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那么痛之微寒夏日》
引子
上海黄浦区中心医院。
庄妍秋急急地奔跑着,慌张的脸上带着些许晃惚地神情。
急症室,急症室在哪儿??
她跌跌撞撞地到处绝望的寻找着。
忽然,一个高大落寞的身影映入她的眼里,她呆呆地看着这个日以继夜牵挂着的身影,瞬间,一股悲怆从心中迅速涌来,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啪!”一声响彻地耳光声在安静地走廊上响起,“你这臭小子!你这个臭小子,你终于害死她了……你终于害死她了是不是?”她不停疯狂地打着落枫哭喊,泪如雨下:“你满意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
落枫呆滞地站在那里,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任由舅妈的手劈头盖脸地落下,一动不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身上早已没有了知觉,摇晃着身体任由舅妈不停地打骂着。
他神情冷峻地低垂着眼睑,呆木的站着,庄妍秋无力地滑下手来,伤心地捉住他的双臂,悲痛欲绝地慢慢滑下身子:“你还来干什么?天啊……还来干什么??……你这个冷酷无情的臭小子……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啊?……”
听着舅妈伤心地痛斥,仿佛讨伐,那一字一句都紧紧揪住了落枫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一颗汩汩淌血的心,静静地,空空荡荡的,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
是啊,他来干什么了,这不就是他原来想要的吗?
这样他不就解脱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那么痛,为什么?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第一章 人面桃花皆如旧 残垣不见笑春风
几天子前。
高速公路上,一辆加长的奔驰呼啸而过,车窗外景物飞速地向后移动着。路边,一排排热带椰林在夏日炎炎的热浪里不住地点着头摇曳,被修剪整齐的草坪像一张张巨大的黑绿色的地毯,似要铺天盖地地卷袭而来。
落枫深吸一口气,将身子缓缓靠在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眺望着窗外,时间仿佛随着车窗外做急速飞退地景物倒回了那个漫天热浪滚滚的夏天。
……
落寞的小镇……
躺在摇椅上看店的老人……
将脖子贴在地上贪凉的那只白色小哈巴狗……
绿荫下,那个带着一脸春风般的女孩,像一朵黄|色的小雏菊一尘不染地在骄阳下盛开着,白皙的肌肤,小小的瓜子脸,素净的额头,疏疏地细眉弯月如新……
时光曾收拾了快乐做唯一的行李,带领着一个叫做幸福的孩子,来到了这个小镇……
……
骄阳下,那个名叫夏韵儿的女孩,带着无限地活力,带着春暖融融,就那样走进了他平静地生活里……
直到真相大白,直到令他无法承受的噩梦风卷残云地袭来,直到他幻想中的海市蜃楼,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落先生,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众和金融大厦了,请您再稍作等候!”
肖助理恭敬从命的声音打断了落枫冷漠的失神。他僵直起身子坐在后车厢里,透着倨傲和落漠地气息。看着这熟悉的景色急速倒退,他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傲骨微动的表情,闭了闭眼睛。时间,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流动过。已经四年了,这里竟跟以前一模一样。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苍桑,仿佛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燎烙的夏季……他终于还是要回来,还是要回到这个让他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踏进的地方。
“尽量地安排好时间,一旦和费。查理伯爵的合约签定,就立刻回纽约。”仿佛没有听到肖助理在说话,落枫冷冷地命令。
“是,落先生!我们已经联系好了查理伯爵,今晚就可以会晤面谈。方案最多在一个星期就可以审核完毕。落先生请放心!”肖助理恭敬地回答。
传言中,这个费。查理伯爵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也是个非常厉害的商场狙击手,他常常设下套局引诱一些中大型系列的集团公司与他合作,趁对手在呈现经济疲软的时候,防不胜防地快速收购纳为己有。
而且,他的商业行为非常不道德,曾多次被指控违反了美国法律。自己必需得小心谨慎。
“嗯。”落枫冷冷的回应。闭上眼睛支手抚住微微发涨的额头,不再作声。
他已经签约收购了好几家国际微软公司,一旦与费。查理的合约生效,那么,他将有机会与世界瞩目地,第一大微软集团的主席兼首席软件架构师比尔。盖茨爵士合作。而这,才是他令倾注毕生的最后目标。
众和大厦前的人工喷泉边。
一个小小的女童正蹲在喷泉的池子边,她将最后一片薯片放进小小的嘴巴里,美美地耸了耸瘦小的肩头。苍白的小脸上呈现着两只可爱的小酒涡,她真的好瘦好瘦,蹲在那儿的身影只有那么一点点,鹅黄|色的公主裙摆可怜地洒开来,像一朵还没完全盛开的小蘑菇。
“妈妈!妈妈!”童声奶奶地叫着,韵儿急忙收回发呆的眼神,回过头来关心的问着。“怎么了?悠悠!”
“妈妈,你在想什么?”被唤做悠悠的小女孩子抬起头来,迷惑望着自己的妈妈,好奇的问。“妈妈没想什么。”韵儿掏出纸巾擦去女儿额头上冒出来的小汗珠和吃得满嘴的薯片沫。“那你为什么都不笑?”悠悠是个乖巧伶俐地孩子,虽然只有三岁,可却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了。
“悠悠乖,妈妈真的没有在想什么。”她看着这个地方,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盘旋着,记不起自己是不是曾经来过。她摇了摇头,这几年来,自己老是这样,刚要想起什么来的时候,脑海里就会突然像停电一样,一片漆黑,抓不住也想不起。
“哦,悠悠知道了!”悠悠伸出细软的小手指头淘气地往脸蛋上掏着“妈妈羞羞脸,妈妈在想男朋友了!”
“悠悠,不要胡说八道,妈妈哪里来的男朋友?”韵儿又好气又好笑的呵斥着女儿。
“悠悠才没有胡说八道!悠悠的家俊叔叔啦和家辉叔叔啦他们两个都是妈妈的男朋友。”她伸出细巧的手指,低着小小的脑袋瓜子认真地数着。看着女儿那可爱的样子,叹了口气,韵儿溺爱的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悠悠,家俊叔叔和家辉叔叔都是妈妈的好朋友,不可以乱讲的哦,知不知道?”
快四年了,从她昏迷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他们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其实,爸爸和妈妈很早就曾提过,让她考虑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可是她的心好像以经随着记忆被尘封了一样,没有一点想再嫁人的念头。她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会丢下自己跑了;她更不明白,她的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提起她的过去,就连那个男人的姓氏也不愿提及。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淡淡地疤痕,她就有说不出的心酸,而她又怎会带着这曾经给生命带去过的情伤嫁人呢。
“哦……”还是不明白。
“妈妈!”“嗯……”“妈妈真美!妈妈亲亲!”悠悠拉着妈妈的手开始往上爬,嘟起小嘴要亲她。韵儿好笑的弯下腰,轻轻地在女儿的苍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回去吧,悠悠今天走了好远的路了呢,不累吗?”“悠悠不累!悠悠明天还要去滨江海洋公园去看嗷嗷,悠悠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嗷嗷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它好像有点脏了。
“悠悠,那是海狮!”韵儿笑着纠正她。“我知道!可是它就是那样嗷嗷叫的呀!所以我决定给它改名儿了!”她曲着奶油的手指学着小海狮嗷嗷叫的样子,可爱极了。韵儿看着心爱的女儿,无限疼爱的点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头。“好的,明天啊,咱们就去看嗷嗷去好吗?走吧,小淘气!”“嗯…”她急忙点头。
“妈妈!”
“又怎么了?”
“妈妈,悠悠要喝水。”
“啊?”韵儿为难的看了看,这里附近又没有超市,“妈妈,悠悠要喝水嘛。”悠悠一脸渴坏了的样子央求着,韵儿站起身来,看见公路对面有一个投币的饮料贩卖机,她对女儿说:“悠悠,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妈妈去对面给你买,好快就过来。好不好?”“嗯,悠悠好乖,悠悠等妈妈,悠悠不走!”韵儿匆匆走到对面,她不停地回头看着乖乖站在那里的女儿,很快地买了一罐可乐就往回走。
“妈妈,妈妈。”悠悠看见妈妈手中的可乐,高兴得小跑过去。
韵儿看着女儿伸着一双小手笑容可掬地跑来,而另一边却一辆黑色的奔驰正快速地行驶过来。
“不要!悠悠,有车!不要过来!”韵儿着急地大叫。可是,悠悠只顾着看她,根本就没去看公路那头风驰电掣般的轿车。她心下一慌,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抱着女儿。
“吱――”
黑色轿车一个转弯连带着尖叫的急刹声,“砰!”地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灯柱上。
“怎么回事?”落枫稳住身形,皱紧眉头严厉地问道。
“前面……对……对不起!落先生,前面有个小女孩突然跑到公路上来了。”司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口舌结巴起来。
落枫抬头看了看半蹲在路面的背影,只见一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长长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两人吓得抱成一团。
“还不下去看看!”肖助理大声训斥着司机。
“不用了,我去看看!”带着一种难言的心情,落枫冷冷地开口。
“哇哇――妈妈,哇哇――悠悠怕怕――!”悠悠吓得大声哭了起来。
韵儿紧紧地抱着女儿,慌乱地拍着她小小的背脊安慰着,自己也吓得站不起来了。
突然――
车门被打开。
助理模样的中年男人急忙恭敬打开另一道车门。
阳光如照在镜子般透射。
明晃晃地使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里走出来。
韵儿嚯然抬头,惊慌失措的眼神,就这样毫无豫警地对上他冷漠的目光。突然,她的眼光就那样凝在了那里,心潮澎湃得似要将她涌向一个不知名的深渊。
猛烈地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温暖不了他淡漠的阴影和绝情的味道……他清爽的头发硬得根根竖起,像是一只随时都会生气的刺猬……而这样的身影,竟重叠上了她脑海里,辗转浮现的那个唯一模糊地影子。
悠悠也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好好看的叔叔。
落枫陡然睁大着眼睛,她的嘴唇略显苍白,灿烂地阳光明媚地透射在她的身上,她依然像朵一尘不染的雏菊,在骄阳下盛开着,白皙的肌肤。……还有她怀里的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儿……那么瘦……
居然会是她!
竟然会是她!
落枫震惊中,眼睛失神瞪大,忽然,脸上闪过无比痛苦地表情,他飞快地转过决绝地身影,向车门俨然走去。
“等一下!”
韵儿颤声低喊。
身体仿佛中了魔法地定住。
他没有回头,背脊僵硬地挺直着。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只一瞬……对他没有一丝记忆……
“你……是谁?”一刹那间,心狂炽地跳动着。惊痛万分。
他猛地回头看她,心,仿佛被电波重重地击了一下!目光惊诧地带着强烈的震惊,在她的脸上飞快看过。他倨傲地缓缓偏头,微微眯起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所有的猜测,似欲从她脸上寻求答案。
“你是谁?”
她又问了一遍,他眼中傲然的神情,让她隐隐有种不安与害怕。
“我们……是不是认识?”一对蜜饯似的颦窝抿着犹豫。
落枫忽然觉得无比的讽刺,深深地呼吸,他冷冷地一笑。这么快就不认识他了么?
“小姐,我们落先生刚从纽约回来,哪里会认识你?”肖助理鄙夷的口气响起,这种女人,他见多了,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和落先生搭骟的女人多的是。
“哦……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她望着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瞬间又觉得难为情了起来,时间仿佛就难堪地定在了那一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韵儿,望进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眼神清澈如昔,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即使望着她的眼睛,却也像是在望着一面镜子一样,除了他,也只有他,没有作弄,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
是的,她变了!
以前从不更改的鹅黄|色身影,变成了现在的雪白;不爱被长袖拖累的她衣袂飞飞;她的笑风清云淡,不再拥有以前那样灿烂的笑颜,仿佛一朵经历过霜雪的白菊,散落着莫名的忧伤。
“韵儿……”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韵儿顿时觉得心里一暖,尴尬场景顿时瓦解。
“家骏叔叔!”“家骏哥哥!”韵儿母女俩像得到了救星一样,悠悠更是飞奔着扑了过去。
落枫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男人俊雅而立,他文质彬彬气度不凡,面容温暖如春,像是有种光芒,仿佛清风般从他体内透出来,让人轻轻有些炫目……还有些面熟。
韵儿走向男人。
她对着男人微笑,温柔的双睑像是挽起了两朵可爱的小雏菊,落枫的心骤然抽紧。男人轻笑着拍拍女孩子的肩膀,和煦如风地说:“我来晚了,等了好久吧!”他弯下身子轻轻的抱起悠悠。像是幸福和谐的一家三口。
“叔叔,悠悠好怕!”悠悠的泪珠儿又跑了出来,她娇娇的揽着冯家骏的脖子,委屈的说着,看样子确实吓坏了。
“怎么回事?”冯家骏一脸担忧的问。
“哦,没事了,开始被那位先生的车吓了一跳,不过有惊无险。”韵儿看了看落枫,“不知道他的车有没有撞坏?”
落枫看见韵儿往自己的方向看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微笑的脸上深深地酒窝渗着蜜漩,那神情仿佛就像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落枫的心不断抽搐。
他沉默地望着前方优雅的男人微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脸绷得很紧很紧,颌骨不断隐动,抿紧的嘴唇也透着碜人的寒意。
“先生,您好!您的车还好吧?”冯家骏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我叫冯家骏!如果车有什么问题产生了费用,请与我联系!”
冯家骏?
那个冯家辉的哥哥?
哈哈!
她不是应试和冯家辉在一起的吗?
怎么倒和他的哥哥在一起了?
真是可笑。
她不但身上的气息变了,就连身边的人也换了?
落枫倨傲地看着冯家骏手里的名片,冷若冰霜地说:“不用了,管好你的小孩,下次不一定会有这么幸运。”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走的很快,似乎是想要逃开。
他的小孩?冯家骏意外地看着落枫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苦笑着。
“开车!”落枫坐上车寒着一张脸,冷冰冰地命令。
……
第二章 恍惚别来春已半 触目柔肠寸寸断
夜寒。
惨白的月色。
像恶魔取人性命的镰刀,泛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直逼落枫,不容拒绝地把他染成了霜地里古罗马的雕像。
那样酷寒。
你……是谁?
你是谁!
我们……是不是认识?!
当初她是那样凄怆地,苦苦的哀求自己留下。一转眼,她就将自己彻底地忘记了。
他曾是那样地无助地乞求着上帝,能不能有一天让他不要去想起她,只是一天,哪怕只是一天就足够了。
可是上帝是那么的不公平,只见不得她承受一丝丝的苦难。却让他日以继夜地深陷于沼泽,痛不欲生。
她怎么就可以这样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她怎么还可以在他面前那么幸福。
他仰头咽下喉中涌起的钝痛。
一阵晕眩。
借助酒精的麻痹。
醉生梦死去了。
同样的月色。
如果可以。
你消失吧……
……
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从我能看得到你的地方消失!
……
你消失吧……
深深地夜。
她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汗水淋漓,心脏疼痛得令她不敢大口地呼吸。黑暗中,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上的汗水慢慢变得冰冷冰冷,她静静地坐在悠悠熟睡的床前,就那样看着她。
眼神凄婉。
月色惨白。
一个噩梦!
她做了一个从来没有这样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噩梦!
那仲夏的午后。
那空气凝固得像烤箱似的荒落小镇。
那腾腾升起的令人窒息热浪。
那被骄阳似火晒得白花花的地面,辣得刺眼。
那漫天的炽红炉火熊熊扩散,还有漫天烫得灼人的空洞中,一个穿着黑缎子衬衫的背影,带着强烈的恨意,在焰火一样的酷暑里直挺地站着,而他的冰冷的背影就那样绝情地固化着,夏日的烈阳晒不暖他的冷漠……
如果可以……
你消失吧……
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从我能看得到你的地方消失……
你消失吧……
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从梦中醒来,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摆脱梦中的心痛,那样真实,真实得那样残忍……
三年多了,这个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影子却在今日与梦中重合。那样真实,真实得像本就是属于记忆中难以抹灭的痛。这三年多来,她从不知道这个影子究竟是属于谁,她苦笑着闭紧眼睛,而这时,众和金融大厦那个冷若冰霜的面容忽然又一次闪入她的脑海。
姓落……完全没有一点记忆……在失去的记忆前,她认识这个姓落的人吗……
不知不觉,她在床上整整坐了一夜,悠悠在床上安静地熟睡着。一丝苦笑停在嘴角,她的小孩?三年多前,刚醒来的她是多想知道悠悠是怎么成为自己小孩的,也想知道悠悠的爸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又在想什么?”庄妍秋轻轻抚爱着韵儿的头,这可怜的丫头!自从她三年多前从鬼门关回来后,就再没见她真正地开心过,她这单薄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妈妈。”韵儿握住母亲略显苍老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些年来,母亲老了好多,她知道,这是为了她们母女俩日夜操劳过度的结果。
庄妍秋心酸意楚。
“韵儿,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你失去记忆是我们唯一的欣慰,也是你唯一的幸运。就算我们眼睁睁看着你迷茫一生,也决不愿让你想起。”她阻止了韵儿所有的思路,在她当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在她叫她那声妈妈的一瞬间,就狠下心决定,搬离那座曾经给自己带来过美好回忆的小镇,就是为了不让她找回那残忍的迷底。
她闭上眼,快速否决掉思念中那个像儿子一样影子。
“嗯。”韵儿应着母亲,不忍心让她再担忧。
她懂,她知道自己的回忆里不会有幸福,也知道她的回忆可能会带给她更多承受不住的痛苦。可是……
“睡吧,明天我带悠悠去医院打针,虽然医生说过不用再去了,可是有一点点希望总比没有好!”提起她这个惹人疼爱的外孙女,庄妍秋的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虽说这是两年前就已定的事实,但终是万分痛心。
瞳孔紧收,韵儿心中涌起锥心剌骨般的痛。
本以为女儿的到来,会让她支离破碎的人生有了生存的寄托,可随着医生挽惜的宣判,让她本就坎坷凄凉的命运雪上加霜。
韵儿缓缓抬起头,咽下痛恨的泪水。
她恨!
恨自己为什么要轻生。
她恨命运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健康的女儿。
恨上帝为什么不让干脆利落地死去。
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她最恨的是自己,竟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恨上天就连她要恨谁的权力都剥夺了去!
绝恨无期……
凌晨一点,豪华的威登歌剧院灯火辉煌,舒适的包厢座无虚席,上海各界名流人士济济一堂,正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大师级别的演奏《魔笛》。大屏幕透过宫廷乐师的视角,折射出莫扎特的疯狂天才。
费。查理伯爵绅士般坐在那儿,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偶尔会看见他闪过一丝不快的表情。仿佛是因为不满意的样子。看得出他在音乐上也是有了一定的造诣。
——第一幕结束了……现在开始夜后的咏叹调……演奏师——宫闱先生。
……第三幕幕……——
最后压轴一幕……钢琴师——伍小姐。
此时——歌剧院里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台下安静得让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钢琴幽幽响起。
演奏台上灯光斑驳6离地徐徐洒落。
幕僚缓缓升起。
一束地白光投下,一点一点地牵动着,带领所有的视线来到一架白色的钢琴上,光晕越来越大,光线越来越强烈,最后落在了琴键上,黑白相间的键位,一双带着黑色皮镯皓腕,白皙如葱郁的手在上面飞舞着。而旁边仍是一片漆黑。
渐渐地,圣咏般的和弦进行,从容而又威严,蕴涵着内在的力量。
落枫的心轻颤,一段熟悉地记忆像梦幻泡影般与此重合。他闭上眼睛,摇掉那可笑的念头。
突然,键位上凝玉般的双手八度齐奏从上往下排山倒海式的暴发,原来严整的节奏现在变成了惶惶不安的三连音,音乐变得哀怨、悲痛,久久不能平息。
像是在抒发内心的郁愤,悲壮严峻的首尾部分同色彩暗淡、感情忧郁的中间部分形成对照,别具一格。在增加了一段扩充的终止后,才勉强安静下来,最后消失在延长音里,可留下的沉重心绪始终没有消失。
台下仍然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声响,甚至于连呼吸也额外小心翼翼。
观众台下,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
“啪啪!啪啪!”费。查理伯爵优雅地站了起来,庄重而显神圣地鼓掌示意。
“啪啪!啪啪!啪啪”
刹时间,掌声雷动,观众台下所有的人也6续站了起来,热烈地掌声久久不散。
这时,演奏台上恢复了辉煌灯光。但那束白色的光线仍然不曾离去,它驻停在台中,那里,一个身着白色纺纱礼服的女子正弯腰谢幕,月白色光线下。她缓缓抬头,台下所有的目光全都震惊不已,那弹出诚挚、细腻、优雅、轻灵、华丽音乐的人竟会是这样一个美得像天使又的女孩。
又是她!
落枫的震惊也久久不能平息,和前几日见到的她又不一样,她身上雪白的光晕,和着她礼服的白纱,将她映衬得如满月般皎洁明亮。香甜醇厚地音容透着静静哀恸,像一朵盛开着淡淡忧伤地白菊,仿佛正承受着一种不知名的悲痛,欲泣无泪。
落枫顿时僵化。似被她身上散发的忧伤感染,刹那间。竟是失去了恨的力量。
她微微颌首,抿起一双颦漩,淡雅一笑,瞬间,所有的灯光暗然失色。而她却在人们惊艳的眼光中,淡然退去……
……
夜长。
费。查理伯爵埋首切着盘中的牛扒。
他绅士般的风度,翩翩而动,英姿焕发得像个三十出头的骑士,任谁也无法想像,他已是近五十岁的长者。
他放下刀叉,抬起头来。深蓝色的眼瞳光芒四射。他冲着落枫优雅地举杯。
“今天可真是快乐无比的一天。谢谢你安排的节目,来,我们举杯,庆祝我们即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落枫持礼举杯,但冷傲的气质并不会因对方是皇室贵族而减去丝毫。
“刚才的表演非常精彩,我常常去欣赏优秀的演奏,可能达到这种造诣的钢琴家不多,尤其是,钢琴师居然会是一个那么年青的女子。”费。查理钦佩得无以加复。一瞬,他又幽然起来:“只是,她给人一种太过痛苦感觉,仿佛将要失去什么她最不愿意失去的东西。”
落枫紧紧抿着钢劲的唇线。
是啊……
“因为害怕绝望……”她说过。
曾经,
在那个宁静雨夜,那双纤细的手轻轻地弹奏着扣人心弦的旋律。
“别弹了!这是什么鬼曲子?听得让人想哭。”他拉开她的小手,受不了的说着。
“这是莫扎特的小夜曲,是他给自己深爱着的女子在和别人步入结婚礼堂的时候伤心绝望而作,这里面充满了太多的痛苦与无奈,只要有过情伤的人,就能听得出它里面所包涵的意义。”她幽幽道来。
“喂——那你为什么要弹?”他生气地瞪着眼睛看着她,这丫头,没事那么悲春伤秋的干嘛?
“因为害怕绝望……”她低头垂下长长的睫毛,继续弹奏着,郁愤,悲壮的琴声和着窗外那静静跌落地雨滴声,哀怨、悲痛,地和奏着。
……
费。查理看了看落枫失神的表情,优雅地一笑,看来他并不懂音乐。一种失望油然而生。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拿了餐巾准备结束这对牛弹琴的话题。
“雨滴声衬托出恬静,心中升华高尚、美丽的歌。随着雨滴声声,慢慢地,思绪转向沉重,在低音区出现了小调的曲调,雨滴声化为了宏亮的钟声,心情激动起来。最后又回到开头的安静,仍在雨滴声中结束。”落枫的话不期然的响起。
费。查理心中一凛,竟没想到这个他以为只懂倨傲,漠然无理的年青人会和他有这样的共鸣。“最后那首曲子。莫扎特的夜曲。”他颌首微笑。看来还是同道中人
“可惜莫扎特死得太早。”落枫轻抚眉心沉浸于思考。“莫扎特才气逼人,但不知天高地厚。妒火中烧的萨列里最终害死了莫扎特,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刚愎保守的维也纳音乐界中惟一能领悟到莫扎特作品精髓的人,是莫扎特绝无仅有的音乐知己。两人本可成为西方的俞伯牙和钟子期,却由于一方的嫉妒,最后双双以悲剧告终。”嫉妒,这一人类最原始的阴暗心理,它毁灭掉了一段本应成为现实的人间佳话。而上帝也是出于嫉妒,才毁了他唯一在这个世界快乐的理由吗?
“你知道莫扎特与萨列里的故事?”查理伯爵惊讶地问道。
听他款款道来,费。查理壑智的眼睛聚积了更多的赏识,他见过很多假以喜爱音乐会打动他并达到目的的人,而一提起演奏,不要说演奏家,就连音调都分不清楚。而他以一口标准流利的英文,还能表达得如此深刻,这个年青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优秀。
“我还知道著名的四大钢琴演奏家的故事,莫扎特、贝多芬、肖邦、拉赫玛尼诺夫,其中最为悲壮的就是贝多芬,他的那句”竭力为善,爱自由甚于一切,即使为了王位,也不要忘记真理。“的名言,让许多年青人为之疯狂。”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要怎么能不知道,她在他身边弹奏时,总是不忘告诉他一些关于演奏家的故事。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费。查理不禁抚掌叫好。今天可真是收获不小的一天啊。
落枫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并非他故意买弄,而是随着记忆就夺口而出了。
“来来来,如果说你不介意结我这个忘年之交,那我们就来个秉烛夜谈,尽兴而归。”费。查理看出了他的谦和,这个年青人,他喜欢!
“能得到查理伯爵的赏识,落枫荣幸之至。”
……
……
第三章 黄叶无风仍自落 秋云不雨却长阴
那是一场令他们终身难忘地交谈,也是以至于多年后,在费。查理临终前还惦记着落枫的起因。
……
“等合约一定下来,我就起身。”
“落先生既然来了,我们又那么投缘,不如在这里多呆一些日子,等我一起回纽约吧!”费·查理简直越来越喜欢他了,他才貌双全,雅而不俗,冷漠地内心倨傲淡利不为财富而惑。
“这……”落枫也没想到,这个谈吐不凡,心态活跃的长辈竟是传言中,在商业系统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商场狙击手,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会从心眼里敬佩着他。可是……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他重重地透了一口气,真是讽刺,今天的成功,居然是她幂幂中给他创下的一条捷径。
“怎么?”费。查理看着落枫为难的样子,他眼神邃蓝,带着强烈地失落感,思考了一下。转瞬,英俊的脸上一种写着无奈。“我知道,在商业界,我的名声并不是太好,为了生意,手段毒辣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是为了这个,那么,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不是的。”落枫真诚一笑,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也不好再拒绝,何况,有些事,还待他去弄明白。“不知道查理伯爵什么时候回纽约?”他微笑诚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也就一个礼拜,应该不会太久。”费·查理细心地观察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年青人身上好像带着故事,他和那个钢琴师有着同样的忧郁,只是他比她多了一种莫名的冷漠。
……
医院里。
“你爸刚走,悠悠打完针刚睡。烧已经退了。”庄妍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站起身来,接过韵儿手中的保温盒。“演奏会怎么样了?”
“还比较成功,歌剧院准备签定我驻站演奏,可是我拒绝了。”韵儿放下手挽袋,近身将点滴调到最小。
“没事的,你去吧,悠悠有我来照顾,没问题的。”庄妍秋皱眉,“也不能为了悠悠连自己的事业都不要了啊。”悠悠巨额的医疗费,还有她将来的生活,唉!
“迟些日子再说吧。”拉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伸手抚着悠悠熟睡的小脸,她又瘦了。“医生怎么说?”她仰了仰头,捶着酸痛地脖子。
“还是那样,家骏今天带了专家过来,还是说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可多亏了家骏了。”这孩子,能熬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这孩子,不知道有多坚强,今天,大小打了那么多针,连哼都没哼一下,瞧着就让人心疼。”庄妍秋一讲起来,眼眶就泛红。当初,他们跑了那么多家权威医院,都说能活到两岁就算是幸运了。他们已经习惯于这突如其来的往医院跑。也做好了悠悠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只是韵儿那孩子……
……
“妈,您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韵儿有些心疼的看着母亲。
“不用,还是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
庄妍秋确实有些疲惫,但她不想走,能就这样瞧着她们母女俩也好啊。
“妈妈……”韵儿闭上涩痛的眼睛。“我想单独和悠悠呆一会儿。”庄妍秋摇了摇头,“那好吧,你看着,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瓶,完了你就休息一下。啊?”她细心地叮嘱着拿上一些细碎的东西准备离开。
“妈……”韵儿有些凄凉地叫,庄妍秋转身,眼里有着泪花。
“对不起!”她好报歉,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一天做到过女儿的职责。“傻丫头,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是母女啊!”庄妍秋急忙避免着伤心,开门出去,这孩子……让她揪心。
韵儿起身送走母亲,缓缓坐下。只手支起额头,医院里的灯光惨白惨白地,就照在她皓腕处,长袖滑了下来,一条淡淡的疤痕就在手腕上那样忧伤地躺着。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呆呆地看着女儿发怔。
悠悠陪了她多久了?
她还愿意陪她吗?
她还能陪她到什么时候……
“妈妈…咯咯…妈妈……”悠悠满岁那天,她可爱地笑着,丫起粉粉的小手,迈着颤颤悠悠的步子憨态可掬地向她走去,咬字还不是很清晰地叫着她。她一转身,心像雷鸣般鼓动着,看见蹒跚欲坠的宝贝女儿,激动得大叫起来。天啊!她居然会走路了。她的宝贝居然会走路了。她兴奋得像是初为人母,伸手正欲抱她入怀,谁知,悠悠忽然向后倒了下去……
从那以后,悠悠就再也没健康过。
她的皮肤有时会有结节,发肿,还会有淡淡的斑丘疹,而且是常常地间歇热或不规则热,体温经常在37。5~4oc或更高。常常冷得缩成一团……
她开始不停地奔走各大医院,废寝忘食整日整夜地照顾着越来越瘦小的她,自己也骨瘦如柴。
最终,当家骏从国外请回的教授告诉她,悠悠的病情是因先天药物中毒而起,血小板多数坏死,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骨髓,除非有同等基因的骨髓配对,否则只能靠化疗控制,但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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