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皇上放下筷子,由着宫女伺候着漱口净手,待撤了饭桌,兄弟俩坐到宽大的榻上,已有人安排好了榻桌,兄弟俩围坐到一处儿。
皇上和忠睿王爷心有灵犀一点通,忠睿王爷未尽的话语,皇上自是明白,他点了点头,缓缓道:“国库欠银一案,不会拖下去的,快刀斩乱麻方为上策。先皇在位时,宽仁待下,以为朕会遵循父志,只如今先皇去世已过三年,”三年不改父志,就算再有谁能拿这说事儿,也放不出干个屁来。“又恰逢了朕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选,总归是要办的像模像样才是。”
若是这件事都实施不下去,那么往后再施行什么政策,一遇到阻力就退缩,日渐以往,他这做皇上的可就威严渐消了。
这如何都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更何况先皇在位时待下宽仁,可给皇上留下了一个看起来彩绣辉煌的江山,实际上怎么样?
不从别的方面来说。就拿皇上对忠睿王妃作为交换条件换过来的、敬国公夫人留下来的商铺,不是一般的看重,就可见一斑。
国库实在空虚,身上无银,就是皇上想要大刀阔斧的想做出一番事业来。那也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
而追缴国库欠银不过是其中的一步,当然这其中并非只是为了充盈国库,而是借此拔除一部分国之蛀虫,打压世家勋贵,为以后做铺垫。
皇上说的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模棱两可的。但忠睿王爷稍微一琢磨还是明白了。
敢情当初忠睿王爷为求多玩一会儿,恳求皇上推迟选秀时间,皇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想让驴子尽心尽力的拉磨,总是要给根胡萝卜。就挂在驴子跟前,却偏不叫它咬进嘴里。
这走一步看十步,如此的殚精竭虑,忠睿王爷被点透之后,觉得自愧不如。
端着茶杯,感受着热气暖在手心里,忠睿王爷想到什么,就道:“皇兄就那么个股肱之臣。也不怕经过这一案,把官场上的人都给得罪光了,往后可就不好行事了。”
户部尚书年迈。寻常都不怎么主事了,这关键时候又病了,事情都落到了下边的两个户部侍郎身上了。
另外一位户部侍郎先不说,就是傅奕阳这不到而立之年,又是勋贵之家出身的,干起得罪人的活儿。可不是把人一得罪一个准。
真不知皇上是真的太看重了,还是不大在意。
因为是忠睿王爷在侧。再加上刚用过晚膳,皇上也难得偷得半刻闲。他一杯茶已经见底,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搁,就有余大太监亲给续了茶。
见忠睿王爷方才片刻不离手的茶盏放在几上,却是半口都没喝,看了他一眼,也没回答他刚才问的问题,道:“看来以后喝好茶时需避着你些,也不知在哪儿养成的坏毛病,多好的茶也只贪那一口热气儿。”
话虽是这么说,可也没挡着余大太监轻手轻脚的给忠睿王爷换了盏热的。
忠睿王爷往后一靠,懒洋洋的说:“这不是在皇兄这儿么?若是在旁处,臣弟哪里舍得。”
皇上自不会当真心疼几片茶叶子,听了他这话儿摇头失笑,尽管明知道忠睿王爷是假装哭穷,可仍旧是叫人给忠睿王爷送茶叶去。
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皇上道:“说来也是朕的不是,你那是什么样子?”皇上难得感慨一次,哪想到忠睿王爷这个兄弟竟然那么不给面子,气的拿起碟子里的核桃丢过去。
忠睿王爷眼疾手快的躲开了,还笑嘻嘻的把核桃捡过来,拿起小锤子砸起核桃来,一边说:“您说,臣弟听着呢。”
皇上被他这无赖的模样给气笑了,道:“瞧瞧,哪有像傅卿不到而立就坐到从二品的,更何况还是越级提拔。当初是朕考虑不周,手边竟是没个得用的人。”
不是说没个得用的,而是没有像傅奕阳这样身份合适的。他既是出身勋贵,本身也有爵位传承,另外却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又有书香门第的岳家,这样的身份本就该能左右逢源的。
“他本身颇有才干,瞧在这国库欠银一案中,就是很好的说明了。”一力降十会,傅奕阳运用得当。如今的形势,正需要他这样强硬的做派。
“你说的问题,朕不是没考虑过,不过如今瞧着并不用多担心。”
皇上这话儿叫原本埋头砸核桃的忠睿王爷,挑了挑眉,抬头看过来。
“丁忧需三年,到时候叫他避开这漩涡罢。”
忠睿王爷略一想,就明白了皇上是什么意思。傅母这老太太二次中风,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得靠丫环伺候,瞧着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就算到时候侥幸不死,既是有了皇上这句话,不死也得死。
冷笑一声:“这种事儿在皇家稀疏平常,到了下边儿倒是稀罕了。”
不就是做娘的想杀长子给次子让位吗?这种事儿在皇家又不是没发生过。
父杀子、子杀父、兄弟相残、妻杀夫、夫杀妻妾……但凡是人能想到的,在皇家就没有找不着的,比这更罔顾人伦的事儿还更多的。只不过为了遮盖,往往透露出去的都不是真实情况。用的最多的就是一个‘暴毙’。
只不过,皇家之所以是皇家,就是比下面之人‘高贵’。就比如说这件事中,国有国法,国法规定爵位由嫡长子承袭。特殊情况之下,比如嫡长子去世,又没有留下子嗣,方才考虑嫡次子。
——傅母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最开始想着缓缓图之,想去对付苏颖。让她生不出孩子来,大房没有嫡子。最后少不得要从二房过继,尔后爵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二房头上了。
只不过后来苏颖生了勇武侯府的嫡长孙,傅母和傅煦阳急功近利,异想天开。竟是把主意打到了圣上身上,才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这国法,到了皇室却是毫无约束力。毕竟呢,从根上来说,一般大户人家呢,都有着潜规则的规定,在嫡妻没生出嫡长子之前,一般是不允许庶子出生的。
可皇家并没有这样的规定。有嫡长子这既嫡又长的可谓是不多。更何况到最后登上皇位的,皆是不论嫡庶,而是论能力。就拿当今来说,他就不是嫡子,皇太后当年也不过是先皇的妃嫔。
不过,到今上这儿,倒是有了嫡长子,但到最后是否是由这嫡长子即位。犹未可知。
皇上勾了勾嘴角,似乎并没有听出忠睿王爷的衍生意。“只可惜老侯爷去的早。”
然后呢,若是老侯爷尚在。傅母这个为人/妻的就不会打这样的主意了吗?毕竟傅母最大的武器,就是一个“孝”字。
还是说,若是老侯爷尚在,傅母会不会胆大包天的做出弑夫杀子的事儿来?
忠睿王爷“嗤”了一声,“是可惜。”
若是见识了自己娶了这么个“贤妇”,有那么个“孝子”,说不定没早早病死,反而被活生生气死了。
不过,谁叫傅母倒霉呢。原本勇武侯府出了那么一道事儿,轮不着皇上来管,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可谁让那贤妇孝子的想由着皇上主持正义呢,那一道把傅母诰命撤了的懿旨,哪里是为着傅母做出的腌臜事儿,分明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威严。
再者,也算是一种试探和一个信号。傅母这诰命是先皇在世时封的,可到了皇上这儿,说撤就给撤了。
皇上违父志,是有这么个意思,但也不过是随意之举,皇上总是乐于在最开始就下手。
皇上和忠睿王爷打了几回哑谜,皇上又说:“朕倒是记得傅卿的老家在镇江附近,上有扬州,下有苏杭,是富庶之地。”这丁忧自然是要回老家的,总不能无所事事吧,皇上看重傅奕阳这个先驱官,自然不只是在国库欠银案上了。
忠睿王爷抬眼看皇上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在谋划着什么了。
但不管皇上在谋划什么和傅奕阳相关的,那都和他没什么关联,忠睿王爷自不会搅合其中。
尽管忠睿王爷之前不止一次的去撩拨人家,给人家造成了困扰。更有甚者,还特意模糊了一些事儿,利用傅侯爷去对付敬国公府。
被皇上和忠睿王爷提到的傅卿傅侯爷,并不知道皇上已经替他安排好了“退路”,他处理完公务回来,苏颖靠在枕头上,脸色算不得十分好看,傅奕阳挨过去捏了她的手,道:“怎的了?又有谁过来烦扰你了?”
苏颖原本心里正有些烦躁呢,听他这么一问,有了发泄的渠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都是你那宝贝小儿子,好端端的不耐吃奶娘的奶水,把一竿子人急的鸡飞狗跳的。”
禄小娃跟苏颖冷战,他觉得冷战得有冷战的样子,小屁孩一个竟然学着绝食了,把苏颖气的不轻。他不吃就不喂给他,到最后还不是小家伙饿了就哭着要喝奶了。
傅奕阳皱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是哪里不舒服,唉,小小个儿脾气倒是不小,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会子倒是好了,吃着奶睡过去了。”
傅奕阳瞧着苏颖气哼哼的样子,儿子有脾气还能是随了哪个。只这话儿不好说给妻子听,就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揽,道:“等明儿我说说他,怎能这般淘气呢。”
苏颖“扑哧”笑出来,“那敢情好。他不听我的,说不定会听你的。”傅奕阳这话儿是说说玩的,可苏颖知道禄小娃完全能听得懂,就让傅奕阳过去对着他说教去吧,郁闷死他。
傅奕阳想的却和苏颖不同,他还真是说说的。那么小的孩子能听懂个什么。
听苏颖这么一说,跟着笑了笑,抬手摩挲了下她的耳朵,嘴唇一侧就碰了碰脸颊,嘴里竟也是应了:“好。我教训他。”
苏颖脸色也跟着缓了缓,她还不信了,她就跟着禄小娃耗着了,看谁能耗过谁。
原本傅奕阳回来就先到苏颖这儿来了,没顾着去瞧傅昀和傅晨两兄弟,这会子说起来了,就过去瞧了眼傅昀和傅晨。
禄小娃哭着累了,吃着奶吃到半截就睡过去了。这会子撅着个小屁股睡得正香。
傅昀还很有精神,见着了傅奕阳过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张开两只胳膊,就要傅奕阳抱。
傅奕阳大乐,把胖儿子抱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小家伙欢叫一声。
苏颖没理他们父子,把禄小娃的奶娘叫过来吩咐了一通。真说因着禄小娃有事瞒着她。就使劲跟他怄气,再也对他不管不问了。苏颖还真是做不到。
不管如何,苏颖和禄小娃的情分不同。往日里也是相濡以沫过来的。但苏颖都说了那么一通话,禄小娃还梗着,苏颖自觉地下不来台,就一直这么梗着呗,说不定到最后再来个两败俱伤。
傅昀被傅奕阳抱了一会子,瞧见苏颖也不过来逗他,撅着嘴就冲苏颖咿呀咿呀的叫。
等苏颖走过来,他又不叫唤了,傅奕阳瞧了,乐呵呵的说:“真是个机灵孩子。”全然一副傻爸爸模样,苏颖在眼皮子底下翻了个白眼。
没多会儿,小家伙就小鸡啄米了点起头来了,傅奕阳才不舍的把孩子交给奶娘,扫了一圈,就说起来给他们俩改造小院子的事儿了。
傅奕阳做事向来是有始有终,不像是苏颖当时还颇有兴趣,后头就给忘了。不过也是傅奕阳后来全权做主了,而且要做就做到最好,毕竟两个孩子是嫡子,宝贝疙瘩,再说了侯府真的不缺钱。
那些假山石,他相中的样式侯府没有的,稍微次一些的他都不愿意屈就,非得叫下人去买来。这样子一准备下来,要彻底完工还得一段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两孩子都满周岁了。
不但如此,傅奕阳都遥想起往后了,还想着在他自己的书房边另弄出一间房来,专做给他们俩启蒙用的。说到这个,又想起来该请什么样的先生,哆哆嗦嗦的,这般说下去都没个尽头了。
苏颖笑着说:“照着你这么说下去,怕是说到天亮都说不完了,到那会儿怕是能说到孙子都有了。”
傅奕阳一想也觉得挺可乐的,笑着说:“可别说,我不少同年如今都做了祖父了。”
傅奕阳今年二十六,因是守孝他成婚晚,成婚的时候都二十了,在成婚的这几年里又守过一次孝,再加上里面这样那样的原因,到去年才得了一双儿子。
其实在同龄人里头,就已经算是晚的了。这时代普遍早婚早育,和他同龄的,说不定最大的孩子早已经能打酱油了。再者他中进士时自己是年轻,可同年里白发苍苍的老者说不定都有,做祖父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苏颖却是想想自己,不到四十岁,说不定就能做人家祖母了,嘴角抽了抽。
她这还是晚的呢,一般人家三十出头就升任祖辈,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说笑了一阵子,傅奕阳啜了一口茶,对苏颖说:“还真叫我说准了。”
“什么事儿?”这冷不丁就来了这么一句,苏颖可真猜不出来了。
“舅老爷恢复正常了,他被陈宛秋下了影响神智的药。”傅奕阳语气平淡,可苏颖就从里头听出一股子高冷不屑的意味。
“老爷料事如神!”苏颖笑着冲他举了举大拇指,惹得傅奕阳也端不住高冷范儿了。(未完待续)
3o6章 恍若隔世
苏颖这么称赞了傅奕阳一句,她自己就说起来:“先前小弟妹还带了礼登门,说是谢了咱们帮衬,我只说是举手之劳,请她很不必放在心上呢,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这等子事儿。”
想来陈宛凝也该知道的,没和苏颖说,苏颖倒不在意。
再说要真是谢,也轮不着陈宛凝她一个外嫁女带了礼物巴巴的登门来谢。
傅奕阳听了也淡淡的:“她倒是孝顺。”
苏颖并不再多提陈宛凝,好奇道:“舅老爷那边儿的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傅奕阳托起茶盏来啜饮了一口,轻轻一声搁在了炕桌上头,语气平常的说:“这等子事儿旁处都没得打听,可不是人亲口说的。”
苏颖“咦”了一声,“舅老爷亲找上你了?”
这可真是,该怎么说呢,原本陈远良就和傅奕阳没多少舅甥情谊。倒不是说傅奕阳天生凉薄,也实在是跟傅母这个母亲都那般了,再和陈远良这个舅舅还能有多好的感情。
再说了就算原本还有几分情谊,可也止不住这样那样的消磨。
苏颖忖着他的神色,再想想陈家的行事做派,问了句:“可说是什么时候就被陈宛秋做了手脚?”
“该是有段时间了,说是在二月间。说来也奇妙的很,人倒是没了这些时日来的记忆。”傅奕阳说着微微挑了挑眉,显然是觉得这药可是来的玄乎。他本人在这药理方面有所涉猎,就算只是个门外汉,可这种药乍一听来就觉得匪夷所思。
“这么厉害?”苏颖都跟着挑了一回眉毛。
傅奕阳见她跟着想到一处去了。翘了翘嘴角,把人搂过来,两人挨到了一边儿。
苏颖往他身上一挨,“若真是有这等子药,往后若是叫她得了人青眼。”苏颖伸出手来往上指了指,“旁的都不用,只管使了这药,岂不是能大杀四方?”
傅奕阳听了一愣,抵在苏颖肩膀上笑得开怀,苏颖挨着他。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苏颖却被他笑的一头雾水,忍不住伸手捶他一把,一挑眉毛,睇他:“哪里就惹你发笑了?”
傅奕阳“哧”的一下喷出口热气来,伸手握住苏颖的手。又在她脑门上敲了敲,得了苏颖的怒视,才收敛了小动作。
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消不掉的,“往日里瞧你敏慧,如今怎么竟也异想天开起来?”
苏颖不知道是该高兴傅侯爷夸她敏慧,还是该恼怒他又说她异想天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傅奕阳的手指头上缠着苏颖的发丝,道:“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即便真是有这种药,显然也该是有某种限制的,不然也不会只有舅老爷中招。不然的话,放在有些个人身上,岂不是美哉。”
傅奕阳往上指了指,显然指的是皇上又或者是忠睿王爷。
苏颖学着他刚才“哧”了一声,贴到傅奕阳的耳朵根上,细声说:“说不得她就想来一出情真意切呢。我倒是记得她跟我说过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呢。”
苏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带着对陈宛秋的鄙视去的。不说旁的。就是陈宛秋看上的忠睿王爷以及皇上,他们两个都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就这一点,你再和人家玩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不怕叫人嗤笑。
傅奕阳眸光沉了沉,把苏颖往怀里搂紧了,想着陈宛秋曾经的作所作为,冷笑一声:“她既想得一人心,可许了自己的真心?”
都是拿真心换真心的,她自己既是做不到,却偏要求别人做到,这是何种道理?
“我瞧她所求的莫过于权势二字,只那些真情假意的,都是为此披上个华丽的外衣。”
傅侯爷这话儿完全是一阵见血啊,苏颖摸准了陈宛秋想进皇宫,为非作歹,不,为妃为后,这实在是个伟大的理想。
实际上,陈宛秋的理想不止于此,她是想做太后,想沐泽众生。
傅奕阳又说道:“这也是建立在是真的情况下,可若是假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颖沉吟片刻,撇开这真假问题不说,问:“舅老爷是知陈
宛秋是借尸还魂的吧?他既是来找你说明真相,”说到这儿,苏颖在心里冷笑,“可和你说到此事?”
傅奕阳没直接回答,只说:“你觉得呢?”
苏颖拿眼斜了傅奕阳一眼,这种事儿也值当他卖关子,略一想就道:“怕是没说。”
不过一想也不对,“原这事儿两个弟妹都没想着要瞒我,那日里我也是跟陈宛秋说过一道的,既是这样,你也是该知道的。舅老爷莫不是觉得你该知道,就没有提起来。”这种事儿说出来都是见光死的。
傅奕阳伸手捏住了苏颖的手背,捏到手心里揉搓,“照我说,即便没有那劳什子玄而又玄的药,他近段日子的所作所为都说得过去,不然,怎么就没人怀疑他性情大变了呢。”
傅奕阳说起自己的亲舅舅,语气也不是多客气,连声‘舅老爷’都不愿意称呼了。
苏颖略一想,试探道:“舅老爷可是找你‘一笑泯恩仇’的?”
傅奕阳被她这说法给说的一乐,“像你说的,又不是江湖上那些草莽间的刀光剑影的,哪里有这么简单。”
苏颖眨眨眼,也别怪苏颖错愕,毕竟她接触到的都是正经官家,又不是什么武侠,怎么还涉及到了‘江湖’这样的说法。更惊讶的是,这样的词从傅侯爷嘴里说出来。
不过,他这么说,也算是默认了。
苏颖一撇嘴,恐怕不是‘一笑泯恩仇’。而是‘一笑泯仇’吧,还是单方面的。
想想看,傅奕阳先前说的,吃药跟没吃差不多,就可以见得。有点像是她原先给傅母吃的那种。无端的放大人的所思所想,但在傅母这里出了点意外,她完全把傅煦阳当做唯一可信之人了。
“虽说我不耐说那些个虚话,可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陈家是勇武侯府的舅家。俗话还说舅甥舅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若真是撕扯起来,不免叫人跟着烦心。”苏颖挨着傅奕
阳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在她这边,跟傅母这个婆婆都彻底撕破了脸皮。可这撕破脸皮,那都是几个主子心知肚明的,从没有说到外面去。
真说起来,像苏颖这样跟着婆婆对着干的,在这年代可真是少之又少。所谓的多年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可见这年代做人媳妇委实不容易。
就是苏颖原先的待遇,刨除傅母给人下药致使儿媳妇不孕不育。又在儿媳妇生产时买通产婆想一尸两命的,又加上买通人想败坏儿媳妇名节的,或许是都不用刨除这几样。真的说出去,说不定比这更会磋磨儿媳妇的婆婆还有呢。
就算如此,也只有做婆婆的能对儿媳妇变本加厉的磋磨,可没得做儿媳妇的敢光明正大的反抗的。当然这都是大面上的,谁知道私下里婆媳斗法能斗成什么样子,可不管如何说。
在这时代,婆婆无论其他。要拿捏儿媳妇不用旁的,就只用‘婆媳关系’。就能把儿媳妇拿捏的死死的。
毕竟做人儿媳妇的往后是要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中间牵扯的不光是两个人,还有两家人,毕竟这婚姻结的可不就是两姓之好。
苏颖这边儿情况特殊就特殊在,这做婆婆是通过磋磨儿媳妇去对儿子下手,破坏的是国法,问题就升级了。
而且傅母当初想的法子,可就是想往傅奕阳头上扣屎盆子,扣他一个谋害生母,只想着如此就能让傅奕阳的爵位到傅煦阳身上。
可傅母就没想过,若真是这罪名成立了,傅奕阳别说爵位不保,怕是前程无望,甚至会身陷囹圄,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想想也是,就算傅母想到了,说不定还乐得如此呢。
凡此种种下来,就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外热内冷”的局面。
苏颖自不必说,就是名副其实接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傅侯爷,都在吐了一口血之后,“大彻大悟”了。
即便如此,每日的晨昏定省都不少的,这和以往其实没什么不同。就算以前傅母还‘正常’的时候,对傅奕阳也没什么好脸色。
苏颖都很多次怀疑,傅奕阳不是亲生的了。
总之说下来,就算如今傅母担了个“不慈”的名头,还是官方鉴定的,侯府都不会露出“不孝”的意向来的。
扯这么远,就是说明如今的形势,再绕回到陈府那边儿,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想来陈远良和傅母的想法差不多,更何况人家被下了药,这中间做的事情如何能算得了数!
想想,都够心累的。
苏颖原本就看不上陈家,这个傅母的娘家、陈夫人和陈宛凝的娘家以及傅奕阳的舅家,再加上不管有没有被下药,陈远良在其中掺合了,更让苏颖打心里厌恶。
谁家是都有几门糟心的亲戚,可亲戚糟心到这种程度,那就真让人敬而远之了。
苏颖又想到陈宛凝身上去,不免对着傅奕阳嘀咕了一句:“难不成是咱们夫妻好性儿,觉得好拿捏?”
端着好名声,都觉得心累,可如今谁让勇武侯府被人盯着呢。不光是陈宛秋的事儿,还有国库欠银的事儿,一丁点错处都能叫人恨不得用放大镜放大了百倍搁在人前呢。
远的不说,就是去年那所谓的平妻一事儿,这种事儿说小可小的,可偏偏还闹得沸腾的。
“好性儿,你若是好性儿,可就不会……”剩下的就低了声去,在耳畔缓缓往她耳朵里吹气,这样的话儿,眼见着她脸上泛上了红晕,酡红着一张脸,跟吃醉了酒似的。
苏颖恼的掐了他一把。慢吞吞的说:“可谁叫咱们老爷神勇无双,简在帝心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傅奕阳怎会不懂,如今还有皇上在上面压着,可一旦崩盘。若是皇上也保不住他了,到那时候,能会有什么好结果。
毕竟不光是旁的事,单就是这追缴国库欠银一事上,就算那些勋贵世家心里清楚那都是皇上的意思,可他们未必有胆子冲着皇上去。那么作为执行人,又铁面无私的傅奕阳就成了他们嫉恨的对象。
傅奕阳自是心里明白,他胸有成竹,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这副淡定的模样才叫人无名火起呢。苏颖坐起来,上手戳着他的胸膛,咬唇瞪他一眼说:“是呀,咱们英明神武的侯爷心中有数,我这没等子见识的妇人杞人忧天了。”
“这也值当你恼我。”傅奕阳无奈又好笑的说,说着揽了苏颖的肩膀又把她给拢在了怀里,“做男人的倒叫家中的女人跟着‘杞人忧天’,那倒是显得男儿没担当了。”
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苏颖心里挑眉,面上却嗔他:“敢情你这是自个夸自个呢。”
傅奕阳只往她嘴上一啄,“只管你高兴。便随你怎么说。”一句话便是把苏颖给逗笑了,原先傅侯爷何曾会说这样子的情话,现在可是张口就来,真是进步巨大。
许是她眼中的调侃意味太浓,叫傅奕阳看个正着,傅奕阳就想起来曾经她说他可爱的事儿了。一边想着一边手就自动的溜到了她腰间。
苏颖穿了件雪青色绣蔷薇的家常服。掐了腰,便是显出玲珑来。
原先的苏氏起先也是珠圆玉润的。可惜做了夹缝里的媳妇儿,殚精竭虑的很快就瘦了下来。待后来身子骨越发不好,临到了生了场大病,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形。
等到苏颖接手了,情况才有所好转,养了回来,加上生育了一回孩子,反倒是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夫妻间夜生活和谐,等傅奕阳两只手一搓一揉,苏颖从鼻子里便喘了一声出来。
这一声儿喘的傅奕阳喉咙口跟着一紧,原本就在苏颖耳畔说了几句床笫之间的话儿,心里头跟着热烘烘的,这会子儿自然而然的就心猿意马起来。
“这事儿我是真有数,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性,若是心里没个底,如何会跟你说这样的虚话,平白叫你跟着担心。再说万一等日后没做到,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时候他还一本正经的说起这样的话来了,苏颖叫他手下的动作弄得身子发软,听了这话儿先是急急喘了口气,他们可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外头的软榻上,稍微有点大动作,就会响起来,伺候着的丫环就在帘子外头。
“你便是多和我说几句,我哪里会是不信你的……”后面那几个字都含含糊糊的含在喉咙里。只说了这一句,下边傅奕阳的手已经动作起来,苏颖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膀上,“别在这儿……”说着又咬了嘴唇。
傅奕阳却偏不准,屋子里头又没了人,他可没了顾忌,见她咬了唇,凑上去撬开叫她放开唇瓣,自己凑上去叫她咬,手上动作不停。
苏颖又羞又恼,她自己是胆子越来越小,反倒是傅奕阳得了趣味之后越发放开了。
叫他伸了舌头过来撕缠,一狠心就那牙去咬,反倒是被他横冲直撞进来,纠缠着她的舌尖儿一通搅和,彻底让她没了力气。
到底没在榻上行事儿,男人把她从榻上抱着转到屏风里头,原本亟不可待的,却又突然耐下性子来,照着他的理由就是,“可还有些话儿没说完。”
就变成了两个人还坐着,可他却是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凑。这原先是苏颖开发出来的,后头偏也少了,只他食髓知味,寻常想到一出便是一出的。
不知怎么的,这样不过是做个手活儿,在苏颖瞧起来竟是比正经做起来还不好意思,她不肯,要是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还要折腾这么一出来。
可架不住傅侯爷磨,只扯了被子出来掩在他腿间,起先还装作去看被子上头绣的花样,可大老爷不干。凑过来含住了舌尖儿,好一通嬉戏。
这一分心,手上动作却是慢了下来,傅奕阳不满得“哧”的热气喷洒出来,自己握住苏颖的手。来回动作着,终是先叫他舒服了一回。
苏颖手上黏黏糊糊的,寻了帕子来,这边儿还喘着气享受着余韵的大老爷喑哑着嗓子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儿偏还就正儿八经的,“追缴国库欠银。说是虎口拔牙,可拔了牙的老虎,不说威力减半,对着今上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苏颖原本正又羞又恼呢,可不曾想傅侯爷还有心跟她说这种正经话儿。气的差点将手中的粘液丢他身上,坏心思的在那囊/袋上捏了一把,结果就那么一下,就让男人急红了眼。
别说他原先就是存了逗弄的心思,真叫他再忍下去他自己都不干了,可现在让那所谓的逗弄还有正经话儿都见鬼去吧!又是扯又是拽的把衣服给扯了,架着她两条腿就直/捣/黄/龙。
苏颖自觉是扳回一城,被顶撞着时还磕磕巴巴的跟他说话。惹的傅侯爷发了狠,来了几下狠的,让她再没了力气和精神去跟他说话。脑子里没化成一团浆糊都算是好的,身子也跟着软成一团。
被他摆弄了又摆弄,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被他哄着说了多少混话,到最后根本再没有心思去想些旁的,亦或是再跟他说说话,继续先前的话题。嗓子都哼得哑了,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颖起来的时候,傅奕阳已经上朝去了。她身上懒洋洋的。靠着枕头上不打算立马起身,把昨儿傅奕阳跟她说的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突然发现,别看昨儿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通,可实际上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说到点子上的话儿少得可怜。
苏颖忍不住拽了一把被子,腰酸背痛,又在心里咒骂了“罪魁祸首”两句。
忠睿王府
今日是敬国公夫人的忌日,忠睿王爷特别允了忠睿王妃回娘家。
忠睿王妃的奶娘一早起来就忙前忙后,悄悄拿话儿暗示忠睿王妃。
虽说敬国公日渐不上朝,可到底余威犹在,只叫敬国公在忠睿王爷那边说上几句软话,好叫忠睿王妃能离了这佛堂,别受这罪了。
忠睿王妃听了只木然不语,心里头就跟灌了黄连似的,又苦又涩。
敬国公府已经一脚踏进不复之地了,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偏偏照着她从忠睿王爷那里得知的信息,她父亲还是毫无所觉,丝毫不知道皇上早已经盯上了他。
忠睿王妃如今的地位就不如从前,一旦日后敬国公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到时候她的地位更是尴尬,怕是会彻底成了有名无实了吧。
说不定还会受到娘家牵连,连这“有名无实”的“名”都保不住了。希望忠睿王爷看在她给出的诚意的份上,能说到做到,保全他们敬国公府。
思及此,忠睿王妃又暗自苦笑。那日,她是呈了一时口舌之快,冲着忠睿王爷发泄了她内心的怨怼,可再恢复理智后,忠睿王妃不是没后悔过。
她自认了解忠睿王爷的性格,偏偏刀刀都往他的痛处上戳,忠睿王爷若是为此翻脸不认,那她这些时日以来的隐忍以及让步不就成了笑话。
奶娘原还喋喋不休,可打眼瞄到忠睿王妃苍白的神情,忙是住了嘴,在心里跟着叹气,想着若是国公夫人尚在,自家姑娘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手上却不停的亲自给忠睿王妃梳了发。
忠睿王妃被奶娘扶着走出屋子,晨光照过来,忠睿王妃眯起了眼睛,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张守礼亲来了,冲着忠睿王妃行了礼,道:“王爷在前厅正等着王妃呢。”
忠睿王妃睇了这奴才一眼,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干涩:“有劳公公了。”
张守礼把头一低:“奴才不敢当。”
忠睿王妃对此不置可否,她现在也没多余的心思跟这些个奴才计较,只扶了奶娘的胳膊往外走,张守礼面上恭敬的随在身后。(未完待续)
3o7章 斯文败类
季夫人前几日下了帖子来,原是季大人过寿,因着潘夫人的事儿,并不打算大办,只请了亲朋好友来。
这样的事儿,苏颖问了傅奕阳,他有差事要办,不能亲去,苏颖只能应了下来。
甭管先前发生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儿,为了两家的名声着想,全都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苏颖虽然瞧不上季尚书摇摆不定的姿态,可论起来,谁家没门渣亲戚呢,尤其还是潘夫人这样的,只管往人家家里拉祸的。
季尚书过寿,苏颖自是把寿礼打包好,坐马车登门了。
等到了季尚书府,芦荟掀开车帘子,瞧着仪门外的马车轿子,蹙了蹙眉,疑惑道:“不是说不大办么?怎的,我瞧着倒像是来了不少人呢。”
苏颖笑笑,“亲朋好友?还能只有那么几家子么?”
再说季尚书官居一品,季家也算是积年世家,说是不大办,可人家都上门来送礼贺寿了,难道还能把人家赶出去不行。
芦荟奇道:“我好似瞧着了李尚书家的车马,不知李二奶奶有没有跟着过来?”
苏颖挑了挑眉,李夫人果然是没过成生日,要给李府那天的宴客让道了。她不过是她不过,苏颖这边儿照旧是把寿礼送过去了,李尚书夫人秦氏这婆婆做的不厚道。
苏颖都不知道这时代,做婆婆的是不是都有着给自己儿子房里添人的好习惯。
这说来也怪,明明自己做人家媳妇的时候,恨不能自己屋子里的莺莺燕燕越少越好,可转头等儿子长大了。又忙不迭的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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