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不狠,地位不稳》
正文 o2起争执
一刻钟后,雨势微歇。
若兰这才带了锦儿施施然的朝着司氏住的正院松香院走去,一路上遇到丫鬟婆子俱都低眉垂眼退立一旁,有那消息灵通的,看着若兰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淡淡的怜惜,但转而想起这两年随着大姑娘长大,她与司氏之间的斗法,当下便又讪讪的低了头。
不多时便到了司氏的松香院,小丫鬟远远的见了,一边屈膝行礼,一边回头对屋里道:“夫人,大姑娘来了。”
下一刻,帘子一掀,司氏身边侍候的管事妈妈张妈妈顶了张圆圆的笑脸迎了出来,“大姑娘可算是来了,老奴正想再去迎迎您呢,不想这就来了。”
若兰勾了勾唇角,给了张妈妈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轻声道:“才香云跑了一趟,妈妈又急着跑一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个欠债的呢!”
张妈妈的笑便僵在了脸上,扯了扯嘴角,心道:这大姑娘说话是一日比一日毒了!可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仍旧笑了上前,虚扶了若兰,讨好的道:“瞧姑娘这话说的,一家人,本就该互帮互助的,哪就有什么欠债还债的说法了!”
若兰冷冷一笑,自持着身份,不再与张妈妈多说。
屋子里,将若兰那番话尽数入耳的司氏,尖尖的脸上,一对略显锐利的眸子由不得便阴沉了几分,但转瞬却又被压下,重新绽了抹笑,目光温和的看着朝里走来的若兰。
“来了,”司氏朝若兰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又使了一侧侍候的香婵沏茶,一边对若兰道:“没淋湿吧?”
若兰摇了摇头,淡淡道:“还好。”
对她的冷淡,司氏早已习以为常。当下笑笑,便不再开口。
待得香婵奉了茶,张妈妈令屋里侍候的丫鬟都退下后,司氏这才看了若兰,放了手里的茶盏,轻声道:“想来,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吧?”
若兰捧着茶盏的手便顿了顿,稍倾,她举 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后,嚼了抹淡笑,抬头看了司氏,“太太这话倒说得奇怪了,我又没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太太心里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司氏之所以这般说,却是因为碧荷院的一番动作早就有人报了来与她知。此刻听了若兰故作糊涂的话,她挑了挑唇角,目光微垂,看了手上闪着幽芒的猫眼戒指,由不得便讥诮的一笑。
谢若兰啊,谢若兰,到得这个时候,你还要逞口舌之快么?罢了,便先让你得意一番,待会就是你哭的时候了!
“叫你来,其实也没别的事,我与你父亲为你相看了一桩亲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若兰眉梢间划过一抹嘲讽,道:“太太的意思是,只要若兰说不,这亲事就作罢?”
“自然不是!”
司氏断然道,看向若兰的目光里再无笑意,嘴唇抿得紧紧,神色间霍然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若兰看着被她撕下伪装露出真面目的司氏,眉宇间掩了一抹笑意,点头道:“即是如此,那太太令人喊了若兰来,又是为何?”
“……”
司氏怔在了那。
一侧的张妈妈便暗暗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夫人吃穿用度虽说从来不缺大姑娘,但若说情份,二人间却也是淡薄的很。她是从小侍候司氏的人,自是知晓司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谁也不会想到,这大姑娘竟是这般灵慧的一个人。总是能三言两语便逼得夫人失了分寸。张妈妈正欲开口,劝解几分,不想,若兰却再度开口了。
“太太您是若兰的长辈,见过的人经过的事自是比若兰不知多了多少。想来,您肯定也知道,这世上,但凡做了表子还想立牌坊的事,那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谢若兰!”
“啪”一声,司氏拍着身边的桌案站了起来,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撞得“铮铮”作响。她瞪圆了细长的眸子,神色狰狞的看着若兰。
若兰不为所动,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深了几分。
这些年来,司氏虽从不短她的吃穿用度,可每每当她想要跟父亲亲近时,司氏便会用那种三分讥诮七分阴狠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她。等得她想细究时,司氏又恢复了原先的淡定从容。
这样的感觉伴随着她从小到大,从前,她不明白,但随着景明,若芳,若英的先后出生,父亲日渐对她的疏远,对弟弟和妹妹的喜爱,她才明白。这个家里,她是多余的!
六岁后,她便再没喊过司氏母亲,人前人后都是一声“太太”,父亲为此专门找她谈了一次话,那也是她从三岁后,父亲唯一一次跟她的谈话。
此刻,看着司氏那从来掩饰得极好的虚伪被她撕开,若兰心里生起一抹快意的感觉。
司英秀,卖我之前,先掂量下自己的份量吧!
“大姑娘,其实这桩亲事,是老爷的意思。”张妈妈扯了扯司氏的袖子,笑了上前,轻声与若兰道:“太太也只是受老爷所托与姑娘说说,姑娘若是不愿意,回了老爷便是。”
若兰冷冷一笑,那对漆黑如寒星的眸子淡淡的撩了眼张妈妈,淡淡道:“妈妈这话说得好是奇怪,我一个大姑娘家的,去找父亲说自己的亲事。妈妈果真好规矩!”
张妈妈一滞,当即便讪讪的退了下去。
司氏这会子也算是冷静下来了,她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坐了下来,端起桌上已然冷掉的茶,啜了一口后,沉声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多事了,想着你必竟不是我亲生的,这又是你一辈子的事,才好心想着听听你的意思。既然,你不领情,那便算了。”
拿父母之命来威胁她?!
若兰心底一声冷笑,凝了司氏道:“那一切便凭太太做主吧,若兰告辞。”
话落起身,屈膝一福,便退了下去。
才走到月洞门边,便听到身后一阵碎瓷声,司氏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不识好歹的东西,果真是有人生没人教,当真以为她是个什么人物不成!”
若兰的身形一顿,袖笼里的手紧紧的攥了攥。
“姑娘!”锦儿颤声上前。
若兰深吸了口气,缓下心头的怒火,对锦儿道:“走吧。”
正文 o3姐妹之争
“姑娘,万一太太她当真就拍板订下了这门亲事,可怎么办?”锦儿一脸忧色的看了若兰。
若兰挑了唇角冷冷一笑道:“放心,她不敢。”
锦儿还想再问,门外突的便响起杂乱的步子声,下一刻,门帘子一甩,四姑娘若芳一脸怒色走了进来。
“谢若兰,你太过份了。”
若芳屋里侍候的丫鬟冬寻,小脸在门外闪了一闪便不见了。
锦儿才要上前,不想若芳那像极了司氏的细长眉眼霍然一挑,怒声道:“没长眼睛的东西,我跟你家主子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锦儿本就对飞扬跋扈的若芳有些害怕,原是想上前对道几句,此刻听了若芳的喝斥,虽心中仍怕的很,却还是退回到了若兰身侧,小心的戒备着若芳。
这时候,若兰才微微的挑了眉头,目光不悦的看了若芳,眼见若芳乌黑的眸子里像有两团火在烧一样,却是淡淡问道:“你又发哪门子的疯?”
“我发疯?”若芳气极失笑,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一对像极了司氏的眸子里两团火烧得她面色都狰狞起来,下一刻,她怒声道:“你说我发疯是不是?那我就疯给你看。”
话声才落,上前一步就要把若兰屋里的黑漆圆木桌给掀了,但却因着她必竟人小,力气使不上,掀了几次都没能掀翻,索性便抬手往桌上大力一挥,茶具器皿“稀哩哗啦”落地碎了一片。
站在若兰身侧的锦儿尖叫一声,紧紧的护住了身后的若兰,脸色苍的看着一地的碎瓷,人都傻了。
若芳却是冷冷一笑,挽了袖子便朝若兰冲了上去。
这是打了东西不算,还要打人?!
锦儿连忙迎上前,站到了若芳跟前,嘶声道:“四姑娘,您也不小了,好歹也顾忌点自己的名声!”
若芳原就是知晓司氏吃了若兰的排头才冲上门寻事,此刻听得锦儿的话,越发气得鬓角青筋纠结,满目赤红,像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嗷”的一声,便再度冲了上前手脚不要命的往锦儿身上招呼。
“狗东西,你是什么东西,敢冲我大喊大叫的。”
锦儿不敢躲,怕一躲若兰的拳脚就要招呼到若兰的身上,只是嘶了声对外喊着,“冬寻,你还不来劝着你家姑娘,若是大姑娘有个好歹,你就等着被发卖出去吧!”
一直立在一侧的冬寻这才期期艾艾的上前,作势拦着若芳,嘴里劝道:“姑娘,您消消火,歇歇气吧,自个儿的身子重要!把自己气坏了,夫人又该心痛了。”
听着冬寻这劝解的话,锦儿气得差点就晕了过去,却在这时,一只手将她往后拉了拉。锦儿怔然,担心的看着她家姑娘。
“发够疯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累得气喘吁吁的若芳霍然抬头朝若兰看了去,却被后者脸上那似笑非笑的一抹讥诮给刺得双眼一痛,当下,不由分说的抬手便挥了过去。
“姑娘小心!”
得了消息急急赶过来的丁妈妈眼见得若芳那一巴掌便要打在若兰脸上,心疼的恨不得飞了过去。
冬寻撇了脸,唇角嚼了抹幸灾乐祸的笑。
“啪”
一声脆响。
屋子里便似突然静止了一样,落针可闻。
稍倾,这片静谥却是被一声怒喊给打破。
“谢若兰,我要杀了你!”
若芳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不顾一只手还被若兰擒在手里,另一只手连着脚对着若兰便是一顿乱打乱踢,九岁的人,手脚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重,但若兰却也没打算惯着她。在若芳的脚踢过来时,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再次毫不犹豫的扇了过去。
“啪!”
又是一声脆响,不多时,若芳的左右两边脸颊都红了起来。她的目光越发疯狂的看了若兰,但在对上若兰似淬了毒一样,幽深幽深的眸子时,又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姑娘,”冬寻回过神来,连忙抢上前,将怔愣的若芳护到了身后,一脸不满的看了若兰,“大姑娘,四姑娘年纪小不懂事,您担待着点,奴婢这就去请了夫人来。”
好个小蹄子!若兰撇了眼目光狡诈的冬寻一眼,点头道:“去吧,记得告诉夫人,我屋里这套粉彩十样锦被四妹妹给摔了,让她从库房里找套差不多的抵上。”
冬寻原不过是警告若兰,她就这样打了若芳,夫人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却不曾想,若兰不但不怕,还说要让夫人赔她的茶具!一时间便被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谢若兰……谢若兰……”
一边的若芳颤了手摸着自己滚烫的脸,怎样也没想到,素来没什么脾气的若兰会动手打她,嘴里反复念叨着若兰的名字,目光又是惊疑又是骇然的看着一脸神色淡淡的若兰。
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该是这样的!
若芳摇着头,下一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掉头便往外跑。
只才跑到门口,便撞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熟悉的香味入鼻,若芳哭得更凶了,她一把抱着得了消息急急赶来的司氏,嘶声喊了起来,“她打我,她竟然敢打我!”
司氏看着自己女儿两边脸上的手指印,当即气得身子一晃,若不是身侧的张妈妈飞快的伸手扶了一把,怕是就要倒在地上。
颤了手抚着若芳微微肿起的脸,哆了嘴唇道:“去,去,去请了老爷来。”
张妈妈连忙应下,使了身边侍候的香婵往前厅去报信。
谢弘文尚未来,由着奶娘带着在花园里玩的五姑娘若英迈着小短腿急急的跑了来。才进门,看到哭倒在司氏怀里的若芳,当即不由分说的便冲进了屋,对着若兰骂道,“小娼妇,我让你打我四姐。”
话落,手里一直攥着的石头照着若兰便扔了过去。
锦儿自听到若英的声音便起了防备,此刻见着若英手里扔出来的东西,想也没想,便挡了过去。下一刻,额头一痛,一阵温热流了出来。
若兰的惊呼声亦同时响起!
“锦儿!”
正文 o4一场闹剧
丁妈妈一边招呼着小丫鬟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边不时的抬了头朝内室看去。守在门口的张妈妈每每对上丁妈妈的目光,都会扬了扬眉梢,给丁妈妈一个“你家姑娘要倒霉了”的笑脸。
“妈妈,姑娘她……”锦儿头上包了个帕子,自耳房里走了出来,一脸担心的朝内室看过去。
丁妈妈摇了摇头,叹口气,轻声道:“阿弥陀佛,菩萨会保佑姑娘的!”
待得收拾好,两人也不敢走远,便坐在了纜|乳|芟拢茸畔1?br />
屋子里,谢家二老爷谢弘文目光阴森的扫了眼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下首的若兰,耳边不时的响起司氏轻声的啜泣声,本就拧紧了的眉头,这会子便似拧得跟麻花一样了。
“若兰,就算是若芳不懂事冲撞了你,可你是做姐姐的,难道就不该让着她点?”
司氏掩在帕子下的脸便绽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倒在她怀里的若芳吸了鼻子,才想言语,不防司氏的手暗暗的掐了她一把,若芳抬头,见司氏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按捺下了。
若兰虽是看不到这母女俩的互动,但目光落在一脸正义凛然的谢弘文身上,又看了看他身侧低眉垂眼拥了若芳的司氏,再又看到司氏身侧将若英拥在身前不言不语的景明时,唇角再次勾了抹自嘲的笑。
该?怎么就不该呢?!
虽说父亲态度是早就想得到的。若兰一直以为她会很平静,可是没有,再次面对父亲毫不掩饰的偏颇,她还是感觉到了胸口刀绞般的痛!
屋子里的狼藉,他视而不见!锦儿流了一脸的血,他同样视而不见!
他看到的是司氏的不满,若芳的委屈,若英的义愤填膺,她们才是他在乎的!至于自 己……若兰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满嘴的苦涩,抬头对父亲挑了挑唇角,浅浅一笑。
“你……”谢弘文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时候若兰还笑得出来。“你还笑得出来?”
“那女儿应该怎么样?”若兰垂了眸子,掩下喉咙刀割似的痛,静静的看了自己裙摆上一滴已呈暗红的血迹,轻“嗤”一声,冷声道:“父亲是想要女儿痛哭娘亲早逝,无人庇护;还是痛哭,家风已坠,尺缕斗粟姐妹阋墙?”
若兰的话一落,原本就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屋子里,越发的静了。
在这片静谥中,数道目光直直的落在若兰身上。
司氏的一声嘶喊,最先打破这片静谥。
“大姑娘,你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你还有没有良心?”因为生气,司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她却似浑然不觉,一对红肿如桃的眸子死死的盯了若兰,泣声道:“我司英秀自问,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对你,我问心无愧。”
若兰迎着司氏咄咄的目光,眉梢微扬,唇角便有了一抹讥诮的笑。
司氏对着她的笑,瞳孔攸的一紧,下一刻,人便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
那是一种不屑的蔑视,这样的一个笑,比说千言万语更能伤人!司氏眼一闭,整个人便往后倒下去。
“娘亲,您怎么了?”若芳自司氏怀里挣了出来,摇晃着神色难看的司氏,“娘,娘您别吓我,您说话啊。”
一侧的谢景明将怀里的若英一放,便冲了上前,一把扶了司氏,掐了司氏的人中,又抬头对若芳喝道:“快去倒杯水来。”
“娘,娘……”
五姑娘若英站在那立时扯了喉咙,发出震天的哭声。
若兰看着哭得脖子上血脉卉张的若英,眉眼微垂敛尽了眸中之色。
她以为若英会像刚才一样,不管不顾的便冲上来打她,不想,若英却是站在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若兰扯了扯嘴角,目光微抬,朝半跪在炕沿下的谢景明看去,不想这个时候谢景明也正抬眼朝他看过来,四目相撞,瞬间如同针尖对上了麦芒,两人各不相让。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一声怒喝,若兰被谢弘文踢得身子一个踉跄,膝盖一软,便要跪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了谢景明眸子里似是有抹火花在跳动。若兰咬了唇,目光划过一抹狠历,嘴里大声道:“父亲,饶命啊!”
下一刻,“咚”一声,她狠狠的撞在了炕沿上,在一室人惊怔的目光里,她眸底含笑,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屋外听得若兰那声惊呼的丁妈妈脸上神色一变,不由分说的便朝屋里冲了进去。
门口的张妈妈才伸了手去拦,丁妈妈一记狠历的眼神剜了过去,一把将张妈妈推开,怒声道:“滚开!”
才冲进屋里的丁妈妈便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到了。
若兰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屋子里不任是老爷还是司氏又或者是三少爷四姑娘,人人都是是目光怔怔的看着人事不醒倒在地上的若兰,没有人上前查看。
“姑娘!”丁妈妈哭喊着上前,将地上的若兰抱在怀里,目光落在若兰已经肿起青紫的额头上,眼泪哗哗的便流了下来,丁妈妈仰起脸,一脸狰狞的瞪了似木头般的谢弘文,嘶声道:“二老爷,我们大姑娘到底哪里做错了,被两个姑娘打上门不说,还要被您这个亲生父亲往死里这样打?您若是觉得我们姑娘实在碍您的眼,何不就将姑娘打发了前太太的庄子上去,落个两相干净!”
倒在丁妈妈怀里的若兰,就差跳起来说声“好”!
丁妈妈,这番话可真是太给力了。不枉,她这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下子。
“荒唐,荒唐……”谢弘文被丁妈妈这么一逼,当即便变了脸色,指着丁妈妈怒声道:“我道大姑娘这些年来,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却原来都是你们这些狗东西给教唆的……”
丁妈妈却是不去理会谢弘文,扬声对外面喊了起来,“锦儿,你还不快去请大夫,大姑娘若是有个好歹,我们都别活了,一起到太太坟前死个干净。”
屋外的锦儿应了声,嘴里哭喊着“姑娘……”,边哭边喊朝门外跑。
张妈妈待要去拦,耳边却是响起丁妈妈一声吼:“张婆子,你还不快来帮着我将姑娘抱榻上去。”
“妈妈,我来吧!”谢景明上前,探手去接丁妈妈怀里的若兰。
却在这时,若兰悠悠的睁了眼,才睁眼,她便身子抖成一团,紧紧的往丁妈妈怀里缩,哭喊起来,“妈妈救我,父亲他要打杀了我……”
正文 o5太太待你不薄
大夫是平榆县有名的大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后,开了张清心养神的方子,又给了盒散血清淤的药膏,由着张妈妈陪了笑脸送出去。
屋子里,司氏几人早已退下,只留下谢弘文一人默然无声的坐在那。
不多时锦儿将熬好的药送了进来,若兰一口饮尽,就着清水漱了漱口,摆摆手示意锦儿退下。
一边的谢弘文忽然道:“蜜饯呢?你小时候但凡吃了药就要蜜饯的。”
他的话一落,屋子里便似突然被密封起来了似的,连空气都静止了。
若兰掀了掀眉眼,目光安静的看向说完便有些无措的父亲,原来,父亲他还记得她也是个怕苦的人!可是,这些年来,她早已经苦得不知道什么是苦了啊!
“我……”谢弘文目光讪讪的看向若兰额头上那个青紫的包,下一瞬,瞥了目光,晦涩的道:“若兰,你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若兰自是知晓谢弘文话里的意思。
想来,谢弘文也被她那句“父亲要打杀我”给伤的不清吧?垂了眉眼,若兰掩尽眸中的嘲讽,这样就觉得难过了吗?那么这些年来,她所受的又算什么!
“女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若兰缓缓的抬了眉眼,目光安静的看了谢弘文。
那样一对明澈清亮如同山间清泉的眸子,细长入鬓的英眉,皎洁温润如玉似满月般的脸庞,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虽不言不语,却有着岁月静安的端庄之美。
是什么时候,那个抱着他哭着喊要“娘亲”的女儿,乍然间就长大了?还长得这般……丰韵娉婷!
谢弘文嘴唇翕了翕,好半响才轻声道:“若芳她不懂事,你看在太太这些年辛苦操持待你如同己出的面子上,也不该跟她计较,怎的下手就那般重?”
“父亲嫌我下手重?”若兰目光不容抗拒的直视着谢弘文,淡淡道:“那么父亲又知不知道,若不是有锦儿舍命护着,今天被打的,被伤的都是我?”
谢弘文脸上便有了一抹不悦之色,再怎么说,他也是父亲。若兰这样咄咄相逼,眼里可还有他?!
“可是现在伤的是若芳!”
“所以呢?”若兰不让自己脸上显出受伤的表情,对于一个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人来说,你的受伤,只会让他觉得,你是活该。她清亮的眸子如同星星般,灼灼的盯着谢弘文,“父亲,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这是什么话。”谢弘文勃然大怒,他紧紧的抿了嘴,脸涨得通红,目光死死的盯了若兰,喘了粗气道:“你埋怨我?你恨我?”
“女儿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谢弘文如同被踩了痛脚,在屋子里胡乱的转着圈,一边转着圈,一边喘了粗气,嘶声道:“我原以为你大了,懂事了,能替为父分忧了……想不到……想不到……”他一连说了几个想不到,最后蓦的在东窗下站定,抬手便将花几上长势正好的一盆墨兰掀翻在地,指了若兰怒声道:“白眼狼,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么?!
若兰勾了勾唇角,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原来在父亲的眼里,她就是这样的啊!
门外一直听着里面动静的丁妈妈和锦儿脸色同时白了白。
老爷,怎么可以这样说姑娘!
“原来,我在父亲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若兰低垂了眉眼, 敛尽眸中痛色,稍倾吃吃一笑,冷声道:“父亲既是这般不喜我,何不将女儿送回京都,让女儿替父亲在祖母身前尽孝。”
谢弘文想不到若兰会说出回京都的话。
谢家老太爷是前朝内阁大学士,隆泰五年,因宦官杨天元勾结秦王发动宫变,囚禁隆泰帝,欲逼隆泰帝禅位秦王。然最终宫变失败,谢老太爷牵扯其间,被迫致仕。不久,便抑郁而终!
那时,他与丁氏正大婚没多久。
太夫人钱氏大悲之下,竟将一切怪罪到丁氏头上,说是丁氏命相不好,给谢府带来灾祸。便连侍疾也不让丁氏上前,但凡有事只交待大儿媳崔氏。
更甚至,三弟弘博成亲之时,竟让人将丁氏拘在了屋里,以至丁氏大怒大悲之下动了胎气,四个月已经成形的哥儿生生的落了下来。
太夫人据此更加断定丁氏是福薄之人,一连往他屋里赏了四个丫头,也就是那时候丁氏落下了病根,虽说后来有了若兰,但却在产下若兰二年后,撒手人寰。
这些事,谢弘文很清楚,身为丁氏身边的一等丫鬟,丁妈妈不可能不将这些事告诉若兰,可若兰却还是提出,她愿意回京都在太夫人面前尽孝。
谢弘文目光诧异的看着若兰。
“为什么?”
若兰看了一脸不解的父亲,真的想问一句,她留在这,跟回京都侍候太夫人,有什么不同?
许是前尘旧事终于触动了谢弘文的心,他闭了闭眼,稍倾开口道:“杜公子的婚事,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回京都的话,以后不要再提!”
话落,目光又落在若兰额头上的青紫,叹了口气,轻声道:“为父待你的心,和若芳,若英是一样的。”
若兰闻言便要开口,不想谢弘文却是摆手,阻止她开口。
“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话落,当真甩手便走,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对若兰道:“不管怎么说,太太这些年来待你不薄,过几天,去给她赔个不是吧!”
见若兰没什么反应,谢弘文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若兰直至谢弘文走远了,才身子一软,倒在了身后的榻上,抬手捂了脸,任由眼泪流了满脸。
“姑娘,您真的不用再嫁给那个短命鬼了?”
耳边响起锦儿惴惴不安的声音。
若兰缓缓的移开手,带泪的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道:“你觉得她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吗?”
锦儿闻言,由不得便脸色一白,颤声道:“那姑娘这番苦不是白吃了吗?”
“唉……”若兰长长的叹了口气,眼见锦儿和丁妈妈一脸忧色,为免她二人难过,苦中作乐道:“也不全然,不管怎么说,我在这府中日子艰难的名头总算是坐实了。”
正文 o6再出毒计
碧荷院里的主仆三人暂时松了口气。
松香院,司氏却是脸色极其难看的对着屋子中央大喊大叫的若芳怒声道:“你闹够了没,闹够了,就给我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您也嫌弃我!”若芳涨红了脸,恨恨的瞪了司氏,不甘的道:“我被人打了,您不帮着我出气,还来骂我!”
话落,跺了脚便要往外跑。
“站住!”一声略显稚嫩的喝斥声响起,谢景明一手牵了若英,一边站了起来,目光阴沉的撩了眼扶了额头一脸无奈的司氏,将若英推了过去,这才对伤心大哭的若芳说道:“你挨打,娘亲不心疼,不难过?”
若芳自来便有些惧这个平日里不大说话的兄长,这会子见谢景明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由不得便心下打了个寒颤,小心的退了半步,嚅嚅道:“娘亲她怪我……”
谢景明看着一脸固执的若芳,颇为头痛的摇了摇头。
两个妹妹都是火筒子,一点就着的脾气。
这样的她们,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任何时候都言笑吟吟,让人难识真情的谢若兰的对手?
“娘,她没有怪你。”谢景明牵了若芳的手,将她带到司氏跟前,轻声道:“娘,她只是在生气,生气因为你的蛮撞,与杜家婚事怕是不成了。”
若芳霍然抬头看了司氏,惊声道:“为什么?她谢若兰都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娘拿定了主意,她就是反了天也没用!”
谢景明还欲再说,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司氏推了把身侧的若英,轻声道:“还不快去迎你爹爹。”
若英圆白的脸上先是怔了怔,下一刻,立刻撒了脚丫子,飞快的跑了出去,嘴里大声喊道:“爹爹,回来了。”
谢弘文才进屋子,便看到粉白嫩嫩的小女儿兴冲冲的跑过来,当即,便呵呵笑了,将若英抱在了手里。正欲与司氏说道几句,抬头对上司氏一脸晦涩的笑,心下便闷了闷。待看到若芳哭得红肿的眼,长子更是眉眼轻垂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心下的涩味越发的重了几分。
将若英放在地上,谢弘文上前牵了若芳的手,怜惜的道:“别哭了,明儿让你娘带你去蘅芳轩买胭脂水粉去,好不好?”
“不好!”若芳跺了脚,泣声道:“脸都肿了怎么出门?”
谢弘文闻言,目光落在若芳隐隐还有指印的脸上,眼里满是痛惜,柔声道:“爹爹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去招惹她,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哪里去招惹她了。”若芳哭了道:“娘被她气得心绞痛,我一时不服,便想去问问她,谁知道她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就打人!”
“若芳!”司氏历声喝斥着若芳,一边悄然的打量谢弘文的神色,眼见谢弘文眉宇间隐隐有一层青郁之色,当下便上前,一把将若芳推到张妈妈手里,连声道:“越发纵得没个样子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她是长姐,我们是一家人,让着些不吃亏,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我怎么不让她了!”若芳委屈的看了司氏,红了眼眶 道:“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先仅着她?我争了吗?我抢了吗?”话落,一把将若英扯到跟前,嘶声道:“就连若英这么小,都是凡事让着她,还要我们怎么样啊!”
“你还说,你还说……”司氏急得脸红白赤的,对一边的张妈妈怒声道:“你还不快将她领下去,谁家的小娘子会跟她似的,一句一句不饶人。”
先头还笑嘻嘻的若英,这会子“哇”一声哭了出来,抱了若芳,哇哇大哭道:“娘亲不骂四姐,娘亲不骂四姐。”
一时间,屋子里当真是愁闷凄惨,让人鼻子发酸。
张妈妈红了眼眶,上前抱了若英,又对咬了唇哭的若芳道:“四姑娘,你就少说几句吧,夫人她心里若啊,你做姑娘的不体贴她点,谁还能体贴她?”
一句话,只听得谢弘文是肚子里好似喝了几坛老醋,酸得他眼泪直往外冒。咬牙,忍了心中的痛,看了谢景明道:“景明啊,你带着妹妹们下去,我跟你娘有事说。”
“是,父亲。”
谢景明站了起来,带着若芳往外走。
屋子里,只剩下谢弘文和司氏时,谢弘文起身倒了盏茶递到司氏手里,柔声道:“英秀啊,是为夫的对不住你。”
“老爷,是妾身没做好,是妾身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姐姐。”司氏慌忙站了起来。
谢弘文摆了摆手,在司氏身侧坐定,见司氏还站着,拍了拍司氏的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将司氏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搓了搓,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若兰说要回京都去!”
司氏眉眼便急剧的跳了跳,略一犹豫,便断然道:“不行。”
谢弘文抬头朝司氏看去。
司氏垂了眉眼,一脸哀泣的道:“老爷,太夫人年事已高,大嫂要主持府里中馈又要照顾大伯和几个哥儿姐儿的生活琐事,哪里还能顾到大姑娘。若是说姑娘的舅家还在,妾身也不说这话,眼下却是姑娘孤身一人,妾身……妾身实在不放心。”
谢弘文点了点头,一脸欣慰的看了司氏,重重的捏了捏司氏的手,沉声道:“英秀,我没看错你,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心里还想着她。”
司氏微垂了眉眼,眸间飞快的闪过一抹暗芒,嘴里却道:“我当初对着姐姐的牌位发过誓,一定要好好待大姑娘,视她如若己出。”
“委屈你了,”谢弘文又是愧疚又是欣慰,“这些年你受累了了,我心里都记得。”
“老爷,千万别这么说。”司氏连忙道:“这都是妾身的份内之事,是妾身没有教导好四丫头,五丫头,让她们惹了大姑娘不高兴,妾身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谢弘文摆了摆手,“四丫头和五丫头很好,你不必说她们。”
司氏眼里便有了一抹隐隐的笑意。
却在下一刻,耳边蓦的响起谢弘文略显萧瑟的声音。
“英秀,杜家的婚事算了吧!”
正文 o7谁也不会坐以待毙
沿池修建的抄手游廊,一边是花落莲立的一池秋荷,一边却是枝杆虬结,花朵蓊蓊郁郁密密匝匝的紫藤花架。
若兰一边剥着手中的莲蓬,一边微抬了眉眼,看着不远处欢声笑语的姐妹二人,几不可见的挑了眉头,淡淡道:“真是糟贱了这大好风景。”
锦儿却是心有余悸的道:“大姑娘,我们回去吧。”
“你怕什么!”若兰冷冷一笑,目光对上自远处朝这边看来的若芳,冷然道:“她若还是死性不改,我不介意再替司英秀教训她一顿。”
“可是……”
若兰摆了摆手,锦儿的担心,她自是明白。
可是明白又能怎样!司氏是一定要将她卖了的。而,她唯一能抗争的也无非就是在他们卖她之前,恶心恶心她们。既然左右都逃不过那个结果,她何不让自己活得畅快些!
两人的目光厮杀数回,便在若兰料定若芳会再次上前寻衅时,不想,若芳却是冷冷一哼,一脸不屑讥诮的撇了眉眼,将若英的手一牵,转身便离了这长廊。
这到是有点奇怪了?!
锦儿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双手合什,连声道:“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总算是走了。”
若兰撇了撇嘴,心里的担忧却是愈盛,她到不怕若芳上门找事,怕的却是素来喜形于色的若芳却知晓藏事了!那对她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略一沉吟,便对锦儿道:“你去打听打听,看看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是,姑娘。”
锦儿匆匆的退了下去。
若兰手里拿着个剥了一半的莲蓬,目光怔怔的看着那一池已呈半枯的荷叶。
这几日外头没什么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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