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3章

作品:西席|作者:着凉|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1 20:12:27|下载:西席TXT下载
  有人帮在下一把的。”

  这时候,一双男女前后进了冬青阁。

  男的那个疑疑惑惑地拉住个房牙:“我听赵老板说的,有个宅子只卖四十贯,有这个事没有?”

  我接过去道:“有,但是你来晚了。这个宅子我买了。”

  云栖岸容光焕发地笑了。

  房契一式四份。一份给我,一份给云栖岸,一份交官府审批,一份留商税院备案。

  云栖岸痛快地付了冬青阁五百贯佣金。

  我的四十贯也走冬青阁汇入云栖岸的户头。

  皆大欢喜。

  走出冬青阁,云栖岸摇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在下这个宅子一出手,心中积压许久的烦闷果然一扫而光。”

  我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栖岸紧接着道:“小姐现下有空否?”

  我说,“我爹喊我回家吃月饼。”

  云栖岸扇子住了住,“啊,是了,今日却是中秋。”

  我抬头,冬青阁对面是碧瓦飞檐的停云楼。

  楼里走出一人,峨冠博带,美颜如玉。

  我怔了一怔。

  云栖岸“唰”一声合上扇子,

  众人躬身,宁怀珺一张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地向门庭候着的一顶官轿去。随侍掀开轿帘,他唇边露了一丝凉凉的笑,弯腰步入官轿。

  轿子过冬青阁,扬长而去。

  我目送他一阵。

  因是宁怀珺提出退婚,我没有挨那六十杖。

  退婚的文书是忠靖王府的一个仆从送过来的,秦陆将文书呈去书房,我爹却没看,只轻轻一叹。

  我招来轿夫。

  云栖岸却一再地要求将我送一送。

  我大度地应了。

  二轿并排走着,走不到几步,便见一人飞奔而来,拦了云栖岸的轿子,道云家在邕河上的一处粮仓起火了。

  云栖岸懒洋洋道:“让云七去处理。”

  云家的家仆丧着脸:“七管事去了一处沉船现场。大管事二管事随老爷往东陵勘查山峦岩岭去了,三四五三位管事分在三地监督运河开凿,而岭南河伯肆虐,六管事今日刚随朝廷官员前往赈灾,八管事回家奔丧。九管事十管事倒是在京中,只是去了另外两处起火的库房。”

  云栖岸嘴角动了动:“那就随它去罢。”

  老远又奔来一个黑衫家仆:“少公子,家中、家中走火!”

  我乘着轿子独自前行。

  果子巷的拐角,停着的一顶官轿等我过去,也走了。

  到得府中,一双小丫环迎过来,领我去后山的渡月亭。

  渡月亭一共两层,造得天圆地方,上层摆得下一桌席,是一处仰头看月色的好地方。

  “你们先下去吧。”中堂通去花坞的途上,画眉向我略略一福,道:“我随小姐一道去。”

  两个小丫环低眉顺眼地退下去了。

  画眉向我笑了笑:“将军嘱小姐未时末一定归,小姐归得倒十分及时,只不知此去尽兴否?”

  我看向她:“见一个人,乘兴而去,兴尽自归,你此问多余。”

  她柔柔一笑,“小姐性情,越发的随意和洒脱,倒是随了小姐过去的西席现下的未婚夫。”

  我也笑,“你说的不错。我乘兴去汤池,你既说要与我一起去渡月亭,便在此候着罢,我兴尽自出。”

  她一张笑脸倏地一僵。

  我过花坞向西苑走。

  汤池里睡了大约半个时辰,我又摸出沈卿州做的月饼吃了两个,一番梳妆上山去。

  渡月亭畔,一轮淡月破黄昏。

  我坐到我爹旁边。

  画眉倒了酒,又捧着酒壶道:“此酒名唤沁秋,是奴婢拾桂所酿,请将军一尝。”

  我爹喝了一口,道:“确有一股桂花清香。”

  画眉顺目道:“奴婢用的,是落到地上的沾了尘的桂花,若采枝头的用,桂香要更好。”

  我爹没接话,却向我道:“此酒柔缓,衿儿你可以喝。”

  我本想说我恰是不喜这种柔缓的,但见今日难得人月共团圆,便十分好说地顺了他的意。

  这一顿饭,连赏月吃月饼,二更天方罢。

  我出了渡月亭,绕山散步。

  方绕过鹤洲,却见月下的花丛前站了个人,向我笑着。

  我愣了愣。

  他微微又笑了笑,“月色甚好,我一个人却看不出十分,便想问一问你,可一同赏月否?”

  我心头一跳,走过去握住他的袖子,“便是你不特特地来问,我也是要的。”

  沈卿州站到我身旁,终于将月色看出十分。

  我瞟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做了一桩事。”

  他道:“嗯?”

  我咳了声,“我买了个宅子,写的我和你的名字。”

  沈卿州看向我。

  我道:“你住的那一处,唔,花山巷,小孩子时不时就跑去你家中,小孩子的娘亲为了去喊他们回家,免不得也要时不时跑去你家中,这样不好。我买的那处宅子,听房牙说,就不大会有小孩子的娘亲跑进去。”

  沈卿州不说话。

  我又道:“我若出不得府,你得空去除个尘,好不?”

  沈卿州又看了我一阵,含笑道:“好。”

  我后来才知,云栖岸卖给我的这处宅子的左邻右舍,只得他一个。宅子所处的霄云巷上的所有房产,都是他云栖岸的。

  沈卿州也没跟我说,只将新房布置得十分好。

  成亲当天,他喝得大醉酩酊。

  第24章

  沈卿州的婚事惊动了青云宗。

  但他的师父,青云宗首座眉山真人闭关已六年未出。

  杜掌门郑重地命弟子去眉山闭关的洞府前告知一回,又亲自写了一封信随黄金三万斤让人给送到了上将军府。

  信是给沈卿州的,却叫我爹一时失察给误拆开了。

  我爹琢磨杜掌门的意思,大约是想沈卿州成亲完回一趟宗门,顺便也把我给带回去。琢磨出这一层,他即刻命秦陆去了花山巷。

  沈卿州终是答应,不带我出邰阳半步。

  之前忠靖王府抬过来、上将军府抬过去的聘礼共一百零八扛,也不过黄金万斤。青云宗替沈卿州出的黄金三万斤,一时间叫不少府人大度地颔首这委实是一桩好姻缘。

  成亲前,我又去过几趟花山巷。

  每一次回府途中,一转进果子巷,总是遇上一顶官轿不疾不徐地挡在前头。

  我跟一阵再超过去,透过垂下来的轿帘,只看得出一个朦胧的轮廓端坐轿中,似也微微侧脸看过来。

  终于有一日,我同那官轿并排走一阵,又掀起帘子凝目看一阵,向住那个朦胧的轮廓问:“是你吗?”

  轮廓不答话。

  我隐约瞧得一双危危上挑的桃花眼也向住我。

  又问了一遍。

  官轿突然停下。我没留神超过去几步,遂又让轿夫退了几步回来,同那顶官轿窗对着窗。

  过了一会,只听宁怀珺声音里含着冷笑道:“慕容小姐会过未婚夫,又来拦本王的轿子,有甚事无?”

  我扶在窗角,喉咙口的一番感激出口却成了:“哦,真的是殿下。我就看着是。”

  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

  我低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由此经过了。殿下不必再来此。

  宁怀珺突然道:“若我不退婚,你可会……”顿了顿,随即又道:“不要说了,我不欲知。”

  轿帘后,我看见他用手遮住脸,半晌,他的声音轻轻道:“阿衿,我恨不得,杀了你。”

  九月初八迎亲之日,来庭坊每隔三五步就站一个佩剑侍卫。

  我爹的四员大将,分领左右骁卫和左右翊卫,将坊内的十八条道路把守得连一只蚊子都溜不进。

  黄昏时分,我乘的轿子一入霄云巷,不少人喟出一声叹。只不晓得是松口气,还是叹了口气。

  沈卿州一身锦绣红袍含笑迎在门庭前。

  我隔着凤冠垂坠的一层碎玉珠帘看向他,忽觉出他一向出尘的眉目,透出一股子贵到难以言喻的气质。

  沈卿州来牵我的手,转身时他低低笑道:“嗯,替你换的这个莲花玉帘,你戴着甚美。”

  我再甚美地笑一笑。

  凤冠上的这个莲花玉帘,是沈卿州应我的要求做的。

  玉帘原本是珠帘,坠的是一颗颗圆不溜秋的珍珠,白灿灿的很是扎眼。我先是拿去让奶娘改,奶娘说凤冠太贵重,一个不留神改不好就呜呼哀哉了,于是又送去店铺。店铺的匠师给出的样式都不好看,我不满意,最后想到去问沈卿州。

  沈卿州将我打量了一回,又在我脸面上比划一番,画出了一幅华美又轻灵的莲花玉帘图。他不知从哪得来一方剔透白玉,用了三天三夜,雕出三千余枚莲花饰,代替换下来的三千余粒珍珠,制出画上的莲花玉帘。

  三日后我再去瞧他,看到那一顶凤冠,愣了好一阵,敬佩地握着他的手,感叹道:“原来你还会制玉。”

  沈卿州不动声色反握住我的手,“唔,平日鲜少有需我制玉的,许久不做,生疏不少。这个,你瞧着满意否?”

  我连连点头:“满意,很满意。”

  吉时已到。

  傧相缓缓道:“跪,叩首。”

  一拜天地。

  傧相又道:“再叩首。”

  沈卿州无父无母,高堂之上空空如也。

  我恍了个神,想起宁怀珺也无父无母了,若是来拜这个堂,高堂上也一样的无人。

  三叩首时,我瞟见一幅浅绛色的衣角晃了晃。

  抬头,只见云栖岸站在宾客之间,一双狭长眼眸静静看着我,眸中一瞬即逝的光。

  成亲之礼,有邀四邻一说,云栖岸作为我们的四邻,早早就揣了请帖入席了。

  礼成,宴席已开。

  沈卿州在婚床畔坐了一会,站起身。

  台上两支红烛燃得灼灼,烛光投在他眉间,笑容摇曳。

  我见他笑得与平时不大一样,不由得问:“怎了?”

  沈卿州笑道:“没什么。饿了你就用饭,困了却得等我回来。”转身开门走了。

  这烛火烧得我一阵脸热。

  我扇着风挪到一张圆桌前,倒了一杯茶吹凉喝了,又挪回床畔。

  等等等,等到的却是喝得酩酊的沈卿州。

  他微蹙着眉倒在榻上,醉得认不出人。

  不晓得是哪个将他折腾成这副模样。

  我惆怅地替他更了吉服,只留了中衣裤,又惆怅地替他理顺了一头长发,最后惆怅地将自己同他钻进一个被窝,惆怅地睡了。

  第二日,沈卿州没喝酒,入更了却拿给我一本《柳毅传》。

  我没提防,接过来略略一翻,却叫故事吸引住了。写的是书生柳毅偶遇一位正遭受夫家虐待的洞庭龙女,柳毅急人之难,替龙女传家书给其叔父钱塘君,助她脱离苦海,回归洞庭,又一番曲折,终于与龙女结为夫妇。

  我一向以为急人之所急是个莫大的美德,这个柳毅如此这般颇得我心,再加之此书情节离奇,文辞华艳,我一看就看到了三更末。

  看向床榻,沈卿州已睡实了。

  我始知中计。

  第三日,沈卿州没喝酒,也没递书给我。

  只状似随意地一问:“衿儿还记得去年春天的牡丹占吗?”

  我谨慎道,记得。

  去年牡丹盛开之季,白崇邀了我爹去府上赏牡丹。我爹偕我和沈卿州同去。满园牡丹花开得正好,沈卿州却说,明日午时,这一片牡丹将毁于马蹄之下。大家都不信。白崇还生了好一阵闷气。

  谁知次日午时,另一拨应邀来观牡丹的官贵没拴好马,两匹马斗了起来,一路奔到白崇的牡丹园,一阵踩踏,满园牡丹尽毁。白崇颓在房中一个月,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沈卿州请到了府上。

  只不知沈卿州此刻提这事干甚。

  “你听有人敲门。”沈卿州忽道。

  我听了一阵,赶紧下床开门去。

  沈卿州却将我一拦,“自有人去。你只猜是谁,来干什么。”

  我愣了愣,“这却哪里猜得出?不会是我爹喊我回去罢?”

  沈卿州不理我,微阖了一双目,道:“唔,张大厨的老婆给他新添了个儿子,他连夜来告假,想预支下个月的工钱。”

  这时候,香灯叩了一下门,在外道:“厨子张师傅向小姐和姑爷告假,说是家中那位给生了个儿子,想预支下个月的工钱回去应个急。”

  沈卿州低低笑了笑,起身走出去。

  待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