着上了炮台。

  这一番对话,周围的护卫队号都笑了起来,王启年见火候正好,大声喝令道:“全体注意!立正!整队!检查武器!”

  因为笑闹有些放松的护卫队员再度严肃起来,只是方才的紧张已经所剩无几。

  战前最后准备做完之后,王启年又喝令道:“上城!”

  流求护卫队员的装备,较之高丽士兵不知要强多少,他们大多数都有半身甲、头盔,那头盔还有可放下的面具,除了眼睛,峰体的要害部分都被铁甲护着。因为流求已经能用水轮带动的简易压铸机,这原本是为铸币与造印刷金属活字而由欧老根、欧八马父子与敖萨洋联手做出的发明,很快便被应用到流求的武器制造上,比如说他们的半身甲,就是半压铸半手工制成。

  护卫队员的武器,是清一色的陌刀,这种唐式陌刀,柄长近四尺,为减轻重量,用的是流求榉木,也有些力大的用的是铁柄。刀身有两刃,利于劈砍,再加上尖头,也可以用于刺杀。这种陌刀,正是当初大唐步卒可以抵挡并战胜突厥人的利器,只是耗材极贵,唐时一柄陌刀可重达五十斤,即便是换了木柄,这陌刀也重达三十斤,流求招收护卫队的一项标准,便是能拎着这刀挥舞十分钟!

  除此之外,流求机关之术可谓甲于天下,自然少不得弩。在每个护卫队员臀部,都挂着一张手弩,弩不大,射程也只有不足五十米,其中三十米内才有杀伤力,十五米内才能致命。流求真正的远程武器还是大炮,只不过王启年不想过早惊走高丽人,便未发出开炮的旗号。

  高丽人善射,只是这上6港近海,弓弦弹力受海中湿气影响,箭矢射程并不远。他们逼近城墙,见城上现出人影,便开始张弓。数百人同时射箭,刹那之间,天空中密密麻麻有如蝗虫般,尽数是高丽人放出的箭矢。

  王启年还是初次遭遇这种情形,最初时他几乎惊得喘不过气来,好在平日里的训练让他几乎本能地下达命令:“蹲下,举盾!”

  上6城城墙低矮,虽有城垛,却也起不了多大的遮挡作用。战场之上,除了王启年身边,其余护卫队员根本听不到他的命令,但自有他们的伙长下令。于是一面面木盾被举起,搭成半边塔的模样,护卫队员们缩在这木盾之后,听着箭矢噼噼啪啪有如雨点般的落了下来。

  高丽人的射术尚可,虽然护卫队员用盾格挡,这一轮依然有十余人中箭。只不过他们中箭部分或是头顶面门或是前胸腰腹,都是有盔甲护着的,高丽人的箭镞射中之后,好些的能留下个印子,差的干脆就弹开,根本无法穿透防护。

  “机弩发射!”王启年尖声叫道。

  “怕不成吧,咱们就只有那么几座机弩……”吴房嘀咕了声,缩在盾后摇头,他是两淮子弟,见惯了战事,这等阵仗,他还真不放在眼中。

  “突突!”

  立在城墙上的三座机弩开始发射,这种敖萨洋发明的武器,较之一般弩有个不同之处,那便是无须频繁上矢。一只矢匣子里装着二十枝完全由淡水的木工车床车出的同一标准的弩矢,倒扣在弩上,每射出一枝,上面一枝弩便会因为自身重力而滑落下来,弩手只须用绞盘将弩拉开,用不着片刻便又可射出一枝。

  以流求度量长达一米五、直径两厘米的弩,被兽筋绞成的弦抛射出去,其最大射程可达一百五十米,已经超过高丽人弓箭的射程。但是,这是极限射距,况且弩手平日虽有训练,却并未真正经过阵仗,故此最初三轮弩矢尽数落空,便是运气最好的一枝,也只是砸中一高丽兵士之腿,吓得他一大跳罢了。

  “贼厮鸟!”

  李一挝在炮台上用千里镜看得破口大骂,这第一回合较量,流求护卫队表面上只是略占下风,实际上若不是有好头盔身甲,早就被高丽人箭雨击溃了。

  王启年也是一肚子怒火,在郁樟山庄时,按着赵与莒的操练手册,他自觉习得一身本领,到战阵之中必能得心应手,没料想对上一伙乞丐般的高丽人,却被人压制得灰头土脸。他几次想发旗号让李一挝开炮,手举起来却又放了下去,此时开炮,砸不倒几个高丽人倒还罢了,将高丽人吓跑了在岛上四处捣乱,凭流求护卫队这般子只欺负过土人的菜鸟,着实难以应付。

  “队正,怕不成吧?”吴房又在旁边说道。

  “闭嘴,你这厮再敢坏我军心,我必行军法杀你!”王启年听得他说话便烦,冲他怒吼了声,声音还未落,便听得“嗵”的一下,他的脖子被撞得险些缩回了脖腔之中。他往头上一摸,一只羽箭落了下来,他脸色立刻变了。

  “奶奶的,竟然敢射老子!”

  心中憋闷,王启年怒骂道,他推开护着他的盾,自城垛处伸出头,见高丽人已经迫近,他刚欲起身叫骂,眼前又是一箭飞了过来。他翻身便闪,那一箭正中他面甲之上,穿透了那层铁板,余势尚未衰,箭尖划破他的脸,入肉虽说只是半分,却也让他破了相。

  “不但射老子,还是颜射!”王启年勃然大怒,眼睛刹那充成血色,但越是愤怒,他倒越是冷静,大声喝道:“退回城下!让出城头!”

  既是箭矢比不过人家,便想法子让双方浑在一起,若是肉搏还比不过人家,他王启年哪里有脸面去见大官人,倒不如自家抹了脖子干净!

  若是一帮乌合之众,这样退下城头,必然一溃千里,流求护卫队这点好,虽说实战经验不多,纪律性却是极强的,下了城头只慌乱了一阵子,便被各自的伍长、伙长、营长所喝斥归队。

  他们撤下城头,自然落入高丽人眼中,站在高处向城中观望的崔珍极是满意,这流求人虽说甲具器械精良,却疏于射术,实在是不堪一击。

  “传令下去,中军向前,全军进攻!”他命令道,以他的经验,只需再加把力,便能夺下这座新建的小城。

  一一零、险象环生终获胜

  时值隆冬,东北风呼啸而来,高丽人背对着风向,他们原本就跑得快,这乘风而来,倒显出几分气势。

  不足一丈的城墙,城头无人看守,不过是一搭胳膊便能爬上的。高丽人嗷嗷叫着冲上来,他们打顺风仗象来不落人后的,可当他们攀上城头时,面对着的却是一座钢铁的长墙。

  这座长墙是由护卫队中最强壮的一百人组成,他们着重甲,执精铁陌刀,面罩之下,眼睛里杀气腾腾,在最前者,便是王启年。

  “我不过京东孤儿,能有今日,全唯主人所赐。”他心中默念:“如今主人贵为王子,我身荷重恩,当为之开疆拓土,区区高丽,有何惧之!”

  “杀!”他声嘶力竭地怒喝。

  然而,随他一起向前的护卫队员不足一半。

  对于绝大多数护卫队员来说,他们都是第一次真刀实枪的见阵仗,在城头被射得狼狈退下已经让他们士气动摇了,能够不逃跑,已经算是平日训练有素。而当高丽人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最后的胆气也散了。

  这不能完全怪他们,他们多数都不曾经过战阵,平日里的训练与实际上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杀!”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竟然有半人未上来,王启年挺起陌刀上刺,他随着杨妙真学习枪棒,虽说不如秦大石那般娴熟,但用来杀一个高丽小兵,还是绰绰有余。那高丽士兵刚刚爬上城头,正准备冲下来,被陌刀自胸口扎了进去,惨叫了声,胡乱挥动了一下手,便因为迅速失血而倒了下来。

  在王启年喊杀的同时,追随在他身边的铁甲护卫做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刺杀动作,虽然还有一半在后面畏缩不前,这使得王启年他们排成的队列有些散乱。但装备上的差距很好地弥补了阵型上的散乱,高丽人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此铁皮人后,他们的刀枪便不知往哪儿劈刺,而在第一轮刺杀之后,铁甲护卫习惯性地相互靠拢,这原本是在一轮刺杀后出现战损时缩短彼此间距的选择,却很好地堵住了高丽人意欲分割包围铁甲护卫的机会。

  高丽人唯有想办法自这线型阵列的两端绕到后面去包围,发挥人数上的优势,想办法放倒这些铁皮人。

  “这般可不成!”吴房嗷的一声叫,他曾经战阵,算是个老兵,虽然满嘴牢马蚤,却是少数能在此时看清局面之人。因为面前的敌人被刺死了,他可以扭过头来,向仍畏畏缩缩留在城下的诸人怒吼道。

  这第一轮刺杀,高丽人被杀得措手不及,而护卫队有大半未能出击,故此双方也只能算平手。但是,高丽人攀上城头的越来越多,已经有弓手上来,居高临下对着城下准备射箭,若是高丽人的弓手全部上了城头,那么王启年的初阵,便要以惨败告终了。

  “开炮!”王启年无计可施,他只能做出开炮的手势。

  一直盯着他的李一挝咒骂了声,护卫队打成这模样,着实让他觉得颜面无光。他转身瞧着自家的下属,咆哮着道:“看到没有,那帮子铁皮桶子竟然打成这般模样,丢尽了咱们流求的脸,如今就靠咱们扳回面子了,准备!”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他属下炮队之人都没听清楚什么,便闻得“准备”两个字了,他们早就较好了炮,只待命令了。

  李一挝看着正迅速接近城墙的高丽人中军,目测了一下距离,手高高举着,就是没有放下。

  在炮台下,王启年迟迟未听到炮声响起,气得哇哇大叫,只道炮队也如同这铁甲护卫一般慌了神。他又羞又怒,也不管什么队列阵式,抡起陌刀前突。他可以不管队列,他部下却是以他为准,见他前突,便跟着前进,虽然他们只有四十余人,可一移动起来,倒真如同一面推进的铜墙铁壁般。

  若是护卫队能排成正式阵列,这一百铁甲护卫线型推进,他们几乎都是刀枪不入,在短距离之内,几乎可以碾碎一切对手。当初大唐军人,便是如此身着明光铠,手执陌刀,将突厥驱赶到阿尔泰山以北。

  王启年的这小队人逆袭,倒是成功阻滞了高丽人的突入,但仍有小队高丽人闯入城中,他们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城门,让正迅速逼近的主力能顺利进城。

  就在这时,李一挝狠狠将手甩下:“点火!”

  在李一挝喊准备之时,炮队队员便戴上了耳罩,他们听不见李一挝的声音,只是按他动作,用火媒点燃了引信。片刻之后,六门大炮同时怒吼,惊天动地的响动,震得上6城那低矮的城墙都剧烈抖了起来。一堆刚搭上城头的高丽人惊得松了手,自城上掉下去,幸好这城墙不高,他们摔下也只是一屁股坐地上罢了。

  高丽人虽是听说流求有一利器,声若响雷中者立毙,但毕竟未曾见识过其声威,初一遇上,吓得呆若木鸡,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清理!”李一挝再度下令,他根本不去看战果,也无须校炮,炮台上摆放的大炮能轰击中何处,他心中都有数。

  炮队队员迅速清理炮管,给火炮降温,约是两分钟之后,李一挝再度下令:“准备!”

  第一轮炮,已经让战场暂时平静下来,或者说是单方面平静,护卫队员早就习惯了大炮的声音,倒不觉得震憾,而那些高丽人不免为之一颤。借着这时机,吴房向后头那些仍在观望的护卫队员厉声喊道:“这般可不成,你们想被行军法么?”

  那些护卫队员这才缓过神来,想到军法,每个人都变了颜色,流求护卫队有言:“宁见阎罗李,不见小鬼李”。阎罗李是李邺,他虽是凶悍有威,但比起“小鬼李”李云睿却要好应付,李云睿执掌军法,被他唤去了,便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杀杀!”他们总算想明白当如何去做,挺刀也冲了上来。

  这一轮炮吓坏了的不仅仅是高丽人,还有自大6上运来的新移民们。

  他们被约束在炮台之下的院子里,若说高丽人听得炮声有如响雷,那么他们就觉得响雷在身边炸起了。立刻有人痛哭起来,不仅是小孩,便是大人也如此。有人惊惶失措,起身便跑,嘴中还念念有辞:“了不得了不得了!天塌了,地崩了!”

  因为大战的缘故,留在此处约束他们的,多是随船的义学少年,只有少数几个流求护卫。他们有两千余人,这几十号人无论如何也约束不过来,有了带头乱跑的,立刻便有人跟上,刹那之间,两千余人象炸开锅了一般,自圈着他们的木寨子里冲了出来。

  若是赵与莒知道自己的心腹爱将初次指挥与正规军作战,竟然打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好。

  这两千余人早见着城头乱战,出了栅栏,更似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却无人敢跑向炮台。李一挝在炮台上见着这一幕,险些将鼻子都气歪了,不过他心中明白,此时若能迅速逆转战局,这些人还可约束住,若是抵抗不住,那么一切就全完了。

  他们甚至连撤离的时机都没有。

  “点火!”

  第二轮炮再度齐响,这次六门臼炮发射的是开花弹,目标便是正在逼近上港城墙的高丽人中军。也不知是流求人的幸运,还是高丽人的不幸,方才那次齐发,将高丽人呆得愣住了,便是崔珍自家,也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退还是该退,待得反应过来时,这次开花弹又至。

  每颗开花弹中都装有百余粒铁珠,爆炸时方圆六米之内,顿时是一片血肉横飞。崔珍的帅旗是如此显眼,自然成了炮队重点照看对象,六发开花弹,少说有一半击在他附近。他的帅旗倒是巍然不倒,只是被飞溅的铁珠撕成了碎片条儿,他自家则成了筛子一般,全身上下往外冒血。

  在他身后,那擎旗将倒得比他更快。

  “元帅,元帅!”有侥幸未死的,见着他身体呆呆立在那儿,然后与马一起倒下,惊惶失措地叫嚷起来。这呼声如同潮水般向四周传了过去,高丽人原本就被两次炮响吓得呆若木鸡,再听得这呼声,回看帅旗,果然已经倒落。

  将乃一军之胆,帅乃一军之魂,如今高丽人虽说略占上风,可自家主帅却被开花炮击毙,立刻让高丽人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偏偏木栅栏中数千人冲了出来,高丽人顿时慌了,爬上城头的只道自家中了埋伏,转身便自城头跳将下去。他们原本便是善跑的,一转眼间城头上密密麻麻的高丽人尽数不见,只余得流求护卫队在那发愣。

  “追杀啊,东6,你这个蠢材!”

  李一挝大喊道,也不管王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