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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春锁|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8 23:01:27|下载:春锁TXT下载
  的气,二娘才会走。

  元母脸色晦暗。

  “娘,我们快来处理野猪,腌起来,就不会坏了。”春锁快乐的拉着母亲去见识她丰收的成果。

  “好。”元母漾起笑,不再想伤心的事,多想无益啊!

  良人的心已变,她也早争不了,再不甘只能自己往肚里吞。

  宗玉锦轻松闲适的走在街上,庆幸早早离开春锁,因为他才正从一场逼婚中脱身,可不想再卷入跟任何女人有关的事情中。

  几个月前,他的父母把一群闺女、侠女,还有亲戚的表妹、远方姻亲,可供婚嫁的女子都请来他面前,把他的借口用到光,再也扯不出正当的理由,只好落跑。

  跑到这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在躲避父亲派来找他的人马时,钱包不小心掉了,没钱住客栈只好窝在野外,却遇到那个不讲理的女人。

  想到春锁,宗玉锦笑了出来,她实在是不同于一般人,没有世间的常识,却有丰富的诗词学养,出口成章,想必她的出身不是官宦就是富贵人家,才有办法上私塾,可是她为何会一个人在山上采药草?她家道中落了吗?

  算了,她怎样也不关他的事,他自己也有一大堆的麻烦要解决,如今身无分文,到底要怎么过离家出走的日子,他到现在还在伤脑筋。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好心把野猪让给那个讲不通的女人,说不定那庞大的野猪还能换得一些钱好渡过难关。

  但面对抢猪像在要她命的春锁,他自身的抱怨真的一点都说不出口,只好好人当到底,连人带野猪一起护送她回家去。

  希望他是好心有好报。

  在宗玉锦出神之际,迎面来了一位身穿锦衣玉袍的年轻人,他宽阔的肩膀突显身材高大,但相对看来脖子上的头过小,整个人像撑着过大衣物的傀儡人偶,一摆一摆的好不威风。

  “啊,这不是玉锦表弟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徐蓝川惊讶的发现宗玉锦,他马上走过去打招呼。

  宗玉锦僵了步伐,竟然遇到最不想遇到的人,“蓝川表哥,好久不见。”如果发现是徐蓝川,他早就先溜了,也不用跟他面对面。

  徐蓝川算是宗家的远方姻亲,能力不错,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喜欢这个人,因为父亲总会拿徐蓝川的听话、孝顺来告诫他,两个人比来比去,要他喜欢这个人也难啦!

  “玉锦表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最近听我爹说,你正在相亲,怎么跑出来了?你爹不说话的吗?”

  徐蓝川发现情况有异,不停的追问宗玉锦,他会出现在这小村落必定事有蹊跷,说不定可以从宗玉锦的口中探出什么端倪?

  也说不定他可以借故上宗家去一趟,见见宗玉锦的妹妹,她可是很喜欢他的,如果能退了元家的婚事连上宗家的亲,这也未尝不好。

  宗玉锦说什么也不能让徐蓝川发现他的窘况,徒惹一堆事端,他可不想落入被人嘲笑的地步。他这个表哥见不得人好,也瞧不起人穷,说不定还会把他贬低到不能见人的地步,竹林的那个女人都不知比这个人好上几百倍呢!

  但他好死不死遇到徐蓝川,难道上天故意要跟他过不去?

  宗玉锦假笑,“表哥,你来这里做生意啊?”

  “来找人,刚好有一椿生意在这里顺便处理。”徐蓝川满足的说,他刚处理好他爹交给他的事,非常有成就感,只是元家的婚事令他头痛,这一次又碰了一鼻子灰,他正要回去与父亲商量他的婚事,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是退了这门亲事,便是逼元家赶快松口答应完婚,他的青春可不能再浪费了。

  “是什么样的生意呢?”

  “你是个读书人,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听不懂。”徐蓝川不愿意讲,他才不想制造一个会跟他抢生意的敌人,他这个表弟可已经是个秀才,说不定生意上的事也是提醒个两三下就通,那可不行,要是那样,宗玉锦准会抢了他的风采,他可不想跟这种人比,也不想听别人说宗玉锦比他好。

  宗玉锦在心底把徐蓝川骂了千万遍,但表情还是保持良善,“表哥懂得做生意,真的是很厉害。”为了未来,忍吧,他可不想耳朵长茧,也不想听爹常常把他挂在嘴上唠叨。

  “没什么啦,只是每个人都这样说。”徐蓝川毫不谦虚,想到遇上宗玉锦也得问一下他家人的近况,为未来铺路。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结成亲家,攀点关系总是好的,搞不好宗玉锦还能帮他美言几句,“姨娘、姨丈好吗?好久没去探望他们,不晓得他们近况如何?”

  “好,当然好,身体健朗,最近还出了一趟远门。”没被他气死就好。

  “玉芝表妹好吗?”徐蓝川再问。

  “好,非常好,在家种花刺绣呢。”除了好,宗玉锦实在也不想跟他多说些别的,他想早点离开,但徐蓝川不放过他。

  “玉锦表弟,难得遇上你,快中午了,表哥请你吃饭。”

  宗玉锦拒绝,“不太好吧,蓝川表哥,你不是还要谈生意,我怕打扰你的时间。”只怕宴无好宴。

  徐蓝川不让宗玉锦走人,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说什么他也不会放弃。“走吧,走吧,就算给表哥一个面子,不用跟我客气,一顿饭的时间而已。”

  宗玉锦百般不愿的赴约,他知道徐蓝川请他是别有用心,所以只能见招拆招、见机行事了。

  徐蓝川选一间客栈,招来了小二,豪气十足的吩咐:“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端上来吧。”

  “是的,大爷,马上就来。”小二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今天店里来了一个好客人,他的赏钱肯定少不了。

  宗玉锦觑他,“表哥,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至少这一餐他也省下了。

  徐蓝川笑道:“平时受姨丈、姨娘的照顾很多,玉锦表弟可不要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宗玉锦暗自盘算,这顿饭说是饱餐一顿,倒不如说是在考验他的好脾气。

  “菜上来了,不错,不错,有香熏烤鸭、佛跳墙、翠玉白菜、杏仁汤。”徐蓝川佯装惊喜的叫道,没出宗玉锦的预料,他马上接口,“我说表弟,你考上秀才也已经一年了,但是表哥我都没有时间好好见识一下你的才气,今天我们就以桌上的菜肴为题,你题个诗,为我们的偶遇纪念一下吧?”

  宗玉锦放下筷子,严正地看着他,“表哥这顿饭要是请得不甘愿,表弟也不好继续留下。”他不想以诗赊饭,辱没文人的地位,也许他也可以以诗讽刺,但对方听不出来,诗做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啦。

  徐蓝川皱眉,“玉锦表弟的话过重了,我们表兄弟难得聚在一起,你题个诗文助兴一下,也是雅事一桩。难道……你做不出来?”

  宗玉锦不怒反笑,“表哥是个生意人,一般时候都在外面奔波,甚少有时间钻研诗词,对文章也少有谈论,让我作诗不如听你讲述生意上的趣闻,说不定还更能下饭呢。”

  徐蓝川变脸,“你是在嫌我不懂得几个字?”这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他最忌讳别人提起的地方。

  “不是的,家父一向称赞表哥是个好商人,交代给你的生意都能做到圆满,没有人不说蓝川表哥是个聪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诗作得再好也不能求个温饱;倒是表哥生意做得意气风发,让我羡慕不已,所以才更想听听表哥的丰功伟绩,让我也沾一点光。”

  徐蓝川没再强求,他可不想搬砖块打自己的脚,坏了自己的好名声。“玉锦表弟,别嫌表哥多事说你,你这副傲脾气可得通一通,要不是我这人识时务,别人可没这么好说话。”

  “表哥教训得是。”宗玉锦自己也知道,他这脾气如果要做生意可是吃亏很大,可他就是改不了。

  “吃饭,吃饭吧。”徐蓝川埋头大吃,没再要求宗玉锦做他不想做的事,这一次算他小输,下一次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宗玉锦松了一口气,不过今天中午是解决了,明天、后天他可又要开始发愁了。

  唉,遇上风采翩翩的徐蓝川更是突显自己的狼狈,他下定决心,不去考科举,一定要学好做生意的本领。

  但最重要的是通过爹那一关,不然他什么事都不能做。

  “春锁,春锁。”元母躺在床上,低声唤着自己的女儿。

  “娘,你叫我?”春锁端着碗,盛着药跑进来。

  “春锁,天气是不是又更冷了?”元母苍白着脸,躲在棉被里发抖,她冷得全身不舒服。

  只怕今年的冬天她是过不了了。

  春锁担忧的走到床前,“娘,把药喝了吧。”

  “又要喝药了?”

  “药还是热的,可以暖暖身子。”

  “好吧。”

  元母困难的爬起床,接过女儿手上的碗,勉强自己喝下去。喝完后,她躺回床,又陷入无尽的昏迷中。

  春锁搬来自己的棉被盖在母亲的身上,乖巧的陪在元母的身边,娘睡觉的时间好长好长,进入冬天后,娘更是没下床走动过了。

  自从二娘抢走她的金锁片,大夫也不来了,她好怕、好怕,怕娘会一睡不起。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就会觉得好寂寞,这时候,她总会想起把野猪给她的好人,那个奇怪的男人。

  虽然隔壁的陈大发大哥偶尔会来看看她们母女,还会带东西来给她们吃,可是陈大哥都不会好好听她说话,也不会捺着性子猜她话中的意思,每一次总是他说他的,她讲她的,而那个好人却不会不耐烦,她说什么,好人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会拿害怕的眼光看她,甚至对她好体贴,帮她把野猪搬回家。

  在这寂寞无声的冬天,她真的有点想念他。

  “春锁……”

  “娘,我在这里。”

  “天色是不是暗了啊?”

  春锁看看窗外,天还没有亮啊,只是乌云好多,看不到太阳公公出来,但是娘说暗了,就是暗了。“我去点油灯。”她点了灯,又回到床边,“娘,不要怕,我已经点灯了。”

  过了一会儿,元大娘的叫声又响起,“春锁……”这次声音带着认命与对女儿的不舍。

  “娘,什么事?”

  元母哀戚的看着她,“春锁,如果娘走了,你就回元家去。”

  “娘,你要去哪里玩吗?我也要去。娘不要丢下春锁一个人。”春锁紧张的要求。

  “傻孩子,你还久,还不到时候呢。”

  “我要去。”

  “听话,回元家去。”

  春锁摇头,“讨厌二娘,讨厌妹妹。”

  “你爹会照顾你的。”

  春锁咬着唇,不想再病弱的母亲面前说父亲的坏话,惹母亲伤心,“娘,我去找大夫来。”

  元母拉住她,干枯的手轻抚上她的嫩颊,“春锁,娘……娘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只是阎王要人三更死,我留不到五更啊!”

  春锁眨眨眼,“娘……娘……你什么意思?”

  元母叹了一口气,无力的合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春锁轻唤:“娘。”

  元母动也不动。

  春锁摇她,“娘,跟我讲话。”

  熟悉的面孔依旧沉默不语。

  春锁再摇,“娘,跟我讲话,不要不讲话,我会好寂寞。”她傻愣的注视着母亲的遗容,“娘,你在睡觉吗?那饭还要不要吃?”

  她像是知道母亲在做什么,平静的后退一步。

  “娘,我知道你一定又睡觉了,等你睡醒,我再煮好吃的晚饭给你吃,可是你要是醒了,一定要叫我知道吗?那样子我才知道你醒了。”

  春锁呆呆的坐着,她一连等了好几天,叫了好几天,才终于受不了的跑出去求助。

  她跑去隔壁陈大哥家,可是陈大哥在外地工作不在家,陈大婶一大早就去市场,只剩下不会说话的陈大娘,对春锁的问题一点帮助都没有,逼不得已,她只好往镇上去找人。

  第三章

  春锁走到街道上,不管看到什么人都急急忙忙的向他们追问:“大叔,大娘,你们知不知道娘为什么都在睡觉?为什么不我讲话?”

  听见她的问题,不了解春锁的人都直觉的认定她脑袋有问题,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不想沾惹上麻烦。

  “大叔,大娘,为什么……为什么……”

  春锁的问题还未问完,其他人已经闪得不见人影,她求助无门,更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不理她?

  她只是想问问题而已啊!

  她愈急,别人就愈害怕她会攻击他们,恶性循环下,春锁得不到解答,急得眼眶泛红,她不断的在内心质问:为什么他们都不回答我?我没做错事啊?为什么不理我?

  茫然的她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人影,她急急忙忙的追上去,那个人一定会帮她的,不会放她一个人问不到答案。

  “好人!好人?”春锁像溺水的人捉住救命的浮木,心中充满害怕与感动,却也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好人,好人,不要走……你不要走。”

  宗玉锦注意到她的声音,不由得在心中惨叫:天啊,不要又是那个女人……

  可是那声音如影随形,他甩都甩不掉。

  “好人……好人……”春锁急急的想追上他,但宗玉锦愈走愈快,她追不上,一不小心跌倒,脚痛加上心慌,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来,嘴里一直不停的喊着:“好人……好人……好人……”

  “我不叫好人,”宗玉锦脚跟一旋,来到春锁的面前,温柔的扶起她,见她一身狠狈,他更是心头犯疼,没多想便伸手帮她整理头发。

  春锁见他回来,赶紧擦掉眼泪,眼睛红得像只可怜的小猫咪,她忙不迭的追问:“好人,娘都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我一直叫她,她都不回答我,为什么?”这村子里都没有人理她,她好害怕。

  宗玉锦一听,脸色一白,马上猜到可能发生什么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急问,怕来不及救她母亲。

  “好几天,好几天。”春锁老实回答。

  “快带我去你家。”

  春锁听话的带他回家去。

  宗玉锦一入门,马上找到元母的房间,看见元母躺在床上,他上前一探,发现元母已经气绝多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他为难的看向满怀希望的春锁,心中一阵难过,又是一条生命逝去。

  “好人,我娘怎么了?怎么都不跟我说话?”春锁问得宗玉锦好为难,看这房子,她娘应该是她唯一的亲人,说了她一定会伤心,但不说,这种事也不能瞒她一辈子。

  “你娘她已经去世了。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救她了。”宗玉锦没隐瞒她,可是他忘了之前的教训,春锁的反应是不能用常理来论断的。

  春锁傻傻的问:“去世?那可以吃吗?”

  宗玉锦眨眨眼,他说错话了吗?再试一次,“我是说她已经荣归西天。”他不察自己的话愈讲愈抽象。

  但春锁却反常的听懂了,“我娘去找佛菩萨玩,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准备晚饭,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宗玉锦不死心再试一次,“你娘她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也不能吃饭了,你煮再多也没有用。”

  春锁一样坚持,不肯相信宗玉锦的话,“我去煮饭,娘就会回来了。”她转身要进厨房。

  “你讲不通啊!我说你娘已经死了!”宗玉锦生气的扳过春锁,见她泪流满面,他恍然大悟,其实她已经明白他的话,只是不想承认,而她刚遭母丧之恸,他却硬要她认清事实,他的话再一次撕裂她的伤口。

  “对不起。”他不得不道歉。

  春锁想擦掉她哭泣的证据,但眼泪却停不了,她低着头,泪如雨下,好伤心、好伤心。

  娘走了,留下她一个人……

  宗玉锦叹口气,温柔的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说:“不要煮饭了,你娘没办法吃的。”做这种事,她娘也回不来了。

  “嗯。”春锁点点头,吸了几声气,转身要走出大门。

  “你要去哪里?”

  “去林子里。”

  “做什么?”

  “挖洞。”

  “挖洞做什么?”

  “埋我娘啊。”春锁理所当然的回答。

  “等一下。”宗玉锦阻止她。

  春锁回头问他:“好人,你肚子饿了,我去给你煮饭。”她很会煮饭喔,娘总是夸她做的饭好好吃。

  “不是!我的问题不是这个。你不能这么随便埋了你娘。”

  “可是……我都是这样埋掉不能吃的动物,娘教我死掉的都要埋起来。娘死了,不是应该也要埋起来?”

  “你娘不是动物。”

  “可是……都死了啊。”那有什么不一样?

  “没错……不……反正你就是不能在林子里埋了你娘,你必须找副棺木,找个法师来超渡,帮你娘立个碑、刻个牌位。”

  “好人,你死过吗?”

  “你在说什么?”

  “不然你怎么这么清楚?”

  宗玉锦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是她的脑袋真的有问题,还是故意在调侃他?

  “不管了,你就是不能随便埋了你娘,不能乱来!”他再三强调,就怕她听不懂。

  春锁嘟嘴,虽不悦,但好人都这样说了,她只好点点头,她要听好人的话,这样他才会喜欢她。

  她要让好人喜欢她呢!

  这时大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元大娘、春锁,你们在吗?我带些家里自己种的菜来给你们了。”

  听到陈大发的喊声,春锁一喜,蹦跳的来到门前,她笑着叫道:“陈大哥,陈大哥,你回来了,有没有带东西来给我?”

  跟在后头的宗玉锦眯眼,这男人是谁?春锁不知道会不会被坏人骗了,竟然随便跟个男人这么亲近。

  这种想法对方也有,站在门口的陈大发看见宗玉锦也一样充满敌意,“春锁,这个人是谁啊?”

  “好人。”春锁不懂他们之间暗潮汹涌、互相猜疑的交战眼神,她单纯的介绍却令陈大发更加警戒,他和春锁认识那么久,能被她称作好人的,可是五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连他多照顾她都不见得会被春锁这样叫。

  陈大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前,春锁她娘已经规定她要叫他陈大哥,所以陈大发对她再好,春锁也改不过来了。

  “春锁,元大娘呢?”

  “娘,她……她……”春锁高兴的神情马上委靡下来。

  宗玉锦干脆插话,再让春锁耽搁下去,天色晚了就找不到人来料理后事,拖到明天,怕是会不干净。

  “她娘死了。”

  陈大发一惊,劈头就问:“你对她们母女做了什么?春锁,他有伤害你吗?不要怕,告诉陈大哥,陈大哥一定帮你主持公道!什么都不会让你在我的地盘上受一点委屈。”

  宗玉锦不悦,这男人当他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吗?他怎么可能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春锁不气得他吐血,他就很庆幸了。

  “好人。”春锁指着他再跟陈大发强调。

  陈大发酸味十足,“好人不代表就不会做坏事。”

  宗玉锦更加生气,正当他要发作,春锁加油添醋,“好人给了我一只野猪,帮我做小车。”

  “野猪?”

  “野猪给我和我娘,这年冬天不会饿肚子,好好的好人。”春锁拍拍肚子,表示很饱。

  她笑得很灿烂,陈大发更是惊疑,“野猪是要做什么用的?”

  “吃啊。”

  “不是,我是说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给你野猪?”

  “好人。”

  陈大发瞪向宗玉锦,爆出宗玉锦完全意料之外的话,“不管如何,你给了元大娘聘礼,你就必须负起责任来!”

  宗玉锦傻眼,他根本什么都没做,负什么责任啊?这个男人怎么会想到那种地方去?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这个笨春锁害死。

  “不是这样的,野猪是我杀的,不,不,野猪……野猪……是我们两人合力的结果,可是她要就给她了,我只要了一只猪脚而已。”

  他想解释清楚,但陈大发没有耐性听他长篇大论,他转而追问春锁:“春锁,你喜欢他吗?”春锁天真浪漫,不懂世间险恶,要是被人欺负,一定要替她作主才行。

  “喜欢。”她大声说。

  陈大发神情凶恶,“你怎么说?”

  宗玉锦欲哭无泪,他怎么会陷入这种暧昧的情况里?但他还是不甘心被人无故冤枉,还是努力想撇清要负起的责任,“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我在街上遇到春锁,她说她娘一睡不醒,我只是好心来看她娘;野猪虽然是我打死的,但是是春锁霸占着不给我。”

  陈大发不信,“你有这么好,把自己杀死的野猪让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人?

  “这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野猪绝对不是什么聘礼,我也没有欺负她过。”他没这么狼心狗肺好吗?

  陈大发看了宗玉锦好半晌,最后还是不确定的再度问向春锁,“春锁,他真的没欺负你吗?”

  春锁摇头,陈大发虽怀疑,但也没再强逼。

  “好吧,暂时就这样,先找人来料理元大娘的后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有意见吗?”

  “没有。”宗玉锦没好气,这整件事实在是有够冤枉。

  简单处理完元母的丧事,宗玉锦和陈大发全都伤脑筋的看着玩得满身泥土的春锁,他们到底该怎么安置她才是最好的打算?

  陈大发率先发难,“宗少爷,你打算给春锁一个交代了吗?”他还是认为宗玉锦占了春锁的便宜,一定要他负起责任。

  宗玉锦是有理说到无力,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但想到麻烦的春锁,他期盼的望着陈大发,他没有办法安置她,他自己一个人就快养不活了。

  陈大发大力的挥手,“你别看我,我只能偶尔资助春锁,不能养她一辈子,而且我已经有家室了,再加上我娘卧病在床需要花钱医治,我媳妇也得顾着我娘,而我一年到头大半都不在家里,得出外工作赚钱,春锁她又不懂事,没有人有办法全天候看着她,要是她出了事,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宗玉锦头痛,他正在离家出走中,身上的钱还是替人写信、作画才得来的,凭这本事根本赚不了几文钱,怎么有办法带着她?

  陈大发见宗玉锦苦恼,知道他是个有心人,于是慢慢道出春锁的身世,“春锁她是我们村里大户人家元府的大女儿,他爹娶了小妾,只宠他的二夫人,不理元配的死活。她娘的日子原本就不好过,生了有问题的春锁后,就更被重男轻女的元老爷嫌弃,没几年她们就被元老爷赶了出来,举目无亲的她们只能在这河边的破茅屋住下,有时我放假回来,就来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像给点米、修修屋顶都还可以,再多就不行了。”

  “元家都不管她们吗?”

  “别提了。”陈大发摆摆手,对元家有一肚子怨气。

  “怎么了?”

  “哼,元家除了元大娘和春锁,没有一个是好人,如果你放春锁回元家,肯定会被他们整死的。”

  “可是我跟春锁无亲无故,带着她在身边会被人说闲话的。”宗玉锦为难,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陈大发沉吟半晌,“宗少爷,我看就让春锁跟着你吧,当小妾或女仆都没关系的,只要你有办法照顾她就行了。”

  “什么——陈大哥,你别开玩笑了!”他避女祸已经唯恐不及,绝不会自找麻烦。

  “我很认真。你看看春锁。”陈大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春锁,要是不看好她,春锁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宗玉锦望向一派天真的她,她几乎什么都不懂,要丢下她一个人过活,他真的不放心。

  “你看看她,你认为脑袋有问题的春锁会有人敢要吗?”

  “她脑袋没问题,只是说话结巴,思想比常人特别了点!”宗玉锦不客气的对陈大发吼,激动的为春锁辩解。

  陈大发惊异的望着他。

  宗玉锦他看得不舒服,“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看样子,把春锁交给你我很放心。”陈大发不再怀疑宗玉锦是否能照顾春锁了,他虽不能给春锁一个家,但至少不会让她饿着,冷着。

  “你不能就这样把她丢给我!我已经自身难保。”

  陈大发笑逐颜开,对玩得不亦乐乎的春锁大声唤道:“春锁,你过来,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春锁像只小蝶儿的飞到他们面前站定,等着他们说话。

  “春锁,你跟着宗少爷好吗?”

  春锁歪着头,她出口:“我一点都不热。”

  陈大发张嘴,什么跟什么嘛,春锁知道他的意思吗?不要又是鸡同鸭讲,各弹各的调!

  宗玉锦叹气,“陈大哥,我来好了。春锁,我也不热,只是你娘死了,你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生活,所以我和陈大哥商量过了,打算要你跟我一起生活,我会想办法照顾你,不会让你挨饿受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春锁抿着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啊,不是他们说了算。

  她不想离开与母亲一块生活的地方,除了这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啊?”陈大发听得一头雾水。

  宗玉锦摇头,拒绝她的提议,“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一点都不安全,陈大哥家也离你家半个时辰的距离,要是发生什么事,你根本求助无门。”

  春锁不依,“不经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她可以一个人生活,这样才不会有问题。

  “你过得再艰辛,得来的梅花香是要给谁闻?你的家人……对了,为什么我不先送你回家再说呢?”宗玉锦恍然大悟,他干嘛那么伟大把春锁往他自己身上揽?就因为陈大哥说她回家会被元家欺负吗?再怎么说,春锁都不是没有家人,应该让她的家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听到他的话,春锁不由得嘟嘴,陈大发皱眉,“宗少爷,这样做真的好吗?”怕是春锁会受欺凌,而他们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样最好了。”宗玉锦不肯改变主意。

  “可是……”

  “虽说元家可能不欢迎春锁,可是春锁毕竟还是元家的人,再怎么说,他们都有一份道义在,不可能弃之不管。”宗玉锦高兴找到他的借口,而且还理由充分,别人插不上手。

  陈大发思考半晌,“好吧,如果你想这么做,我也没话可说,只是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就先这么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他还有个希望可以不要养春锁不是吗?

  宗玉锦与陈大发在商量时,春锁气怒的走回家里,大力的关上房门,她不要回元家去,她讨厌他们。

  宗玉锦眯眼,“她是怎么回事?”

  陈大发这一次倒是出乎平常,懂得春锁的反应所代表的意思,他拍拍宗玉锦的肩膀,给予精神上的鼓励,“春锁她不想回元家,你加油吧,看能不能说服她。不过,你实在是了不起,竟然能听得懂春锁的话,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他跟春锁认识好几年了,还是搞不懂春锁表达意思的方式,宗玉锦只不过是认识她几天,就已经一清二楚,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难怪春锁那么喜欢这个宗少爷。

  宗玉锦眉头紧锁,听得懂春锁的话意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陈大发为何如此大惊小圣?

  “宗少爷,春锁就拜托你照顾了。”陈大发总算可以放下对春锁的牵挂,无担一身轻。

  “啊?”宗玉锦慌张,“陈大哥,你不会把她全交给我吧?”

  “加油吧,我得回去跟我娘子交代了,不然她又要唠叨了。”陈大发挥挥手,非常潇洒的走人。

  唤不回陈大发,宗玉锦独自站在风中叹气,回望紧闭的大门,他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何苦来哉,招了个大麻烦?

  他走到门前,敲敲门,“春锁,开门。”

  “不……开。”屋内传来春锁坚决的嗓音。

  宗玉锦叹气,只好使出最后手段,“你不开门,我就走人了,以后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在他都还没走出一步时,大门马上被打开了。

  春锁哭丧着脸,“我……不……要去元家。”

  宗玉锦捺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他们是你的家人。”

  春锁摇头。

  “他们也许不喜欢你,但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你不能不知会他们你母亲去世的消息,以后说不定你爹会将你母亲迁葬入祖坟,这样子,你母亲也会很高兴吧!”

  春锁拧眉,“祖坟?哼!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爹的心早就另有所属,不管她们母女的死活了。

  宗玉锦讶然于她的愤慨,大手抚上她的头轻声安慰,“不要乱用诗,这样韩诩会非常伤心。你爹会另娶应该也有原因吧?也许他是逼不得已。”她娘应该只生她一个女儿吧?

  春锁瞪他,他帮她爹说话?都是爹不请大夫来看娘,娘才会死的,她绝不原谅他们!

  “好,好,是我说错话,可是你毕竟还是你爹的女儿,你不能不回家一趟啊,这是不对的。”宗玉锦不让她有借口不回去。

  春锁再次要求,“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春锁,不行。”宗玉锦摇头,他不能让她这么做,这件事要是闹大,不只是他有事,连她的贞节也会被人质疑,未来她如何与人论及婚嫁,他不能这样做,说什么也不行。

  春锁红了眼眶,她怕回元家,爹不管她,二娘还会欺负她,她的妹妹也不理她,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保护她。

  宗玉锦见她哀伤欲哭,整颗心揪了起来,他举双手投降,“好,好,我答应你,如果元家真的不适合你待,那么我会再替你想办法,你说好不好?”

  春锁见他保证,破涕为笑,他真的不会勉强她吗?不会丢下她不管?要是这样,她就回元家一趟,告诉他们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宗玉锦跟着她笑,口像沾了蜜糖似的夸赞她,“你笑起来多好看,不要再哭了,哭丑了那张芙蓉脸多可惜。”

  春锁红了双颊,她好高兴他这么照顾她,真的不晓得该怎么报答他的恩情,有机会,她一定会好好谢谢他的。

  可是她还是不想住在元家,她该怎么办呢?

  可不可以再说服好人不要勉强她一定要住到元家去,让她跟着他?她什么事都能帮他做的。

  宗玉锦没料到他的退让非但没安下春锁不愿意回元家的心,还让她整个晚上都不得安眠,只为了说服他改变主意。

  第四章

  “春锁,我带你去找你爹,说明整个情况,你不要再对我进行洗脑,我绝不会改变主意,把你带在身边。”他不能留着一个无亲无故的女人,以后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好人,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吗?”爹那里有坏人,她不想去。

  “不行。”宗玉锦断然拒绝。

  春锁神情沮丧,但她没再反驳,好人已经帮她很多忙,她要是不听话,他一定会不喜欢她。

  宗玉锦带着不情愿的春锁到元家寻亲。

  来到元家,他表明身分,马上被请了进去。

  他和春锁待在大厅等主人出来。

  春锁对大厅的东西好奇的东摸西碰,一刻都闲不下来。长大后她从没踏进元家过,这有太多她从未见过稀奇古怪的玩意。

  “春锁,别玩了,你爹出来见到你这样,会不喜欢你的。”宗玉锦阻止她乱来,但春锁还是恋恋不舍的直盯着门饰看,她才不在乎她爹喜不喜欢她。

  宗玉锦见她如此坚持,干脆放开她,不再打断她的乐趣。

  春锁开心地跑来跑去,观察每样她想看的东西,忘了她来元家干什么,也忘了宗玉锦的存在。

  宗玉锦微笑,这个女人的确是头脑有问题,行为更是怪异,但他并不认为她笨,只是她的行事作风平常人不能理解罢了。

  元家主人出来迎客,一见春锁蹲在一角,完全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体统,他马上沉下脸,嫌恶的瞥了她一眼。

  要不是看在元配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想认这个女儿,如今老妻已死,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

  宗玉锦的咳嗽声拉回元老爷的注意力。

  “宗世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怎么有空来舍下坐坐?”

  元家与宗家向来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他原本打算让宗家的少爷宗玉锦和他的大女儿定亲,但那时徐家先来一步,他不好拒绝,于是转变成徐家,没想到春锁会因为发高烧,变成不正常,害元家落得两难的地步,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元老爷,你太客气,小侄有事特来打扰,冒昧之处,还请见谅。”他心里有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