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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作品:西席|作者:着凉|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1 20:12:27|下载:西席TXT下载
  绝壁上偶尔突出来的一方石头尖、一根老树枝,叫他脚尖轻点,就这么轻稳地往下去。

  但许是提了我奔走的缘故,有些急。我一颗心提在嗓子眼说不出话,待双脚落地,便听那碧衣男子遥指一处道:“嫂子,前头飞狐关,乃是玄岳八陉之一,卿州师兄便与我们在那里会合。”

  我点头,缓了一缓再拜道:“多谢这位少侠。”

  碧衣男子揖起双手,依然温声道:“嫂子叫我晋峤就好,我乃卿州师兄的六师弟。师兄所托,自不敢辞,嫂子万不要多礼。”

  我被他一口一个嫂子喊得不自在。想来是云栖岸没说破,我便也不好解释,只得充耳不闻。

  通往飞狐关的小径,只有三步宽,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而入。两侧绝壁峭立,头顶一线生天,极是险峻。

  我原本忧心云栖岸打不过商夷,没法顺利前来飞狐关与我们会合,但晋峤却对他十分有信心。

  我一想也是,当年商夷冒名沈卿州大抵也是颇挑选了一番的。便略略放了心。

  孙忌沉默地走在最后,走了一阵忽而感叹:“可惜厨房那一盆恰到时候的长鱼了,今日不杀,往后吃起来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叫我听见,也怅然得很。

  晋峤突然停了下来,我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他背上。

  飞狐关口,一袭白衣的人影转过身,向我柔柔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三年不见,你竟在这里出现了。”

  第44章

  孙忌一伸手,托住晋峤仰倒的身体。

  我盯着晋峤眉心一朵艳红的海棠直发愣。

  海棠花瓣上愈积愈深的血色顺着他的鼻梁蜿蜒,将眼角染成赤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玄棠,”前方关口,白衣女子美眸轻轻一转,柔声道:“青云宗的这一手花夺魂,你使得甚好。”

  “楚堂主过誉。”一玄衣人笑着从她身后走出来,斯文俊秀的一张脸上略有些不解地转向她:“只是玄棠不知,楚堂主不领正月堂守在仙峪,却来与我三月堂同守飞狐关,这却是何缘故?”

  孙忌将已没气的晋峤扔到一旁,长刀“铮”一声出了鞘。

  白衣女子手心一转,即刻现出一支长箫。

  “楚兰,”旁边那个玄衣人却将她一拦,唇角仍笑着,“楚堂主,主上有令。”

  我平静地将画眉望着。

  她盯着我半天,忽然莞尔一笑,道:“玄棠,主上对你倒是偏心。”

  那男子挑眉望着她:“楚堂主此话怎讲?”

  画眉眼角一弯,“主上今日开的锦葵阵,从浮屠峰上下来便只到得飞狐关此一处,却叫你来守,”笑意更柔,“着实偏心。”

  孙忌刀锋嗖的一转,却见画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倒在地,毕恭毕敬地道:“公子。”

  另一人也跪下来,“主上。”

  暗红凤纹映入眼角。

  商夷目光掠过地上晋峤的尸身,望向一处跪着的二人,声音淡淡的:“自去刑台领罚。”

  画眉颤了颤,仍恭声道了声“是”,地上略微抬起的一张脸上,投向我的眼神只一瞥,却瞧得我微微一愣。

  那两人退去后,我将要开口,腰间却蓦地一紧,顷刻撞入一副胸膛。

  我鼻尖隐约浮着一抹血腥味儿。

  “我有没有说过,”商夷的声音低低的,“你要走,就走得远一些,不要再让我找到……”

  我恍着神,“嗯。”

  他却在我腰间搂得越发紧。

  浮屠峰顶的云雾散了一些。

  石亭子旁,先前开得甚含蓄的一幅莲影,此刻一番显山露水、一番接天映日,原来也是芙蕖灼灼。

  亭子下方竟露出一条蜿蜒的石径。

  “这条路许久没人走,已经荒了。”商夷看了一眼,淡道,“不过往下走一些,便有一处温泉,你去的话,要仔细安全。”

  他左肩处裂了一道极细的口子,那一块衣裳的暗红瞧着有些深。

  我伸手触上。

  商夷僵了一僵。

  我笑笑,“你这个肩,着实多难,第三下却不知会是谁来刺。”

  他低眸看我半晌,唇角却浮上淡淡笑意,道:“你唤的那一声,我听到了。”

  我道:“卿州?”

  他眸光一深,盯着我,却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到我眼前。

  “如何睹物思人,我不曾教你,你却学得甚好。不过,玉雕出形来,是给人看的,偶尔用手摸一摸也行,但若是时时去摸它,便会如你的这一只一样,模糊得瞧不清它的脸。”

  昨夜将军祠里叫我砸碎了一地的玉戒,此刻完好无缺地被他托在手心。

  我伸手接过。

  “昨晚你睡了,我便将碎玉试着补一番,但修补好后发现少了一块,”商夷微蹙了蹙眉,续道,“耳朵尖上那一小块,我又回去找过,却没能寻到。”

  我道:“哦。”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极淡地一笑,“再回来已经天亮了,本来只是想在你身边靠一靠,没想到却睡着了。”

  我手一松,玉戒掉进荷塘,咚一声。

  商夷唇畔的笑意僵住了。

  “玉碎了就是碎了,你将它修补得跟原先一样,即便一丝儿裂痕也摸不出,可它毕竟是碎的。”

  我绕过他,顺着石栈桥,一路往厨房去。

  孙忌的长鱼宴也不知做出了几道来。

  下了石桥,我一回头,商夷仍立在石亭子里,又起雾了,荷花池上白烟袅袅。

  我转身的刹那只听一阵水声,再一回头,亭子里的人影却已不见了。

  亭下莲摇影曳。

  中午的长鱼宴只有我跟孙忌两个人吃。

  侍候在一旁的侍女话不多,只说商夷还浸在寒月荷池里。

  寒月荷池就是石亭子下的那一方连绵三里的荷塘,池水飞下去的瀑布,便是到了山下的深潭里,也寒凉彻骨。

  孙忌道:“我就说那个亭子里怎的一直雾蒙蒙的,原来却是水面冒上来的寒气。只是,他浸在荷花池里做什么?”

  那侍女便再不言语了。

  我盯着指上戴的猫脸玉戒怔神。

  平生第一次对着一桌孙忌做的长鱼宴食之无味。

  夕阳斜到云海上,我跟孙忌悄悄晃到荷花池畔,四顾了好一番,才瞧见一个人影从水里钻出来,他一张脸色苍白,眉间难掩疲惫焦急。

  瞬间又不见了。

  孙忌怀里抱着长刀,眉头皱了皱,“他这个样子,欠着我的五百回合怕是不指望了。”

  我站着看了一阵,便转身走了。

  侍女听说我要另寻一间厢房住,也不多问,领我去了内寝东侧的一处阁楼。

  这一处阁楼望出去,恰瞧得见荷花池。

  夜晚的浮屠峰星河璀璨,半轮明月悬在天际,将荷塘照得似一面明晃晃的镜子。

  商夷还没上岸。

  我吃了一份宵夜,踱出厢房。

  荷花池畔绕了两圈,没见着他的人,却连着打了五个喷嚏,便赶紧裹了裹衣服,回房去了。

  大约五更天,云海里泛起霞光,我在阁楼上望见一个人影从白雾缭绕的荷池里走出来,叫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扶着走去正殿。

  一直到中午,也没再见商夷出来。

  我偶尔在走廊上站一站,吹吹风,便往那正殿望上一眼,却总不见门开。

  午饭还是只有我跟孙忌两个人。

  饭毕,我拎了个食盒向厢房去。路过正殿,顺便在门庭前转了转。殿中偶尔一阵咳嗽声,压得很低。

  我站了一时,刚转过身要走,却听门扇“吱呀”一声开了。

  商夷一身白色里衣站在门内,容色淡淡地看住我,道:“有事?”

  我嗯了一声,点头,“有。”

  他猛地转过身去一连串咳嗽,没说什么,往里走去。

  我走过一张桌子,将手上拎的食盒放下,回头见商夷靠在床头,正抬了眼睛将我上下一打量,道:“嗯,你新换的这一身裙子不错。”

  我笑道:“这一身绿裙子,原先搭的那根绿纱腰带,我嫌不好看,就自己换了另一身黄裙子上的绸布腰带,你竟觉得还好吗?”

  他顿了顿,认真看我,“嗯,挺好的。”

  我抚着腰上系的深绿纱带,道:“可是这根黄腰带短了些,及不到脚面,还是不怎么好看。”

  他微微笑了笑,“浅黄的这一根绸布腰带,须用另一种系法,你过来一些,我教你。”

  我走到他跟前。

  商夷伸手摸上我的腰带,却蓦地一顿。

  我将那枚玉戒放到他手中,对住他的眼睛道:“你都看不见了,却要如何睹物思人呢?”

  第45章

  商夷静静看了我一会,解开我的腰带,又垂下眼眸重新系了一个式样。

  系好之后,他手移向我腰侧,轻轻一带,我便稳稳地坐到了他的床榻上。

  “你扔下去的这块小石子,叫荷花池水冲得有些远,我便也寻得久了些。”商夷摊开掌心,一块圆乎乎的白石子映入眼帘。

  我愣了好半晌,一番话在喉咙口滚来滚去,澎湃了好一阵,最终叫我勉勉强强地压下去,只握紧了收在袖子里的两只手,不动声色地看着商夷道:“石头子是我在亭子里拾的,拾起来就丢进了荷花池,不大记得是不是这样的一块。”

  商夷微微一笑,“不同的石头子,落水的声音也不同。你扔到水里响的那么一声,我便知道此石非玉,也不是枚指环,嗯,石质松散,挺像是亭子里铺散着的一些寻常的白果石,不像有棱角,大约便是这么个形状。掉到水池里,摸上去也同久睡于池底的那些石头子不一样,寒意只浮在石头皮上,而未进纹理,水吸得不足,掂起来也没有多少分量。只是白果石不沉,容易叫水流冲走,我便只得跟着走了一段。”

  我听他说完,道:“哦。”

  商夷倚在床头,一双乌沉沉的眼眸里,凝住我的眸光瞧着跟过去一般无二。

  我憋了一会,道:“你、你既知道我扔下去的只是个石头子,却还跳到水里去摸做甚?”

  他一言不发看着我。

  我顿了顿,道:“哦,你跳到水里去摸一颗石头子这个事,虽然叫人想不透,但也于我没什么相干,你便当我没问,而我出了这个殿去也不会再想了。”

  一站起来却叫商夷一把拽住。

  “我不过跳下去摸一颗石头子,你便忍不住来探我一探,”他握着我的袖子,淡淡地道:“这样的事,做来甚好。”

  我一个怔神,他便顺着我的一截袖角摸上来,捉了我的手,将那枚玉戒给我戴上了。

  我一抽手,他再一捉,“你……”他眼眸里像是起了雾,“可是还要我再去拾一番?”

  我笑了声,道:“你若还想去荷花池里浸一浸,我便是替你再扔一回也未尝不可。不过,我那会随手一扔,只想试你一试,绝没料想你会跳下去拾。后来一想便也明白了——你雕了这个玉戒,又颇费了一些心血将它修补好,自然是不忍心白费了这一番心血,才跳到那个冷水池子里,披星戴月地摸索。而我揣着其实没扔下去的这个玉戒,难免有些过意不去,自也想你早一些爬上岸,好将你视得如此重要的东西交还给你,故而今日才来这一回。”

  商夷淡淡地笑。

  我顿了顿,续道:“诚然我试你的那一试,叫我还以为你看不见我扔的是个石头子。”

  商夷看着我的眸中一派高深莫测。

  我再道:“又诚然,你刚刚确实看不见我系的是这个绿腰带来着。”

  商夷开口,“你想不想知道,我究竟是看不见呢,还是看不见?”

  我盯住他:“你果真是看不见了?”

  他转开头去,轻描淡写地道:“我过去有七年不需要用得双目,听声音的本事便比一般人高些,甚至后来使着这双眼睛,反倒不如不使的时候方便。”

  “只是如今,”他对住我的眼,“看不见你,却不怎么好。”

  我听得仔细,他却不往下说了。

  少顷,谷间传来一阵鹤唳,商夷神态自若地同我道:“五行剑阵都叫他破了,真是……”

  我一愣,道:“啊?”

  商夷摇摇头。

  却将我的手握得越发紧。

  “离枝玉跟旁的玉比起来,颇有些灵性,而我挑来雕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