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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楚留香系列之鬼恋传奇|作者:pkq_kitty|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8 22:07:35|下载:楚留香系列之鬼恋传奇TXT下载
  心要给她们点颜色看,再也不像昨天那么客气了,身子转,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式,就已拎住了施少奶奶的手腕,将她的剑向前面送,只听“嗡”的声,花金弓的弦已被割断。楚留香倒退几步,躬身笑道:“唐突佳人,万不得已,恕罪恕罪。”

  施少奶奶脸色发白,她毕竟是名家之女,识货得很,此刻已看出自己绝不是这小伙子的对手,忽然抛下双剑,把将施传宗从门外揪了进来,跺脚道:“你老婆被人欺负,你却只会战在旁边做缩头乌龟,这还能算个男人吗快打死他,替我出气。”

  施传宗脸色比他老婆更自,道:“是是是,我打死他,我替你出气。”

  他嘴上说得虽响,两条腿可没有移动半步。

  施少奶奶用拳头播着他的胸膛道:“去呀,去呀,难道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施传宗被打得跳牙的嘴,连连道:“好,我去,我这就去。”

  话未说完,忽然溜烟的逃了出去。

  施少奶奶咬着牙,竟然放声大哭起来,喊着道:“天呀,我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你叫我怎么活呀”

  她忽然头撞人花金弓怀里,嘶声道:“我嫁到你们家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否则有谁敢欺负我,我也不想活了,你们干脆杀了我”

  楚留香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想不到这位少奶奶不但会使剑,撤泼撤赖的本事也不错。

  只见花金弓两眼发直,显然也拿她这媳妇没法子。

  楚留香悠然道:“少奶奶这撤赖的功夫,难道也是家传的么”

  施少奶奶眺了起来,哭吼着:“施放的什么屁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楚留香道:“我本来也认为你真是女人,现在却已有些怀疑了。”

  施少奶奶咬着牙道:“你能算是男人么你若敢跟我去见爹爹,算你是个男人,否则。你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囡种”

  楚留香淡淡道:“我若不敢去,今天晚上也就不会再来了,但你现在最好安静些,否则我就用稻草塞住你的嘴。”

  薛衣人的庄院规模不如“掷杯山庄”庞大,但风格却更幽雅,厅堂中陈设虽非华美,但却当真是尘不染,窗上绝没有丝毫积尘,院子里绝没有片落叶,此刻虽方清晨,却已有人在清扫着庭院。

  施少奶奶路上果然都老实,楚留香暗暗好笑。

  但到了薛家庄,就立刻又威风了起来,跳着脚,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你有种就莫要逃走,我去叫爹爹出来。”

  楚留香道:“我若要走,又何必来”

  花金弓眼睛瞟着他,冷笑道:“胆子太大,命就会短的。”

  施少奶奶刚冲进去没多久,就听得人沉声道:“你不好好在家伺候翁姑,又到这里来作甚”

  这声音低沉中隐隐有威听就知道是擅于发号施令之人。

  施少奶奶带着哭声道:“有人欺负了女儿,爹也不问声,就”

  那人厉声道:“你若安份守己做人,有谁会平白无故的来欺负你,想必是你又犯了小孩子脾气亲家母,你该多管教管教她才是,万万不可客气。”

  花金弓已赶紧站了起来,陪笑道:“这趟事可半点不能怪姑奶奶,全是这小子”

  她花说什么,楚留香已懒得去听了,只见名满天下的第剑客薛衣人,此刻已到他眼前。

  只见这老人面容清瞻,布鞋白袜,穿着件蓝布长衫,风采也没有什么特异处,只不过双眼睛却是炯炯有光,令人不敢逼视。

  施少奶奶正在大声道;“这人叫叶盛兰,茵大妹子就是被他害死的,他居然还有脸敢撤野,连你老人家他都不瞧在眼里。”

  花金弓道:“据说这人乃是京里的个浪荡子,什么都不会,就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也不知害过多少人了。”

  施少奶奶道:“你老人家快出手教训他吧。”

  她们在说什么,薛衣人似乎也全未听到,他只是瞬也不瞬在凝注着楚留香忽然抱了抱拳,道:“小女无知,但望阁下恕罪”

  楚留香也躬身道:“薛大侠言重了。”

  薛衣人道:“请先用茶,少时老朽再置酒为阁下洗尘。”

  楚留香道:“多谢。”

  施少奶奶瞧得眼睛发直,忍不住道:“爹,你老人家何必对这种人客气,他”

  薛衣人忽然沉下了脸,道:“他怎样,他若不看在你年幼无知,你还可活着回来见我么”

  施少奶奶怔了怔,也不知她爹爹怎会看出她不是人家的对手。

  花金弓赔笑道:“可是他”

  薛衣人沉声道:“亲家母,老夫若是两眼还不瞎,可以断言这位朋友绝不是京城的浪荡子。也不是叶盛兰,否则他就不会来了。”

  他转向楚留香,微微笑,道:“阁下风采照人,神气内敛,江湖中虽是人材辈出,更胜从前。但据老朽所知,像阁下这样的少年英俊,普天之下也不过只有二人而已。”

  楚留香道:“前辈过奖。”

  薛衣人目光闪动,道:“据闻金坛的蝙蝠公子无论武功人望,俱已隐然有领袖中原武林之势,但阁下显然不是蝙蝠公子。”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怎敢与蝙蝠公子相比。”

  薛衣人也笑了笑,道:“阁下的武功人望,怕还在蝙蝠公子之上,若是老朽估计不错阁下想必就是”

  他盯着楚留香,字字道:“楚香帅”

  这老人眼看出了他的来历,楚留香暗中也觉吃了惊,动容道:“前辈当真是神目如电,晚辈好生钦佩。”

  薛衣人捋须而笑,道:“如此说来,老朽这双眼睛毕竟不迷,还是认得英雄的。”

  花金弓和施少奶奶面容全都改变了,失声道:“你真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微笑着点了点头。

  花金弓眼睛发直,道:“你你为何不早说呢”

  楚留香道:“在下昨夜便已说了。怎奈夫人不肯相信而已。”

  花金弓怔了半响,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若非叶盛兰,为何到我们那里去呢”

  楚留香道:“久闻夫人之名,特去拜访。”

  花金弓笑了,连眼睛都笑了,道:“好,好,你总算看得起我,我却好像有点对不起你。这样吧,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鲈鱼,我亲自下厨,叫你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比左老头子差你可千万要赏脸呀。”

  楚留香笑道:“夫人赐怎敢辞。”

  施少奶奶忽又冲了进去,面笑道:“我也会调理鱼,我这就下厨房去。”

  花金弓格格笑道:“楚香帅,你可真是好口福,我们家的宗儿和她做了好几年夫妻,都没有看到她下过次厨房耶。”

  薛衣人只有装作没有听到,咳嗽几声,缓缓道:“久闻香帅不使剑,但天下的名剑经香帅品题,便立刻身价百倍,老朽倒也有几口剑,想请香帅法眼。”

  楚留香大喜道:“固所愿出,不敢请耳。”

  花金弓笑道:“你今天非但口福不差,眼睛更好,我们亲家翁的那几口剑,平时从来也不给人看。”

  薛衣人淡淡道:“剑为凶器,亲家母今天还是莫要去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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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天下第剑

  薛家庄也是依山而建的,青色的山脉,蜿蜒伸展入后山,有时园中的雾几乎已时和山间的云雾结在起。

  他们踏着碎石子的路,穿过后园,园子里并没有鲜艳的花木,亭石都寓着雅致古典之意。

  楚留香和薛衣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有说话,个人到了某种地位时,就自然会变成个不多话的人。

  秋天的早上风并不冷,天却很高他们走人个青翠的竹林,露珠凝结在竹叶上,就像是镶嵌明翠的珍珠。

  竹林的尽头便连结着山麓,已被青苗染缘的山壁上,有间古拙的小屋,看来坚实沉重。

  薛衣人开了门,道:“香帅请,老夫带路。”

  门后是条长而黑暗的石道,寒气森森,贬人肌肤,薛衣人等楚留香走进来,就立刻又将门紧紧闭上,将光明和温暖起隔断在门外,四下骤然沉寂了起来,连丝声音都听不到。

  若是要杀人,这的确是好地方。

  但楚留香却并没有丝毫不安,他似乎对薛衣人信任,薛衣人和他初见,便将他带到这秘密的重地中来,他似也并不觉得奇怪。

  石道转几折,便到了个洞岤。

  石壁上嵌着铜灯,阴森森的灯光下,只见洞岤四面都排着石案,每张石案上都有个湛黑的铁匝。

  迎面张石案上的铁匣长而窄,里面装的想必就是薛衣人视同拱璧的剑器,但另些铁匣中装的是什么呢

  薛衣人掺着剑匣,似乎忘了身旁还有楚留香存在,他全心全意都已溶入剑中,到了忘人忘我的境界。

  焚留香忽然发现这老人竟似完全变了。

  楚留香第眼看到他时,只觉得他的风度优雅而从容,就像是个不求闻达的智者也像是个已厌倦红尘,隐退林下的名人,神情虽未免稍觉冷厉,但却绝没有露出令人不安的锋芒。

  楚留香方和他并肩走过还不到三尺宽的小径上也没有觉得丝毫警兆,就仿佛和个平凡的老人走在起。

  但现在,剑还未出,楚留香己觉得有种通人的剑气透体生寒,这剑气显然不是“剑”发出来的。

  这剑气就是薛衣人本身发出来的。在这里他已不再是和女儿亲家闲话家常的老人,踏入这道门,他就又变成了昔日传闻江湖快意恩仇的名侠。这地方藏的不只是剑,还藏留他昔日的回忆,所以他才绝不允许任何人侵犯到这里来。

  薛衣人缓缓开启了铁匣,取出了柄剑。

  这口剑形状古,黝黑中措着墨绿的剑身,并没有摄目的光芒,只不过楚留香远在八尺外,已觉得寒气贬人肌肤。

  “呛”的,薛衣人以指弹剑,剑作龙吟。

  楚留香脱口道:“好剑。”

  薛衣人目光闪动,道:“香帅认得这口是什么剑么”

  楚留香缓缓道:“昔日中兴周室之名主太康少康父子,集天下名匠,铸八方之铜,十中而得例,便是那八方铜剑。”廷

  薛衣人道:“好,好眼力。”

  他虽在大声称赞,面上却毫无表情,又取出口剑来。

  这口剑皮贿华美,柄上嵌着松绿石,镶金丝,剑柄与剑身中的“彪”,虽似黄金铸成,都作玄铜额色。

  薛衣人道:“这口呢”

  楚留香道:“古来雄主,皆有名剑,少康铸八方铜剑,额颜有画影腾空,太甲有剑名文光武丁有剑名照胆”

  他笑了笑,道:“这口剑就是照胆,但剑匣却被后人加以装饰过。”

  薛衣人道:“好好眼力”

  他冷漠的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但目中已有些赞赏之意,过了半晌又缓缓取出了口剑来。

  这口剑乌置皮榴,紫铜吞口,长剑出鞘才半寸,已有种灰蒙蒙碧森森的寒光映入眉睫。

  薛衣人手里捧着这口剑,眼睛里的光仿佛更亮了。

  他凝注着剑锋,沉默了很久,才字字道:“香帅请看这口剑是什么剑”

  楚留香也凝注着剑锋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这是口无名之剑。”

  藤衣人道:“此话怎讲”

  楚留香道:“干将莫那,前辈可知道么”

  薛衣人道:“干将莫邪上古神兵,老朽虽未得见,却听到过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其实干将莫邪只不过双夫妻的名字,但百年以后,提起干将莫邪四个字,却只知有剑,而将其人忘怀了。”

  他不等薛衣人说话,接着又道:“越王聘欧冶子铸剑五,是为纯钩湛卢毫曹鱼肠巨阙,楚王命风胡子求剑得三,是为龙渊太阿工布,千载以来,提起这八口剑来,可说无人不知,但知道欧冶子与风胡子是这两位大师的又有几人”

  薛衣人道:“香帅的意思是”

  楚留香道:“这只因为人因剑名,人的光芒已被剑的光芒所掩盖,是以后人但知有湛卢巨阙,而不知有欧冶子。”

  薛衣人道:“不错,武林中还记得欧冶予的人确实不多。”

  楚留香道:“前辈掌中这口剑,剑虽无名,但能使此剑的却必非寻常人。”

  薛衣人道:“哦何以见得”

  楚留香道:“只因此剑锋芒毕露,杀气逼人,若非绝代高手,若无惊人之手段,更不足以驭此剑,只怕反要被剑伤身。”

  他笑了笑,道:“若是在下两眼不瞎,这口剑必定就是前辈昔日纵横江湖时所佩之物。”

  听到这时,薛衣人才为之耸然动容失声道:“香帅当真是神日如电,老朽好生佩服。”

  这番话也正是楚留香赞美薛衣人的话,两人相视笑,各人心里都不禁生出几分敬重相惜之意。

  薛衣人道:“江湖传言的确不虚,香帅的见识和眼力果然都非同小可,但香帅可知道四壁的这些铁匣里装的是什么”

  楚留香道:“能与名剑作伴,匣中必非常物。”

  薛衣人打开了个铁匣,匣子里却只有件长衫。

  雷白的长衫,已微微发黄,可见贮藏的年代已有不少。

  薛衣人将长衫抖,楚留香才发现长衫的前胸处有串血迹,就像是条赤红的毒蛇般蜿蜒在那里。

  在惨淡的灯光下看来,血迹已发黑了。

  薛衣人缓缓道:“香帅可知道这服上染的是谁的血”

  他眼睛虽在盯着长衫上的血迹,却又似乎在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过了很久,才淡淡笑,接道:“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香帅只怕并未听到过这人的名字,但三十年前,杀手无常裴环却也非等闲人物。”

  楚留香肃然道:“晚辈虽年轻识浅,却也知道杀手无常手中双无常钩打遍南七省,却不知此人已死在前辈手上。”

  薛衣人道:“那是在勾漏山”

  他神思似已回到遥远的往日,缓缓的叙说着。

  楚留香眼前仿佛已展出幅肃杀苍凉的图画。

  贝漏山,暮色苍茫,西天如血。

  薛衣人白衣如胄,独立在寒风中,山崖上,望着面貌狰狞的“杀手无常”缓缓走了过来。

  然后剑光闪。

  鲜血溅在雪般的衣服上,宛如在雪地上洒落串梅花

  薛衣人缓缓道:“如今三十年的岁月经已消逝,但他们的血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楚留香道:“他们的血难道这些铁匝及”

  薛衣人冷冷道:“香帅难道不明白血衣人这三字是如何来的”

  楚留香望着四面石案上的铁匣,想到每个铁匣里都藏着件雪白的长衫,每件长衫上都染着个人的鲜血,每滴鲜血中都包含着个令人慷慨激昂的故事,每个故事中都必有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想到这里,楚留香心底也不禁泛起阵寒意。

  薛衣人目光如刀,字字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剑下无情,就是这柄剑,不知饮下了多少人的鲜血。”

  他剑光闪,忽然闪电殿向楚留香刺了出来。

  见到中原点红时,楚留香已觉得他剑法之快,当世无双,见到帅帆时,楚留香就觉得点红还不算是天下第快剑,见到那“白痴”时,楚留香又觉得帅帆的剑法不算什么了。

  但此刻,楚留香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剑”

  薛衣人这剑刺来竟来得完全无影无踪谁也看不出他这剑是如何出手,是从哪里刺过来的。

  楚留香居然根本没有闪避。

  但这快如闪电般的雷盟的剑,到了楚留香咽喉前半寸处,就忽然停顿了,停时就像发时同样快,同样突然,同样令人不可捉模,不可思议,这“停”实比“发”更令楚留香惊讶。

  薛衣人发这剑时显然还未尽全力否则就停不下来了,他未使全力时刺出的切已是如此急迫,使出全力来那还得了。

  薛衣人望着楚留香,似乎也有些惊异。

  这剑到了他咽喉时,他非但神色不变,而且连眼都未眨,这年轻人已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单只这份定力又隐然有代宗主的气魄。

  剑尖虽还未刺入楚留香的咽喉,但森冷的剑气却已刺人他的肌肤,他喉头的皮肤上虽已起了颗颗寒栗,面上却依然未动声色,对楚留香说来,被人用剑尖抵着咽喉,这已不是第次趟。

  虽然他也知道这次的剑比以前任何次都要快得多,这么快的剑若已到了咽喉前,世上就没有人能闪避开了,薛衣人冷冷的望着他过了很久才字字道:“你可是为了我的剑而来的”

  楚留香笑了,道:“你以为我想来偷你的剑”

  薛衣人道:“楚香帅的名声,我早已久仰得很。”

  楚留香道:“那么你就该知道他从未在朋友身上打过主意。”

  薛衣人道:“无论任何事都有例外的,也许你这次就是例外。”

  楚留香道:“这次我为何要例外”

  薛衣人道:“你对剑不但很有学问,也很有兴趣,是么”

  楚留香又笑了,道:“不错,我对剑很有兴趣,我对红烧肉也很有兴趣,但我却从未想过偷条猪回家去养着。”

  薛衣人厉声道:“那么尔是为何而来的”

  楚留香淡淡道:“有人用剑对着的我的脖子时,我通常都不喜欢顾他说话。”

  薛衣人道:“你喜欢我把剑刺下去”

  楚留香大笑道:“薛衣人若是会刺冷剑的人,那么我就真看错你了,我若看错了你,就算死在你的手上只能怨我目已有眼无珠,点也不冤枉。”

  薛衣人凝注了他很久,绥缓道:“你从来没有看错过人么”

  楚留香微笑道:“我若肯让他手里拿着剑,站在我身旁,就绝不会看错他。”

  薛衣人仰面大笑道:“好楚留香果然浑身是胆,果然名不虚传。”

  “呛”的声,剑已入鞘。

  薛衣人微笑道:“但若说楚留香是为了花金弓才到施家庄来的,我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楚留香笑道:“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薛衣人笑容又逐渐消失道:“香帅到施家去,莫非就是为了要叫花金弓带你来见我。”

  楚留香笑道:“薛大侠既已退隐林泉,在下要见非常之人,只有用非常的手段了。”

  薛衣人目光闻动道:“你为何如此急着见我”

  楚留香沉吟了半晌,道:“大约三四年以前江湖中忽然出现了群职业刺客。”

  薛衣人耸然道:“职业刺客”

  楚留香道:“不错,这些人不辨是非,不分善恶,只以杀人为业,无论谁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就会为他杀人。”

  他叹了口气,接道:“他们无论什么人都杀,黑道的他们也杀,白道他们也杀。就算那些与武林毫无关连的人他们都杀,就因为如此,所以我认为他们实在比那些杀人放火的强盗还要可恨,还要可怕,因为强盗杀人至少还要选择选择对象。”

  薛衣人动容道;“江湖中出了这种人,我怎么连点风声都不知道”

  楚留香道:“这些人行事很隐秘,若非他们找到我头上来,我也点也不知道。”

  薛衣人笑道:“他们若是算计到香帅身上,只怕已离末日不远。”

  楚留香道:“这些人现在的确已死的死,伤的伤,不复再能为恶,只不过这些人的首领却至今仍道遥法外。”

  薛衣人道:“他们的首领是谁”

  楚留香道:“我至今还不知道此人是谁,只知他非但机智过人,而且剑法绝高。”

  薛衣人微微笑,道:“所以香帅就怀疑这人就是我”

  楚留香也微微笑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薛衣人目光灼灼。道:“香帅如今已查出来了么”

  楚留香缓缓道:“阁下方那剑出手,的确和他们有七分相似。”

  薛衣人沉声道:“如此说来,你认为我就是那刺客”

  楚留香微笑道:“阁下若是那刺客的首领,方那剑就不会收回去了。”

  薛衣人什么也没有说,缓缓转过身。将长剑藏入石匣,只见他肩头起伏,心情似乎很激动,过了很久。才缓缓问:“你可知道我为何至今还未杀死左轻侯”

  他忽然问了这句话来,楚留香不禁怔了怔。

  幸好薛衣人也并没有等他回答又道:“只因我这生非但很少有朋友,连仇人都不多,尤其是像左轻侯那样的仇人,我若杀了他,就更寂寞了。”

  楚留香看不到他的脸,但望着他削建的背影,望着他长白的头发,心里也不禁泛起阵凄凉之意,长叹道:“古来英雄多寂寞个人在低处时,总想往高处走,但走得越高。跟上去的人就越少,等他发现高处只剩下他个人时,再想回头已来不及了。”

  薛衣人标枪般挺立着的身子,忽然像是变得有些侗嵝,他又沉默了很久,才长叹了声,道:“但我已渐渐老了,个人到了快死的时候,总想将身前的帐结结清,也免得死后带进棺材去。”

  楚留香沉默着,因为他不知该说什么。

  薛衣人道:“所以我和左轻侯已约定,在今年除夕作生死的决斗,那不单是我和他两人的决斗,也是我们薛左两家的决斗,因为我们两家是百年的世仇仇恨几乎已久远得令人连结仇的原因都忘记了。”

  楚留香耸然动容,道:“这件事轻侯为何没有告诉我”

  他心里已恍然明白左轻侯为何急着要将女儿嫁到丁家去了,只因女儿离去,就不再是左家人,谅不必再参与这场决生死的血战。友轻侯为女儿的苦心,实在是无微不至。

  薛衣人霍然转过身,凝注着楚留香,道:“但我以为他已告诉了你,以为你就是为了要助拳才到松江府来的。所以先要设法来探听我的虚实。”

  楚留香道:“所以才要设法来偷你的剑,个人要和老虎搏斗最好先拔挣他的牙齿。”

  他笑了笑谈淡道:“但楚留香就算是这样的人。左轻侯却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否则就不配做薛衣人的对头了。”

  薛衣人道:“楚留香若是这种人,那么我就算看错你了,那也只怪我自己有眼无珠怪不得别人,是么”

  这句话正是楚留香方对他说的。楚留香望着他冷漠的面容中心里忽然泛起阵温暖之心,只因他已发现这老人其实并不像外表看来那么冷酷。

  他暗中叹了口气,道:“你们的除夕决斗难道已势在必行了么”

  薛衣人默了半晌忽然笑,道:“此时鱼想必已烧好了,我们为何不先喝杯再说”

  楚留香并不是胡铁花那样的酒鬼,他白天向很少喝酒的,只有心情特别高兴或者特别悲伤时才会例外。

  今天也就是例外。但他却不知道今天是特别高兴,还是特别难过,他心里有很多事,而且很复杂,他要找个时候好好想清楚。在没有想清楚之前,他决定什么事也不做。

  驴鱼烧得的确不差,只不过楚留香却怀疑鱼不是那位施少奶奶做的,因为她手上连点油腻都没有。

  楚留香见过很多不会烧菜的文人,却偏喜欢躲在厨房,然后再将菜端出来,硬说:“莱烧得不好,请原谅。”

  让别人以为菜就是她烧的,因为就连这种女人也知烧菜不但是做妻子的光荣,也是她文夫的光荣。

  楚留香总觉得这种人很可笑,总想问问她们,“你既然觉得不会烧菜很丢人,以前为何不学学呢”

  施少奶奶果然已娇笑道:“烧得怕不好香帅你莫要见笑。”

  楚留香还未说话,薛衣人已淡淡道:“你根本连炒蛋都不会,这条鱼也不是你烧的。”

  他话未说完,施少奶奶已红着脸溜了进去。

  花金弓吃吃笑道:“想不到亲家翁也会说话,想必是因为见了香帅心情才特别好,这应该谢谢我才是。”

  薛衣人道:“不错,等施举人来了,我定敬他杯。”

  花金弓怔了怔,勉强笑遂;“香帅在这里坐,我到后面找亲家母聊天去。”

  薛衣人等她走了,才叹口气,道:“她总算听懂了我的话,总算知道自已该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倒不容易。”

  楚留香笑道:“的确不容易。”

  薛衣人举杯道:“若不把女人赶走,男人怎能安心喝酒,来喝杯。”

  楚留香饮而尽,忽然长叹道:“若非薛左两家的世仇,你和左轻侯定会交成好朋友的。”

  薛衣人脸色变了变,道:“你本是左轻侯的朋友,如今也已是我的朋友,我只望你明白件事薛左两家仇恨,是谁也化解不开的。”

  楚留香道:“为什么”

  薛衣人叹声道:“你可知道这百年来,薛家已有多少人死在左家人手上”

  楚留香道:“是否和左家人死在薛家人手上的差不多。”

  薛衣人道:“正是如此,也正因如此,是以薛左两家的仇恨才越陷越深,除非这两家人中有家死尽死绝否则这仇恨谁也休想化解得开。”

  楚留香只听得心里发冷,正不知该说什么。

  突听人大声道:“好呀,你们有好酒好菜,也不叫我来吃。”

  个人横冲直闯的走了进来,却正是那“白痴”薛宝宝,他今天穿的套红衣服,上面竟绣着只绿乌龟。

  楚留香发现他好像已全不认得自己坐下来就将整盘鱼搬到面前用手提起来就吃。

  薛衣人皱了眉,苦笑道:“这是舍弟笑人,他他”

  薛宝宝满嘴都是鱼,面吐刺面笑道:“薛衣人是大剑客,薛笑人却是大吃客,薛笑人虽然从小打不过薛衣人但吃起来薛衣人却要落荒而逃。”

  薛衣人怒道:“谁叫你来的”

  薛宝宝笑嘻嘻道:“这也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来,你可以骂我笨,骂我没出息,总不能说我不是薛老爹的儿子吧。”

  薛衣人长叹了口气,摇着头道:“香帅莫见笑,他本来不是这样子的,直到七八年前,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忽然忽然变了。”

  楚留香心里暗暗叹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代名侠,其实也和普通人样,也有他的烦恼和不幸,只不过这些事都已被他耀目的光辉所掩,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光彩,却忘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楚留香的本意确实是为了要探查那刺客集团的神秘首领而来的,但现在他主要的目的却改变了。

  左轻侯是他的好朋友,他定为左轻侯解决这问题,何况,“借尸还魂”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他自已也想将这件事弄明白,到“薛家”来之前,他本有许多话要对薛衣人说。

  可是现在他忽又改变了主意,他忽然发现这件事其中有许多值得研究之处,所以他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说。

  薛衣人并没有坚持挽留他,只和他订下了后会之期,然后亲自送他到门口,目送着他远去。

  薛宝宝却躲在门后吃吃的笑。

  楚日香没有乘车,也没有骑马,他直认为走路的时候头脑往往会变得很清楚,因为走路可以使血液下降,血液下降了,头脑自然就会冷静。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个冷静的头脑。

  但他究竟发现了什么究竟想什么呢

  秋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轻柔温暖得就像是情人的手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秋天,正是适于走路的时候。

  可是,还没有走出多远楚留香就发现后面有个人不即不离的盯着他,这人骑着匹黑油油驴子,头上戴着顶又宽又大的帽子,而且直低垂着头,似乎生怕别人瞧见他的脸。

  楚留香根本就没有回顾瞧他眼。像是不知道后面有人,这人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走得越来越近。

  楚留香暗觉得好笑,这人想必是个初出江湖的新手否则他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来盯楚留香的稍

  将近正午的时候,楚留香就到了秀野桥。

  桥上有个青衣妇人正闪闪缩缩的向西头眺望,她头上包着布帕,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显然也生怕被人瞧见面目。但楚留香是眼就瞧出她是谁了。

  那骑着黑驴子的人看见楚留香走上桥,就躲在棵树后,却露出了半边脸只眼睛,将帽子随手摘了下来。他好像以为只有自已有眼睛,别人都瞎子。

  楚留香却好像真的忽然变成瞎子了。

  桥上的青农妇人自然就是梁妈,她张苍老的脸也不知是因为被风吹的,还是骇怕发了青。

  看到楚留香,她就匆匆赶过来,喘息着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楚留香道:“你以为我骗你以为我不会来”

  梁妈叮嘱着道:“但你真有法子能让我再见到小姐么只要能见小姐面,我我死了也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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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刺客

  梁妈望着楚留香,不胜企盼的道:“你真能够让我见到小姐”

  楚留香道:“你若有诚心,自然看得到她。”

  梁妈道:“我当然诚心,观音菩萨。”

  楚留香不让她说完这句话,就抢着道:“好,那么你三天后再来,莫要在正午等到天黑了再来。”

  梁妈怔了怔道:“三天还要再过三天”

  楚留香正色道;“这种事自然要选日子。急不得的,你若真有诚心,连三天都等不得。”

  梁妈自然很容易就被打发走了,楚留香虽觉得对善良的老太婆有些抱歉,但这三天的时间关系却实在太大。

  饼了三天后,所有的事也许就会都改观了。

  突然间,蹄声骤响。

  那骑里黑驴子的人忽然加速急驰而来,迫到楚留香身后,突地反手鞭,向楚留香的脖子抽了下去。

  长鞭破空,划起了尖锐的风声。

  楚留香头也未回,伸手。就换位了鞭稍,笑晚道:“下来吧。”

  他随手抖,那人身子就自鞍上飞起,凌空个翻身,停在杨柳畔,头上的遮阳巾也扔掉了,露出了张长的马脸。

  这居然是施少奶奶。

  黑驴子直冲到桥头才停了下来,用颈子磨着桥,声声轻嘶。那神情倒有几分和施少奶奶相似。

  楚留香微笑道:“不知是少奶奶驾到险些就得罪了。还请恕罪。”

  施少奶奶恨恨盯着他,道:“你少说风凉话,我问你天到晚鬼鬼祟祟的究竟在干些什么你究竟打我什么主意”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太打少奶奶你的主意呀。”

  施少奶奶的脸居然也红了,大声道:“那么,你将梁妈找来干什么”

  楚留香道:“什么也没有,只不过聊聊天而已。”

  施少奶奶冷笑道:“楚香帅的味口是几时改变了的,几时变得喜欢跟老太婆聊天了”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道:“我不找老太婆聊天,难道少奶奶肯陪我聊天么”

  施少奶奶盯着他眼睛里忽然有了笑意,忽然掉头就走,她的身材不错,只看背影,倒颇有韵致。

  楚留香只希望她莫要回头,回头就溜了。

  不幸施少奶奶却偏偏要回头,面且还笑了笑,道:“你既然要跟我聊,为什么不跟我来”

  楚留香真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有谁敢用“回眸笑百媚生”这句话来形容这位少奶奶,他定要跟那人打架。

  施少奶奶不但在笑,还抛了个飞眼,道:“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

  楚流香喃喃道:“你看来倒真像会咬人的。”

  施少奶奶道:“你嘴里咕哝咕哝在说什么”

  楚留香苦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嘴在抽筋而已。”

  他尽避只希望施少奶奶的脖子忽然扭了筋,再也回不过头来,怎奈施少奶奶的脖子却灵活得很,下子又回过头来,笑道:“你又不是小狈,为什么要跟在人家后面走”

  楚留香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过了半晌,忍不住道:“少奶奶,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聊天的,你要到哪里”

  施少奶奶又白了他眼,道:“有很多小伙子都在偷偷的称我雪里红还以为我不知道。”

  楚留香只有摸鼻子,发誓今后再也不吃“雪里红炒肉丝”这道菜了,宁可吃萝卜干也不吃雪里红。

  薛红红翘起了嘴道:“喂,你想找我聊天,怎么不说话呀难道变成了哑吧。”

  楚留香看到她那翘起了的嘴,只恨不得能在上面挂个油瓶。

  只恨胡铁花没有来,也许真做得出的。

  楚留香乾咳了声,笑道:“你那位二叔可真有趣,就像个孩子似的,但剑法却又那么高,那天晚上我要不是跑得快,差点就被他刺了个透明窟窿。”

  薛红红也笑了,道:“幸好你跑得快,我二叔除了吃之外,就会使剑。他疯病罢发作的时候,硬逼着我爹爹和他动手。连爹爹都几乎被他刺了剑。”

  楚留香眼睛似乎忽然亮了,道:“后来呢”

  薛红红笑道:“后来爹爹自然还是将他制服了,他气之下,就疯得更厉害。”

  楚留香道:“据令尊大人说,他本来并不是这样子的。”

  薛红红道:“他就是练剑练疯了的。”

  楚留香道:“哦”

  薛红红道:“他剑法根本就不错,但比起我爹爹来自然还差得远,所以就拼命练剑,心想胜过我爹爹,练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但无论他怎么练,还是比不上爹爹。有天晚上,他忽将二婶杀了。说是二婶总是扰乱他练剑,但杀了二婶后,他自己也变得愈疯癫,老说自已只有十岁,就因为年纪小,所以剑法才不如爹爹。”

  楚留香叹道:“个人到无可奈何时,也只有自己骗骗自已了,只不过他”

  薛红红忽然娇哂道:“我们为什么老是要提他呢难道没有奇他的事可提了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想听什么我就陪你聊什么”

  薛红红瞟了他眼。抿嘴笑道:“个男人和个女人在起,可聊的事太多了,你难道还不知道,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她吃吃笑道:“你若还要别人教,你就不是风流侠盗楚留香了。”

  楚留香听“风流侠盗”这名字就头疼,更令他头疼的是他发现薛红红带着走的路越来越偏僻而且路的尽头,林木掩映中,似乎还有几间屋子,他不敢想像到了屋子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这时他想走已来不及了。

  薛红红已拉着他的手,媚笑道:“我带我到个好地方去,你应该怎样感激我才是呢”

  楚留香道:“我咳咳,这咳咳”

  他忽然跳起来,道:“不好,你那匹黑驴子不见了,快回去找吧”

  薛红红格格笑道:“匹驴子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我有了你,还要驴子作什么”

  若有人说楚留香会脸红,非但别人不信,只怕连他自已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