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神情之间满是倨傲的,除了胡瀚阳又能是谁?再隔几步却是一袭象牙白袍子,只在衣摆处绣着丛青色的竹节纹路,通身上下除却发间一根白玉簪再无他物的少年公子。此刻,一对山泉似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朝这边看来。
若兰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打量,只匆匆一眼,他便撇了脸,将目光落在脚边的山茶花上,耳边却听到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话语声,间或夹杂着几声肆意的笑声。
“瑞郡王府……庶出……郑家……候府嫡女……”
这是在拿温嘉懿和郑秀丽作发比较了?
若兰心并没有一惊,便悄然去觑一侧的温嘉懿,眼见温嘉懿清秀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恼怒之色,她身后着一袭秋香绿织锦福心纹褙子的丫鬟俏脸生寒眼见便有有发作之势,温嘉懿却在这时开口说道。
“站得久了,果然有些凉,三姑娘我们换个暖和些的地方吧?”
方婉蓉连忙上前,轻声道:“秋意轩那边祖母请了海棠社的程小衣唱《春秋配》,郡主若是不嫌吵,不若我们去那坐坐?”
《春秋配》讲的是一出才子佳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戏中少女姜秋莲生母早逝,父亲新娶继室,继母却是个心肠歹毒之人,逼着好端端的小娘子每日里去山中捡柴,一日秋莲路遇公子李春华,李同情秋莲的遭遇赠银相助,秋莲对李春华产生爱慕之情。
继母知晓后,却唆使外甥侯上官深夜j杀姜秋莲,不想却误杀了||乳|母,于是嫁祸给李春华,诬陷李春华杀死||乳|母拐走秋莲,将李春华告上公堂。县官受贿枉法将李春华屈打收监。秋莲连夜逃离家庭寻父鸣冤,巧遇李春华挚友、占山为王的张彦行带领弟兄下山营救李春华。最终张彦行假扮朝廷大员赶至公堂,惩处后母、侯上官及县官一干恶人,救出蒙冤的李春华,并当场让李、姜二人拜堂成婚。
温嘉懿虽说并没多大的兴趣,但总好过站在这湖岸边被人品头论足强!当即便点了头。
方婉蓉连忙使了身边的小丫鬟赶在前面去安排,她则满脸笑容的与温嘉懿说着那程小衣,“都说这剧目最难唱的便是宗祥符调慢板唱腔,偏那程小衣却是一咏三叹,九曲回肠,当真唱得人如痴如醉,回味无穷。”
温嘉懿在一旁温温和和的笑着,不时的附合着说上几句,不热络,但也不让场面冷下去。
若兰在一旁小心的看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哀于庶出,还是本性便是这样温和的人,一袭话下来,温嘉懿虽说大多时候都是附合着方婉蓉的话,但却总在关健的时候能开个头,让方婉蓉得以继续下去。
这郡主到不似别的高门贵女那般难以相处,竟是个很难体谅人的!
“大姐姐,”若晴忽的在若兰身后出声道:“大姐姐,四妹妹她不见了!”
若兰悚然一惊,是了,她们适才去花房时,方婉蓉让若芳等的不就是这滴翠亭吗?她们在这待了这许久,却是不见若芳的人,难不成若芳久等不见她们,独自去花房寻她们了?
“让丫鬟在这附近找找,”若兰轻声对若晴道:“或许四妹她嫌闷,走开了。”
若兰正待开口使了锦儿四处去找找,将她二人对话听在耳里的方婉蓉上前道:“你们的丫鬟对这府里都不熟,还是我使了人去找吧,也有可能,四妹妹她跟别的姑娘一起玩了。”
若兰想了想,觉得方婉蓉说的话有道理,便点头道:“这样也好,妹妹若是寻见了,便让她去秋意轩与我们一道吧。”
“好。”方婉蓉回头将若兰的话吩咐了下去,眼见玉翠领了几个丫鬟婆子分开寻人,她这才转身对温嘉懿道:“郡主,我们走吧。”
温嘉懿淡淡的点了点头,随了方婉蓉往前走去。
秋意轩在候府的东南角,引了后院的湖水在院子里建了个小池,小池中间搭起高高的戏台,满面粉彩的伶人青衫白衣正站在亭台之上,舞着水袖伊伊呀呀的唱着。
台下零零散散的坐着三三两两的贵人,有闭目击手和拍的,也有窃窃私语轻语浅笑的。这时,听到响动,齐齐朝这边看来,待看到来的几个小娘子里有温嘉懿时,不论是妇人还是小娘子们脸上都绽起了讨好的笑,远远的朝温嘉懿颌首行礼。
温嘉懿回以轻笑,找了个不怎么显眼的角落悄然落坐。
“郡主,这边好似偏了些。”方婉蓉上前轻声道:“我已经让下人在前面收拾出地方来,那边离戏台近些,看得清楚些。”
温嘉懿摇头道:“不必麻烦了,我觉得这里就挺好。”
方婉蓉还待再劝,站在温嘉懿身后的绿荷淡淡道:“我家郡主不喜欢人多。”
坐在温嘉懿身侧的若兰“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不喜欢人多却偏偏挑了人多的地方来!可见再高贵的身份,总也有无可奈何之时。
“你笑什么?”绿荷斜眼挑了若兰。
若兰连连摆手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笑你。”
绿荷冷冷一哼,鼻子朝天的道:“谅你也不敢!”
得,这主子是个和气善解人意的,这丫鬟却是个极难说话极爱摆谱的!有道是阎王好说,小鬼难缠,若兰当即便打定主意,一定要与温嘉懿保持距离!
“绿荷!”温嘉懿不悦的轻喝了一声身后的绿荷,淡淡道:“你要是不想受罚,便向谢姑娘赔礼道谦。”
“郡主!”绿荷涨红了脸看向自家主子,不满的道:“奴婢也是……”
温嘉懿凤眼微挑,目光若有似无的挑了眼一脸不甘心的绿荷,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却是不怒而威,哪里还有之前的温婉柔和!
绿荷瞬间如同遭了烈阳的花骨朵,蔫了下来,对着若兰屈了屈膝,软声道:“奴婢给姑娘赔礼了。”
若兰淡淡一笑,身子微侧避让了绿荷的礼,看了温嘉懿柔声道:“绿荷原不过是与我闹着玩罢了,郡主这般认真,往后绿荷怕是不敢再与我玩了。”
温嘉懿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听了若兰的话便掠过一抹好奇之色。她的丫鬟,她自是知晓,似今日这般当面落人脸的事,绿荷没少做。但能这样落落大方将之归为玩笑之类的若兰却还是第一人!
若兰见温嘉懿看过来,便绽了唇角,回以一个越发大方认真的笑。
她还真没将绿荷适才的不敬放在心上,一路行来,她自问不是十分了解,却也有个八分了解,想来这温嘉懿是个不多事的,遇事能忍上几分,只她身边的丫鬟却是忠心护主的。绿荷适才对她发难,显然是适才湖边的那些话记在了心上,正恼着,而自己却撞了上去。
温嘉懿上下打量了若兰一番,见她笑容不似作假,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到是个大方的,不似她们那般,针眼大的事能弄得天塌下来似的。”
她们?!
若兰微一愣,便明白了温嘉懿话中的她们指的是哪些人,但温嘉懿可以说,她却说不得,是故,若兰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温嘉懿见她不接话,也不勉强,恰巧台上响起婉转绵长的唱腔,她便将目光重新放到台上去了。
“也不知道唱到哪出了!”
“拷打,捡柴两折已经唱完了。”身侧一个略显丰腴,柳眉杏眸穿一袭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的小娘子笑盈盈的探了脸过来道:“现在加演砸涧呢!”
“哦,那可可惜了。”温嘉懿笑了对小娘子道:“听我祖母说,程小衣最擅捡柴这一折呢!”
“是啊!”小娘子眉眼弯弯的笑了道:“你们刚才没来,适才程小衣一开腔,好些夫人都扔了金锞子上去呢!”话落小娘子以帕掩嘴轻声的笑了起来。
若兰不由便多看了小娘子几眼,能静下心来陪着府中大人在这听戏的肯定不是那种谄媚讨好之人。然,小娘子言语之间却又透着有心巴好温嘉懿的意思。
这可真是有趣了!
“这是杜大人府上的大姑娘,杜丹阳,她姑姑杜慧与瑞郡王妃很是要好,适常带着她出入王府,与郡主也算是熟人。”方婉蓉在若兰耳边轻声道。
“杜大人?”若兰微侧了脸,以帕掩了嘴对方婉蓉道:“哪个杜大人?”
“原沧州知州杜宜,杜大人啊!”方婉蓉轻声说道:“听我父亲说,皇上有意让杜大人补吏部郎中的职务呢!”
沧州知州杜宜!
若兰感觉头皮发麻,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正文 65丰氏
“沧州知州?”
若兰无意识的似自语又似问话的轻喃出声。
方婉蓉眼见若兰神色很是难看,不由讶异的道:“是啊,沧州知州,杜宜,杜大人。怎么了?”
若兰连忙摇头,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极力的镇定情绪,但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由自主的觑了身侧的杜丹阳好几眼,顺带着连她身侧那位着天青色软缎的棉衣,深蓝的综裙,打扮得是一派大方,神色恭谨言笑之间却又自有分寸的夫人,都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好一番。
“那她身侧的夫人便是杜夫人吧?”若兰轻声对方婉蓉问道:“行举之间很是大方得体,她身侧那个穿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长褙子姑娘好又是谁?”
方婉蓉顺了若兰的话看了过去,待看清后,轻声道:“嗯,那位确实是杜夫人,她身侧的那位姑娘是她嫡出的女儿,杜丹南,在杜府排行老二,杜丹阳是二房的所出,但排行老一。”话声一顿,看了若兰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杜夫人不论是品像还是气势都很得宜?”
若兰点头,轻声道:“正是你说的这个理,想来年轻个十几年定当得‘赏心悦目’这四字!”
方婉蓉“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与若兰咬了耳朵道:“你到是会说话,十几年前这位夫人不但是赏心悦目,更是有勇有谋,能屈能伸。”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若兰由不得便收了目光,转头看向方婉蓉笑了轻声道:“这可是怎么说的?秀外慧中,兰心慧质倒也罢了,她又不是女将军怎么就有勇有谋,能屈能伸了?”
方婉蓉撇了撇嘴,神色间掠过浓浓的讥诮和不屑,冷冷一笑道:“大姐姐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嗯?”若兰疑惑的看向方婉蓉。
方婉蓉左右瞧了瞧,见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戏台上,没什么人打量她这边,她便冷冷一哼,淡淡道:“人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可当真是说得入骨三分。”
若兰“噗哧”一声笑了,与方婉蓉道:“听着蓉妹妹这话到似是被读书人给欺负的很了,你到是与我说说,姐姐与你做主去。”
“呸!”方婉蓉啐了若兰一口,想着自己那话确实也有些过了,这满朝大员,文官阁老,哪个不是从读书人而起!当下不自在的笑了笑,与若兰凑得近了些,方说道:“我说这话却是有原因的!你可知这杜夫人,丰氏是个什么出身?”
若兰摇头。
方婉蓉撇了撇嘴角,一脸讥诮道:“这位的出身可不一般,她父亲原是建极殿大学士,与外祖父还颇有些渊源呢!”
若兰闻言愕了一愕,她因着从小在南边长大,这京都城里的官员大佬哪里有方婉蓉熟知,当下听了便跟着赞了一声,好出身!
方婉蓉听了,笑意却是越发的冷,淡声道:“确实是好出身,只可惜做下的事却是忒不地道了些!”
若兰便也不接话,只拿一对水盈盈的眸子看着方婉蓉,等着她往下说。
方婉蓉也不卖关子,当下便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说了个透。
“这杜大人在娶丰氏前,原是有一房妻室的。妻室出身还不一般,是当年的内阁首辅江元明的孙女。只江元明的门生不知何故得罪了闽南信国公汤兴平,恰逢那年宦官杨天元发动政变,汤兴平买通皇帝身边的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秋生,构谄江元明与杨天元勾结。江元明被问罪入狱!杜大人,杜宜为保前程,不顾原妻江才为他诞上幼子,贬妻为妾,另迎娶了这丰大学士的孙女,丰氏为正妻。”
若兰听完这则大八卦,当即便怔在那。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方婉蓉眼见得若兰神色似被雷劈了一般,她掩了嘴呵呵在一旁笑着,幸灾乐祸的道:“你到是说说,这杜夫人若不是个有勇有谋,能屈能伸的,她以嫡女之尊会甘愿嫁给杜大人?”
若兰不由便失笑!
却也明白了方婉蓉对丰氏的厌恶由何而来,由来嫡庶之别有如天堑,嫡出视庶出如草,庶出视嫡出如仇!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嫡庶之分。最为明显的便是儿女的婚事上,像丰氏这样嫁给一个有原妻的人,简直就难以让人想像,要知道一般这种婚事,都是为着联两家之好,拿了庶女出面的!
这也就难怪方婉蓉对这丰氏很是看不起了!
心下对这丰氏到是另有了一层想法。只她还没理清这想法,方婉蓉却是一边打量着她,一边狐疑的道:“这满园子的人,怎的大表姐你独独对这杜夫人给上心了?”
若兰心一颤,难道无意间她表现的这样明显?
脸上却是扯了个打趣的笑,看了方婉蓉道:“可不是我上心,是表妹你终于找到个人可以听你说八卦了!是不是?”
“啊,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方婉蓉扯了若兰,不满的喊了道。
若兰便轻声的笑了起来,想了想轻声道:“左右大家都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得了便宜和表妹得了便宜不都是一个理儿!”
方婉蓉原对着若兰还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是个应酬,可这小半天处下来,竟觉得与若兰很是投机,想着这位大表姐,虽说幼年失母,性格什么的却是开朗乐观的很。不觉间便又与若兰亲近了几分。
“说什么呢,你二人嘀嘀咕咕半天,笑得这般贼坏贼坏的。”
随着一道清脆略带活泼的声音响起,若兰便看到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娘子带了两个大丫鬟笑吟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上前就坐到了方婉蓉身边,好奇的打量着若兰。
“这是长亭妹妹。”方婉蓉笑了对若兰道,又回头对身边正打量着若兰的长亭道:“这是我舅舅家的大表姐。”
“大姐姐好。”长亭嘴巴很甜。
若兰见方婉蓉连姓氏都给省略了,只说了个名,想来这其间怕是有什么不方便处,便客气的对着长亭笑了笑,轻声道:“长亭妹妹好。”
长亭是个热络的性子,不多时便夹在二人间,叽叽呱呱的说了起来,只周围的小娘子除却方婉蓉,却是没什么人愿意与她交谈,她也不在意,只管粘着方婉蓉,好几次方婉蓉神色间都有了不耐烦,却又被她硬是压了下来。
待得长亭将主意打到温嘉懿身上,欲要套近乎时,方婉蓉终于忍不住道:“长亭,你还没去看过你姑祖母吧?”
长亭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看向方婉蓉的眼里便有了一抹委屈之色,偏方婉蓉却是看也不看她,只转了头与温嘉懿道:“郡主偿偿这桔子,是南边的那边行商运来卖的,虽说吃起来不比宫里的,但还是挺甜的。”
温嘉懿笑了笑,果真从善如流的取了个桔子递给身边的绿荷剥了吃。
这般将话一岔开,小娘子们便聊起吃食来,长亭看着自己插不进话,抿了抿嘴,带了小丫鬟寻了个空档走了出去。
她一走,方婉蓉连连长吁了口气,没好气的道:“可算是走了。”
“她是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若晴好奇的道:“看起来与你好熟?”
方婉蓉撇撇了嘴,轻声的说了句,若不是若兰和若晴都用心听着,差点便错过了她嘴边的话。只,二人当即脸色便有些复杂起来。
“即是这样的人,怎的还请了家来?”若兰不解的看了方婉蓉道。
方婉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道:“父亲被秦姨娘缠得没法,只得应允了,谁知却是个没眼力的!”
若兰摇了摇头,有心说两句,却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到是若晴,知晓了那长亭其实是秦姨娘娘家的侄女,想起自己的出身时,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若兰撇到她脸上的不痛快,心下叹息一阵,正待找个话头活跃下气氛时,不想方婉蓉身边的玉翠却是急急的自园子外走了进来,远远的便看到她脸色很是惨白,若兰心下一紧,不由便伸长了脖子等着玉翠过来。
“姑娘,出事了!”玉翠急急走到方婉蓉身边,声音颤得厉害,急急道。“舅老爷家的四姑娘出事了!”
方婉蓉脸色一变,霍然转头朝若兰看去。
若兰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处,愣了半刻钟,她朝玉翠看去,声音干吧吧的道:“四妹妹出了什么事?”
玉翠飞快的撩了眼周遭的情形,一步上前,以帕掩了嘴,在若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稍倾步子一退,缩回到了方婉蓉身侧,将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表姐妹二人一时间惊得你看我,我看你,忘了反应。
若兰脑子里一抽一抽的,耳边只有玉翠的话一遍遍的响着。
“四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就去了听花轩,二公子他带着几个公子,邀了红花胡同的韩千素在听花轩唱小曲。四姑娘懵懵懂懂的撞了进去……这会子四姑娘正被二爷给扣着呢!”
虽说若兰来京都时日不长,可那红花胡同,她却是听说过的,那韩千素之名更是如雷贯耳!京都之地秦楼楚馆再没有比红花胡同出名的了!也不知道打哪时候起,戏班里有那长相出众唱功了得,人又聪明的伶人,凭着手段,在京都置了宅子,买了精秀风雅的小童养在院子里,平时只招待这些身份显赫的贵公子。
只若兰怎样也没想到,江夏候府办赏花会,二公子竟敢公然将韩千素请进了府。
还扣下了若芳!一时间,若兰不止是手底心便连脚底心都凉了!
正文 66无辜替罪(二更)
方婉蓉当机立断站了起来,对若兰道:“你且陪着郡主在这坐着,我去将四妹妹给带回来。”
“我与你一起去。”
这个时候若兰也顾不得她与若芳间的是敌非友!这不是在平榆,是在京都,若芳若是名声不保影响的是整个谢府三房的子女,若兰自问她没那个勇气与谢府整个三房为敌!当下毫不就站了起来。
方婉蓉抿嘴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温嘉懿忽的朝二人看了过来,轻声道:“你两人,脸都白了!”
方婉蓉连忙挤了个笑脸出来道:“郡主不知道,我打小就不耐听戏,一听到那伊伊呀呀的唱腔,心里就发慌,正打算让我大表姐陪我出去走走呢。”
温嘉懿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二人适才的掩在桌面下嘀嘀咕咕的行当却是尽收眼底,之所以出声,也无非就是提醒下方婉蓉,让她小心些,不要落了别人的眼!
“这样啊!”温嘉懿轻轻浅浅一笑,柔声道:“那你们去吧,我到是挺喜欢这出砸涧的。”
方婉蓉巴不得她能留在这秋意轩,当下连忙点头道:“我出去转转立时就回来,还请郡主别见怪!”
温嘉懿笑了笑,摆手道:“你去吧,我有丹阳陪着我。”
方婉蓉少不得又与杜丹阳说了一番好话,这才转身准备与若兰离开,目光却对期期艾艾想起又不愿起,不愿起却又一脸为难的若晴。
也不待若晴开口,方婉蓉便道:“三妹妹你难得出来,又是个娴雅的性子,你便在这好生陪着郡主看戏吧?”
若晴长吁了一口气,她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从小在柳氏身边长大,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比起陷入未知的麻烦,她当然更愿意坐这喝喝茶听听戏。连忙将头点的如同捣蒜,一迭声的道:“蓉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生替你招呼郡主的!”
话落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话说过了头,她一个小小庶女,人家堂堂郡主,哪里用得着她招呼!脸立时涨得通红,屁股如同扎了针般,扭来扭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方婉蓉却是管不了那许多,与若兰携了手便往外走。
出了秋意轩,方婉蓉左右看了看,对若兰道:“这事怕是得回禀我娘亲一声!”
若兰点了点头,出了这种事,别的人尚可满一满,可姑姑那怕是满不了!
见她点头,方婉蓉便对身后侍候的玉翠道:“你去找到太太,将事情说与她知晓,我先与大表姐去听花轩,看看能不能将四妹妹带回来。”
“是,姑娘。”
玉翠转身飞快的去寻谢文珠。
这边厢,方婉蓉对若兰说了句,“你跟我来,我们抄小道过去。”
话落便带着若兰走上了一侧的小径。
偌大的候府,红墙青瓦绵延向前,穿锦着翠的仆从来往其间,若是没有方婉蓉在前行走,若兰想她怕是转一天也转不到那听花轩。
匆匆绕过滴翠亭,又穿过几间偏房,方婉蓉步子顿了顿,指了不远处花树隐约间的高挑的楼宇对若兰道:“那便是听花轩。”
隐约间似有欢声笑语传来,若兰急急赶了那许多的路,此刻已是汗湿鬓发,手心里是满满的汗珠,听得地那隐约响起的笑语声,越发觉得心如擂鼓,忐忑的历害。
“走,我们抄近路过去。”
方婉蓉话落,当即拾裙拂开挡在眼前的枝桠,低偻着腰穿行在枝桠密布的花树间,好几次两人都被那些枝条抽打在身上,然,不管是方婉蓉还是若兰都没发出一个声响。
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当若兰撩开眼前的枝桠时,秋意轩后厢房那连成一片的廊房霍然入眼,方婉蓉走到前头,若兰紧跟其后,两人一脚轻一脚重的走近了那红墙黛瓦。
“阿行,你将这小娘子押在这是何故?万一她家大人寻来,阿行你是不怕的,可奴却是条下九流的贱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声音婉婉约约似山间泉水涔涔而来,说不出的悦耳动听!竟似连那程小衣都要甘拜下风。有着这样的一管好嗓子,那人只怕还不知道要长得怎样的如花似玉!
若兰还在想,方婉蓉却是已经三步两步绕到前面正门,抬脚便踹开了雕花朱红门。
厢房里头的人随着这一声响,齐齐抬了头看了过来,若兰便看到两人一坐一跪,还有一人则是坐在右下首的官帽椅里,但与其说坐,不如说是绑。
两指宽的布条将若芳缠了几圈绑在她的胳膊和腿上,最后绕过官帽椅连人带椅子固定住了,此刻听到声响,若芳立时抬头看过来,见是方婉蓉和若兰,一对黑水银似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起来,塞着团布的嘴里发出“唔唔呀呀”的喊声。
方其行和程小衣此刻也正打量着二人,待看到跟在方婉蓉身后的若兰时,方其行一双眼陡然便亮了起来,嘴唇嚅了嚅,脸上莫名的便有了一股诡异的笑。
“你那丫头到是聪明,知道把三妹妹请了来。”方其行呵呵笑了上前,目光肆意的打量着方婉蓉身后的若兰,回头对方婉蓉道:“这便是你二舅舅家的大姑娘,谢若兰吧?”
若兰对上方其行肆意的目光,心里立时便生起一股腻味的厌恶,她避过方其行,几步走到若芳身后,抬手便要去解若芳身上的布绳,不想横空里却是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揣住了她的手。那只手甚至屈起了一根手指刮了刮她的手腕,带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栗感!
“放开!”若兰轻喝一声,便的挥开那只令人作呕的手。
“谢家表妹这是何意?”方其行咕咕笑了看着捏在手里的那只手,手指纤细,指甲不似别的小娘子那般涂着艳丽的丹蔻,而是粉白带着淡淡的肉红色,很是养眼。“话也不说上一句,上来便要带人走,这可不似小娘子惯有的家教!”
一时间,若兰到是气急而笑。
她用了吃奶的力摔开方其行的手,目光似有意无意的瞥过一侧自她与方婉蓉进来,便缩到角落处的韩千素,冷冷一笑,抬头看了方其行道:“方公子佳人有约,我妹妹莽撞无意坏了你的好事,你是打是骂,只管开个口便是,这般无故的将人扣下却是为何?”
方其行呵呵一笑,颇有兴味的打量着若兰。
寻常小娘子遇上这种事,不都是羞得恨不得躲起来哭嘛?怎的这谢若兰却是一副春来看花秋来赏月无关痛痒的样子?有趣,当真是有趣的紧。
“二哥,你适才来时,已经使了人去请我娘。”方婉蓉自若兰身后站了出来,抬头瞪了方其行,言词锐利的道:“二哥不为自个儿,也为这位韩公子想想吧?伯父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二哥难道也不知道?”
方婉蓉这话比若兰却是要历害了不少,其间不仅拿捏了韩千素,还拿捏了方其行!江夏候是个什么样的人?为官或许中庸了些,但做人却是毫不含糊的!他膝下只有世子并方其行二子,想着自己的庶弟,对方其行自然便也多了一份期望。
这事若是闹到他跟前,别说韩千素,便是方其行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方其行神色间闪过一抹青灰之色,但目光落在若芳身上时,却又很是不甘!
一侧的韩千素看着,终究是保命要紧,上前对着若兰揖了一揖,轻声道:“二公子原也没打算为难谢姑娘的,实则是谢姑娘说话太历害了些,惹得二公子动了气,这才将人绑了下来。”
若兰眉头一挑,便看向韩千素,这一看,果真是个尢物啊!
那比春水还媚三分的眼眸,那比柳枝还柔一柔的身段,当真便是女子也被他比了下去。一眼,若兰便侧了身,狠狠的剜了若芳一眼,轻声道:“二公子,我四妹妹自来是个口没遮拦的,不拘她说了什么错话,做了什么错事,我这个做姐姐,替她向二公子陪礼了。”话落,福了一福。
方婉蓉紧跟着喊了一声,“二哥……”
方其行目光撩过若芳,又撩过若兰,稍倾“噗哧”一声笑了道:“谢姑娘要将令妹 带走也可以,只需留下两样东西便行。”
若兰立时一惊,猛的回头朝方其行看去。
方其行淡淡一笑,轻声道:“谢姑娘留下一条贴身的用物,再亲笔写张信笺情话与我。我虽是相信大姑娘的为人处事,但令妹……”方其行冷冷的勾了唇角,目光间却是满满的不屑与讥诮。
若兰这会子到是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得罪他的是若芳,他要真是想拿捏,怕今日之事经由若芳的嘴说了几出去,仅管拿捏若芳便是,何若作贱自己?明摆着便是他另有所图!
“二公子无非是怕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影响你的声益。”若兰笑了笑,说道:“即是如此,我便与四妹妹发个重誓便是。”
方其行却是摇头:“世人若都是重誓得诺,这世间哪还来那么多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是吃定了她,不管她愿不愿,都得照他的意思来了?
正文 67争执
“荒唐!”若兰黑眸凝霜,一脸冷色的看了方其行,在方其行错愕的目光下,冷冷笑了,回头对方婉蓉道:“婉蓉妹妹,想来姑母也快到了,我们出去迎一迎吧!”
方婉蓉撩了眼目瞪口呆的方其行,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去迎一迎。”话落,当真便携了若兰的手往外走。
“站住!”方其行怒极,喝道:“方婉蓉,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方婉 蓉脸上陡然生起一抹涨红,当即转了身瞪向方其和,沉声道:“我自不曾忘记自己姓什么,只二哥哥虽记得自己什么,却似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言下之意便是提醒方其行,方家再显赫,可他却只是庶出的身份。谢家再怎么门楣不高,可那是谢文珠的娘家,若换成是世子,方婉蓉还真就没这气势,但方其行……
若兰挑了唇角冷冷的笑,果然,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方其行一张脸瞬间由青白转为青紫,他目光凶狠的瞪着冷面以对的方婉蓉。牙齿将腮帮子磨得生疼,也没说出一句重话来!
“阿行……”软软绵绵的一管声音响起,屋子里的人齐齐回了头朝靠着落地柱,白衣长衫垂地,直了腰媚眼如丝望着方其行的韩千素看了过去,“阿行,让她们走吧。”
方其行的目光对上韩千素那宜喜宜嗔的眉眼,不由自主的便僵了僵。
“阿行,奴贱命一条,死不可惜,可若是连累了阿行的名声,却是万死难辞其疚!”韩千素精致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凄婉之色,看向方其行的目光,有哀求有不舍,好似风雨之中拼命挣扎不肯凋落的花骨朵。
这到是个聪明人!
方其行目光淡淡的看向韩千素,唇角轻挽抹似笑非笑的对若兰道:“谢姑娘这事即便是闹出去,大不了我挨候爷一顿板子,可你妹妹她……”
若兰还没开口,她身后的若芳却是面如死灰的看向方其行,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肚腹之中便似有条蛇在钻一般,她低了头便闷声干呕起来。
这种龙阳之好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不论高门大户还是蓬门小户的大家都是关起门来偷偷玩,一般没有说亲的越会小心谨慎些,必竟真正讲究的人家,是不会与这种人联姻的。
现在若芳无意间撞破了这龌龊,把事掩下了便也装个糊涂,可若是闹将开来,为了把事情压下去,以江夏候府的门第,想要娶了若芳给方其行做妻,却是很有可能的!
若芳脸色惨白的看了若兰,如果不是嘴里堵着布,她肯定当场就喊了出来,让若兰答应方其行的条件。
“我妹妹她还小,要谈婚论嫁怕是还早了点。”若兰挑了眼脸色死灰的若芳,笑吟吟的看了方其行,淡淡道:“想来府上世子事了,二公子便好事将近了吧?”
若芳只不过才十岁,离她说亲及笄还有个四、五年,而方其行却已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杨姨娘已经四处托人相看,便是今日的赏花宴,京都妇人膝下不拘嫡庶都带了来,若说没有那么一二分意思在里面,也是没人相信的。
方其行脸上玩笑之意渐收,不由便认真的打量起若兰来。
正文 68死不悔改
从二门处下了马车,若芳脸色惨白的被香云扶着朝司氏的院子走去,若兰挑了眼几乎是半瘫在香云身上的若芳,眉眼微垂紧跟其后朝司氏的屋子走去。
“娘……”
屋子里响起若芳撕心裂肺的哭声,若兰走到门边的步子便顿了顿,待屋子里响起张妈妈惊慌失措的声音时,若兰才吸了口气,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走了进来。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若兰才进屋,屋子里若芳的哭声便一顿,稍倾,若芳霍然站起,直直的朝若兰冲了过来。
“谢若兰,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锦儿眼疾手快的将若兰一拉,抢在了若兰身前,若芳对着锦儿便手打脚踢起来。
床榻上的司氏正被若芳哭得心急火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乍一见若芳冲着若兰扑了上去,顿时目光似淬毒的刀一般,幽深幽深的看了若兰。
张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急的上前拉了若芳,颤声道:“我的祖宗啊,你到是说说,出什么事了?”
“你问她!”若兰被张妈妈扯了,愤怒的抬手一指,点了若兰对张妈妈道:“你问她,为什么要合着外人一起算计自家的姐妹。”
若兰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锦儿立时气得跳了起来。
“四姑娘,做人要有良心,今天若不是大姑娘,你还不定能不能囫囵着回来,你不谢着大姑娘也算了,怎的却还这般事非颠倒,不问黑白!”
“你闭嘴!”若芳涨红了脸指着锦儿,“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着你一个奴才搭嘴了,我看你要重新学学规矩才是,张妈妈让人将她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张妈妈这会子心里已经急得像着了火一样,全然没了之前的欢喜,眼见若芳还能与锦儿计较,不由便安慰自己,怕是只又是四姑娘和大姑娘的争吵,并没什么大事。想着稍后要与若兰说的事,便没有像往常一样依着若芳,让人锦儿架下去训斥。
“四姑娘糊涂了不是?”张妈妈笑了斜挑了眼若兰,扶了若芳到一边坐定,一边示意香婵去打水来侍候若芳梳妆,一边轻声道:“大姑娘是个懂规矩的,她哪里能眼看着自己妹子被个下人欺了去。”话落,抬头对若兰道:“大姑娘,您说是不是?”
若兰笑了笑,回头对锦儿道:“你个傻丫头,我与你说了多少次?这世上最多不过的便是白眼狼,你跟个白眼狼能讲什么道理?既是我说的话不听,少不得要罚罚你,让你长长记性!”
若兰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上至床榻上的司氏,下至一旁垂着眼听罚的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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