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把脸转向别处,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在我下定决心要过来找你时,就买下了你隔壁的这个单元,只是一直在装修,就没有住进来。后来你生病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提前搬到你隔壁去住了。”
雷允晴睁大眼睛看着他。所以,这几天来,她每天不用厨房,却特地跑下楼去吃饭,拿外卖,他都是知道的了?
她不禁努力的回想起这几日的生活细节,他是否每天看着自己请来的医生上门为她诊治,而那女医生是否在离开她这个单元后,转身又进了陆子鸣那个单元,向他报告她的病情。当她因为害怕而把电视机开得很大声时,他是否也在隔壁听着。当她站在厨房里怔然发呆时,他是否也隔着天井默默注视着她。当她每天开门关门时,他是否都在屋内听着……
那么久以来,她克制着自己的思念和痛苦,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离她咫尺之近。
他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可这不是当务之急,他把掌心放在她额上,稍作停留,皱眉道:“你肺炎还没好,这一淋雨,恐怕要恶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
她仰着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他一手扶着她的脸颊,另一手横在她额头上,瘦削的脸部轮廓上,还不断的有水珠顺着滑下来,窗外电闪雷鸣,白色的眩光一直在他漆黑的瞳眸里一闪一闪,如同照耀在她的梦里。
他终于出声:“囡囡?”
是熟悉的呼唤,她的心狠狠的一抽。
“你怎么了?”
她仰着头,不动。他眼睛里的光芒太炫目,令她觉得微微眩晕。
他的呼吸轻而浅,夹着雨水的气息,慢慢拂在她脸上,冰凉的唇落在她唇上,她仍旧睁着眼睛,一切顺其自然得不可思议。
神志渐渐不清,她好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得这感觉那样熟悉,是依稀梦中才会出现的美好。眼泪无声滑下,合着他的吻咽进嘴里,在舌尖漫开苦涩的味道,很快又被他近乎贪婪的吸取掉。窗外一阵阵滚雷炸开,她终于不受控制的环住了他的腰,把身体紧紧依偎进他怀里。
他的吻因这拥抱而变得用力起来,唇上的温度也逐渐升高,半推半抱将她带进了卧室,踢上门。这风雨凄迷的夜里,雨点噼里啪啦敲打在窗上,十分的响,却盖不住两人低抑隐忍的喘息声,昏昏沉沉中,一切变得混沌,只感到他蛮横而肆意的吮吻,夺走了她的全部呼吸。
这样深切热烈的吻唤醒了她对他的所有记忆。他的爱,从来都如火山喷发般,带着炽烈的热度,风吹不灭,雨淋不熄。
可这样的感情,却隐藏在一副倨傲冰冷的面孔之下。
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面冷心热。她浑身是刺,用自己的棱角磨伤了他,他口是心非,用冰冷无情冻伤了她。
意识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终于放开她,只见她因为窒息而双眉紧蹙,脸上涨红一片,甫一松开,便伏在枕头上大口急促的呼吸。
他如梦初醒,姿势也是僵硬的,低低的开口:“对不起。”
声音那样低沉而遥远。
她因为呼吸不畅而难过的咳嗽起来,陆子鸣忙扶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好一会儿,她终于平复下来,对他说:“我……去洗澡。你要不要也换套干净衣服?”
她说话时编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唇上是被他刚刚吸吮出来的嫣红饱满的颜色,这一白一红的鲜明对比,刺激得他喉咙发紧,不由又回味起方才即将融化般的炽情,心旌神摇起来。
他尴尬的移开目光,身体也不由自主坐得离她远了一点,低着头道:“你先去洗澡吧,我看着你睡下,再过去那边换衣服。”
他说的那边,自然是隔壁。
雷允晴没什么意见,起身在衣柜里找了干净衣服,就走进了卫生间。水很温暖,花洒的水雾浇在她身上,她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栗起来,冷意一点点被驱散,更多的是一种古怪的感受,仿佛身体里有一只手,在沿着他刚才抚摸过的轨迹,一遍遍游走,将她全身的血液都点燃起来。
她一怔,把脸也放到水雾下,狠狠的浇过,好令自己清醒。
人说单身太久了,看见一头猪,也会觉得清秀可人。陆子鸣当然比猪要优秀多了,难道她真的是太久没有男人了,所以才会无法抵御他的诱惑?
她因为心思浮躁,所以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直到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才走出来。利用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客厅地板上的积水都擦干净了,原本堆的一片狼藉也清理干净。
打开主卧的门,他正在帮她换床单,身上已经是一套不同于刚才的干爽衣服,走近了,还能闻到他头发里的洗发水清香。
雷允晴走过去,帮助他拉住床单的另两头,边铺边问:“你这么快?”
他微微一笑:“男人洗澡哪有女人这么麻烦。”说着,弯下腰,抚平手下的一道褶皱。
雷允晴拾起地上换下来的湿床单,顺便问他:“你换下来的衣服丢在哪了,要不要拿过来一起帮你洗一下?”
“好。”他也没客气。铺好床单就匆匆过去对面,拿来了他换下来的衣服。
雷允晴把俩人的衣服都放到洗衣机里,设定好时间和程序,再回到客厅,见陆子鸣仍旧坐在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走到他跟前,他才抬起头:“以后你要有什么事不方便的,别忘了敲门,我就在对面。你病还没好,别老逞强。”
她点点头。
他站起来:“那你吃了药赶紧睡吧,我看你睡下我就走了。”
她转身去倒水,他在她背后又说:“再量个体温吧,你刚吹风受凉,我怕你今晚又烧起来。”
他说的每句话她都乖乖照做。直到她顺从的躺在床上,任由他替她把温度计夹道腋下。他的手却是火灼般的烫。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的手一直是伸出被子,紧紧的抓着他的。他知道这并不是挽留,她只是在病痛中感到孤独的一种本能反应。他不会再自作多情。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雷允晴闭着眼睛,安静得像是睡着了。过了大约五分钟,陆子鸣也没叫醒她,只是轻轻俯身,从她的腋下抽出温度计,看了眼,刚刚舒展的眉又重新皱了起来。
“三十八度五,还是得多吃一份退烧药。”
雷允晴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回身到药箱里找出退烧药,这种药片大而且苦,直接吞下去易哽到喉咙。他把药片磨碎了放到水里,再回到床前,手揽住她的颈部,将水杯凑近她的唇,轻声道:“喝完好好睡一觉。”
她的神志却是迷糊的,牙齿咬着杯沿,才喂进去一点,就皱眉摇头,低低的呻口吟:“苦……”
她很少这般矫情。许是真的病糊涂了,又或者因为他在,才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他尚算有耐心,说尽了好话哄着她喝下去。刚要转身把空杯放下,她的双臂突然滑上来,紧紧的拥住他。
他一怔,杯子从手中脱落,沿着床边滚到地毯上去,洒下一两点水滴。
而他来不及去收拾,她已经贴着他的脖子把滚烫的脸凑了上来,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埋怨:“子鸣……苦……”
他心神一颤。
他久经风月,当然能读懂这般暗示,只是面对她,他却有点模糊,不明白她是真的苦,还是在暗示什么。
当然,委屈自己不是他的作风。没等她再次开口,他已经用唇堵上了她的小嘴,清凉的舌尖滑进她口中,轻刮着她的上颚,药片的苦味早已消弭无形,舌尖只留下她的芬芳,令他留恋沉迷。
他欺身挤入被子中,痴迷的捧着她的脸颊亲吻,而她只是意识不清的呢喃着,断断续续听不清说什么,只是有两个字一直反复不断的出现,落入他的耳中。
因为,那是他的名字。
他滚烫的唇辗转在她的唇角,下巴,耳垂,突然间,一滴清凉准确的滴落在他的鼻尖,他愣了一下。睁开眼睛,清楚的看到,她闭合的眼底,盈缀下这颗清凉。
他以为她是生气了,倏的松开她,却见她依旧抱着被子,呢喃哭泣。耳边能听到洗衣机发出悠长的“哔”的一声,提示衣服已经洗完。
他该怎么办?
放开她,去把甩干的衣服晾上,还是留下来,继续……?
该死的,前者显然不是他的作风。而他才刚刚这么一松手,她已经愈紧的缠上他,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胛。随后,一片平静,他只感觉到肩胛处的衣料微有湿润。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脆弱的样子。别说生病,就是当初她车祸变成植物人,也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他去看她的那晚她流下了眼泪,其他时候,几乎没有哭过。
他脱下外面的衬衫,只留一件贴身的黑色紧身背心,重新在她身边躺好。因为他刚才脱衣的动作,雷允晴已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动了。
陆子鸣侧身躺下,从后面将她拥紧,抱入怀中。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都需要寻找慰藉。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坦诚的面对自己。
他的鼻端嗅着她的长发,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而这时,被他拥着的雷允晴,却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手此刻紧紧的扣在她的腰上,他的气息也从她颈后传来,柔柔的拂过她的发丝间隙,黑瞳微转,唇际略动,分明湮出一丝叹息的意味。
她无法说服自己重新接受陆子鸣,却又贪婪的希望这一刻能有个人在身边陪伴自己,好让她不至于这么孤独。只好用这种方法,装病装糊涂,暂时留住他一刻,就算明天起来时她会后悔,也有个理由可以推卸责任。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可她没有别的办法,脆弱的心太需要安慰,而他恰恰出现在此时,恰恰是那个最合适又最不合适的那个人。
*
一夜暴风疾雨,晨起时,倒是个晴朗的天气,不过,缕缕金晖都被厚重的帘子阻隔在室外。
室内,除了窗子下面的地板上透下点点光斑,仍是昏暗一片,在这片昏暗中,雷允晴慢慢睁开眼睛。
她睡得并不算好,半夜里身体发热,她被他扣得死死的,后背贴着他胸膛的热度,身上又有被子捂着,不知出了多少汗。她素来不喜欢汗意涔涔,后半夜她试着挣了几次,却引来他更紧的抱住,只得作罢。
直到清晨,他似乎才熟睡去,瘦削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胛,手臂略松。
雷允晴小心翼翼的拿开他的手臂,他并没有任何反应。起身时,回头为他把被子重新盖上,才发现他昨晚是脱了外衣上床来睡的,这里没他的睡衣,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弹力背心和灰蓝色内裤,半夜淌汗的时候,她就感到他肌肤的滑腻了,知道他没穿多少,但是不敢回身。这时直勾勾的看到,蜜色的肌肤和锻炼良好的肌肉在黑色紧身背心的勾勒下,贲张欲出,赤果果的男色诱惑,不得不说,黑色真的很显线条,当然也得益于他平时良好的锻炼习惯,肌肉不过分堆积,但是匀称充满了力度和美感。
用江措以前评价男人的话说:男人应该黑点,显得健康,应该糙点,显得沧桑。像陆子鸣,整个一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英俊得太直白了,让人没有回味的空间。
她下了论断以后,很是果断笃定的逃出主卧,心里还在怦怦的小鹿乱跳。
走到操作阳台上,打开洗衣机,昨晚两人的衣服都甩干了拧在一起,还没有晾,现在也干得差不多了,就是闷太久,有点皱巴巴的起毛。她在心里哀叹了声,不知送去楼下重新干洗,还有没有抢救空间。
“怎么了,一直蹲在那儿?”
陆子鸣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一惊,手里的衣服险些掉在地上,他却从她手里接过衣服,皱眉看了眼,问:“洗坏了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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