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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九州缥缈录5|作者:stacey0716|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5 20:10:08|下载:九州缥缈录5TXT下载
  卷五 yi生之盟

  第yi章 群狼之主

  yi

  胤成帝四年秋,瀚州北方。

  旅人们踩着坚冰前进,头顶狂风呼啸。抬头看去,寒风裹着盐粒般大的雪扑面而来,仿佛全部来自北方天空的某yi点。

  桑都鲁哈音就是那个抬头的人,yi个身高yi丈五尺的夸父。他眯起眼睛迎着狂风,眺望天空里的那yi点,想着那也许是世界的尽头,所有冰雪诞生的地方。那是天穹上的yi个缺口,天穹之外冷到极限的虚空之气汹涌着扑进这片天地,席卷整个世界。

  他所在的旅队越过雪线已经四十三天了。开始是乘马,然后是步行,桑都鲁哈音估计从雪线往北,他们已经推进了七百里。接下来他们会走得更慢,因为就在昨天,最后yi匹夜北马死了。那匹可怜的畜生在跨越yi条冰河时失去了控制,也许是想喝冰层下的水,也许是致命的寒冷让它再也不堪忍受,它忽然从桑都鲁哈音的手里挣脱出去,跳起来发疯yi样用头撞击坚实的冰层。它的颅骨碎掉了,桑都鲁哈音第yi次看见yi匹马这样死去,血把冰面染红了yi大片。

  “很久以前,这里yi定不像现在这么冷,水能够流动,我们脚下的就是yi条大河。昨天我们经过的,只是这条大河的yi条小小支流。”yi个苍老的声音在桑都鲁哈音耳边飘过,“大河有两里宽,水量有宛州的建水和瀚州的雪嵩河加起来那么大,它在我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地方形成的yi道巨大的瀑布,宽度有yi里半,水流从大约五百尺的高空中急坠下去,打在下面的水潭里,水雾弥漫上百尺高,水雾里有yi里半长的彩虹。那时候这里的景色是很壮丽的吧”

  桑都鲁哈音回忆他们刚走过的路,想象不出那是瀑布的遗迹。他们刚刚攀上yi个台地,台地在冰原上忽然升起,大约五百尺高,他们走到台地下面仰头,觉得面前是yi面巨壁接天矗立。

  跟桑都鲁哈音说话的是yi个裹着黑色毛毡大氅的老人,他已经很老了,佝偻着背,扶着长杖yi步步往前挪动,让人怀疑yi阵大风来就会卷走他那单薄的身躯。可他是这个旅队的首领,yi个真正的首领。从踏上旅途开始,他始终冷静地安排着yi切,和其他人yi样靠自己的双腿跋涉,不曾流露yi丝畏惧。

  桑都鲁哈音信任这样的首领,只有这样强大的人才懂得生存的涵义,能在最艰难的境地中找到活路。

  “河河在哪里”yi个年轻人拖着脚步跟在老人后面,脚步虚浮,嘴里喃喃,“我看不见河”

  年轻人有yi张清秀的东陆人面孔,细腻白皙,看起来是个贵族子弟。桑都鲁哈音蛮喜欢这个年轻人。踏过雪线之前,年轻人是整个旅队的开心果,夜里守着火堆时,大家乐呵呵地看着他吹拉弹唱,说各种极逗乐的笑话和匪夷所思的轶闻。但现在年轻人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的脸泛着死人般的青色,而嘴唇赤紫,雪花结满他的头发和脸。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双臂抱在胸前,双手鸡爪yi样紧紧抓住自己的大氅,向前挪动的时候,像是脚腕上捆着几十斤的铁镣。

  他站住了,慢慢向前扑倒:“老师,我要休息yi下。”

  老人yi惊,回身抓住年轻人的肩膀。

  “子禅河就在你脚下”老人直视年轻人的眼睛,用力摇晃他,“想想看,许多人yi辈子都不能见到这样宽阔的河,可你看见了。我们就要接近前面的山口了,坚持yi下,你不能停在这里,你还要回东陆去给你的朋友们讲这条大河。”

  子禅抬眼看着老人,眼皮慢慢地下坠:“老师我要休息yi下。”

  “不能在这里休息,子禅”老人yi掌打在子禅脸上,“睁开眼睛”

  “老师我走不动了你们走吧,让我在这里休息yi下”他青紫色的嘴唇翕动着,“老师你们走吧扔下我”

  他的眼睛里渐渐只剩下空白:“我有点怕不过没事的。”

  老人沉默了yi会儿,上前yi步,把子禅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不要怕,孩子,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你应当自豪,睡吧。”

  “神会救我的灵魂么”子禅呵出丝丝白气。

  “神不救任何人的灵魂,它只是创造,和毁灭。”老人yi只手仍在抚摸子禅的头发,另yi只手从革囊里掏出刃长半尺的短匕首。匕首是古银质地,神秘而繁复的浮雕花纹覆盖了所有金属部分。

  老人轻轻吻了子禅的顶心,将匕首从那里刺入。

  桑都鲁哈音在yi旁沉默地看着这yi切,匕首刺破子禅头颅的瞬间,发出“啪”的闷响,就像打碎yi只鸡蛋。也许寒冷已经让他的颅骨都变得像蛋壳那么脆了。过了yi会儿,血才涌了出来,很快又凝结了。老人把尸体轻轻放倒,就着yi把雪擦了擦匕首,把匕首收回革囊里。

  他们走在旅队的最后,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yi切。每个人都只低着头,看着自己yi次次往前挪动的靴子,听着暴风雪的呼啸。

  桑都鲁哈音帮着老人用雪将子禅简单地盖了起来,老人拿过子禅的拐杖,从自己的黑氅上割yi条,系在拐杖的yi端,把拐杖插进脚下的冰雪里。桑都鲁哈音上去帮忙,千万年不曾融化的雪片yi层层积压成冰,他们两个还费了点力气才把拐杖插好。

  “走吧,”老人说,“这就是他的墓了,白氏皇族的后代白子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他被葬在这里。带上他的行囊。”

  桑都鲁哈音最后看了yi眼这简单的坟茔,那条黑色的毛毡带子在狂风中飞舞。他沉默了yi会儿,捡起白子禅的行囊,放在自己的肩上。此时老人已经转身走向了前方。

  “赶紧yi步,我们得跟上前面的人。”老人淡漠的声音从绵密的风雪中传来。

  老人这么做桑都鲁哈音并不意外。他们没法救白子禅,在这里没有人能救另外yi个,自己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桑都鲁哈音是个夸父,夸父们熟悉雪原,这里冷得可以把血液冻成冰渣,生存只靠流淌的热血和心里的勇气。白子禅失去了勇气,他的血流也会慢起来,再没有什么能保持他身体的温度,死亡只是迟早的事,不如尽早结束他的痛苦。

  桑都鲁哈音跟上老人的步伐,抬起头,看着远处那个雪白的山谷,两侧雪峰直插入云。

  他想自己也许还能活三到五天,他的体力也快要耗尽了,雪山之神就要来亲吻他的额头。

  桑都鲁哈音有yi丈五尺高,强壮,沉默,体重相当于八个成年东陆男人。如今他的肩上扛着全队的行囊,衣服已经全穿在身上了,行囊里是鹿肉c避风的油布帐篷和取暖的炭。他们已经没有马了,如果桑都鲁哈音也倒下,旅队再没有yi人可以推进十里,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搬运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对于活下去是必须的。

  “老师,我还能活三天,最多五天。”他走到老人身边,低声说。

  “如果那样的话,谢谢你,桑都鲁哈音。到了那时,我会为你树yi座像子禅yi样的墓碑。”老人点点头,平静地看着前方。

  “夸父不需要墓,请把我的尸体放在雪地里,面向西方。”

  “想念殇州了么”

  “想念,但我并不为追随老师感到后悔。”

  “我也不曾为追随星辰的指引而后悔,就算最后没有人为我树立墓碑。”老人轻声说,把手举高,拍了拍桑都鲁哈音熊yi样厚实的背。

  “如果我死了,老师就回转向南吧。没有人类曾在这么冷的地方活下去,夸父也坚持不久。瀚州北方的雪原我们夸父也很敬畏,萨满们说,极北的地方有雪山之神,他们住在世界的尽头。”

  “你知道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的么”

  桑都鲁哈音点点头:“萨满说过,世界的最北方,是yi座巨大的雪山,它的山顶连着天空,冰雪十万年都不融化,没有夸父能够翻越那座山,人类也不行。雪山之神住在那座山里。”

  “我也听过这个传说,”老人淡淡地说,“东陆有本叫做涑水纪闻的书,书上说,世界的最北方是yi座顶天立地的雪山,所有的雪都是那里产生的,千万年雪山永不改变。风雪往南方去,就变成水进入江河。江河的水进入大海,大海的最南方是yi个叫做星渊的深渊,无穷无尽,人掉进去直到老死,变成yi具骷髅,都没法到底。星渊是yi个宽数万里的巨大瀑布,全世界的水都在那里泻落,可是星渊永远不可能被填满。世界的东方是yi片火焰般的大海,那里的海水是红色的,岩浆在海水下面流淌,永远都是水汽弥漫,太阳就是从岩浆里浮起的,它是yi团巨大的火焰,有数千里的直径,它每天升起的时候,整个大海都被它煮沸,海面上滚烫的海水掀起数百里的狂浪,海水蒸发,成为大团的云。而西方的海洋尽头是yi个幽深的黑洞,世上所有的光线都在那里被吞进去,太阳c月亮和星辰都在那里碎成片之后坠落。那黑洞其实是海底yi条古龙的嘴,它以光为食,贪婪至极,永远不能满足。”

  老人顿了顿:“但那些都是假的,是些坐在家里臆想天开的人编出来给人解闷的。”

  “那真正的世界尽头是什么样的,老师是知道的吧”桑都鲁哈音用力呼吸,想要摆脱身上的无力感。他并非恭维,在他心目中老师是无所不知的人,只是有些知识太过惊悚,是世人不可以轻易听闻的。

  “世界的尽头,是我们穷yi生也不能到达的地方。那里是神的国土,那里也是yi片空虚。”老人眺望远方的雪谷,轻轻摇头,“到达那里的人,当先死去。”

  桑都鲁哈音默默点头。他不能理解,可他相信老师所说的都隐藏着某种真意。

  “如果我没猜错,穿过前面的雪谷我们就会看见大雪山山脉,这条冰河在没有封冻之前从那里发源。”老人手指前方,“我们为它而来。”

  桑都鲁哈音点点头,有山是件好事,这样他们或许能够在山下找到yi个避风的地方休整。在这个开阔的地方他们不能停,风雪太大了,停下的人会和白子禅yi样永远留在这里。

  “老师,雪山里有什么”桑都鲁哈音有些好奇。

  “有狼。”老人说。

  桑都鲁哈音依然不能理解这回答,但他没有问。这支旅队里没人知道来这片死地是要寻找什么,他们也无须知道,只需跟着老师的脚印前进。

  他们接近雪谷了。仰头看去,这里就像巨人城堡的入口,两边的雪峰组成城墙般的屏障,中间留下不到半里宽的缺口,前方的道路平坦雪似乎也慢慢地小了起来。

  桑都鲁哈音想老师是对的,这里曾是yi条宽阔无比的大河,千万年前随着寒气的到来被封冻了,彻底冻成了yi块巨冰,正是因此他们才能在四周狼牙般的冰川中找到这条宽阔平坦的道路。而从地势看这条河在变窄,那么前面应该就是它的发源地。

  随从们振奋起来,加快了脚步,这样也许他们又能活过yi天了。在这个空虚死寂的地方,活着让人觉得又孤独,又可贵。

  “看见前面了么大雪山的山脊,温柔得就像少女的背。”老人指向前方。

  桑都鲁哈音眯起眼睛远眺。他的目光虽然没有羽人那么锐利,却也在远处的白茫茫中隐约看见了yi条起伏的弧线。那确实是雪山yi片雄伟至极的大雪山,甚至眧乳渲荼泵娴难┥饺夯挂畚埃教迮哟螅籽┦ソ唷r黄馊飨拢┓迦合殖鲥亩说姆凵笱┥椒路鹨桓龊鋈唤铱嫔吹纳倥冻隽送褡囊恍yiq┩a耍鞘嵌趟布溲艄獯釉撇愕目障独锿噶讼吕矗蚜钊瞬桓抑笔拥拿览鋈髟谡馄奈咧厣稀br >

  “那就是朱提山,或者圣女雪山,朱提是蛮族的语言,圣女的意思。起名的人大概是说,这座山就像是圣女yi样,几千几万年,她就在这里,神秘c美丽c危险,普通人只知道她的传说,永远看不到她的真面目。”老人叹息。

  “有人到过这里么”桑都鲁哈音问。如果老人不说,他会认为他们是第yi批到达这里的人。

  “有过,而且还活着回去了。否则没有后人会知道朱提山这个名字。”老人说,“其实这个名字在蛮族部落里流传,已经有数百年。”

  前面的随从中出现了轻微的马蚤动。老人和桑都鲁哈音看过去的时候,也都吃了yi惊。

  他们看见了鹿。

  连续十几日他们没有看见什么大的动物了。最后yi次见到动物是七天前,他们在yi个冰溪附近听到了水声,他们凿开冰面,看到了下面有灰色和白色的鱼。新鲜的鱼让他们饱餐了yi顿,他们还把鱼骨堆起来焚烧,没耗什么木炭就烤了yi会儿火。

  而现在他们居然看见了鹿。那头鹿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种类,优雅健硕,身形好比yi匹成年夜北马,yi身浓密的金色长毛,像牦牛那样yi直垂到冰面上,背脊曲成极其有力的弓形,看起来是头极其善于跳跃的动物,头上那对大角泛着诱人的淡金色,异常光滑,像是被打磨过的玉器。

  鹿对于这些陌生来客没有表露出畏惧,它的仪态就像yi个握有大权的皇帝,这里是它的领地。它从容地扫了yi眼这支包括了人类和夸父的旅队,栗色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敌意,转头缓缓离去。

  yi名随从摘下了背后的弓,射杀这头鹿能让他们增加五六天的口粮。

  鹿仿佛觉察到了人类的用心,走着走着开始奔跑,它踩着冰面发出“咚咚”的巨响,仿佛yi匹疾驰中的马。随从们纷纷抽出了弓追在后面发箭,涂了油的牛筋弓弦冻得僵硬,没有yi张弓能射出有威胁的箭去。鹿奔向雪谷,几名强壮的随从从背后拔出了投矛,鹿跑得不算太快,还没有离开人们的视线。

  “咚咚”的巨响里掺杂了些异样的声音,桑都鲁哈音向四周扫视。他感觉到了危险,喉咙里发出警觉的低吼。脚下的冰面开始颤抖,颤抖渐渐加剧,新落的积雪在冰面上簌簌地滑动。追着鹿的随从们也觉察到这异状了,他们已经跑到了雪谷中央,紧张地四下张望。

  “雪崩老师是雪崩”桑都鲁哈音指着雪峰上方咆哮起来。

  随从们也看见了,两侧的雪峰之上大片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滑落,整个雪壳正在剥落,卷起了漫天的雪尘。雪崩已经成形,数百万数千万钧的积雪即将如狂潮卷来,雪谷里的yi切都会被埋葬。

  桑都鲁哈音扔下行囊,抓住老人的肩膀要背起他逃走。他也许还能救yi个人,他是个夸父,奔跑起来像骏马yi样快。

  老人伸手阻止了他:“快走,不要管我。带着那个最长的包袱,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告诉驻守在青茸原的学生们,我死在了朱提山下。”

  “老师。”桑都鲁哈音跪下,这样他正好和老人yi样高,面对着面。

  “雪崩在这个狭窄的地方会很可怕,你可能需要跑出几里甚至十几里才能逃过,你要跑得像风yi样快走,不要浪费时间。”老人按住他的头,“你带yi个人,也会死在这里。”

  桑都鲁哈音抓起那个最长的包袱,转头向着来的方向狂奔。他选择服从老师的命令,即使这样老师会死去。

  “桑都鲁哈音,谢谢你送我到这里。”老人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

  四面八方,滚滚雪浪向着老人汇聚。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到心底沉重的倦意。现在只剩他yi个人了,没有学生在他身边,他便可以直面自己的犹豫和疲惫。其实在桑都鲁哈音告诉他自己只能活三到五天的时候,老人心里也估计了yi下自己,体力可能撑不过两天。他曾是个拥有无比力量的人,可此时感觉到力量耗竭般的痛苦,否则他可以救白子禅。

  “雷碧城,我就要葬身在这里了,终究不能回到东陆,去看你在那里掀起的战火。”老人想。

  他想要坐下,他也想休息yi下了,就像白子禅说的那样。

  他比白子禅好些,他不会害怕,因为很久之前他就曾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孤独而无力。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风围着他呼啸,风里仿佛有野兽和妖魔在吼叫,就要从虚空中扑出来撕碎他。吼声低沉空旷,像是狼在月下的长嚎。

  “狼”老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哆嗦了yi下,他相信自己没听错那是狼的长嚎,呼啸的风声里卷着低沉的狼嚎,不远,绝对不远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到绝路的时候,他也已经接近了成功。

  意志仿佛复苏的野兽,咆哮着从老人的心底蹿起。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滋生。这力量如此强大,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看见老师在yi次呼吸之间命令整个战场上的鲜血渗入泥土,从泥土中开出最鲜艳的花。那yi刻他泪流满面,因为他感觉到了沉静中有伟大的力量,在老师呼吸的那个瞬间蓬勃着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巨大的c可以改变yi切c可以逆转yi切的力量正在发生

  桑都鲁哈音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虽然知道停下yi步就可能死,他还是转过了身。

  他看见老人在冰原之上舞蹈。

  桑都鲁哈音也曾看见族里的萨满们在星空下挥舞短杖缓慢地起舞,去感应漫天的星辰。可是从未有yi种舞蹈令他有这yi瞬的感觉,仿佛旅行的人看见寂静的月夜里,密林深处,千年老树们挥舞枝条舞,唱出天籁般曼妙的声音。那是太古之舞c神秘之舞c天上之舞

  神之舞

  那yi瞬间,桑都鲁哈音呆住了,他感觉到yi扇通往世界尽头的门在他眼前洞开。

  老人缓缓地整理衣袖,舞蹈已经结束,雪地上他留下的脚印组成了古老的图腾花纹。他就站在那古老图腾的中心,呼吸整个天地。

  奔腾的雪浪已经到面前了,数人高的yi堵雪墙飞速移动着。

  老人忽然跪下,长身向前扑倒,仿佛向yi位君王行臣服的大礼。随即他拔出了腰间的古银匕首,用尽全力刺在图腾的中央。雪地被震动了,那巨大的图腾也被震动了,静了yi瞬,澎湃而纯净的力量从花纹的中央刺空而起,仿佛yi柄无形的巨剑。

  雪墙在遭遇这股力量的瞬间被激起了数丈高的白色波涛,然而它再也不能推进半分,数百万数千万钧的积雪被阻挡着向天空激飞,而后再次落下,要把老人吞没。老人在自然伟力的面前,渺小得像是蚂蚁yi样。

  “老师,让我回忆起您的力量”老人在心底说。

  老人看向自己的记忆里,再次看见了那个大袖飞舞的白衣公子。他站在被血染红的战场上,平静而淡漠地看着远方。他不属于这血腥的屠场,高洁得像是神,在云天之外看着人世间的变化无端,不叹息也不怜悯。

  “不要哭,你可以,改变这世界。”公子转头看着老人,轻轻闭上眼睛,缓慢而深长地呼吸。

  数百万数千万的花茎从泥土中钻了出来,青青翠翠的,抽出新绿的嫩叶,结出娇艳的花蕾,漫山遍野。在公子睁开眼睛的瞬间,花开了,大片大片的嫣红c粉紫c月白c海蓝c鹅黄像是画师泼墨那样洒在整片大地上。

  “不要哭,你可以,改变这世界。”公子看着老人。

  那就是力量,无穷无尽的生生不息的力量老人猛地仰望天空。那柄无形的力量之剑崩裂了,yi瞬间仿佛火山喷发那样的伟力向着四面八方冲击出去,带着足以融化金属的热,雪幕完全爆开,四散飞落。雪片在瞬间就被融化,变成细碎的水雾,水雾又在空中凝结成细雨,轻飘飘地洒落下来。

  桑都鲁哈音伏在雪中膜拜。雪崩停止了,老人站在两人高的雪墙中央,他周围直径大约yi丈的圈子里,没有yi点雪,坚实的冰面也融化为冒着蒸汽的水,只有老人立足的yi小块是完好的。

  “桑都鲁哈音,可以回来了,来拉我yi把。”老人说。

  桑都鲁哈音急忙奔回,慌慌张张地推了些积雪下去,把融化的冰面盖住了,而后小心地把老人拉到了周围高出yi丈多的积雪地上。老人掸了掸自己大氅上的雪尘,站在蒙蒙的细雨中,微笑着仰头,看见半空里横过yi道隐约的虹。

  他从桑都鲁哈音手里拿过那个长包袱,打开来,里面是yi根使者节杖似的长杖。杖头以浮雕的纯银来装饰,无数勾连的藤蔓中,有yi颗银色的星辰和yi弯锐利的月。

  老人拄杖看向雪谷的方向,高声说:“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说话就引发雪崩,难道不想听听客人的来意么”

  那阵雪融形成的细雨很快就停了,此时桑都鲁哈音可以清楚地看见原本的雪峰在雪崩后露出了黑色的山脊。在山脊的最高处,站着yi个影子。那是yi个静得像是生铁般的人,骑在yi头巨大的白狼背上,风扯着狼的长毛飞扬,仿佛yi面战旗。桑都鲁哈音吃了yi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yi切生机尽绝的极北雪原里,他看到了狼,还看到了活生生的人。

  狼背上的人和老人隔着数里遥遥相望,没有yi个人说话,也没有yi个人挪动分毫。桑都鲁哈音看不清那个狼背上的人,却觉得自己像是被yi头野兽注视那样不安。

  终于,老人笑了:“辰月教寂部教长山碧空,跋涉数千里,终于见到了狼主。”

  二

  同年同月,宁州柏木尔城邦。

  这座城市就是yi片森林,如今已经化作熊熊烈火。数千年的古树和数百年的老树屋都在烈火中呻吟,还有那些困在树屋里不能逃离的可怜人。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肩甲上有翼氏斯达克家族枫叶徽记的步弓手正有序地射杀柏木尔城邦仅存的几百个青壮年,yi千五百名轻步兵则已经包围了柏木尔城邦中最大的树屋。这座树屋看起来像是座宫殿,被十二棵纠缠在yi起的千年青梓木举在半空里,嵌着河络工艺的金绿色琉璃窗非常的考究,可那些珍贵的琉璃已经碎了,里面传出女人的哀哭声。

  数百年来,这座树屋都属于柏木尔城邦的主人。此刻他正站在通往树屋的古藤阶梯上,手中提着家传的弓箭。yi共十枚箭头缠绕着褐金丝的华贵羽箭,他已经使用了六枚,每yi枚都洞穿了yi名斯达克家族的轻步兵。他的背后,yi对纯白的羽翼骄傲地展开。

  柏木尔城邦这yi代的主人云晰勒古柏木尔,是yi位众所周知的鹤雪精锐,他曾为羽皇尽忠。他战败了,本可以高飞撤走,整个羽族罕有人能追上他,即便斯达克城邦的鹰眼射手令整个宁州都赞叹,可是斯达克家族却没有yi位鹤雪。

  在羽人里,谁都知道只有鹤雪才能杀死鹤雪。

  但是云晰没有逃走,也许是因为无法舍弃家人,也许是因为怒火。

  古藤阶梯下站着斯达克家族的首领。那是yi个年轻的羽人男子,提着斯达克家族传世的名弓“古络弓”,两名轻步兵在他前面高举着盾,yi名负责遮蔽首领,yi名负责遮蔽首领身边骑着黑马的老人。

  “我听说云晰殿下是您幼时的朋友,”老人看着高处的云晰,轻声说,“他还曾冒着被逐出鹤雪团的危险为您向羽皇求情。”

  “他就像我的兄弟。”首领看着云晰,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

  云晰也看着他,眼睛里的怒火可以烧掉整个世界。

  “我们东陆人说,英雄能人所不能。”老人说。

  “我知道您的意思。”首领说。

  “搬掉挡路的石头,否则我们甚至无法踏出自己的家门,您以后还会杀别的人,也许有的更让您悲痛。”老人说,“如果犹豫,现在就回头吧,趁我们犯下的错误还不多。”

  “已经很多了。”首领说。

  他忽然张弓搭箭,完全不瞄准,直射云晰。云晰以弓梢拨飞了那支箭,迅速取箭准备回射。可是随即到来的是密集的箭雨,首领张弓的瞬间,yi千五百名轻步兵都张开了弓。羽箭贯穿了云晰全身上下每yi处,把他射得倒退几步,钉死在其中yi棵青梓木上。那对象征着鹤雪的骄傲白羽翅在箭雨下粉碎了,羽毛无声地飘落,有些洁白,有些血红。

  至死,他没有闭上眼睛,也没有放开自己的弓。

  “我以兄弟的血向神证明我的忠诚,老师现在相信我的意志不可动摇了吧”首领转头看着老人。

  “神将回报你的忠诚,翼氏将重夺羽族之皇的地位,您将统治宁州也许整个世界”老人说,“派出使节吧,告诉整个宁州,他们可以选择顺服,或者和柏木尔城邦yi样的结局”

  “本该是这样我翼氏本该是羽族的主人”首领说。

  翼霖维塔斯斯达克,斯达克家族的主人,他高举古络弓对着天空咆哮的时候,看见了云晰那双被鲜血蒙住的眼睛。他的心里满是对征服世界的期待,眼泪却悄无声息地划过面颊。

  三

  同年深秋,天启城太清宫。

  中午,雷碧城坐在初阳殿里冥思,身边yi名黑衣从者按着刀柄侍坐。紫铜铸的香炉里,几缕轻烟笔直地上升。

  如今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yi位新的国师住进了宫里。皇帝对这位新国师很器重,大事小事都来初阳殿里召国师商讨,甚至不避讳后宫妃嫔们向国师求助。这让人想起几年前喜皇帝还在世的时候,也有yi位国师住在太清宫里,整日和喜皇帝讲自然生灭的道理。后来那位国师似乎奉命去办yi件秘密的事,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年纪大的宫人说以前的国师和现在的国师有点像,黑衣c高洁c不染尘埃,只是以前那个国师还不时地笑笑,算得上平易近人,新国师却令人不敢亲近。

  初阳殿外传来了轻微的鸽子声,这个瞬间,香烟忽地乱了。黑衣从者按刀而起,他的刀柄上银铸的空腔里,银珠子震动,发出清越的声音。yi尾白色的鸽子掠进了初阳殿,仿佛飞鹰俯冲向猎物的时候那么快。在空中翻转yi圈,落在黑衣从者的手腕上。

  黑衣从者从鸽子脚上解下竹筒,递给雷碧城。雷碧城脸色凝重,取出竹筒中的信,读完,手yi抖,信纸化为yi团火焰,缓缓落下。

  “教宗的旨意,我们的准备需要再快yi些。”雷碧城低声说。

  “准备什么”从者问。

  “剑与铁。”

  “剑与铁”

  “加快准备连射弩与铠甲,蛮族大军南下的日子大概不远了,羽人的木兰长船也会渡海在澜州登陆,异族之间的战争随时会爆发。”雷碧城说,“大胤需要足够的兵力和蛮族羽族yi战,我们不希望这场战争太快结束。”

  “蛮族和羽族将对东陆开战这件事已经筹划了十年,yi直没有结果。现在教宗传令我们加速行动,必然是有了新的消息。”

  “四十三天前,华碧海在宁州烧毁了云氏的柏木尔城邦,杀死了它的君主云晰勒古柏木尔。他所侍奉的君主翼霖维塔斯斯达克向宁州羽族的每yi个城邦派去了使者,要求他们臣服,否则翼氏的大军将毁灭他们的家园。而五十六天前,山碧空在瀚州极北的雪原里找到了狼,”雷碧城轻声说,“白狼。”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哥哥在殇阳关的失败使得我们落后于阴和寂了,这是阳的耻辱,我们必须洗清这耻辱”

  “我立刻开始安排,”黑衣从者起身,“战火就要降临在瀚州和宁州了,期待已久。”

  “不,”雷碧城轻声说,“是整个世界。”

  第二章 鹰之薨落

  yi

  胤朝成帝四年冬,瀚州北都城。

  按照蛮族纪年,这yi年是风年。北风来得极早,跟着是狂飙的暴雪,天空难得放晴。朔方原上的青阳牧民都带着牲口避进了北都城里。两个月过去,瘦羊差不多杀光了,已经开始宰肥羊,羔子熬不过严冬,全部宰了,可是天还是阴沉的铁灰色,像是盘鞑天神震怒的脸色。城外雪深可以陷死人,不便骑马,也很难找路,没人轻易出城,好些日子没有外面的消息传回来了,人人心里都揣着不安。

  十七年前有yi场雪,可以和这场相比,像是末日。贵族们杀死奴隶祭天,女人们纷纷把夏天怀上的孩子给打掉了,因为即便生下来也养不活。那yi年北都城里生下的不多的几个孩子中,有大君的幼子阿苏勒帕苏尔。

  盘鞑天神发怒了,在惩罚青阳。有人这么私下传着。

  夏天时就有不好的兆头,yi直健康的大君在出猎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从此就站不起来了。金帐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大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政务都落在了大王子比莫干的手里,又有消息说几位大汗王和大王子在金帐中争吵,最后几乎拔刀相对。从此大汗王们各守自己的yi片寨子,再也不进金帐议事。

  深夜。

  朔风卷雪,白茫茫地横空而过,寒风在帐篷周围盘旋呜咽。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深夜吹笳,也是低低的呜咽,极容易和风声混淆起来,听着就像那吹笳的人其实并不存在,只是风引起的幻觉。

  “听着真寂寞啊。”大王子比莫干披着貂裘,背着手站在帐篷口,喃喃自语。

  他把羊皮帘子拨开yi线,雪花冲进来迷了他的眼睛。他微微闭了yi下眼,睁开来默默地看着外面,神色郁郁。

  他身后的二王子铁由急了起来:“哥哥这可不是我们感叹的时候,大汗王们的刀枪就快递到我们喉咙口了,你可想想办法啊”

  “铁由,你不懂的。听着这笳声,心里荒得像是长草,动刀动枪的事情就总是提不起精神。想想我们和几位伯父斗了那么多年,又把旭达汗贬到了外面,可为的又是什么呢都是青阳的子孙,谁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哥哥你心里就算怀了慈悲,大汗王们却不对我们怜悯”铁由更急了,“派出去的斥候有回报说,这几日大汗王们寨子里都是磨刀的声音,全部的羊都杀了烤,开了酒窖没日没夜地喝酒,这是要动手啊哥哥你”

  “她睡了么”比莫干没有理睬弟弟,扭头去问旁边的小女奴。

  “睡下了,睡前喝了yi碗肉粥,现在大概已经睡着了。”

  “你去那边伺候吧,这里不要别人进来。”

  “是。”小女奴应了yi声出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比莫干和铁由,比莫干低头沉吟了yi会儿:“我那三个伯父什么时候能集中全部的人马”

  “若是集齐他们手里的三帐骑兵和所有能上阵的奴隶,yi共是七万人,大概还要五天功夫,但是若是只等三帐骑兵到齐就动手,最多不过三天九王那边,虎豹骑在过山口的地方遭遇了暴风雪,带马还不如步行快,只怕还有七天的路程,大哥,现在没了外援,死活都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不能等了”

  “三天”比莫干沉思着点了点头,“让我们的人保持戒备,等淳国的人来。”

  “哥哥,这时候还等淳国的人东陆人都是狐狸,那个洛子鄢怕是也不例外”

  帐篷外面忽然传来混乱的人声,刚刚出帐的小女奴又跑了回来。

  “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比莫干皱着眉,“不是叫你去夫人那里伺候么”

  “有客人,东陆的客人来了”

  小女奴的话音没落,已经有人yi把掀开了帘子,yi个人影带着飞扬的雪花大步而入。掀帘子的是班扎烈,比莫干最心腹的伴当,他跟在东陆客人后面进帐,把小女奴赶了出去,转身把帐篷帘子紧紧地拉上了。

  “洛兄弟”比莫干上去抓住来客的小臂。

  “这次为见大王子,拼掉了半条命”洛子鄢甩头抖去风帽,yi张脸透着生青,眉毛上被雪染得惨白。几年过去,他蓄了细细的胡须,因为嘴里呵出的热气融化了雪花,胡须上挂了几条细冰棱,看起来极其的狼狈。

  他摔开比莫干的手,疾步走到火盆边坐下,从袖子里探出双手凑上去:“手指冻僵了,这样下去怕是要坏死。”

  比莫干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手指勾着伸不开,几乎畸形,必然是严寒中yi直握着马缰的结果。

  “光烤火没有用,手不想废就得忍痛掰开。”比莫干说。

  “交给大王子了”洛子鄢也干脆,立刻把yi双手递过去。

  “拿油来”比莫干命令小女奴。

  他手上搓了细润的羊油,拉着洛子鄢的手在火边烤。洛子鄢的手上完全没有温度,摸上去的质感倒像是石头,比莫干急速地搓动,让油慢慢渗透进去,皮肤表面也渐渐有了些温度。比莫干手上动作慢了下来,慢慢捏住洛子鄢的yi根手指,忽地用力抻直。洛鄢吸了yi口凉气,脸色涨得血红,憋住了没有喊痛。疼痛减退,那根僵死的手指已经可以略微弯曲了。

  “才好了yi根指头,忍点痛,慢慢来。这些关节不松动开,你以后yi辈子都是握马缰的姿势了。”比莫干说。

  洛子鄢张嘴吐出舌头来:“大王子看看,我的舌头冻掉了么”

  比莫干不懂他这话的意思,看他的表情有点促狭的意思,皱了皱眉:“能说话当然没有。”

  洛子鄢笑:“手指残了就残了吧。我是个说客,不是武士,握不得刀剑,留住舌头就可以随大王子征战了。”

  “说客见过不少,洛兄弟这种不怕死的少有。怎么弄得这么狼狈”比莫干也笑。他颇喜欢这个淳国特使,和草原上常见的东陆行商不yi样,这个洛子鄢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却有股子草原人的野气,好烈酒,说话大声,游说起人来眉飞色舞,眼睛雪亮。

  洛子鄢的神色肃然起来:“我们从南望峡口登岸,yi路北行,最初还只是细雪,走到半路,积雪已经没到马胸了,漫天漫地的白雪,辨不出路来。多亏带的是夜北马,果然是耐寒,又按照大王子所说,带着那匹死了小驹的老马,靠它才找到了台纳勒河的河道,顺着结冰的河面yi路上行到北都城,所带的五十个人,只有十七个活下来。”

  比莫干点头:“今年这场雪大得吓人,北都城和外面也好些日子没通消息了。不过若不是这场雪,北都城里怕还没这么平静。洛兄弟刚来大概还不知道,几个大汗王在金帐里和我翻了脸,发誓说若是父亲最后传位给我,就要带着自己的人口和牛羊离开北都城。不过如今大雪封路,他们也只能忍着。”

  “忍着”铁由哼了yi声,“大汗王们哪里是忍着人家夜夜在自己的帐篷里磨刀,等着来砍我们兄弟的头呢洛先生您劝劝哥哥,他总也不行动,急得我团团转。”

  洛子鄢笑笑:“大王子,二王子说得其实没错。虽然我不在北都城里,可是以我的猜测,几位大汗王不会离开北都城。他们都是您的伯父,姓帕苏尔,他们心里自己也可以是北都的主人。况且如果他们离开了北都城,靠着手里那些人口和牛羊,在草原上也就是个小部落,不知何时就被人吞掉了,几位大汗王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傻事”

  比莫干沉沉地点头:“我知道,铁由说我软弱,我也都认了。可是父亲现在病在床上,他还没有把豹尾系在我的手腕上,我现在惩治大汗王,会被人传是杀亲篡位。这样我对外无法威慑其他几个部落,对内也没法说服青阳的几个大贵族,就算我拿下了北都城,最后还是得这些人在库里格大会上奉我为大君。我过不得这yi关,始终得不到草原上所有人的承认。”

  洛子鄢呵呵笑了起来:“大王子这么说,倒有点我们东陆人讲王道正统的意思,那我就给大王子说yi个东陆的典故。”

  “受教了。”比莫干恭恭敬敬的。

  “风炎皇帝大王子是知道的,他在草原人心里是杀人的恶魔,可在我们东陆是不世出的英雄,史书里说起这位武皇帝,那是连篇的褒词。可翻翻白氏皇族的家谱,风炎皇帝却是个庶出的皇子,他本来绝没有机会得位。当时风炎皇帝几位哥哥都握有大权,权力的脉络遍及东陆所有诸侯国,皇室大臣也分派系,可风炎皇帝身份低微而且年幼,真正支持他的只有几千名金吾卫。依靠几千金吾卫来扳动他几个哥哥,胜算渺茫,就算他可以在天启城内得胜,却还得面对那些暗地里支持他哥哥的东陆贵族世家和诸侯国。但此时,风炎皇帝的父亲仁皇帝即将驾崩,可以说如果仁皇帝的遗诏上写的不是风炎皇帝白清羽的名字,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掌握东陆的权柄了”洛子鄢幽幽地住了口。

  “那风炎皇帝是如何决断的”比莫干听得入神的时候,却没了下文,仿佛被吊起在半空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