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时火了,“你有本事就不要被我找到,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等着吧,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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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火大地挂了电话,但是他最后吼给她听的那句话,仿佛一座大山,轰然一声,将她压倒在地。
颤抖的手几乎抓不住手机,她的脸色泛白,身子微微发着抖,强烈的恐惧和自我厌恶让她的心情激烈冲突到了极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此刻的情绪,她死死捏着手机半晌,蓦地扬手,将手机重重砸了出去——
眼泪瞬间滑落下来。
可是她却强忍着哭声,紧紧咬住自己的食指,阻止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灯光的映照下,眼泪折射出一点微弱的亮光,转瞬消失,她的脸上渐渐出现两条清晰的泪痕。
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关盛景停下了脚步,一颗心忍不住重重拧成了一团。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她站在这里掉眼泪?
他只是出去买点东西而已,怎么会知道自己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她在小区里哭泣?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伤心成这样,眼泪濡湿了她整张脸,她甚至浑身都在发着抖。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会让她这么难过?
关盛景站在那里没有动,看得久了,只觉得仿佛也被她感染了似的,清晰地察觉到她心里的苦。
没有办法漠视不管。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直到现在,他早就发现了,他似乎没有办法丢下她不管,习惯于拒绝别人好意的她,总是让他莫名地想要给她多一点的关切。
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看她就这么哭下去,关盛景蓦地大步走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结结实实拥在怀中,手掌轻拍她的后背,努力安抚她。
汪重龄奇异地没有挣扎,但是她流出来的眼泪,几乎在瞬间就弄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温热的感觉从胸口处传来,有种闷闷的痛感,关盛景沉默地拍着她的背,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的手落下的力道很轻柔,汪重龄错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小小的孩童,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息,变得安心,痛苦与难过仿佛正在逐渐远去,好像只要她努力再朝前迈步,世界又会变得光芒万丈似的。
他不知疲倦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在默默给予她勇气,给予她战胜一切的决心。
眼泪渐渐收起来,她不再发抖。
其实……她已经认出他,虽然对她来说,关盛景依然还不够熟悉,可是此刻,她需要这样一个肩膀,给她依靠。
她其实比谁,都需要依靠。
需要别人的关心,需要别人的帮助,需要别人所给予的……哪怕一点点的温暖。
她需要。
关盛景说话的时候,胸膛会传来闷闷的震动,“现在好点了吗?”
汪重龄点了点头,却依然靠着他,低声轻喃:“谢谢。”
站得太久,关盛景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但是随即就感觉到她的手悄悄抓住了他的衣服,仿佛是在害怕他就这样走掉,或者是推开她。
胸口处那种闷闷而酸楚的感觉微微荡漾了一下,他不再有所动作,依旧拥着她,仿佛亲密无间。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低声开口问她。
汪重龄沉默着,并不想告诉他关于她的事情。
但是事实上,她藏着满腹的话,想要一个人跟她一起分担,她有很多很多的委屈,想要说给别人听……
但是,那个“别人”确定好要听她的故事了吗?
她一直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将所有的心事都藏得深深的,几乎不想给任何人看,而且只要有人靠近一点,她就会做出防备的举动,如今,可以说了吗?
说给面前这个人听?
她依旧靠在他胸前,他揽住她的手臂结实而有力,他的胸膛宽厚而安全,她几乎能够听到他心脏的跳动声,怦怦怦怦,沉稳无比,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就是他了吗?
抬起哭得微肿的眼睛,汪重龄的声音哑哑的:“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关盛景仔细看着她,她的眸子幽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可怜兮兮的味道,完全拆除了她上班的时候给自己所套上的那层武装,变得脆弱,仿佛不堪一击。
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觉得她比较像是流落街头的小猫或者小狗,眼中满满的全是戒备的神情,而此刻,那双戒备的眸子里却藏着浓浓的哀戚,让他忍不住便想要安抚她眸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惊惶哀伤。
伸手抚过她垂落在额前的碎发,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她耳边开口:“只要你说,我就会听。”
他——
想要知道她的故事。
从第一次遇到她开始,就已经想要知道了。
第五章轻悄破土的萌芽(1)
夜色下,路灯散发出暗淡的光,吸引着夜游的蛾儿一次又一次地扑撞。
眼泪终于不再继续流了,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之前的伤心和难过,仿佛都随着眼泪蒸发了出去。
提供给她依靠的人却依旧安抚着她,手掌温暖而有力,轻拍着她的背,她所偎靠的胸膛,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避风港。
可是……
是她太纵容自己了。
因为此刻,这个提供给她安全依靠的男人,和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他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罢了。
他是个好人,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会在听过她的故事后,就会接受那样的她,并且帮助她解决她的问题,让她不再烦恼……
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做得到。
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几乎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汪重龄硬生生吞回腹中。
她知道,不能说。
如果她理智的话,此刻就应该推开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是他,她依旧是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笔勾销。
可是……
她的身体却仿佛眷恋着他的温度似的,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推开他的动作。
“哥,你们……”难以置信的声音乍然地在耳边响起,出来丢垃圾的关盛色目瞪口呆地指着近在咫尺的男女,嘴巴一张一合,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了。
汪重龄如受电击,蓦地回神,重重推开关盛景,随即火速闪人。
“重龄……”关盛景没有来得及喊住她,也只好由得她去了,只是一回头,却正好看到妹妹盛色一脸促狭的表情,正牢牢盯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无比认真地开口:“盛色,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不是我想的哪样?”关盛色笑得好不天真可爱。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关盛景耸了下肩,“你真的误会了……”
“什么叫越描越黑,大哥你很清楚吧?”关盛色走过去丢了垃圾,然后又折回头,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我知道了!大哥,难道说重龄姐根本就是你的女朋友,你是怕我和妈取笑你,所以你才这么隐瞒?”
关盛景实在佩服她丰富的想象力,“盛色,你想太多了。”
“我都看得那么清楚,想不乱想都不太可能。”关盛色斜眼瞄他,“大哥,你就痛快一点承认吧?”
“不要乱说话。”关盛景抬手拍了她一下,“如果你早点出来的话,就会看到她刚才哭得很伤心,本来她已经决定要告诉我她为什么哭,可是你这么一出来,她什么都没说就跑掉了。”
“重龄姐哭了?”关盛色好奇地围着他转了两圈,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她矮身一摸,发现是部摔得三分天下的手机,“谁把手机摔在这里了?居然也不知道捡回去?!”
“也许不能用了?”关盛景微微挑眉。
关盛色试着把电池装回去,然后开机,手机顿时不负她望地亮了起来,“能用……咦?哥,你看,这根本就是重龄姐的手机嘛!”
关盛景微微诧异,接过那只手机,“是吗?”
“当然是,不相信的话你看着!”关盛色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汪重龄的电话号码,关盛景手中的手机顿时响了。
他微皱起眉,把手机还给关盛色,“等下把手机还给她。”
“你不自己还她?”盛色不无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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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刚才那一吓,我怕她尴尬,还是你拿给她吧。”关盛景朝楼上看了看,“好了,我们回去吧。”
关盛色跟着他一边上楼一边问他:“哥,你刚才说重龄姐哭……是真的?”
“嗯。”关盛景点了点头。
“我觉得重龄姐是个很怪的人,”关盛色若有所思,“从她住到咱们家,我就觉得她很奇怪,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的人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哪有那么急着匆忙租房子的人?”
“我想她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愿意说的话,你不要追着她问。”关盛景提醒她。
“知道,每个人都有个人隐私权的,我不会追着她问的。”关盛色想了想,“早知道我刚才不出来就好了。”
“好了,”走到自家门口,关盛景转脸看着她,“别说了。”
关盛色只好闭上了嘴,跟他一起进屋。
关妈妈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他们进来,拨冗看了一眼,“回来了?”
“回来了。”关盛景应了一声,下意识朝浴室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什么动静。
再看向她的房间,从门缝里约略能看到一点点的灯光。
看起来,她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关盛景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担心。
他现在突然又觉得她很像一只怯生生的蜗牛,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想要探头出来,但是只要受到一点点的刺激,她就会再度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去。
她是个谜,藏了太多的心事。
他没有办法忘记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那种完完全全流泻在外的悲伤,真的能随着眼泪就这么轻易地消失吗?
一个人,怎么能够藏得住那样重的哀戚?
到底,她拥有一个怎样的故事,会让她流出那么多的眼泪?
他错过这一次机会,下一次,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怔怔看着那门缝里流泻出来的一星半点的灯光,关盛景再次叹气,有些无奈。
因为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很想知道她的故事。
似乎是从一开始,她拒绝他送她去医院的那一刻,他的好奇心,就被完全地勾起来了。
她刚才那样难过,他几乎感同身受。
他是真的,放不下了。
汪重龄开始躲关家兄妹。
没办法,她只要一见到他们两个,就会立即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所有的脆弱和无助,被关盛景看了个结结实实,而在那种尴尬的景况下,关盛色又看到她那样亲密地靠在关盛景胸前。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放任自己的情绪外露,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撑着的吗?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习惯?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一定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发什么呆?”察觉到她居然在听他说话时走神,赵慎思忍不住瞪她。
最近他火气很大,脸上一贯的笑意在面对她的时候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他承认之前恼羞成怒摔门而去的举动太过失礼,但是他却一直拉不下脸道歉,因为他每次只要看到汪重龄那张又恢复了冷淡沉静表情的脸,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他又不希望这样一直冷战下去,因为这样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他也只好抓住一切机会,希望汪重龄能够跟他说些什么。
但是此刻汪重龄看了他一眼后,却只淡淡回给他三个字:“没什么。”
赵慎思怄得几乎要吐血。
汪重龄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她自己心里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赵慎思的心情。
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关家兄妹能够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汪重龄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于是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时间,一想到回去之后就要再看到那两个人,她就忍不住有些畏缩,于是索性留在公司加班。
直到过了八点半,她才终于离开公司。
出了写字楼,只见都市里霓虹闪烁,华灯已上,灯海星河,连绵不绝。
但是那又如何?莫名的倦正在慢慢侵袭着她的四肢,夜的城市再美又如何,与她毫无关系。
汪重龄神情疏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眼里藏着那种倦,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沉得如灌了水泥一般。
匆匆拦了出租车,报上地址,车子随即朝目的地快速驶去。
但是才走不到一半路程,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汪重龄接通电话,有些疑惑,“总经理,你找我?”
电话那头的赵慎思倒是一副很轻松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轻松:“重龄,我现在在南区警局,你过来接我。”
“警局?”汪重龄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先过来再说!”赵慎思也没有过多解释,匆匆挂了电话。
汪重龄蹙眉不已,无论怎么样都想象不出赵慎思能跟警局扯上什么关系,但是听他语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她也只好匆匆跟司机开口:“麻烦你,改道去南区警局。”
车子随即掉头转向,穿过夜色,朝警局方向快疾驶去。
车子停在警局附近,汪重龄付钱下车,略一踌躇,随即进了警局的大门。
虽然是这个时间,但是警局里居然依旧热闹无比,有醉酒的男人正在发酒疯,两个警察上来都拦不住他;有晚归的女孩子被抢了钱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全部抹在那个一脸为难地试图安慰她的小警察身上;还有一个满头是血的人,哼哼唧唧的不着急去医院,居然就那么躺在警局的椅子上……
简直穷形尽相,应有尽有。
汪重龄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找了一个警察询问:“请问一下,我想找一个叫赵慎思的人,他在这里吗?”
“赵慎思?好像在里头,你进去问问。”被她拦住的小警察随手朝警局里头一指,然后就匆匆走掉了。
汪重龄只好自己朝里走,走到一半,被一个身材魁梧看起来气势十分迫人的警察拦了下来,“你在这里干什么?报案?”
“我来找人,”汪重龄朝后微微退了一步,“赵慎思在这里吗?”
“原来他找的人是你?!”拦住她的警察饶有兴趣地看了她,随即带着她走了两步到了某个房间门口,他探头进去,“赵慎思,你找的人来了。”
“叫她进来!”房间内传来赵慎思的声音,意外地带了一丝悠哉。
汪重龄快步走了进去,只是却立刻被房间内壁垒分明的人马给吓了一跳。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一张长桌,长桌一方,坐着赵慎思,长桌另一方,却坐着七八十来个男人,横眉怒目的,捋亮胳膊,个个人高马大,这样一对比,赵慎思的气势明显就被压了下去,可他倒好,仗着是在警局,一点儿也不担心,长腿大咧咧地架在桌子上,分明一副看不起对方的模样。
只不过她这边尚在打量,那边的人却不干了,横眉竖目阴阳怪气地看着赵慎思,“你什么意思,说找人,就找来这么一个女人,看不起人是不是?”
“女人怎么了?”赵慎思连动都没动,漂亮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找的女人比你们有用多了。”
“你小子说什么呢,想动手是不是?”对方立即有人摩拳擦掌,随时都能扑过来的样子。
“有胆子你就动手,但是别忘了这里可是警局。”赵慎思笑得很欠扁,一副“我就是要气死你”的表情。
对面的人马顿时马蚤动了起来,已经被他气了半天的男人们目露凶光,屁股一抬就站了起来。
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毫不客气地在赵慎思脑袋上拍了一记,“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能不能别给我找麻烦,闭上嘴好好坐一会儿成不成?”
被房间内的阵势惊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汪重龄被那只手的动作吓了一跳,转脸去看,才发现是刚才带她找到赵慎思的警察同志。
被拍了一记的赵慎思顿时恼了,长腿一收,站了起来,怒视敢在他脑袋上动手的警察,“顾飞林,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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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清楚,教训你呗?”警察同志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眼看赵慎思一脸咬牙切齿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一拳轰上警察同志的脸,汪重龄心里一急,连忙把警察同志拽了出去,“不好意思,可以把整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我吗?”
叫做顾飞林的警察头疼地抓了抓短短的头发,“事情说复杂也不复杂,赵慎思晚上回家的路上救了一个遇到车祸的老太太,到医院后他本来想走,但是老太太的儿子们却以为他是肇事车主,所以拉住他不让他走,他也不知道哪根筋安错了,嚣张地跟人家说就算是他撞的他们想怎么样……这家伙死性不改,跟本来真是一模一样,一张嘴巴净惹事。”
“那现在怎么办?”汪重龄探头朝房间里又看了一眼。
“老太太的那几个儿子不愿意放人,赵慎思又不肯示弱,所以就黏在警局不走了,我说……你是他什么人?”警察同志很明显地好奇于她的身份。
“秘书。”汪重龄若有所思,“跟那些人协商过了吗?”
“已经说过了,都备案了,可是他们还是死咬着赵慎思不放,看得出来,个个脾气都不怎么好,又没什么文化,再加上自家老娘还躺在医院里,能逮住一个冤大头不是正好,”顾飞林很头疼,“但是我们这里毕竟是警局,不是托儿所,他们也不知道在这里干坐个什么劲?”
“那就赶走他们算了。”汪重龄皱眉。
“我也想,但是我怕赵慎思出了门就会被人打。”警察同志有些不忍,“好歹我也是他表哥,虽然说一表三千里,但是看着他被打,我怕我妈回去念我。”
原来是赵慎思的表哥……
第五章轻悄破土的萌芽(2)
“没有办法调解吗?”汪重龄依旧皱着眉。
“没有,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他们一直坐到现在了。”顾飞林拼命摇头,“我说,秘书小姐,赵慎思既然找你来,也许你有什么办法?”
她有办法?
汪重龄无奈,她能有什么办法?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赵慎思找她来做什么……
“秘书小姐,你的手机响了。”顾飞林见她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于是提醒了一句。
汪重龄抱歉地笑了笑,稍微走开了两步去接电话,“盛色?你打我电话什么事?”
“重龄姐,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九点了。”电话那头的关盛色嚷了起来,很担心的语气。
汪重龄有些尴尬,“马上就回去……”
“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加班?”关盛色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在警局。”汪重龄顿了一下,没有撒谎。
“你在警局做什么?”关盛色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稍微停了一下,随即换了个人接了电话,“重龄,你出了什么事?”
是关盛景……
汪重龄脸上骤然热热一辣,有一瞬间的慌乱,“不是我……是我们公司总经理有点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一五一十地就把赵慎思的麻烦说给了他听。
“你在那里不要走开,我立即过去找你。”关盛景听她说完情况,大致估量了一下,随即吩咐。
“……好。”她迟疑了一下,可是关盛景却迅疾挂了电话。
“怎么了?”顾飞林疑惑地看着她。
汪重龄左思右想,半晌后才开口:“我有个……朋友,是律师,他说马上过来找我。”
“律师?”顾飞林顿时兴奋起来,“原来秘书小姐你果然有办法!”
汪重龄顿时汗颜,她有什么办法,只是关盛景他……他大概准备日行一善吧?
难道你刚才不是因为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希望有个人能替你承担吗——心中却突然有个声音这样拷问自己,汪重龄忍不住一惊,直觉便想要反驳。
但是话到唇边,却终究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因为——
她的确希望,有个人替她承担。
即便表面上再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便再一直想要努力地避开关盛景,可是她没有办法忘记,那天晚上,他所提供给她的坚强依靠。
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刚才在电话中,她的潜意识指挥着她,让她说出眼前的困况,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她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依赖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只是、只是……不相干的人……
烦乱的思绪在脑海中汇聚成相互撞击的风暴,许久未能停歇,直到关盛景匆匆赶到南区警局,汪重龄才终于回神。
看到他的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之前提起来的心顿时放了下去,整个人仿佛都变得轻松起来,只是到底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觉得尴尬,所以她只好慌乱地低下了头。
顾飞林一看到他就如释重负,“你就是秘书小姐说的那位律师吧?”
秘书小姐?
关盛景看一眼汪重龄,随即对顾飞林笑了笑,“我是关盛景。”
“赶紧跟我过来,人可就交给你了,你帮我摆平他们,下次我请你喝酒!”顾飞林也不跟他客气,拽着他就走。
关盛景迟疑了一下,跟着顾飞林离开的时候匆匆回眸看了一眼,发现汪重龄依然低着头,根本没看他,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她还预备用这种态度面对他多久。
汪重龄一门心思垂着头,自然没看到他那一眼,直到他走进赵慎思跟人对峙的房间后才终于抬起头来。
还是不习惯直接面对他……
为什么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坦然自若地面对他?
汪重龄苦恼不已,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想得眉毛打结。
但是关盛景那边解决问题的速度却很快速,仿佛也不过片刻工夫,之前还在跟赵慎思跳脚对峙的那些男人们就走出了房间,虽然还在愤愤地放着狠话,但是却一个一个从汪重龄面前经过,很明显是不准备在警局继续逗留了。
随后出来的是关盛景,汪重龄不提防,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关盛景唇角微扬,对她一笑,汪重龄顿时脸上一热,连忙移开了目光。
顾飞林搭着赵慎思的肩膀走在最后面,正在语重心长地教训他:“我说,你下次可别再乱说话了,我可不希望在警局再看到你!”
“你以为我就喜欢看到你?”赵慎思如今没事,又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既然我们相看两相厌,那不见正好,”顾飞林耸肩,收回自己的手,“慢走不送。”
赵慎思连回头都不回头,手朝口袋里一插,就那么从他眼前走过去了。
“太没良心了,好歹我也为你担心了那么半天,”顾飞林连连摇头,被他伤透了心,索性也不理他了,扬声对关盛景开口:“关律师,下次想喝酒的话,记得打我电话!”
关盛景略略停了一下,回头对他一笑,“一定。”
赵慎思从关盛景面前走过,径直朝汪重龄走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汪重龄微微一顿,“我还没有问你,你到底找我来是做什么?刚才那种情况下,你不会以为我能够跟那些男人讲得清道理吧?”
赵慎思挑了下眉,要笑不笑,“实际上——我叫你来,只是因为跟那些人吵得实在太无聊,所以想要见见你解解闷而已。”
“你……”汪重龄顿时满头黑线,简直跟他无话可说。
跟顾飞林客气完毕朝他们走过来的关盛景正巧将赵慎思这句话听入耳中,他微微一怔,心间顿时掠过一抹不舒服的感觉。
很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是被抢走了什么似的……
“别说了,走吧,我把你叫来的,自然有责任送你回去。”赵慎思看着汪重龄,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不好意思,我想我可以送重龄回去,所以,就不劳烦你了,赵先生。”冲动的话语几乎未经任何思考,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出口的瞬间,关盛景却松了口气。
没错,就是这样,他就是这个意思。
赵慎思被他这样骤然打断,顿时转身朝他看去,脸上的笑容要多虚假就有多虚假,“不好意思,你在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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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盛景走近他,神色淡然,伸手拉过汪重龄,随即对赵慎思微微一笑,“是,我会送重龄回去,因为重龄现在住在我家。至于赵先生,我想今天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住在你家?”赵慎思一怔,随即看向汪重龄。
汪重龄有些窘迫,“是,我是租住在关家……”
赵慎思眉毛微微一拧,径直朝她发布命令:“重龄,过来!”
汪重龄看着他一脸“我是你上司,还不听我的话”的表情,微微迟疑了一下,但是随即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关盛景悄悄地将手背在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送重龄就可以了。”关盛景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抓住她手臂不让她有所动作的样子。
这个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赵慎思不爽地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不好意思,现在这么晚了,我觉得重龄由我这个上司送她回家会比较安全一点。”
“我送她的话,会比较方便。”关盛景实话实说。
赵慎思眉毛一挑,立时便要跟他杠上的样子,汪重龄眼见他们两个一副没嗅对气味的斗犬模样,连忙插嘴:“其实我自己可以回去……”
“重龄?”关盛景的眉微微一蹙,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带着几丝不予苟同的意味。
“就这样,我自己回去,”汪重龄当作没看到他那眼神,分别跟他们两个开口,“总经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至于你……你自己回去吧。”
她说完之后自己转身就走,虽然说看得见赵慎思眼中对关盛景的疑惑,也看得出关盛景眸中淡淡的无奈,但是现在……她还是不偏不倚地做出判断比较好一点……
“唔!”一门心思低头走路的汪重龄闷哼一声,捂住自己突然受到袭击的鼻子。
无他,是她走路不看路,再加上走得又快,所以撞上人也没什么奇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连那个与她撞上的人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她就开始道歉。
“撞了人,道声歉就可以走人了?”男人傲慢的声音响了一起来,分明找碴的熟悉语气让汪重龄几乎是在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只想立即消失在他的面前。
“对不起,是我没看到,对不起……”慌乱之下,她匆匆深鞠一躬,便要自这个突然出现被她撞到的男人面前逃离。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
男人冰凉的手指牢牢抓住她的手腕,酒色过度的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跑这么快干什么,撞了人总要……是你?”
他的惊讶声中,分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汪重龄面如死灰,几乎是在他抓住她手腕的那一瞬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啪”的一声,重重从高空跌落,摔成血泥。
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躲避,为什么却还是躲不开……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让她无论逃到哪里,总要面对不堪的现实。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上帝的话,那么为什么她找不到公平?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过得这么辛苦……
颤抖地抬起眸子,汪重龄的眼睫不安地眨动着,眸中所散发出来的神采却是死气沉沉的,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娃娃,眼睛大而空洞,完全退却了平日的灵动。
追出来的关盛景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最终将视线牢牢锁在那个抓着汪重龄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大概三十岁上下,瘦削,背微驼,越发显得整个人像根细长的弓着腰的竹子,脸色不怎么好看,微微泛青,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眼圈,相貌只堪称周正而已,穿得很庞克,嘴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此刻他不怀好意思地盯着汪重龄,整个人很像是抓到猎物的野兽,眸子中掠过嗜血般的快感,似乎对他来说,抓到汪重龄,是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
“是他?”赵慎思慢关盛景一步,追出来之后也正好看到那个男人,顿时吃了一惊。
“他是谁?”关盛景回眸问他。
赵慎思冷笑一声,两手相握成拳,捏出“喀嚓喀嚓”的声响,“他就是曾经打过重龄的那个男人!”
上一次,他没有揍这个男人,但是这一次……
嘿——嘿——
第六章深藏在心底的伤口(1)
南区警局大门口。
夜色早已沉沉压下,但是警局却依旧灯火通明,值班的警察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仿佛早已经注定了,这是一个躁动不安的夜晚。
站在大门口的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pose,谁都没有多动一分。
汪重龄僵在原地,几乎没有抬眸的勇气。
抓住她手腕的男人却十分得意,一副恨不能仰天大笑的得意模样。
关盛景审慎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担忧的眼神不时掠过汪重龄。
至于赵慎思,他则捏起了拳头,一副随时都能奔过去一拳撂倒抓住汪重龄的那个嚣张家伙的模样。
得意够了的男人终于率先有所动作,伸手轻佻地勾起汪重龄的下巴,“哎哟,我看看,这不是我们家大小姐吗?我找了那么多天都不见人,怎么现在主动给我送上门了?啧啧啧,看看,怎么垮着脸,来,笑一个,见到我怎么都不知道笑一个呢?”
汪重龄屈辱地避开他的手,声音无力到了极点:“不要这样……”
“放开你的臭手!”赵慎思漂亮的眸子里迸射出星星点点的火气,火力直扫那个男人,一捋,立即就要上去k人的样子。
关盛景却已经快步上前,一个巧妙的擒拿,将那男人的手翻转到背后,他吃痛之下,只好放开了汪重龄,关盛景则迅速将汪重龄朝自己身后一带,将她扯离了那个男人所能触及的范围。
一时不察反而吃了别人亏的男人顿时跳脚,指着汪重龄就叫了起来:“臭丫头,居然找了男人来阴我,一个不够,居然还找两个,平时装什么可怜模样,原来不过就是烂货而已……”
赵慎思的拳头干净利落地随着他的话音k上了他的脸,“满嘴喷粪的家伙,应该带你去洗洗嘴才对!”
被他一拳狠狠k到,男人顿时被打得脸都歪到了一边去,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他勉强稳住身子,顿时大怒,“你他妈的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居然敢跟老子动手?!”
赵慎思听他嘴里不干不净的还在乱说话,顿时狞笑着捏着拳头开口,“上次你动手打重龄,我已经放过你一马,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虽然身处警局,自己又身为律师,知道不应该放着眼前……呃,有点“血腥”的这一幕不管,但是关盛景却丝毫没有要上去调解的意思,他只是冷眼看着赵慎思一拳又一拳地全部都招呼在那个男人身上,自己则转身,轻轻握了一下汪重龄的手,“不用担心。”
汪重龄的身子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胃在隐隐作痛,可她还在撑着,但是看向关盛景的眼神,却没有办法阻止那种劳累和狼狈尽数落入他的眼中,但是她随即就转脸看向赵慎思,哀求一般:“不要打了,不要打他……”
“这种人渣,多揍他几拳没有问题!”赵慎思揍人揍得正满心痛快,怎么可能轻易松手。
但是汪重龄却突然推开关盛景,而且冲过去拦住了赵慎思,并且回头对那个男人急急开口:“你快走,快点走!”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关盛景和赵慎思的意料,于是他们顿时都愣住了。
但是也就在那个瞬间,被赵慎思揍得满心火气无处发泄的男人眼见汪重龄拦在他身前,于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拉得她身不由己地面向她,随即他就举手劈头盖脸地朝她打了下去,“臭丫头,我叫你还躲!”
结结实实的巴掌声落下来,汪重龄白晳如玉般的颊上顿时泛起清晰的手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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