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宁在冷风里吹了有十分钟才看到一辆空的士,刚上车还没把屁股坐热,路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苏奕宁挂断,他现在不想听到那个声音,四个字的冰刃还矗立在他心间,不是他小气,这人真的踩到他的底线了,而且踩得那样大大方方。
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交往的基础是平等。越过底线与之交往那就像是一种奴役,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这样的关系已经不适合这个人人自由的社会。
他们是朋友,最初的时候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于是更容易亲密无间,彼此的弱点在对方面前暴露无遗。这样不是不好,他们可以在危险的环境互相保护互相包容。平时小心翼翼的避开,这是他们做朋友的仁心,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人,除了彼此再无其他,没有家人没有情人没有朋友,茕茕于世,你是我的影子我是你的追随。然而在怒火攻心,双眼被晦昧蒙蔽,人最爱的还是自己,朋友,这个平时离你最近知道你最多底线的人就会一招致命的攻击到你,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直坠崖底。
人总是自私的,在万物面前都忘不了自己,所以你不能指责他们的友情不够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负责任首先要对自己负责,自己做不到的不要强求别人,否则那是最大的苛刻。即便你能做到圣母玛利亚也不能以同等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这是暴君的做法。
苏奕宁在心里劝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是你先过分的他只是情急不是故意的……他这样自我催眠着,对路聪的一时过错宽宏大量。然后第二个电话打过来他就接了,静默了好一会那头才干涩地说:“宁宁,对不起。”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苏奕宁已经很平静,路聪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不是的,我没有这么伟大,我在嫉妒,嫉妒你可以走得洒脱,干干净净的站在阳光下重新活过。而我要继续在泥潭里挣扎,像只过街的老鼠,小心翼翼但求保全。
硬撑的毕竟不长久,苏奕宁软倒身子静了一会对司机说:“师傅,开到香港街。”香港街,灯红酒绿的五百米长街。
不消片刻便到,苏奕宁看着涌进涌出的人流,看着买醉而去丑态百出的人群,厌恶的皱皱眉,疲惫地说:“送我回淮阳路。”
司机从后视镜看看苏奕宁的脸色,微微笑:“这就对嘛,像你这样的男孩子怎么也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的,快走我们赶快走。”
苏奕宁无力的笑了笑,眼底藏不尽的悲哀,他不应该来?可这里几乎是他过去每天留恋的地方。真是讽刺啊,真是讽刺啊!
八点开始营业,苏奕宁六点就起来,为一天要做的糕点准备材料,面包粉,鲜鸡蛋,奶油要打发,果酱要现时调配。
带着白帽子,扎着维尼熊的围裙,脸上还沾了点面粉,苏奕宁忙的不亦乐乎。这是他从小就向往的工作,每天和香香甜甜的蛋糕在一起,连自己也会变得香甜的。
这个爱吃甜的男生最后却只能靠奶油来想像幸福的滋味,因为他听人说过,吃蛋糕的时候会有幸福感。所以当他重新进入这个世界需要一份工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做一个蛋糕师。现在他正像幼时想象中的那样活着,并且由衷的对这样简单忙碌的生活感到满足。
苏泡泡趁主人不注意又不安分的想跑出去找隔壁的大白狗玩,苏奕宁喝一声:“苏泡泡,哪里跑!”小小的身影立时站定,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主人拿着切刀贼兮兮的走过来bsp;苏奕宁不由的笑了,手指沾了点奶油砸吧砸吧,满脸的享受:“好吃……”苏泡泡要留口水了,圆眼睛湿润的望着苏奕宁,那作恶的主人却又沾了更多的奶油放进……当然是他自己嘴巴里,还发出会让它会嫉妒的声音。
苏泡泡不干了,两只前爪搭到苏奕宁膝盖上,喉咙里呜呜的。苏奕宁举着手指:“想吃了?就不给你吃!看你以后还想不想往外跑!”苏泡泡十分有骨气的扭头到一边趴着怄气去了。苏奕宁凑过去吹吹小东西的耳朵:“生气啦,会怄气啦,真是不学好!”说着端了一碟奶油拌的饭粒过来,看到苏泡泡摇摇脑袋抖抖毛很没骨气的吃起来,这才去洗了手换了围裙继续工作。虽然大门已经开了,但早晨一般是没有客人的,他放心的在里面工作间忙活着。
韩昭以为昨晚他会失眠,毕竟那些念头压在他心上五年了,何止是五年?根本就算不清楚了,总之是很久很沉重。但一觉醒来他才发现这一夜难得的好觉,就像他无法忘记的那十几天,在清新的气息中他总是睡得很好然后过得很轻松,也许曾经期待的长久拥有就要实现了。韩昭想想就觉得很兴奋。
端出早饭,保姆阿姨看着和昨晚完全不同的家主又是诧异了一番,不过她理所当然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纳闷:这春风得意的要娶媳妇了?
今天起得晚了些,路上为了赶时间司机加快了速度,韩昭却特意嘱咐要在淮阳路第三个路口慢一点。司机虽然奇怪但也不是多话的人,依言在那里降低了时速。韩昭看着窗外,等待着提拉米苏的招牌,他看到开着的大门却不见那个身影,微微惆怅之后他乐观的想:下班的时候可以进去找他,早晨……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其他股东。在其位要谋其政,他先忍了!
上午开张,苏奕宁卖了两只提拉米苏,还有一只水果蛋糕,零星的小点心也卖了一些,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这几个蛋糕的利润已经把今天的本钱赚回来了,其实他可以关上店门溜出去的。
韩昭开完例行早会,又见了一个重要客户,签了一堆文件派下许多任务。他伸伸懒腰,看着父亲创建的王国,想象着他在自己手中腾飞的未来。
有谁会认为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会发生点什么呢?但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神奇,他让两个看似无关的人缠绕在一起,让两个平行线似的生命交叉在一起,然后或许合成一束再无限延展,也或许擦肩而过只留下曾经拥有。
这一天的工作熬下来了,韩昭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不,确切的说是要去找一个人,去确认一个人。韩昕的电话却在这时打进来,说她定了机票忘记去取,明天她要飞泰国。韩昭对这个妹妹半点办法都没有,看看时间只好催司机快些去取,希望他不会这么早就关店门才好。
苏奕宁和蓝菲坐在一起喂苏泡泡,他们把面包扔高或是扔远,贪吃的苏泡泡就会去追,来回折腾。看到有人往充值网点去了,蓝菲赶紧回店里招呼,苏奕宁唤回苏泡泡,扯它的耳朵弄皱它的小脸,苏泡泡抗议的去咬他手指。手机响起来,一听铃声就知道是路聪,只有他会和麦兜兜有同样的志愿:吃火锅吃火锅吃火锅……
“宁宁……”路聪拖长腔,苏奕宁一听就知道没好事,果然下半句就是要吃的:“我想吃你做的松籽蜂蜜包。”
苏奕宁装死,但那边的人不买帐,继续呻吟似的絮叨:“人家饿了一天了,就想你的蜂蜜包……”
“你饿一天了?!”苏奕宁大声问,那边人像是瑟缩了一下,小小声嗯了一声,苏奕宁简直要暴走:“路聪,你这个贱人!你他妈的你不是陪我上床饿了一天!你别跟我这呻吟!操……”
“宁宁……”路聪弱弱的叫他。
第 4 章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章了哦,撒花撒花~~我是勤劳的小蜜蜂~~~苏奕宁一早就躲进店里,因为每次接路聪的电话都会丢人,所以现在毫无顾忌的吼道:“你别叫我!你个贱人,谁把你搞成这样你找谁去,我不负责!”
“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陪你上床的,而且给你是八折优惠,外加情趣按摩套餐。”那边的声音听起来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苏奕宁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路聪老老实实没有再说话气他,苏奕宁喘了几口粗气:“……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竟然到现在还没吃东西,竟然现在才想吃饭,你怎么不干脆饿死算了!”
路聪承受了诸多炮火之后,有点委屈地说:“你嘴巴好毒,老子要是饿死了,以后谁罩着你。”
苏奕宁很想当场就吐血而死,偏偏那头还不知死活的又补了一句:“记得多烤一会儿啊,底下的蜂蜜才更粘稠……”
苏奕宁恶狠狠的挂了电话,开始剥松籽,一边念叨着自己命苦遇人不淑。半小时后他抱着热腾腾的蜂蜜包和一桶暖胃汤急匆匆的关了门直奔几十里外的路大贱人家。
韩昭取机票的半路把司机赶下车,让他打车去取票,他自己则开着车调回头去淮阳路。去找那个人的事情还是他一个人知道比较好。
紧赶慢赶,车开到淮阳路口还不到五点半,他想这个点怎么也不会关门吧。但他停下车走过去却实实在在吃了回闭门羹。现在就关门?过一会就是下班高峰了,他怎么也得卖一点东西吧,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呢,这样不懂得把握商机?还是说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上次来就是这样,难保韩昭不会多想的。
苏泡泡听到动静从充值网点跑出来,瞧着站在自家门口若有所思的男人。
韩昭看着小狗心道:是有急事的吧,这主人粗心的都把小狗锁门外了,应该不是回家了,回家怎么着也要叫它一声啊。
苏泡泡被这种打量的眼神激怒了,想它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狗一只,凡人俗子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它呢,于是狂吠表示不满。
蓝菲听到苏泡泡的叫声也跟着跑出来,看到昨天下午的那位先生,笑靥如花的问道:“您是来买蛋糕的吗?店主有事情提前关门了。”
真的是这样……还真是忙啊,韩昭低头微微皱一下眉。对着蓝菲又笑开:“昨天买的蛋糕,没吃成,今天再来,结果还是吃不上啊。”
面对这样称得上痴心的顾客,卖家都是很开心的,也会有点歉疚。虽然这不是蓝菲的店,但是谁让她是花痴菲呢,看着这么优质的帅哥受挫她是会有点难过的,人之常情。所以善良的蓝大妹子就替苏奕宁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会转告他的,让他明天给您预留出来,如果您明天还需要。”
韩昭想了想,说:“算了吧,这没法预定,也许我明天就没有这份心情了呢。谢谢你,再见。”
蓝菲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不爽,气恼的想:有钱了不起啊,吃东西还要看心情。不过这种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这份任性其实也不那么让人生厌。
事实上,种种心理活动皆是因为蓝菲其人,她不是挑食的人,所以什么时候对各种美食都无法抵挡,再来,她是颜控,长得好看的男人做什么她都可以谅解,基本没有原则可言的。
韩昭两次没见到人,心里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幼稚的想效仿古时候那个愚人在这里守店待人,但他不那么幸运可以任性的抛下所有,他有一大堆的公务,而且他又是那样一个放不开责任的人。
开着车慢行了一会,韩昭决定去父母家,出行前一天,韩昕一定得缠着他,无非是多要一张卡出去挥霍购物。
苏奕宁到了北城区路聪的老巢,刚进小区他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开过来,赶紧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等那辆车开远了才又折回来。
推开门,路聪背对着门坐在阳台上,苏奕宁走近了踩着一地烟头,呛人的气体钻进鼻喉。路聪左右手各一支烟,正燃着冒着苍蓝的烟雾。
“他来过了。”苏奕宁说,是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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