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活力充沛的纪小蛮,和群情激荡的众人,不禁深深疑惑——那种几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乐观与活泼,究竟是谁赋予她的呢?
台上五个丫头已在纪小蛮的指挥下,手挽着手,站起了一排,纪小蛮居中,言明不必她们唱,只需跟着她一起做些极简单的肢体动作即可。
混乱持续了五分钟之后,几个丫头的情绪终于在纪小蛮的威逼利诱之下渐趋稳定。
于是,一切ok。纪小蛮开口,第一句便引起了马蚤动:“台下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呀~”盈荷几个呆住,停下来。
“天~”
“哈哈~”
纪小蛮仿佛未觉,依旧挂着甜美的微笑,继续俏皮地演唱着,渐渐的底下归于安静,甜美的歌声在北山书院的上空静静回荡……
台下的男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这里表演很精彩
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对面的男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不要被我的爹爹吓坏
其实我很可爱……
寂寞女孩的悲哀
说出来谁明白
求求你写个纸条过来
哄哄我逗我开怀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原来每个男孩都不简单
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
男孩们的心事真奇怪
寂寞女孩的少女情怀
无人说真难挨
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来爱
无人问津真无奈
台下的男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寂寞的女孩情窦初开
需要你给我一点爱……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原来每个男孩都不简单
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
男孩们的心事真奇怪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原来每个男孩都不简单
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
男孩们的心事真奇怪
哎!真奇怪!来
书院篇 111 葬身火海(一)
“咳~”鲁院长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调侃道:“右相,府上人材辈出,个个都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啊~”
高茗欣尴尬地笑了笑,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台上那抹纤细的身影。==
坠儿向来乐观,可是,台上那个象只快乐的云雀在恣意高歌,纵情挥洒着青春的甜美的女孩,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大胆张扬,眼色明亮,歌声嘹亮,就象一颗巨大的宝石,闪闪发光,牢牢地吸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歌词严格讲几乎有点滛/词艳/曲的味道了。可是,坠儿神色坦然,大方磊落,即使这样的词汇从她的嘴里流出来,依然是那么天真烂漫,透着青春的活力,无穷的魅力,让人不敢亵渎。==
是的,她眉飞色舞,她神采飞扬,她显而易见的快乐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她,当仁不让地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的心里有酸有甜,更多的却是浓浓的苦涩。
高家对她而言,只是一座束缚着她乐观天性的巨大牢笼吧?
台上的美少女载歌载舞,台下的小姐们个个眉眼含羞,双颊带羞,垂着头,神色扭捏地揪着裙边;少年公子们个个眼色朦胧,不由自主随着歌声的节奏,手之蹈之,足之舞之。
纪小蛮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她纵情高歌,热泪盈眶——潜藏在骨子里的某种回忆被勾了起来,蠢蠢欲动,喷薄而出。
身处在女生占压倒性绝大多数的师范艺校,身边美女如云。于是,那一个个美丽的夜晚,总是会有不知名的疯狂男孩,背着吉它,在宿舍楼下为了某位美丽的女子深情地弹唱。
也曾有无数个夜晚,她手捧着小说,怀抱着憧憬,希望某年某月的某一晚,也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会在楼下叫着她的名字,然后献上一首或优雅或婉转的情歌……
那个时候的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不但没有等到为她唱情歌的王子,反而阴差阳错地来到古代,在一群帅哥的面前,挥洒着她内心的渴望……
是的,这一刻,于热闹喧嚣之中,她终于承认了她的孤独——她一直在用她的笑容,掩藏着心中的恐慌和寂寞。她并非没有眼泪,只是啊,那份浓浓的乡愁被她硬生生地尘封在心底,凝结成了一道不可碰触的伤……
当歌到尾声,她反复低低地吟唱,台下的欢呼与喝彩早已盖过了她甜美的歌喉,更淹没了那道明媚的忧伤……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高坡上,一把雕弓被一双粗大的手稳稳地托起,咻地一声,一枚绑着火药的羽箭离弦而出,呼啸着,越过欢呼闹腾的人群,笔直地插到了挂在高台上的那块红底金字的丝绒上。
五个女孩子被这意外的变故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擅动。
台上台下,有瞬间的静默。
烈焰,如烟花般猝然绽放,在她们的身后,迅速地用火舌写出一个巨大的“庆”字。
“好!”
“漂亮!”喝彩之声雷鸣般地响了起来,掩住了哔剥的竹木燃烧的声音。
浓烟和烈火从自四面八方蹿出,伴着炙人的热浪向台上涌来……
书院篇 112 葬身火海(二)
“快跑!”纪小蛮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用力推了盈荷一把,转身便跑。然而,来不及了,脚底下木质的舞台忽地裂开一个大洞,纪小蛮猝不及防一脚踏空,倏地掉了下去,转瞬被大火吞没!
“坠儿!”盈荷惊见这慕惨剧,吓得拨高了声音尖叫。
青莲,晚香,红玉不分方向仓惶逃跑,混乱中呛入浓烟,很快地晕倒在台面上。
熊熊的火舌吞没了高台,并以迅雷之姿向台下漫延。
“怎么回事?”鲁院长蓦地站了起来。
“不好!失火了!”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再也顾不得优雅,顾不得礼仪,尖叫着,哭泣着开始四散奔逃。
“大家镇定,文班的带着南院的小姐们向后撤退到安全距离,武班的赶快就近寻找水源,跟着我去救火!”混乱中,萧轻尘越众而出,清朗的男音穿云裂石,奇迹般地抚平了众人的慌乱。==
高茗欣脸色一白,双足轻点,如离弦之箭朝着高台之上疾掠而去。
“大哥,你不要命了?”高茗玖斜刺里蹿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我,坠儿在上面~”高茗欣嘶声厉吼。
“我已经失去了二哥,不想再让你送死!”高茗玖吼回去:“先自保,再救人!”
火势来得如此猛烈,现在任谁也瞧得出来,这并非书院安排失误,而是一场蓄意的阴谋。
“闪开!”高茗欣一拳击了过去。
高茗玖闪身趋避,哪知他只是虚招,化拳为掌切向他的手腕。
“哎呀~”这一下又重又狠,并未留情,钻心地疼痛袭开,高茗玖痛呼一声,忙不迭地放开了他。
高茗欣一刻也不停,纵身朝台上跃了上去:“坠儿,别怕,大哥来了~”
在高家兄弟俩争执间,萧轻尘一把拎起装酸梅汤的木桶,哗啦一声全倒在头上,纵身扑向了高台,很快发现了晕倒在台边的青莲和晚香。
“德昆!”浓烟里,传出萧轻尘的呼喝。
“我在这边!”韩德昆与他多年合作,彼此之间已熟知心意,闻声狂奔而至。
“接住!”随着喝叱,一条红影很快地自火海里被抛了出来,跟着又是一个娇小的身子抛了出来。
高茗玖转身正好瞧见,立刻扑上去与韩德昆一左一右分别稳稳地接住,迅速带着人返回安全地带。
未几,红玉和盈荷也分别被傅致轩丢了出来,他飞身下台之时,已是一身的火焰。
众人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往他身上泼水。
“大哥~”高茗玖转身,眼见高台摇摇欲坠,高茗欣却依旧在浓烟中迅速移动,蓦地大叫一声:“快下来,人都救出来了!”
“真的,坠儿呢?”高茗欣飞身跃下。
同时,高台轰然倒塌,烈焰飞溅,声威骇人……
到这里,书院部分正式完结,后文的伏线均已埋下,男一男二男三已先后亮相。今晚十二点后,放上大结局。看纪小蛮的逍遥江湖行,酸甜苦辣的爱情,离奇诡异的身世,跌宕起伏的人生……若璃向各位读者保证,绝对是篇情节曲折,一波三折,畅快淋漓,笑与泪并存的好故事!
江湖篇 oo1 银箭金芒
oo1银箭金芒(213o字)
高茗欣飞身跃下,高台轰然倒塌,烈焰飞溅,声威骇人。{免费全文下载}
底下众人惊叫一声,齐齐向后退出几丈,炙人的热浪挟着风势,扑到脸上,依旧灼得人胆颤心惊。
“坠儿呢?”高茗欣一刻未停,疾若飘风地掠向被移往草坡上的几个女孩子身旁。
伤者总共只得四名,一眼即可看遍,根本无需费神清点。
高茗欣的头发被热浪炙得焦了一络,蜷曲着散在颊边,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印着污渍,样子狼狈不堪。
“大哥~”高茗烟与他再不亲厚,到底是自己的哥哥,这时也忍不住心疼了起来,惊惶地扑过来,握住他的手:“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高茗欣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漆黑的眸子里还映着一点暗红的火苗:“坠儿呢?她伤得怎样?”
高茗烟咬着唇不说话,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众人沉默,目光都瞟向那一堆烧得乌七抹黑,余烬未息的断壁残垣,空气里散发着焦臭的味道。
萧轻尘抿着唇,沉默地指挥一干仆役书僮们挑水扑灭余火,韩德昆几个正冒着危险在火堆里寻找着什么。
傅致轩掀开一根三丈多长的原木,惊“噫”一声,愣在了当场。
“找到了?”高茗玖闻声蹿了过去,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面而至,定睛一瞧,却是一具手脚都烧得融化,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
尸体上的衣服自是早已燃烧殆尽,不过即便如此,依她的骨格身架,依然不难看出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他脸色一变,立刻扶着傅致轩的肩膀,弯下腰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什么东西找到了?”高茗欣缓缓地掉头,面容沉寂,一双幽黑的眼睛,如子夜般森冷,声音透着寒意。
“大哥~”高茗烟心一紧,下意识地去拉高茗欣,不知为何竟拉了个空,先自忍不住嘤嘤地啜泣了起来。
小姐们早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心胆俱寒,可又舍不得走远,只能选择站在草坡上远远地观望。
余下的大多是武班的学员和文班里几个有些武功底子,胆子又大的学员,再加上各自的书僮,书院的杂役,拉拉杂杂也有近百人围在事故现场。
这百多人竟无人能抵他的那双利眸,各自心虚地退了一步,让开一条通道,看着他大踏步地向火场走来。
“大哥,”高茗玖迎上去,拦腰抱住他:“别看了,已经认不出来了。”
“何大夫呢?”傅致轩拨高了声音,试图转移注意力:“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
“已经着人去请了,马上到~”
“那个人是谁?”高茗欣揪着茗玖的手,视线越过他,落到焦黑的尸首身上,声音很轻,却冷得让人发颤。
“右相~”萧轻尘轻轻一叹:“节哀顺便吧~”
台上只有五个女子,救出四个,失踪了一个,现在在灰烬里找到,不是坠儿是谁?
只是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在台上顾盼生辉,用她的灵动活泼给大家带来欢乐,没想到转瞬间却天人永隔,他的心里隐隐地泛着酸。
他想,在他以后的人生里,怕是很难再遇到一个象坠儿这么率性而又聪慧的女子了吧?
“她不是坠儿,我不信。”高茗欣摇头,轻轻却坚决地推开了高茗玖。
“大哥!”高茗玖拦之不及,他已走到了尸体旁。
高茗欣慢慢地蹲下去,默默地凝视着尸首,半晌才伸出手,轻轻地拂掉落在她身上的灰烬,慢慢地托住她的腰身。
“右相?”韩德昆吃了一惊,踏前一步想要阻止。
尸体烧成这样,只怕稍有搬动,便会碎成粉末了。
萧轻尘朝他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示意他不要管。
“叮”地一声脆响,一块碎成几片的玉佩自尸体身上跌落在高茗欣的脚边。
茗玖和茗烟一见,齐齐“啊”地低嚷一声,眉目间已显出恻然。
那块玉佩,是坠儿及笄的时候,高茗欣送的。圆润光泽,晶莹剔透,是上好的和田玉。为此,高茗烟还很是闹了一阵别扭。
坠儿得了此玉,很是得意,见人就拿出来炫耀,想不认识都难。
“不,不会的~”高茗欣手一松,尸体啪地掉到灰烬中,右臂咔嗒一声折断,弹出几寸远,胆小的已尖叫着掩面而泣。
坍塌的高台之下,高家三兄妹神色黯然,围在坠儿的尸体旁一言不发。
仆役们扑灭了余火,看着一堆残骸,想要收拾,又惧怕高茗欣的威仪,不敢动手又不敢离开,远远地站着,不知所措。
虽然死的只是一个丫头,不过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个小丫头在年轻丞相的心中,份量绝对不亚于高家小姐。
“高相,真是抱歉~”鲁院长搓着手站在一旁,表情尴尬,懊恼不已。
早知道一场庆典会演变成悲剧,打死他也不会同意两院合庆,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晚了。
高茗欣忽地抬起头望着他,目光清润而锐利,闪闪迫人:“箭呢?给我瞧瞧。”
“箭?”鲁院长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小眼睛,茫然而无措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要拿箭做什么?
“那枝莫名射来的火焰箭!”萧轻尘到底反应敏锐,立刻转身踏进灰烬,弯下腰,拨开灰烬,细细地寻找。
箭杆虽然易燃,但是箭簇却是金属制造的,不易融化。所以,只要找到箭,便不难找到罪魁祸首。
一言惊醒梦中人,韩德昆,傅致轩,高茗玖……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搜寻。
很快,一枝扭曲变形的金箭被找了出来,经过高温的洗礼,已然变形,却依然可以分辩得出它曾经的精致与完美。抹去灰烬之后的箭簇闪着银色的光芒,箭身上那个“谢”字如一根钢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大家的眼睛。
似乎根本不在乎刚刚的任性已把一场欢乐的盛宴变成了悲伤的海洋,它静静地躺在高茗欣的手里,就象它的主人一样,倨傲冷漠,目空一切,闪着冰冷的寒光……
高茗欣轻轻地抚摸着箭身上那个“谢”字,动作温柔犹如情人的抚触,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谢?是谢怀恩吗?”
没有人说话,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江湖篇 oo2 哑巴说话
oo2哑巴说话(2o67字)
高台失火之时,林俭正在书院的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免费全文下载}
烟熏火燎,香气弥漫之际,想着坠儿此刻不知又用什么法子在给大家逗趣找乐,他唇角微弯,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好了,坠儿出事了~”沈慕青如一阵狂风般卷入厨房,穿过一群忙碌的妇人,扶着门框,没头没脑地嚷了一声。
林俭拿着一根木柴正要往灶膛里推,闻声蓦地抬起头来,眸中厉芒一闪,目光在瞬间已黑到极致,周身鼓动的肃杀之气令沈慕青一阵胆寒。
她退了一步,讷讷地垂了首,轻声说明:“不是遇袭,是,是失火了……”
话未落音,林俭已如一头捕猎的云豹,迅捷地跃了起来,越过她,旋风般冲了出去。
厨房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了林俭的身影。
“等等我!”沈慕青怔了一下,急忙追了出去。
高茗欣冷冷地环顾众人,萧轻尘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越众而出,朗声道:“箭虽然是怀恩的,可是我相信这事绝不会是他做的。他虽然冷傲,却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更何况他与坠儿姑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有理由这么做……”
“真的,没有理由吗?”高茗欣笑了起来,在这悲愤绝然之时,他的笑容却依然淡若春风。
天下第一攻的笑话,他隐隐也听到一些。相信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能忍受如此/裸的嘲弄与蔑视。{免费全文下载}更何况,那个向来被众星拱月般捧在手心长大里,眼高于顶,冷漠倨傲的谢怀恩?
在他乃至大邺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区区一个丫环的命,绝对比不上谢大公子薄薄的一张面皮吧?
可怜坠儿一派天真,口无遮拦,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十六年来,她的世界只有高家而已,不知道权力的可怕,才会肆无忌惮地嘲笑谢怀恩。
她肯定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玩笑,会让如花般盛开的她,瞬间凋零?
“呃~”萧轻尘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愣了一下,一时竟接不上话。
正在这时,林俭分开人群,大踏步走了过来。
他旁若无人,笔直地走到烧焦的尸体旁,目光落在碎裂散落在地面的玉佩上,蓦地一凝,弯腰轻轻地拈了一块起来,在手心里轻轻地抚摸。
他出现得太过突兀,大家来不及反映,谁也没想到阻止,只怔怔地看着他把那块玉放到一边,忽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单腿跪地,伸出双手托起坠儿的头,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啊~”
伴着惊讶地低嚷,众皆哗然,寒意忽地蹿上脊背,所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林俭已掰开了坠儿的嘴巴,目不转睛地凝视了片刻,眼里掠过一丝惊喜。
“哑铃,你干什么?快放下!”高茗烟退了一步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喝叱。
就算她再不愿承认,坠儿都是她的二嫂,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她的尸首?
对不起,我失态了。
林俭放下怀里的尸体,起身默默而迅速地退到人群里,围观的众人见他过来,全都唬得倒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瞬间分开一道通道。
他低头瞧了瞧染着血丝的衣服,苦笑一声,捏住了衣角。
“快去换件衣服~”高茗玖忍住翻腾的胃液,厌恶地挥了挥手。
是。
林俭垂着手迅速地离开火场。
“林大哥,”沈慕青一直隐在人群中,见他出来这才悄然跟上来,发现他直接朝书院的后山跑去,不由诧异之极,眼看四下无人,追上来压低了声音问:“你去哪里?”
“你立刻联络鬼影,让他发动所有人手,全面搜寻小主子的下落。”林俭脚下未停,眯着眼睛警惕地查看着周围的环境,唯恐漏掉了蛛丝蚂迹:“目标,从京城通往各地的交通要道,尤其是回安南的必经之路,必需严加盘查。”
“林大哥?”沈慕青怔了一下,惊喜地低嚷:“你的意思是坠儿没死?”
“坠儿不是你能叫的。”林俭头也不回,冷声纠正。
沈慕青脸色一变,唯唯诺诺:“是,不过……”
“不过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没死?”沈慕青半信半疑。
她看得清清楚楚,从他进火场到出来,前后连半刻钟都没有。就算坠儿身上有什么胎记能证明身份,此刻也烧得面目全非。高茗欣看着她长大,都不能断定,他凭什么如此笃定?
“她喉咙里没烟。”林俭简单地给出答案。
“呃?”沈慕青显然并未真正理解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却不敢再问。
“去吧,越快越好。”林俭显然也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停下来,修长的手指在路边的树枝上状似随意地摸了一把,在指尖轻捻片刻,扬唇绽了一抹极淡的笑容,虽只稍纵即逝,却令沈慕青莫名的心安。
“有什么发现?”沈慕青机敏地凑了过去。
“你看。”林俭把手掌在她眼前摊开,结着厚茧的食指尖上,染着一抹黑灰:“我们分头行事,我去追敌,你立刻去通知其他人支援。”
他一边说,一身躬着身子细细地查看林间的痕迹。
“是!”沈慕青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林俭直起了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真的只是简单的一眼,纯粹地询问,并没有半点不耐烦。沈慕青却蓦地一寒,似被一把锋利的尖刀抵住了胸口,皮肤将破未破,心脏猛跳,血液逆流。
“呃,没有~”沈慕青瑟缩一下,到嘴的话吞加腹中,转身匆匆离开。
林俭确定了劫匪的行动路线,象一头捕食猎物的云豹,迅速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稍倾,谢怀恩背着弓箭,手里拎着几只兔子,从树林深处走出,若有所思地望着林俭消失的方向挑眉而笑。
有意思,哑巴竟然开口说话了,人模狗样的,还挺有点气势。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他掉转头,慢条斯理地朝书院走去。
江湖篇 oo3 火场对质
oo3火场对质(2o79字)
走出后山,谢怀恩敏感地察觉到空气里有不同寻常的气味。他停下来,仔细地嗅了嗅,撇唇。准是高家那丫头,又在卖弄她的烧烤。只是这回,场面貌似搞得很盛大,到处都是一股烟熏味。
继续往前走,发现情况不对。
一堆人围在高坡上,交头接耳,惴惴不安,看到他走过,眼神象是见到鬼一样,居然纷纷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承认,他做人的确嚣张了一点,不过他也不是见人就咬的疯狗,若要认真追究下来,最多也就是对人对事都漠不关心,应该还不至于搞到人见人怕的地步。
“天,谢怀恩来了~”
“快看,他居然还敢来!”
“箭,看到没,他身上有箭!”
人群在窃窃私语。而谢怀恩本想按他一惯的做法,直接无视,漠然走过。可是他听到了“箭”字♀个稍早之前让他笑话百出,倍受污辱的字眼,让他的神经敏感了起来。
所以,他停下来,目光在人群里扫一遍,精准地锁住了那个胆敢饶舌的家伙。凤眼一挑,露出一抹玩味的表情,象一头美丽的花豹发现了目标。看得那人寒毛直竖,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撒开腿便跑,很快便消失不见。
谢怀恩这才满意地掉转头,萧轻尘已站在了他的身边。
“呶,”谢怀恩把手里的兔子往他脚边一扔:“晚上加菜!”
如果他不那么任性,一直跟着他呆在现场,也不会无端惹来一身腥啊!
“怀恩~”萧轻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肩上的箭觳,压低了声音埋怨:“你跑哪里去了啊?”
快解释啊,告诉大家那枝箭不是他射的,这场大火不是他造成的,坠儿的死更与他无关。
谢怀恩伸出脚尖踢了踢软绵绵的兔身,冷冷地嘲笑:“你没长眼睛啊?”
没长眼睛的那个貌似是他吧?
黑漆漆,乱糟糟的现场,就摆在他身前不足十丈处,就算是个瞎子,也该感受到了气场的变化,聪明地保持安静吧?
可是,他大少爷,居然可以对这场灾难视而不见?
萧轻尘苦笑,正努力思索怎样解释,才不至于令谢公子翻脸。高茗欣已慢慢地走了过来:“谢公子~”
“右相~”谢怀恩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晚上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他眼睛不瞎,脑子更没进水,自然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火灾。甚至,从他听到的林俭与那个姓沈的侍卫的片断对话,可以推断出似乎有人失踪了。
不过,他做人的原则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此事与他无关,干么要假装关心?
“这枝箭是你的吗?”高茗欣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这个?”谢怀恩这才瞧见他手里捏着一枝扭曲变形的箭。银箭金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看看,”谢怀恩倾身过去,仔细检视了一遍箭身,摇了摇头:“虽然仿得很象,但显然不是。你看,谢字这一撇明显欲振乏力,书法比我的差远了。”
“噫~”人群逸出嘘声。
“高温让它变形了。”高茗欣简洁地指出事实。
好吧,他承认是有这个可能。
谢怀恩挑眉,没再与他争辨:“高相认为是就是吧。”
他的箭造型别致独树一帜,更难得的是一枝耗资十两银,难免有人见猎心喜,盗一枝留着把玩。当然,射出去那么多,也不可能每一枝都找回来,所以偶尔被人捡去一枝两枝也不是不可能。
“谢公子,你知道这场大火是由什么引起的吗?”高茗欣并未与他兜圈子,直接开始询问。
“相爷,那箭虽然是我们公子的,可小人敢以性命担保,绝对不是他射出来的!”清风跳出来竭力分辩。
“清风~”谢怀恩微微一笑,语气平淡:“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可是,他们冤枉公子……”清风急得面红耳赤。
“别胡说,”谢怀恩挑眉一笑:“高相爷是一代名相,岂会胡乱冤枉于我?”
只是一个丫头,哪值得他出手?
高茗欣身为相爷,也不至于为一个丫头得罪他。
“怀恩,”萧轻尘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对事情的严重性还未有足够的了解,只好趋前一步在他耳畔低声解释:“高台起火,坠儿身亡。”
“哦~”谢怀恩惊讶地抬头:“难道是有人在远处向台上射了一枝火焰箭?”
这么说,林俭形色匆匆,为的居然是寻找坠儿?
事情似乎有点意思了——她一个小丫头,哪来这种资格,使林俭这种绝顶高手隐姓埋名,自甘为仆,装聋作哑地藏身高府?
“那么,谢公子可否解释一下为何不参加庆典?”高茗欣没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问话咄咄逼人。
“高相爷~”
“请说。”
谢怀恩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晶莹通透。
“我在洗耳恭听。”高茗欣抑住心底的不悦。
他什么意思,叫住他却不说话?
想提醒他别忘了他显赫的身份,从而以势压人吗?
“你怎么确定躺在这里的那个女子,就是坠儿姑娘?”谢怀恩盯住他,语速很慢,却象一颗投入湖水的石头,激起了千层浪。
高茗欣怔住,瞳孔急剧地收缩:“什么意思?”
“台上五人,失踪的只有坠儿一个。”萧轻尘苦笑。
谢怀恩先是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嘲弄地望向高茗欣:“所以,高相爷据此推断,死的这个一定就是坠儿?大邺的所有衙门,平时也就是用这种方法断案?”
当!
很好,他一句“大邺的所有衙门”,激起在场众人的爱国情绪,无数人横眉立眼,怒视着他。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他现在早已千疮百孔,死无全尸。
“现场,有坠儿的玉佩。”萧轻尘硬着头皮,顶往从四面飞来的乱箭,认命地继续解释。
谢怀恩冷笑,忽地解下腰间玉佩头也不回地扔了出去,嘴里跟萧轻尘说话,眼睛却望着高茗欣:“现在,捡到玉佩的那个是不是就是我谢怀恩?”
江湖篇 oo4 箭拔弩张
oo4箭拔弩张(2o57字)
高茗欣是何等样人?只不过因为事关坠儿,才会乱了方寸。谢怀恩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还不会反省检讨,也妄为当了这几年的少年丞相了。
于是,咬着牙一番细查下来,诸多疑点慢慢浮出水面。
首先,如果真是谢怀恩临时起意想要报复坠儿的话,他明明只射了一枝火焰箭,这场火来得未免太过凶猛了一些。后来回想,一致认定,火焰烧出的庆字,应该是处心积虑,用以掩人耳目,拖延时间的。
第二,做为起火点的高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其中许多木材还是临时从书院的后山伐来,并未干透,没有助燃物是不可能烧得如此迅猛而狂烈的。
火虽然来得急,可是因为扑救及时,加上人多力量大,燃烧的时间并不是很长,现场依然完整,事实一目了然。况且,盈荷讲起火之初她亲眼见到台面塌陷,坠儿在她眼前消失。
所以,第三个疑点来了:高台下面是用原木搭建的架子,挑高了一丈有余,有足够大的空间,就算坠儿掉下去后摔昏了,不能自己逃出来,不幸被火神肆虐,也不至于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被烧得面目全非。
现场里烧得最惨的,除了那条红底金字的丝绒幕布,就是坠儿的尸体了,这不合常理。
第四,虽然现场遗留了坠儿的玉佩,却少了那条坠儿从小就带在颈间,从未有片刻离身的坠子。==
然后,最大最致命的疑点是:经过当场验证,女尸的口腔乃至喉咙干净完整,竟然没有一点烟熏过的痕迹♀证明在起火之前,该名女子就已身亡,至于具体死亡时间,还有待忤作的进一步检验。
当然,细数的话,疑点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明。(若璃:拜托,俺写小白,又不是侦探小说,废脑子的事,表找我啦!)
结论显而易见: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坠儿。
得出这个结论,众人又惊又喜。
“如果死的不是坠儿,那么坠儿到哪里去了?”韩德昆就事论事,很有求知精神。
“既然不在这里,自然就是离开了,笨!”高茗玖赏他一记白眼。
刚刚还以为那没心肺的丫头死了,害他掉了几滴眼泪,郁闷得想杀人。
“现场数百双眼睛,”韩德昆颇不服气,瞪大眼睛盯着他:“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她的离去,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高茗欣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谢公子,你有何高见?”高茗欣客客气气地把头转向谢怀恩。
在场众人,谢怀恩是唯一一个保持清醒,头脑冷静又极具智慧的人。
如果不是他一言惊醒梦中人,可能现在他们还沉溺于悲伤之中,给对手留下了从容逃逸的机会。
“我的责任是澄清事实,剩下的是你的事。”谢怀恩极不负责地耸了耸肩,踢了踢脚边的几只兔子,悍然交待:“轻尘,别忘了今天轮到你下厨,记得要红烧,烧之前拜托先过一遍水,多放点仔姜,上次致轩烧的太难吃了。”
啧,现在想想,坠儿那丫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做菜还勉强能吃。
理所当然的,此话一出,谢大公子又遭受一遍视线激光的疯狂洗礼,各色白眼横飞,将他鞭打,切割,碎尸万段。
事关生死,好吧,也许还没有达到生死关头那么严重,可能查到最后,只是一个绑架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歹徒如果要坠儿死,实在太容易,把她带走,反而难了百倍)坠儿又只是一个丫头,当然,他们之间刚好还有那么一些小小的搬不上台面的过节……但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生死关头,就应该抛开个人恩怨,以人为本,以大局为重!
又或者,他很谦虚地说一句:我还是个后辈学子,对于掳人案没有什么心得;高相年少有为,经验丰富,大家当以相爷马首是瞻,谢某听凭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云云,也可稍平众怒。
偏偏他拽得二五八万,那语气竟是: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帮你找出坠儿,但是我讨厌她,偏不告诉你,你好自为之吧。
好,坠儿得罪他,死有余辜,他不肯提供帮助就算了,不怪他。可是他居然只想到他的红烧兔子怎样才好吃?也不怕被噎死?
另外三只熟知他的脾性,此时也只能苦笑着各自摸摸鼻子,退后两丈,遍免惨遭流弹击伤。
“谢公子请留步,高某还有一个问题请教。”高茗欣也不着恼,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谢怀恩挑眉,不置可否地望着他。
问当然可以问,他不保证回答。
“来现场之前公子遇到了谁?”高茗欣天外飞来一句。
在场数百人,都没有瞧出内幕,而他这个从头至尾不在现场的人,却只花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看,便已断定死的那个不是坠儿,从而一举揭露了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除非他是神仙,否则就是事先知道了内情。
换言之,如果他无法解释,那么就算不是主犯,至少也是嫌犯。
谢怀恩眸光一亮,闪过一抹赞许。
还算不错,这么快便厘清了头绪,恢复了冷静。看来这个少年丞相,几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也并不是凭白捡来的。
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他大可昭告天下,也省得他走些弯路,为营救坠儿争取一些时间。
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让那个趾高气扬的小丫头吃点苦头。
反正,再怎么怀疑他,也没有谁有那个胆量来抓他。
于是,他咧唇,绽了一抹极为炫目的笑容,给出一个欠扁至极的答案:“这个,就看高相的本事了。”
“啊~”现场一片哗然。
“多谢赐教。”高茗欣点头,笑得温文尔雅。
姓谢的,你最好保证自己清清白白,这辈子都没有把柄会落在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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