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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赶出来的缘故,显得远不如以往精美。邓若水靠着马车直喘气,见着太学诸生一个个伸手来抢那周刊,心中略略安定了些。

  “总算赶上了……好险,好险。”他心中默默地想。

  马车颠簸得极厉害,魏了翁觉得自己的椎骨似乎都要被颠散了。他叹了口气,临安城中的马蚤乱地方越来越多,这一路上至少已看到几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临安城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然会有这么多积怨。

  他却不知,真正的马蚤乱并没有多少人,更多的是跟着看热闹的,国人喜好围观热闹,原非一朝一夕之事。霍重城虽然尽力收拢临安的游手,但毕竟不可能面面俱到,他能控制住其中一半便已经是了不起了,其余游手,自然会借机行抢掳之事。

  如今事情看似处处有险,实际却正在慢慢被控制之中。

  用了比平日要多上一半的时间,魏了翁才赶到国子监门前,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一大群太学生正聚在一起,群情汹汹,他心中一凛,又暗自庆幸,虽说绕了路,但好歹自己还算赶上了,没有这些太学生登高一呼,临安百姓便乱不到哪里去。

  然后他看到邓若水的那辆马车,还有靠着马车上的邓若水。见着车上有人正在发报纸,魏了翁心中一动,今日之事,全是那报纸惹将出来的,欲要平息,也须得借助报纸。

  “邓平仲。”他远远地叫了声,因为声音嘈杂,邓若水却未曾听见,只不过看着这辆马车赶到,邓若水站直了身,微微皱着眉,待见到魏了翁时,这才松了口气。

  当初他领着临安太学生和百姓伏阙上书时,天子便是命魏了翁与真德秀二人出来安抚,如今真德秀不在,自然是魏了翁前来安抚了。

  “魏尚书,来得正是时候。”他笑着行礼。

  见他身上还沾着血迹,衣服也破了一大块,魏了翁吓了一跳:“平仲为何如止?”

  “不过是摔了一跤,并无大碍。”邓若水笑道:“倒是魏尚书,这一路来得辛苦吧?”

  “着实不顺。”魏了翁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国子监情形如何?”

  “好歹给学生堵在门前了。”邓若水自负地道。

  此时国子监诸生几乎人人手中都收得一份特刊,魏了翁拿了一份看了看,既惊且喜:“邓平仲果然有先见之明,竟然竟然早有准备!”

  “哪是学生有准备,实是天子吩咐,三日前天子便将此事吩咐下来,学生这几日虽是全力……却还是晚了些,若是周刊先处,哪有那秘闻生事!”邓若水叹了口气:“今日学生原本还在察访材料的,见了那秘闻便知不妙,立刻将已经整好的文章拿出来,命人即刻便印——好在绝大多数内容都已经排好,只等学生今日之文章!”

  “官家……”魏了翁一算时间,正是自己在将赵景云的文章呈给天子的当日。他心中吸了口气,官家似乎对此事早有准备了,而自己却只是吩咐赵景云莫将文章外传便了事。身为臣子,竟然要天子为自家善后,这让他觉得极是惭愧,心中对那传出赵景云文章之人更是憎恨。

  那人究竟是谁?

  “咦,又来人了。”魏了翁的沉思被邓若水打断,他回过头来,看到的又是两辆马车,这两辆车是街上随处可以雇到的那种大车,当车停下之后,从中又出来二十余人,全是国子监太学生,为首的正是赵景云。

  见着自家老师也在此处,赵景云满面羞惭,上来深揖道:“恩师。”

  “无事了,无事了,全赖邓平仲……”魏了翁看了那些正拿着两份报纸议论纷纷的太学诸生,心中大定,又对邓若水道:“其余各处的报纸送去了么?”

  “送去了,印坊里正在加印,每印出一车,便送出一车。”邓若水笑道:“魏尚书,今日报纸我可全是免费发放的,这耗费的钱钞,却要找你户部要了。”

  “别想,我知道你在为一些商贾鼓吹,日进何止斗金。”魏了翁此时丝毫不记得邓若水的功绩,反是哼了声道:“我正要上奏天子,你们这些办报的也须得缴税方行。”

  他们觉得事情已定,固此有闲心扯这不相干的事情。过了没多久,乔行简也赶到,见着诸人都在此处,他直道万幸:“下官路上被堵着了,幸好诸位先至,这才未曾误得大事!”

  在他们安抚之下,又见了《周刊》之上也是确凿的内容,说是流求产业为众多原本毫无收入的百姓解决了生计问题,并且有一系列计划逐步吸纳因为受着冲击而失业的百姓,太学诸生那高涨的热血渐渐消褪了,这些年轻人,热情来得猛烈,去得也迅速,再思想此事,都觉得颇为尴尬。

  陈安平与李石、石良二人相互扶持地出来,虽然方才他们强自支撑,实际上也给打得极凶,见这些人都在看报,他们也拿了张,正准备看时,李石突然道:“那边可是大内方向?”

  顺着他所指众人望去,只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那是!”魏了翁与邓若水都是大惊失色。

  “勤王,勤王!”有人在人群中大喝,原本安定下来的太学生再度马蚤动起来。

  魏了翁直接跳上马车,他振臂大呼:“诸位!”

  见他这模样,再度闹起的太学生稍稍安静些,魏了公在这些太学生心中颇有威望,故此方能镇住他们。

  “天子早有安排,诸位休要惊惶,此时若乱,必给j贼可乘之机!”魏了翁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我二人真的就坐在此处?”

  薛极侧过脸看着崔与之,这位新拜的参政正端着一只砂壶,那壶中大约是泡着茶,他就着壶嘴,眯着眼睛,啜得有滋有味,仿佛只是在午后散步,而不是面临着朝中的一场大变一般。

  薛极是个对风向极敏感之人,他猜出这场风潮背后必然有大变,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太凑巧,只有官家以雷霆手段处置史弥远那一日,才堪与今日发生的一切相提并论。而且今日这事情,明显矛头直指官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他不敢想下去,他自知自己的荣华富贵权势都依附在当今天子身上,此时他便是想象上回一般改变立场也为时已晚。故此,两人坐在御街上时,他便一直惶惶不安。

  “薛兄,你为天子腹心之臣,觉得当今天子如何?”崔与之听得他问话,侧过脸来笑道。

  “这老狐狸,竟然还有闲心笑……莫非今日之事……他也有份?”薛极心中满是狐疑,甚至开始怀疑崔与之在今日之事上的立场来。

  崔与之仍在津津有味地吸着茶水,等待薛极的回答,薛极颔首道:“当今天子,自是英睿,实为国朝以来所罕有。”

  “我倒觉着,咱们这位官家,最出色的便是布局了。”崔与之笑了笑,慢慢地说道:“他布局之技,譬如围棋国手,看似漫不经心毫不相干的招数,时机一到便能起到妙用。说官家算无遗策那是拍马,但说他胸中自有丘壑却半点也不为过!”

  听得崔与之这般说法,薛极有同感地点头,但他不明白,这个时候崔与之说这话是何意思。

  长长的御街之上,几乎没有行人,他们两个坐在此处,身边只是个护卫,着实显得空荡荡的。薛极用力咽了口口水,不想再与崔与之废话,站起身来道:“崔相公,下官要去天子那儿……”

  “你还不明白么,你匆忙跑到天子那儿,起不到丝毫作用,你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坐在此处。”崔与之指了指身后的皇宫:“凡要去大内,都得经过此处,我们便可将之拦下来。”

  “若是……若是……”薛极吓得一大跳:“就凭你我二人?若是拉不下来呢?”

  崔与之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安坐:“有我崔与之陪你,你还怕甚?”

  “若是乱兵起来,却不管你是崔与之还是崔得之了!”薛极怒道:“还是多调兵马来才是正道!”

  “薛参政,静下来仔细想想,莫要慌乱,在蜀地时,金人兵临城下,我尚且能退之,何况如今?”崔与之向后靠了靠,然后伸了个懒腰:“如今艳阳高照,恰是美梦之时,薛参政,老朽打个盹儿,你且休急,有同僚来了,便让他们也在此坐着便是。”

  他说完竟然真闭上眼睛,靠着那椅子开始打盹儿,薛极心中惶惶不安,崔与之不怕死,他薛极却是极怕死的!

  不过同为参知政事,虽然崔与之被钦命为参政之首,可他薛极总不好相差甚远,故此,他只得勉强坐着不再离开。

  渐渐街上有了行人,最初都是些朝官,发觉情形不对,纷纷向皇宫去,可在这大街上见着这两位当街坐着,不由自主便停下来询问。薛极也不客气,直接说崔相公有令,要众人在此坐着,不得随意赶去皇宫。

  来得人越来越多,渐渐足有数十人在此,眼见着朝臣纷纷过来,崔与之却发出微微的鼾声。薛极焦急异常,可为了不被同僚看轻,也只得生生坐着。他们二人这般模样,原本慌慌张张来的百官,渐渐安静下来:当朝三位参政,倒有二位高坐于此,那么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渐渐也有些百姓过来,却被这些朝官们拦住,他们原本极是惊慌的,见着中枢大吏都在于此,便觉得心中安定。眼见着局势便要稳下来,突然间,有百姓指着那皇宫处大喊道:“火,起火了!”

  便是崔与之也不禁睁开眼睛回头观望,只见皇宫之处,一道浓烟笔直地指向天空。

  一七七、妾在深宫亦惊魂

  皇宫之中,没有往日的宁静,虽然派出了魏了翁完抚太学、霍重城与余天锡维持治安,赵与莒可以肯定,不会有大型的马蚤乱发生,但心底还是隐约有些不安。

  今天之局势已是极为明显,背后有人推动,这人分明是看到了新兴的“报纸”的力量,也全盘借鉴了他在扳倒史弥远时的手段。看起来他的目标象是流求,实际上,他的目标极可能是自己这个天子。

  究竟是谁玩出这样的名堂,赵与莒也无法推断出来,只知道这人极为阴险,埋藏得很深。魏了翁在此事定然是有责任的,可是以赵与莒对魏了翁的了解,他不会是这个黑手。

  “外头情形如何了?”他向秦大石问道。

  “方才霍重城遣人来禀,城里闹事的地方大都控制住,现在只有太学一处还没有消息传来。”秦大石道:“其余各地,都无消息。”

  赵与莒偏过头去,对着郑清之笑道:“郑卿,可有兴趣与朕手谈一局?”

  “官家有命,臣自然相陪。”郑清之也微笑道。

  比起夺嫡那日,郑清之要镇定得多,不仅仅是见过赵与莒手段后对他更有信心,而且是因为今天情形远没有当初那么严重。官家只是仁厚,不欲乱兵扰民,否则禁军一入城,那j人再有翻天的手段,也只能铩羽而归了。

  不过,那人只怕也正是看准了官家仁厚之心,才会玩出这般花样来,自官家登基亲政以来,所作所为,无不以民为本,仁爱之心,便是本朝仁宗天子,只怕也要甘拜下风。

  想到此处,郑清之又不禁有些埋怨临安的百姓,官家处处为他们着想,他们却见风便是雨。

  他此时并未意识到,天子之德虽然已立,为时却不长,加之大多数百姓并不明白攻击流求便是攻击天子,故此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二人开始布子,赵与莒一边下一边道:“郑卿,方才得报,崔、薛二卿正端坐于御街之上,薛极必无这般见识,崔卿果然是丞相之才,郑卿须得与他好好学些呢。”

  郑清之听得脸微微一红,他学得是吕祖谦一脉,吕祖谦主包容,与主张同一的朱熹不尽相同,故此他心胸远不象真德秀、魏了翁那般直。他笑道:“崔相公自是天下之才,臣能学得他一半,便足供陛下驱使了。”

  “呵呵,只学得崔卿一半尚不足用啊,郑卿,青出于蓝才行,你是朕之师范,总不希望朕不如你这老师吧。”赵与莒开了个玩笑,郑清之虽然觉得一向深沉自持的天子开起玩笑有些奇怪,但也不以为意。这种情形之下,能镇定如天子这般,已经是极难得了。

  这一局棋下得极快,不过十余分钟,便已至残局,赵与莒的围棋技艺只能说是一般,郑清之棋力略强一些,故此二人缠斗至今,郑清之也只是略占优势。赵与莒正待推枰认输,突然间听得外头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福宁宫里立刻静了下来,人人的目光都盯在赵与莒脸上,赵与莒轻轻皱起眉,慢慢地收好棋子,然后问道:“哪儿走水了?”

  “武库处。”匆匆跑出去查看的秦大石回来道。

  “呵呵,点着了武库……”赵与莒摇了摇头,轻蔑地哼了一声。原本众人听得着火,都知道必是生了变故,心中本是惶惶不安的,如今听得赵与莒一声冷哼,反倒都静下心来。

  “好拙劣的声东击西之计,当初朕便是用这手收拾了史弥远,他却想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赵与莒轻轻在桌上敲了敲:“邢志远,你领着人去武库救火,莫让火势蔓延了。”

  邢志远依言领命而去,赵与莒与看着秦大石:“我料想必有刺客潜入宫中,他们能在武库放火,显是穿着侍卫或内侍服饰,秦大石,你守着这福宁宫,小心一些,莫让刺客闯进来了。”

  “是!”

  “妙真。”赵与莒又回头看着杨妙真,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闻说有架打你便是最高兴了,不过朕这儿有秦大石在,用不上你,你去慈明殿太后那边,休叫贼人伤着太后了。”

  韩妤咬着唇悄悄笑了笑,这却是杨妙真向太后示好的时机,只不过看杨妙真那模样,倒是有些不大情愿。赵与莒笑着向杨妙真挤了一下眼,这种略有些轻佻的神情让杨妙愣了下,然后终于迈了步子。

  “郑卿,便与朕在此高坐,看看那些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赵与莒淡淡地道。

  郑清之心中大定,天子既是如此笃定,那自然是有后手的了。他也知道,有一小队流求舰船,始终停驻在临安,而宫中的侍卫,也多换了对天子极忠诚的流求侍卫,安全之上,绝无问题。

  邢志远与杨妙真两批人先后离开,加之赵与莒授意,这福宁宫中的侍卫,看上去要稀疏得多。那些无关的宫女内侍,也都被赶到了安全所在,不得命令,不允许他们出来。大约五分钟之后,便听得外头有怒吼与弩机的机括之声,赵与莒向门前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盯着郑清之道:“郑卿,今日事毕之后,朕想令贤妃回流求省亲,你看可使得?”

  “官家,此事还请稍缓,今日事毕之后,人心必是不安,再过一两月,待得人心安定后,贤妃起程也是不迟。”郑清之恭声道。

  赵与莒点点头,这是老成谋国之语,若是事情一结束杨妙真便离开,只怕有人以为是这次闹事生了效果,下回还变本加利。他脑子转了转,想到今日之事,又有些恼怒起来:那个背后布置这一切的究竟会是谁?

  那个《京华秘闻》他已经派人去查过,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京华秘闻》原本是随着《大宋时代周刊》流行而跟风出来的小报,以刊载一些耸人听闻的道听途说著称,也有些极激烈的评论,不过大多是在世风道德之上,而不涉及学问政事,并不如何受人关注。这次得到文章,却是两天之前的事情,是半夜有人扔进院子,《秘闻》主笔如获至宝,稍许修改之后,便登得出来。它这报纸与《周刊》不同,是要赚钱的,只要能赚得钱,便是闺闱秘闻也敢登出来。

  显然,暗中策划此事之人,早就挑选过目标,《京华秘闻》极有可能只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

  “官家!”赵与莒没思考多久,秦大石大步行了进来,抱拳行礼之后大声道:“共有十六名贼人,武库三名已被格杀,潜入福宁殿处十三名,格杀七人,五人受伤自尽,尚有一人未曾捕获,正在追拿之中!”

  听他说得井井有条,郑清之赞道:“官家,这侍卫真将才也。”

  赵与莒笑道:“如今朕还离不得他,过两年便将他放出去,是不是将才,不是抓两个毛贼刺客便可知晓的。”

  说完之后,他又转向秦大石:“四处搜查,勿纵疑犯,若是抓不着活的,便要死的,小心你们自身安危。”

  他说得很明确,哪怕没有口供,也要这些侍卫保护好自己,秦大石心中一暖,觉得自家主人虽说越发地难测深浅,却始终还是旧时的脾性。他大声应诺转身出去,郑清之松了口气,向赵与莒行礼道:“大事已定,官家何不召集百官?”

  “今日之事,百官处有崔与之在,想必不会出纰漏。”赵与莒笑道:“如今人心惶惶,若是急着召集百官,朕免不了为此受要受台阁谏臣攻讦,先让他们回去冷静冷静,待邓若水将《周刊》新一期发出之后再说。”

  这次风潮的引子便是《京华秘闻》上的报道,若是此时开朝会,朝堂上免不了又要争得乱七八糟,赵与莒也会面临以正人君子自居的那些朝臣们的谏言,他花了不少心思,才不动声色地赶走一个真德秀,不想又要赶什么人出朝。

  毕竟留着这帮子闲杂人等,还是有些用处的。

  唯一一个漏网之鱼正是那十六人中的首领,他在杀入福宁殿之后,便发觉不对,第一轮冲击未成,他便借着同伴的掩护,钻入御园花丛之中,手足并用,逃出了福宁殿。

  虽然秦大石领着殿前司的在追赶他,但他实在滑溜,宫中建筑又过于复杂,竟然给他逃脱了侍卫的视线。

  他又是侍卫打扮,在脱身之后,他忙不择路,直冲慈明殿而来。

  慈明殿便是杨太后所居住的大殿,杨太后此时正惊疑不定地坐在殿中与杨妙真闲话。

  “贤妃,当真只是武库起火?为何哀家听得厮杀之声?”

  “太后不必担忧,只是些许蠢贼,有儿媳在呢。”杨妙真爽朗地道。

  “哀家心中还是不安……贤妃,陪哀家出去看看。”杨太后也不是毫无见识的人,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参与两次关系到大宋国祚的政治争斗,岂是畏首畏尾者,她站起身,出了大殿之门。

  杨妙真无奈,只得跟在她身后,那些随侍的宫女内侍,自然也跟了上来。

  众人到了慈明殿前,杨太后向武库方向望去,此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只有余烟尚在,她看了好一会儿,正待说话之时,突然自院外蹿入一人来,惊得她“啊”的一声。

  “刺客!”

  “啊!”

  一片尖叫乱喊声中,那人双执利刃,面露狰狞,一副狂暴模样,径直向太后扑来。太后前呼后拥,一望便知是宫中最为尊贵之人,故此那人将太后当作自己的目标。

  慈明殿中也有侍卫,只不过杨太后将他们打发在外边,而这人也是一身侍卫服饰,也不知怎的竟然给他蒙混进来。杨太后惊得向后退了两步,险些倒在地上,幸好被使女掺住。

  “老虔婆,纳命来吧!”那汉子恶狠狠地喊道,一个内侍反得稍慢,被他一刀劈倒,血喷了他一脸,令那汉子显得更为凶恶。

  离杨太后只有不足十步。

  那汉子心中大喜,此次未能杀得昏君,杀掉扶这昏君登基的老虔婆也成,他自杨太后服饰打扮中已经判断出她的身份。

  “九步、八步、七步……”

  “死!”那汉子举起了刀。

  然后就这时,杨妙真一声怒咤,腾身飞跃,右脚弹出,重重击在那汉子胸前。那汉子只觉得胸中一痛,隐约还听得肋骨折断的“喀咤”之声。他身子倒飞而出,重重撞在一根大柱之上,又弹了回来,再也站不稳,跪倒在地上。

  一口血自那汉子口中喷了出来,杨妙真挡在他与太后之间,冷冷盯着他。

  “你……你……”

  那人初时只道是被一侍卫拦住,当他发觉拦住自己的竟然只是一个女人时,他眼神一直,又羞又愤,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杀了,杀了,杀了这狗贼!”

  杨太后此时才反应过来,她颤抖着自杨妙真身后闪出,指着那人道。

  那人自知不免,见着这时机,右手一甩,手中的利刃呼啸掷出,直向杨太后过去。杨妙真半转身将杨太后抱住,以自己的背挡住这一刀,刀破衣而入,插在她的身上。

  满园尽是惊呼。

  “杀了他,杀了他!”杨太后搂着杨妙真,见那刀还在杨妙真背上颤抖,她惊怒交集,狂喝道。

  “不劳动手,今日大事不济,我穆椿原无面目独活。”那人大喝道:“大丈夫死则死耳,恨不能为国除此昏君!”

  他话一说完,另一只手上的利刃回刺入胸,身体猛然一挺,然后仆倒在地上。血自他身下汩汩而出,片刻之间,便印红了一大片地面。

  “哇!”

  服侍太后的宫女之中,便有哭出声来的,特别是那三十六个新选入宫的少女,更是哭声一片。慈明殿前,人人都是束手,地上的死尸还在,杨妙真背上仍插着那刀,众人一时间不知当如何是好。

  还是杨太后最先镇定过来,她抱住杨妙真的身体,大声喝道:“来人,传御医,传御医,若是救不回哀家这好媳妇,那哀家便让官家砍尽你们这些无能之辈的狗头!”

  一七八、振臂三呼发聋聩

  武库的火已经完全扑灭,便是余烬也不再燃烧了。

  闻说剩余的那个刺客闯进了慈明殿,赵与莒狠狠瞪了秦大石一眼,然后匆匆领着众人赶往慈明殿,半途中便遇着来报信的内侍,听说太后无恙,贤妃却中了一刀,赵与莒心便猛地一悬,他再度怒视秦大石,秦大石也是满面羞愧。

  赵与莒加快脚步,他在宫中一向不乘御辇,而且勤于锻炼的缘故,故此健步如飞,那些服侍的内侍跟得上,宫女们便跟不上了。当他到了慈明殿时,却见着杨妙真威风凛凛地站着,杨太后慈眉善目瞧着她直笑。

  赵与莒一愣,不是听说杨妙真受伤了么?

  “官家可来了,此次却是多亏贤妃,若非贤妃,官家几乎再也见不着哀家了!”

  见着赵与莒,杨太后快步迎来,一把抓住赵与莒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杨妙真,那神情,倒真似赵与莒的生母一般。

  无怪乎如此,见着杨妙真击倒那刺客,又见着杨妙真以身替她挡了一刀,杨太后对杨妙真的感观已经彻底不一般了。初时她只怕杨妙真倚仗官家恩宠,凌驾于她这个太后之上,可这些时日来,发觉杨妙真虽是粗直,却是个心眼极好的人。而在这刺客潜入内宫之时,杨妙真来得她身边,初时她还觉得只是讨好卖乖,如今却知道,若不是杨妙真来,她只怕早失了性命。

  “母后无恙吧?”赵与莒也不挣开她的手,知道这番惊吓之后,老妇人难免会激动得难以自持。

  “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倒是妙真,替哀家挡了一刀,若不是她身中衬有软甲,只怕……只怕哀家再无面目见你了。”

  赵与莒瞪了杨妙真一眼,杨妙真吐吐舌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小小的狡猾。她比赵与莒要大些好些岁数,但这模样倒显得与一个小姑娘一般。

  以她的本领,刺客穆椿掷出的刀,原本可以用其余方法弄开,但那一瞬间,她却仗着有软甲换身,竟然硬挡了这一刀。她穿了软甲,内里又有小夹袄,那刀挂在她背上,着实将太后吓得不轻,待知道无事,这才转忧为喜。

  此事赵与莒知道,甚至那个逃走的刺客可能是秦大石得了杨妙真吩咐故意赶至慈明殿的他也知道,虽然并未造成什么伤害,但赵与莒还是有些恼火。

  “贤妃竟然有如此好身手,无怪乎能为官家开疆拓壤了。”杨太后却不知道此事,她想到一事又问道:“官家无恙吧?”

  “有十余个刺客闯入福宁殿,不过都被侍卫擒杀了,却不知竟然还有一人。”赵与莒道:“孩儿无事,令母后受惊,实是孩儿无能!”

  “与官家何干?”杨太后一边看看赵与莒,一边又看看杨妙真,甫经大难,惊魂稍定之后,细细想起这名义的儿子与儿媳,杨太后点头道:“好好,官家,出了这般事情,其后必有谋主,官家当细细盘察,莫走失了j贼。哀家要与贤妃好生聊聊,好生聊聊……”

  赵与莒恭应了一声,然后出了慈明殿,才出门,便踢了秦大石一脚。秦大石也未曾躲闪,只是嘿嘿干笑了两声,旁人不明就里,一帮义学少年出身的侍卫却都是知道的。

  杨妙真、韩妤,对于义学少年而言是自家人,她们在宫中地位孰高孰低,义学少年并不介意,因为都知道两人性子,不会为此太伤和气与颜面。可太后有意为赵与莒另选皇后,这就让他们不服了。

  无论是杨妙真、韩妤,谁坐在那皇后位上都无所谓,但若是另一个女人位居这二人之上,这是义学少年难以接受的。

  “今后这种事情,做得漂亮一些,莫让我看出花样了。”踢了秦大石一脚之后,赵与莒对他耳畔道。

  义学少年、流求力量乃是赵与莒最为可靠的根基,虽然在赵与莒长期教育之下,这些人目光比起朝臣看得更广阔些,忠诚也更为可靠,但是,他们的利益,赵与莒同样必须考虑,没有永远的绝对忠诚。

  回到福宁宫还未有多久,便有人来报,临安城的混乱已经平息,百姓都回到各处,差役开始清理。

  这场发生在炎黄元年正月里的马蚤动,给大宋带来诸多冲击,第一便是《大宋出版条例》的出现,所有报刊,都须得备案,所登载之消息,必须有明确的来源——虽然朝中有些官员还想进行严格的审查制度,但赵与莒以“妨塞言路失朕本意”为由,否决了更为严格的审查,只是在涉及军国大事与国家机密上,要求报刊必须做出自我限制,否则必将面临巨额的罚金与关闭。《京华秘闻》便因为擅自登载无明确来源的文章,不仅被停了刊,东家还被大罚了一笔。不过《京华秘闻》对此丝毫不反对,它们改了个名字叫《武林秘闻》复刊,因为此次之事的缘故,销量是直线上升,自一家只卖五六千份的小报,一跃而成销量过三万的大报,若不是受着印刷技术的限制,它们几乎可以直追《大宋时代周刊》了。

  其二是出现在后宫之中,杨妙真进为贵妃,虽然品秩之上仍与贤妃相同,但离皇后之位只差一步之遥。有臣子意欲反对,但朝堂上传说,杨太后扬言,若是谁人胆敢在此事上作梗,她老人家便要“啐那不开眼的一脸唾沫”,众臣知道,原先太后对杨妃并不友善,如今却改了脾气,只因杨妃自刺客手中救了太后,故此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韩妤也进了一等,由婕妤成了昭容,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这二者影响还不算什么,最大的影响出现在朝堂之上,朝中在工部之下,新设一个衙署,叫作“劝业司”的,第一个担任“劝业司”判事的是吴潜,此人年方三十,为嘉定十年之状元郎,不过他的第一份工作却是赴流求进修,以查看流求如何解决失业问题。在吴潜去流求之时,劝业司事务由权直事代劳,这位从八品的小小权直事,则是由陈子诚担任。这也是来自流求的官员第一个步入中枢的,因为只是一个新的并没有什么实权的部门,加之又刚有过一次动荡,故此朝臣对此并未产生多大争论。

  让朝堂上产生激变的,是耶律楚材上的一个折子,官家依折有意设博雅楼学士一职。

  谁都知道,能成为博雅楼学士的,便是天子之顾问近臣,虽然品秩不高,今后前途却是不限量。而且博雅楼学士的设立,也意味着流求之人可以绕过如今朝堂之选才程序,转而另辟一条出仕之途。故此,朝堂上群情汹汹,几乎尽是反对之声,便是薛极,也不敢替天子出言辩护。

  提出这奏折的耶律楚材,也因此被朝臣斥骂为“妖言媚上、蔽主邀官”,不过他原本便身无一职,朝臣谏官再如何抨击,都无奈他何。相反,在《大宋时代周刊》之上,接连三期刊登了他的文章,第一篇为《得人论》,第二篇为《唐太宗科举考》,第三篇为《靖康一百年祭》,先后三篇鸿文,如重骑一般发出,特别是最后那篇《靖康一百年祭》,极尖锐地指出,一百年前的靖康之耻,其祸患实在此前便已经种下。朝中党争严重、文武敌视,天子不知外事故为郭京等小人所愚,致使李纲、宗泽等皆不得用。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做得经书文章,固是贤才,能为国理财,亦是人才。国之重者,莫过于农桑,上等之田,亩产粮不过三石,若有人可使之增至四石、五石,岂非人才乎?凡利国利民者,皆为人才也。”

  “科举虽广选良才,岂知野无遗贤乎?朝中诸公,天子赐同进士出身者,岂非良才乎?”

  “欲洗国耻,首在用人,以赵括领兵,虽有劲卒,亦为人坑矣,以武穆将士,虽对强敌,又何足惧哉?孔子鄙樊须,因其不得人耳,问圃须寻老农,游山须求樵夫。今圣天子在堂,朝中群贤荟萃,若天子欲知兵事,自有兵部,欲知礼仪,自有礼部,欲知天象,自有史令。然则天子欲知外域之事,职方司可尽知乎?天子欲知稼穑,宰辅可尽知乎?天子欲知水患,工部可尽知乎?设一二虚职,备天子顾问之用,以免j小弄命,蒙蔽圣聪,亦可使群臣不敢敷衍应事,尸餐素位者无所立身,滥竽充数者无所遁形,善之善也!”

  耶律楚材这连着三篇政论一出,满朝反对之声顿时哑然。

  “崔卿以为耶律楚材如何?”

  报纸放在圆桌之上,赵与莒微笑着问崔与之,风过竹林,沙沙声传入殿内,为这大殿中平添了几分清气。

  崔与之是粤人,有些怕冷,如今虽已经二月,但春寒还在,故此他抱着一只小火炉,这是天子御赐之物。他身上穿的棉袍、头上戴的棉帽,也都是天子钦赐。听得赵与莒问话,他稍起身道:“十年之后,必为宰相之才也。”

  “崔卿就是老成,明知道朕问的是耶律楚材这三篇文章。”赵与莒呵了一声道:“崔卿,朕不瞒你,这博雅楼学士之职,其实是朕想设的,只是朝中衮衮诸公,未必肯让朕设此职司,朕只得如此迂回了。”

  “官家锐志进取,朝臣踏实求稳,二者免不了有些冲突。”崔与之颔首:“不过官家深知老子刚不能久柔不能守之道,与本朝神宗相较,似是尚胜一筹。”

  “这等话语,也只有崔卿敢在朕面前说道。”虽然崔与之这话语稍有马屁之嫌,但赵与莒心中自评,也觉得自家比起神宗皇帝要强上不少。神宗用王安石变法,向来多为史官所讥,而崔与之在此,自然不是讽刺,而是实打实地赞赏。至少他所说的“不以学术杀后世”与王安石“祖宗不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崔与之身材不高,长得也是其貌不扬,但此时他肃然道:“官家沉稳,臣自是看在眼里,朝臣之处,自有臣一力担当,只是官家设这博雅楼学士,是一世之法,还是百世之策?”

  “自是百世之策!”赵与莒毫不犹豫地答道。

  崔与之点头,皱眉,然后又道:“既是如此,若是后世子孙有不肖者,借这博雅楼学士为小人侥幸进身之阶,当如之奈何?”

  “不设博雅楼学士,便可断绝小人侥幸进身么?”赵与莒叹息道:“天子不免有昏君,士大夫也不免有j臣,小人进身,在所难免。”

  崔与之默然,诚如赵与莒所言,不设博雅楼学士,也会给小人可乘之机,指望以一种万世不更的制度杜绝小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朕设这博雅楼学士,只咨顾问,不与实权,已经是限制日后小人借此弄权了。”赵与莒又道:“况且流求献土以来,功劳匪小,但流求大小官吏,尽无品秩,非天子奖功罚善之道,海外番邦朝贡,尚有封赏,况乎献土之臣?中华上国,向来厚番邦而薄己民,此事至朕绝矣!”

  赵与莒说这番话时是有感而发,故此说得铮铮然有如金石交击,崔与之顿首道:“陛下所言甚善,昔者隋炀帝以长安百姓之财而厚遇外邦之使,仍难免‘隋亦有贫者’之讥,君以民为重,这民自是本国之民,朱子重华夷之辨,陛下得之矣!”

  这话说得赵与莒一口气险些未曾喘出来,盯着崔与之好半晌,这才哈哈大笑道:“崔卿实是妙人。”

  崔与之淡淡一笑,却不回应。天子不喜理学,虽然重用真德秀、魏了翁,但理学之士仍有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