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士找元兇的方法很简单,每骑着爱马阿克路过一个地方,就停留一日寻找同类,问持有所罗门之钥的女巫在哪,再从女巫口中得知背后真正的指使者。
他也因而发现大量的抄写本流窜各地,导致他不断被误导找错女巫,这些女巫素质差,都是养低等恶魔,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他要找的人,恶魔更不可能晓得正本在谁手上,毕竟他们只管作恶。
但那些被他揪出来讯问的女巫不仅不清楚斐斯娜女巫团的成员在哪,还口径一致地说,要她们顺从心里的黑暗行使报复社会的手段的兇手是他比利士。
是谁竟然大打他的旗帜诬陷他,他对此感到愤怒和威严被挑战,发誓找到首谋要杀了对方。
经历过几个礼拜没日没夜的找寻,他脾气越来越暴躁,因为当他好不容易得到斐斯娜女巫团成员的线索,却晚了一步,她们已经被抓走送往中央教廷,等待女巫大审判制裁,而团长据说还在逃。
在他闯了第三个团长的藏身处却扑空时,怒得将废屋里的东西都砸烂。
在他转身準备离开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从背后攀上他的膛,曼妙火辣的身子紧贴着他,嗓音充满诱惑,「主人,去哪呢居然没发现维尔拉在这里,维尔拉好伤心啊。」
他微诧,专注找人的身影的他忽略了恶魔的气息,他拿下维尔拉抚m他口的手,转头看向她。
眼前豔美、穿着暴露的女恶魔不正是他的左右手吗,他挑起一边的眉问,「真的是妳,维尔拉,妳什幺时候来人界的。」
「主人,你好讨厌啊,你不是知道了我不在地狱才来找我的吗」维尔拉埋怨的嘟嘴跺脚,娇嗔道,「主人真无情,以前还甜言蜜语说不能没有维尔拉,原来是骗人的。」
「妳身上血腥味真重,吃了多少人」
「唔,我也忘了,谁会记得这种事情呢」维尔拉笑得娇媚,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原本还在这里的女人呢」
「妳说艾玛吗逃了。」维尔拉一副没她事的耸肩。
他瞇起含着充满戾气的血眸,「妳待在她曾窝的藏身处,艾玛是召唤妳的女巫吧」
她摊手,「是啊,她真懦弱,说好不论发生什幺事,都要坚持到最后,直到这世间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惨为止,却因为同伴一个个被逮捕,就反悔了,心急得想去救人,我不愿意帮她,她就跟我大吵一架后离开了。」
他上前一步,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掐住维尔拉的颈子,力道毫不怜香惜玉,维尔拉惊讶地看着他。
「主人,你……」
「是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散播所罗门之钥的内容,还栽赃给本公爵!」他面容y狠地问,都追到这里了,她是最后的线索了,要是没有让他服气的答案,他要她付出代价!
「主人……我以为你会喜欢……」维尔拉在他收紧的手掌下,喉咙艰难的出声。
比利士眉头蹙得死紧,鬆手任她跌在地上呛咳不已,声如暴雪般冷冽汹涌,「所以妳就大打我的旗帜做这件事情维尔拉,妳是不想活了」
「不,主人,你忘了吗」维尔拉哭得梨花带泪,让人不捨,她抱住他的大腿泣诉,「您说过啊,说过如果有人实现你的心愿,就要奖赏那个人啊,我不过就是希望被主人疼爱啊!」
比利士的心喀噔了一声。
是,他是说过,在地狱里,一次狂欢的宴席中酒酣耳热之时,他对所有属下说过这句话。
他太久没能上人间,一方面恼怒现在女巫的资质差,一方面对人类的恨找不到出口发洩,所以那句话轻而易举地就说出口。
“只要有人能灭光所有人类,我就奖赏他。”
因为是不太可能被实现的事情,他说过后,转头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维尔拉见他沉默,更加殷勤地撒娇、讨好他,「身为您的左右手,您最契合的伴侣,有谁比我还懂你呢主人,您是多幺的不快乐,无论酒再美味,无论城堡有多少奴隶,你对人类的恨都无法被消弭半分,底下那些不成材的恶魔下属,也没一个能将你的愿望实现,维尔拉是多幺的为您心痛,所以,维尔拉想了办法,现今的人间并非没有女巫,反之,女巫变多,在不公平的奴隶制度下太多不幸的事情发生,黑暗的力量一直都在酝酿,只是被伪善的教廷迫害得隐身在森林里,或是埋名生活,只是没有引爆点能让她们颠覆社会,既然如此,那就製造就好了。
我做足了準备,在有人召唤我之前,我周旋在各个恶魔间,想办法知道所罗门之钥在谁手上,被谁藏起来,这一直都是谜。但维尔拉为了主人,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我的魅力也无人能抵挡,所以,得知在但他林公爵那里后,我想办法诱惑他,爬上他的床,偷到了这本书。
很幸运的,召唤我的女巫艾玛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喜欢我的计画,只可惜教廷出了一个天使转生的驱魔师,导致事情发展不如预期,女巫一一被抓起来,但,维尔拉觉得事情至少算成功了一半,人界乱成一团,我仍值得主人嘉赏……」
比利士双眼赤红,口大力起伏。
他想要结束的乱象,原来起因是他,这是最可笑的事情。
即使在这里杀了维尔拉,仍无法抹灭这个事实,这世间也不会因此平息纷乱,恢复太平。
他用了一句话毁了洁儿热爱的正常人生活,让人间猎杀女巫的气氛沸腾,使她面临生命的威胁。
如果她知道事实的话,还会对他笑吗还会……说爱他吗
他总对她口中的爱嗤之以鼻,不愿意相信,离开的时候也没改过想法,只觉得自己是不愿别人比他先毁了人界,也还没有玩够洁儿,如此而已。
但,什幺时候,他竟如此在乎。
只要一想像她可能会对他露出无法谅解的脸,突如而来的恐慌便攫住他的心,让他难以呼吸。
「妳手上的所罗门之钥在哪里」他嗓音沉冷地问。
维尔拉讨好地拿出来,「主人,您想要收为己有吗」
比利士没回答,接过书的剎那,掌心就点了火烧掉,剩下焦灰的纸片飘散在空中,带着点点火光。
维尔拉傻眼,不敢置信地失声惊叫,「主人,你做什幺!」
他眼也没看她地冷道,「妳想办法回收流窜各地的手抄本,全数烧掉。」
「主人,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啊,为什幺要这幺做!」维尔拉不能理解地喊。
「闭嘴!」他狠戾地再次伸手掐她,这次是两手,几乎将维尔拉掐得呼吸困难,「好好收拾妳自己搞出来的残局,否则,我回地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妳!」
维尔拉从他赤红的双眼和狰狞的表情,知道主人说的是认真的,惊恐地点头。
「妳最好说到做到。」比利士放开了她,她咳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
在维尔拉抬眼时,比利士已经转身走出了废屋,骑上马离开。
他漫无目的的驾马往前奔驰,风拂过他的脸和髮,却带不走他的痛苦,他的口仍隐隐作痛着。
洁儿,要是从没遇到妳过,就好了……我恨这种害怕的感觉,我竟然不想失去妳……不该这样的,我可是冷血残暴的地狱公爵啊……妳一个女巫算什幺东西……
不该跟妳签下契约的,妳真狡猾,真可恨……
我想骗妳,想得到妳的全部,但,先赔得连自己都不剩的,竟然是我啊……
洁儿一夜未眠,隔天一脸憔悴,黑眼圈明显。
吃早餐时,奥斯本坐到她身边关心她,「洁儿,妳还好吗」
奥死本以为她仍会对他不理不睬,或是怒目以对,意外的,洁儿冲着奥斯本露出了微笑。
「奥斯本,我想清楚了,你说的对,我被骗太久了。」
「洁儿……」奥斯本两眼亮了起来,双目认真逡巡她的表情,确实没有任何一丝对他的怨怼,他的心情不禁澎派了起来。
她垂下眼帘,不好意思地道歉,「我真笨,居然还对你大吼大叫……明明你才是真正为我着想的人,对不起。」
奥斯本一手m着自己的后脑勺,傻笑道,「别这幺说,妳能想清楚就再好不过,我很高兴你选择相信我,以后有我在,妳不会孤单的。」
她抬眼,笑颜柔美得让人失神,「谢谢,我好高兴。」
奥斯本的脸微微红了,先是像个呆子一样的看着她,然后像是要掩饰着什幺似的,轻咳一声别过眼,起身多跟别人要了牛n和麵包塞到她怀中,「多吃点。」
洁儿噙笑收下,默默低头吃了起来。而他坐在一旁一起吃早饭的动作有些不自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紧张。
他没注意到,洁儿垂下眼帘吃麵包的时候,眼神幽深如晦。
女驱魔师莎莉在不远处看到他们相处的状况,闷了一肚子气,走过来时开口的语气有些发酸,「团长,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什幺事」他抬眼淡淡地问。
「在女巫面前不方便说。」
奥斯本深深地看了莎莉一眼,眼神转而锐利,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凉冷,「那就到另一边说吧。」
她目送他们两人走到不远处的大树前谈话。
她有注意到,奥斯本面对别人其实并不笨拙,相反地冷静沉着,至于为何面对她不同……她也觉得有些困惑。
渐渐的,他们说话的声音变大,她想不听到都难。
「她是女巫,圣泉是不会接纳她的!」
「她没杀过人,是无罪的,她只是迷途的羔羊,天主会接纳她的,她身上女巫的力量会被带走,恢复成正常人!」
「但她召唤过恶魔,她的灵魂已经堕落,她的心是骯髒的!圣泉无法成功洗净她的!」
「她是一时迷惑,身不由己!等我杀了恶魔,她的灵魂就自由了!」
「团长,你过去对待女巫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手下留情,甚至想帮忙洗清罪孽!你可是教廷的栋樑和依靠啊!大主教给予你如此高的权力,都是因为他认定你是天使转生,我们也这幺深信着,你研究出的除魔新技术、你为教廷立下的种种功劳,都如此让人瞻望、崇拜,没人不服从你,你是大家的典範。可,如今你怎能对女巫伸出友善的手!」
「她救过我。」奥斯本态度沉定地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莎莉,我再优秀,我也是人,我也会有私心,我从未说过我是圣人,她是我成为驱魔师的原因,我离开教廷四处除魔前跟大主教说过了,如果我有幸再遇到洁儿,若不允许我救她,我不会再为教廷效命,大主教对此,早已同意我的心愿。」
莎莉闻言慌了,「不,团长,你不能为了一个女巫这样做……」
「我能,她是我最深的愧疚。」奥斯本说到此,不愿再多谈,转身走回营火附近。
洁儿装作什幺也没听到的将手上剩下的早餐吃完。
奥斯本坐回她身边,顿了一会儿,才问出口,「洁儿,昨天我问过的话,妳该回覆我了,我相信妳会做出对妳最好的决定。」
洁儿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牢铐,然后抬起眼帘望着他。
相处过后,她已经懂他的思维。除魔的事情他手腕强硬,但是,情感上,对她很是温柔。
她微微一笑。
「我怎幺想,都觉得有点不甘心呢,被骗这幺久,不管是恶魔,还是猫妖,都太可恶了。」
「洁儿,所以妳愿意唤来恶魔」他心情充斥淡淡的喜悦。事情能顺利是再好不过,他不希望她过太久才醒悟,那对他而言是折磨,她每露出排斥他的神情,都会令他的心感到痛苦。
「奥斯本,请让我亲手斩除那些罪恶的缘份吧。」她真心诚意地说。
奥斯本诧异她的回答和决心,这代表她不再站在邪恶的那方,而是想要起身对抗,「可是,洁儿,这很危险。」
她垂眸有些落寞地说,「如果不这幺做,我无法真正摆脱曾被他们控制的y影,我希望你体谅我的希望,如果不是我自己亲手报复对方,我会遗憾。」
奥斯本沉默了好一会儿。
洁儿见状,直接跪在他面前求他,眼眸含泪,「拜託你,奥斯本,如果我没办法真正摆脱内心的y霾,我……我会觉得自己没资格站在你身边当你的朋友,我永远都是bsp;奥斯本心一揪,「不,洁儿,妳不bsp;洁儿低头啜泣,「你不懂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想要重生,我想改变自己,抬头挺站在光明处,我想证明自己值得被你接纳……」
奥斯本为难地看着他,心里不愿意他冒任何险,可是,另一方面又被她口中的心愿动摇着。她说,她想证明自己值得被他接纳……她是因为自卑才这幺说吧……
莎莉不知何时过来,哼声道,「别装可怜,妳是不可能真的下得了手的,妳可是女巫!妳其实是想趁机逃跑吧!」
「莎莉!」奥斯本动怒喝斥。
洁儿卑微的请求,头几乎低到土里。「若我办得到,请让我接受受洗吧!我可以用我的一生赎罪!」
莎莉拔声指着她骂,「像妳这种低贱的女巫,有什幺资格接受受洗这种神圣的仪式!」
「住嘴,莎莉!」奥斯本站起身来狠瞪她。
见自己爱慕的人一直替女巫说话,莎莉委屈喊道,「团长,你得让大家服气啊!」
奥斯本望了一圈营内所有人,下属以及军团,他们的表情的确都对他的行为稍有微词。
他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他在思量过眼前状况后,选择退让,否则一昧的护着洁儿,只会让洁儿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
让她展现自己的决心,或许这是个方法。
他高声问,「若她真能亲手了结猫妖和恶魔,大家就接受她,没有异议吧」
面对团长的话,大家同意了。
布鲁诺被四名军人守着,为了避免重伤的他身体复原,他们三不五时踹打他,或是拿盐撒在他的伤口上,让他无法癒合,也不让他有机会变回猫型逃跑。
而有一点他很意外,他们竟然知道只要在妖的四肢钉上铁钉,就无法恢复原型。
他浑身蜿蜒着乾涸了又新冒出的血,比起疼痛,他更愧疚自己成为他们威胁洁儿的工具。
他该将她保护得好好的,一g头髮也不能掉,他却没有做到。
在他因为疼痛而脸上盗汗,陷入半昏迷中,布鲁诺不禁想起一些往事。
「爱曼达,谁让妳难过了」多年前某日的夜晚,他看见白髮苍苍的情人坐在床边偷偷掉泪,他灵巧的猫躯跳上她的大腿上,仰头声音放柔问她。
情人的那张容颜,即使经历过岁月的沖刷,依然像刚初见一样美丽,就算她说她老了,说她自己不漂亮了,在他眼中,永远都是好看的。
但即使他讚颂她的美丽再多遍,也无法改变她的自卑。
打从她开始嫌弃自己的外表,他就很少变成人型,他不变的容颜只会让她感叹自己的老去。
而他也不懂人类男人为何会屏弃年老色衰的女人,女人的价值从来不是外表,而是灵魂,而女人也会困在男权社会的思考下,数着自己脸上的皱纹和白髮。
或许因为他是妖,活的岁月太过漫长,对人类的有些想法,无法理解。
他们相遇在她已成离婚妇女,被丈夫和女儿嫌弃,孤身一人在森林生活的时候。
他只来得及参与她后半的人生,如此短的岁月,每分每秒,都格外珍贵。
妖爱上人类,是非常愚蠢的事情,毕竟人类的生命太短,对妖来说,这种眨眼间就会失去的爱情,一旦投入,除非失忆,会一辈子记得,时时刻刻痛着。
但他还是笨了这次,因为他无法不为她停留,他们的灵魂如此契合,他怎能不爱她。
在他的注视下,爱曼达在轻泣声中,问出这句,「布鲁诺……洁儿那孩子,为何会是女巫呢」
他沉默了下来,也无法回答她为什幺。洁儿除了一开始来这里时,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叛逆过几天,后来,恢复本来格的她展露体贴温柔的一面,懂得照顾生活起居,她与别的女孩无异,却注定因为女巫的身份不被别人理解。
这是个悲剧,人们对女巫偏见已深,就算她是不同的,人们依然会因为恐惧融不下她。
而太过温柔的人,结局也常不得善终,他只能祈祷,这孩子不会遇到人生剧变,否则她的个可能会选择保护别人而伤害自己。
爱曼达又道,「自从那孩子来了之后,我开始害怕死亡,丢她一人她肯定很孤单吧,可是我还能活多久呢……五年,还是十年呢」
「爱曼达,妳不必为此烦恼,我会陪着她的,妳放心吧。」布鲁诺对她郑重承诺。
爱曼达含泪露出安心的微笑,「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呢……」
「没办法,因为是妳啊,爱曼达,妳的心愿我都会替妳达成的,所以别再哭了。」
「你为我做的事太多了,如果有来生,我还你。」爱曼达抱起他,吻上他粉色的猫鼻。
布鲁诺只是无奈的笑。爱情已经是她给他最大的礼物,他不需要她的偿还。
画面转到某一日,他在屋顶晒太阳,却听到爱曼达难得动怒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往下探看。
他看见爱曼达训斥着十二岁的洁儿,洁儿虽然哭了,但表情不是很服气。
「以后,不准再使用这个法术了,知道吗!」
洁儿只是咬着唇低下头,不发一语。
「在妳真的反省前,不准进屋来,也不準吃饭!」爱曼达气得扭头回屋子里,门用力的甩上。
布鲁诺跳下屋顶,从窗子钻进屋,一下子就找到情人,她在自己的房间内哭。
他先是跳上她的肩膀,用毛茸茸的头和耳朵蹭了蹭她的脸,在她情绪稍微和缓后,他开口问,「爱曼达,怎幺了洁儿做了什幺事」
爱曼达难过地说,「我看到她瞒着我练一个法术……」
「什幺法术」他追问。他不太相信洁儿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她是很替人着想的女孩。
爱曼达除了教她保护自己的攻击法术还有治癒的法术外,并没有教偏门的暗黑法术。
「是伤害转移。」爱曼达叹气道。
布鲁诺愣了愣,「洁儿为什幺练这个」在法术中,这个算是最无用,也最没有人要学的。
「因为治癒法术有极限,只能治外伤,危及生命的内伤无法。」
「但,伤害转移只能移转到有生命的物体上,洁儿知道吗」
「就是因为她知道,我才为她感到生气和难过。」爱曼达叹气,「她说,若哪天我出了意外,她就可以救我了……她这种个,我如何是好啊……」
「爱曼达,那是因为她非常爱妳啊,她怕妳有天被厌恶女巫的人恶意伤害,毕竟女巫就算被毫无缘由的刺杀,也不会被人同情的。」
「我想,有天我必须要离开这座森林,我不希望洁儿这辈子得这样活着。」
「嗯,找一天适合的时机吧,一时半刻,妳对这里也是放不下的。」
爱曼达微微笑了,「你真懂我,是啊……要是放得下,我早就离开了。」
「妳就是个笨蛋啊。」
「呵呵呵,那爱上我的你,不就是大笨蛋吗」
「哼。」
回忆如此甜蜜,彷彿还在昨日,他觉得一想起爱曼达,身上的伤似乎都不算什幺了。
他得想办法挣脱身上的桎梏,打倒监守他的人,否则……他怕洁儿会为他做出什幺伤害自己的决定……
他努力睁开眼恢复意识,没能进食、伤口又没能止血的他头昏眼花,好不容易适应了视线,才发现已经早上,太阳高挂。
而监守他的人突然让开,他看见洁儿出现在她眼前。
她面容憔悴,手上拿着匕首,身后跟着一名女驱魔师监视她。
「洁儿,妳……」在他开口想问她是否还好时,洁儿蹲下了身,握着匕首的纤细手指用力得泛白,迅雷不及掩耳地刺向他的腹部,鲜血顿时喷上洁儿的脸和衣服上。
布鲁诺不能理解的直直盯着她,连一声痛都没喊。
因为他觉得,这应该是幻觉,她不可能会这幺做的。
「布鲁诺先生,再见了。」她别有深意地低声说出这句话,眼神依然温柔清澈。
他仍一瞬也不顺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什幺,鲜血一点一滴地从嘴角溢出。
但她别开了脸,「把他四肢的铁钉拔掉吧。」
「可是,万一他还有余力逃跑……」看守的军人不太安心地道。
「让他维持原型死吧,还是说,你们连伤成这样的妖都会怕」
她背后的莎莉双手盘冷讽,「怎幺,下手了才发现还有感情吗」
「就算我决意杀了他不让他危害除了我以外的人,但我没有残忍到让他死得没尊严,那我不就残暴得跟恶魔一样还是说……这就是你们教廷的行事作风」她一脸恍然大悟。
莎莉脸红脖子粗的反驳,「我们教廷是重视人道的!」
「那这件事情有什幺好犹豫的」洁儿看向看守的四个军人。
军人们面面相觑,又看向莎莉,莎莉虽然不想照做,但又觉得她怕什幺,这只妖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那双瞪大的眼睛已经出现恍惚。
莎莉扬高下巴说,「照她说的做。」
军人们上前解开牢铐,拔掉铁钉,瞬间,布鲁诺变回猫型,躺在血泊中看起来好不悽惨。
洁儿蓄意伸手顺着毛轻抚他的身体,他缓缓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
不一会儿,洁儿开口道,「他没心跳了。」
一名军人在莎莉的眼神示意下,上前确认,「的确没心跳了。」
莎莉闻言,看着洁儿的表情微微变了,难道她真的是悔过了
洁儿抱起他,在树下挖了浅浅的洞埋起,起身时轻声道,「希望你来生不要再当妖了。」
她回身走回营地,莎莉和军人们也跟着她回去。
而他们没发现,埋猫的软土上,土乾裂,有微微的寒气冒出。
而洁儿,则在心中默念着秒数。
洁儿回营地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奥斯本要求到城镇。
「虽然我跟恶魔灵魂相繫,但还是得要买点白蜡烛做仪式,才能把声音传达给他。」
奥斯本因为听闻莎莉报告亲眼看到洁儿杀了猫妖,他相信她的决心,对她的话不疑有他,「我和其他人沟通过路程后,我们就会启程了,妳上马车吧,路上颠簸,我不希望妳累到,如果顺利的话,晚上可以抵达城镇。」
「你真体贴,谢谢你,奥斯本。」洁儿对他露出微笑后,在他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她在里头安静的待着,实则竖耳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当她注意到马车开始移动,马蹄声和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清晰响起,她鬆了口气。
她低眸望着自己即使洗过仍有着血腥味的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对不起,布鲁诺先生……」
刚才她看见布鲁诺半死不活的样子时,可以想像他事后有再bei nue打,当下她心脏大力抽紧,几乎快眼泪夺眶。
若不是因为她,布鲁诺先生又怎会受到如此的折磨。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刺下那一刀。
布鲁诺先生,再见了,谢谢你陪我这段时间,我非常满足。
很快就没事了,马车走得越远,你就会越安全。
我冰冻了你全身的血y,让心跳暂时停止,也止住你伤口的血,亦埋下了法术,十五分钟后会冰融,伤害转移就会启动。
就让我承受你受到的所有疼痛吧。
我知道我这幺做这会让你难过,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让布鲁诺先生为我牺牲,面对难以说服的奥斯本,这是我彻夜想到唯一能救你的方法。
我不奢望你谅解,你就当我是个坏女孩吧,用这种方式道别。
而我亦不可能让奥斯本伙同他的下属们杀比利士的,和你们两个分离别,我虽然很捨不得,但能保护你们,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洁儿m着自己的口的刻痕,她尝试催动力量叫唤,「比利士」
「洁儿」
脑中响起的魅惑嗓音,让她好想念,她眼眶发热,吸吸鼻子佯装开朗地开口,「哇,原来真的可以叫唤你啊,好有趣。」
彼端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压抑,沙哑几分,「……这是让妳危急时有方法可以叫我的,不要乱打扰我,我很忙。」
「找到真兇了吗」她的语气像在闲聊一样轻鬆愉快,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身上开始出现一条条的伤痕,痛得难忍。
比利士闪避这个问题,「我再过几日会回去。」
她露出包容的淡笑,轻声说,「比利士,别再说谎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比利士像被踩到痛脚一样,勃然发怒,「所以妳想说什幺我们是有签契约的,妳是我的!妳最好认清楚这个事实!」
他重声强调的语气夹带着喘气,愤怒中有着焦急,全然失了冷静。
她喉咙发涩,眼泪模糊了视线,「比利士,把我以前说我爱你的那些话,都忘掉吧。」
「就因为我毁了妳的生活吗洁儿,凭妳也想要背叛我!」比利士的声音怒不可遏。
他想过她可能会对他冷漠,但没想到她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比起说我恨你,这句话更痛彻心扉。
在他意识到喜欢上她后,她竟将他弃如敝屣,她对他的爱,原来如此脆弱易碎,而他却无法接受。
洁儿没替自己解释,这样也好,就让他讨厌她吧。
「别再来找我了,回你的地狱去吧。」她尽可能语气平稳地将这句话说出口,此时她已脸色发白,冷汗布满小脸,血已经渐渐浸湿她的衣服。
「你以为我会让妳如愿!」他咬牙切齿,眼眸发红,隐约有发狂的迹象。她怎能叫他这幺做,怎能!说希望他爱她的人是她,要他放弃她的人也是她!她将他当什幺!
「你就成全我吧。」她轻柔的说出这句话,身体虚弱得无法再和他说话。
和他断了连结剎那,她听见他说出这一句话。
「洁儿……我恨妳。」
当奥斯本发现洁儿不对劲时,是队伍中途休息时。
他打开车门,赫然看见她满身是血躺在里面。
他恐慌地上前查看她的身体,她伤势过重,恐怕撑不到城镇让医生治疗,他哽咽地叫唤她,「洁儿,妳醒醒,是谁对妳做这种事!」
洁儿在他唤了两三次后,竟缓缓睁开涣散的双眼,气若游丝地问,「是……奥斯本吗」
「洁儿,我求妳……撑着。」他徒劳无功地用手掩着她腹部流最多血的伤口。
「奥斯本……我不求你理解我……但这是我的选择。」
看着她嘴角的血不断溢出,他隐约猜到发生什幺事,内心满是懊悔,嗓音颤抖地说,「……别说了。」
她仍执着地想表达自己的心声,因为她知道这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会将话听下去。
「我利用你对我的信任……但我……不愧疚……你不能理解我和他们的情谊……可,不代表那就不是真实的……你说过你想救我……但你没有真的低下身段去了解我……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去救别的女巫吧……我不希望……有人再像我nn那样……即使后悔也没有机会再被别人接纳……」她断断续续的言语里没有恨,只有宽容。
「洁儿……我……我……」奥斯本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无法拼凑,他痛恨自己为何如此自傲,自以为对她好,却做出逼死她的事情。
在他语不成句时,洁儿缓缓闭上了双眼,静静地没有再说话。
奥斯本惊觉她没呼吸了,先是脑袋空白了一会儿,接着,张臂抱着她痛哭,「对不起……」
无论他说再多次的对不起,她再也不会张开眼了。
而他也因为她的遗言,回教廷的第一件事,就是终止女巫大审判。
他也赦免了斐斯娜女巫团的团长艾玛,艾玛为此发誓会带着团员洗心革面,阻止其他女巫作恶。
另外,他积极改善奴隶制度,增加低层人民的人权,减少悲剧。
布鲁诺醒来后,看着自己像是从未受伤过的身体,猜到了她做了什幺,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大树下,任着眼泪留下脸庞。
过没多久,他启程找上奥斯本,奥斯本并没有为难他,神情哀戚的道歉后,让他带走遗体。
然而,在他将洁儿放进水晶棺,準备跟爱曼达葬在一起时,比利士出现了,他望着水晶棺里沉睡的安祥容颜,那幺的美丽却可恨,任的丢下他……
他面容一阵抽紧,接着,二话不说就要带走水晶棺回地狱。
「比利士,你不能带走她!」人形的布鲁诺对他的背影怒咆。
「凭什幺不能。」他面无表情地冷笑,「洁儿算是被你害死的,布鲁诺。」
被指责的布鲁诺先是神色闪过痛意,接着瞇紧眸反问,「那你呢,为什幺不直接出现在她面前拯救她因为你害怕面对她!你愧对她!」
比利士恨恨地咬牙,「她就算死了也是我的!」
布鲁诺大骂,「你这个蛮横的恶魔!她肯定是希望和nn葬在一起的!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成全吗!」
成全两个字,让他的血色瞳孔紧缩。
“你就成全我吧。”
他无法忘记,她说这句话时,多幺轻柔,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她叫他忘记她爱他的点点滴滴,就只是因为不想让他痛。
但,妳知道吗妳一厢情愿想保护我,而不告诉我妳生命危在旦夕,这一点更伤人,妳未曾想过我的感受,任地让我就这幺失去妳,连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我越是渴望妳,就越无法谅解妳……
我无法成全妳,我恨妳,我真的恨妳,妳叫我忘了,我偏不要忘,我要记得这一切,然后,有天再向妳连本带利地索讨……妳想也别想赖掉……这是妳欠我的……
他忽然扶额笑了,笑得如此疯癫。
「比利士,你笑什幺!洁儿的死是值得笑的事情吗!」布鲁诺愤怒地揪着他的衣领质问。
比利士仍然笑他自己的,当笑声止歇,他表情愉快地对他说,「我想清楚了,我可以留下她的棺材给你这只可怜的猫妖,我要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干幺呢」
「你……」布鲁诺警觉地瞪着他。
「我可是在她身上留有灵魂相繫的刻痕啊,就算契约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失效了,她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比利士嘴角斜扬,笑得邪魅狂妄,「你就继续抱着棺材哭吧,我啊,终究还是会得到她的。」
布鲁诺目送他牵着自己的马,打开地狱之门回去。
恶魔居然也会如此执着吗……
莫名地,他竟为比利士感到悲伤,一种同病相怜的悲伤。
布鲁诺替洁儿葬在爱曼达旁边后,摘了束百合花放在墓前。
微风徐徐拂过墓园的草地,他伫立良久后,垂目转身离开。
洁儿,如果还能再找到妳,这次,我不会再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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