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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作品:灶婢|作者:旅游巴士|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2 01:25:24|下载:灶婢TXT下载
  「我今天跟爹在市集碰到了家裡的老人。」

  从来不曾听他提过家裡有多少人,也不见他跟家裡的人联络,难得他主动提及,还是今天的事,来喜儿看他难掩情绪激烈起伏,悄悄的握住他的大手。

  项穹苍心中一暖,却不得不说出这一路上他最后的抉择。

  「喜儿,我得回去一趟。」

  「这……应该的,是人之常情。」

  「可是我不能带妳回去,这裡面……太复杂,我没办法说,可是请妳相信我,等我把事情处理妥当,我再来接妳。」

  来喜儿愀然不语,挣开了丈夫的胸膛。

  这明明把她当外人,还不能带上她,有什麼事情那麼重要到非丢下她不可?

  项穹苍轻柔的把来喜儿扳过来,把额抵著她的。

  「喜儿……」

  「你家……在哪?」女人就是心软,受不住他带著乞求的温情,只得问道。

  「京城。」

  「好远,什麼时候走?」那是一个她想也没想过的地方,听说遍地是黄金,听说那裡到处是神仙般的人物,女子姿态雍容,男子丰神如玉,物阜民丰,处处歌舞昇平,是个好美好美的地方。

  「就当我是出一趟远门,我很快便回来,好吗?」抚著她泪湿微凉的面容还有雪白的颊,他好心疼。

  喜儿抹了泪,露出明亮坚毅的神色。「只是出个远门,我太大惊小怪了,嗯……我去整理衣物好让你带上。」

  「爹娘那边?」

  「我会去说。」

  他走了,却无法忘记喜儿脸上的表情。

  *****

  两年后.京城小胡同

  「这……大姑娘,不是牙婆我泼冷水,妳这年纪……实在不好说话,别提挣银子,能不能进得了人家大门都是个问题呢~」

  拉著长长的尾音,看起来福泰的牙婆是人口贩子,专门為人买卖奴婢、妾侍,世道不好,这些年大旱与水涝轮流著把许多家庭弄得支离破碎,走投无路的难民多的跟螻蚁一样,都往京城裡来。

  说到这,上面主事者也没道理,只怕这些命如草芥的百姓惊扰了皇城的大爷们,一道圣令下来,把迟来的难民都挡在东西南北城外头,想依亲的得出示亲戚地址才肯放人入城,举目无亲的像来喜儿跟她娘,足足在城外耗了半年,才让好心的牧大夫充做亲人捡回来。

  因為这股难民潮,牙婆的生意多得推都推不掉。

  卖儿卖女,只求一口安稳饭吃。

  至於以后,是死是活,谁想那麼多,也只能但凭个人运气了。

  「喜儿知道自个儿年纪大,不敢有任何要求,可我食量不大,不会浪费主人太多粮食的。」

  「妳这傻孩子,大门大户的人家谁计较妳一点米粒,他们要的是能干活、不多话的人,说到谨言慎行,妳倒是万中选一的好孩子……就可惜……唉,就这年纪上吃了亏吶。」

  眼前这孩子,一头简单的髻,白衣素裙,还带孝,平凡清秀的五官虽然不出色,却怎麼看怎麼顺眼,这大姑娘租赁著草屋跟她做了好几个月的邻居,大家多少混了个脸熟,她的孝顺,左邻右舍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称讚的,眼看她山穷水尽了,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

  「大娘,喜儿什麼都肯学,什麼都肯做,不敢挑三拣四,只求一个栖身的地方,求大娘成全帮忙。」她自知条件不好,不敢勉强,细声细气的请求。

  瞅了来喜儿柔顺的眉眼,牙婆心中一软。

  「喜儿啊,与其进大户人家去為奴婢,牙婆给你找个殷实人家,嫁进去享清福好不?不管进去了当人家第几房的小妾,都要强过卖身呀。」

  大户人家规矩多,好的主子比黄金白银还要少,女人家嘛,也就那麼几年风光,说到底,求的不就是份安定的生活?

  「多谢大娘好意,」来喜儿长年营养不足的脸蛋泛上轻红,这一红竟生出几分嫵媚。「喜儿的娘过去还不满百日,喜儿只想找个能够餬口的事先养活自己,还无心其他,这婚事以后再说吧。」

  「你真的不考虑,就拿牧哥儿来说,他可是多少姑娘都想嫁的男人。」

  来喜儿在心裡叹了口气,可面色仍旧和气。「大哥是喜儿的恩人,他在娘身上不知道花费了多少贵重的药草和银子,最后还替喜儿安葬了娘,恩情深似海,我怎麼可以用以身相许来拖累他?」

  她如今是孤女了,无依无靠,什麼都没有了,多双筷子多分压力,她不能自私地把牧大哥拖下水。

  牧大哥是她的大哥,一天喊大哥,一辈子都是她喜儿的大哥。

  饶是牙婆这麼能言善道的人也被来喜儿的歪理给弄得迷糊了;一块香肉都拿到她嘴裡了,好男人大家不是抢著要吗,让来让去让到最后会连卖龙眼的都没得挑。

  牙婆看得出来喜儿一心不在这上头,虽然被泼了冷水,可还是极力想撮合这姻缘。

  「你要知道,牧哥儿是咱们小西门最富盛名的郎中,医术精湛,人也相貌堂堂,多少贵族人家请他过门看诊后想把自家闺女许给他当二房,这前途是无可限量,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

  「谢谢大娘美意,只是喜儿已经许过人家了。」眼见牙婆非要赚上这媒人红包,来喜儿只能据实以告。

  「什麼?」牙婆的脸色几番堆栈翻转,差点咬了舌。

  这……更不值钱了。

  「那你的良人呢?」

  「很早便失去联繫了。」

  她就知道。「算了……这眼下有几户人家要人,老婆子我尽量替你说去,先说了,不保证有回音的。」

  「多谢大娘。」来喜儿福了福身。

  牙婆前脚才走开,草堂就走出一个高瘦的男人。

  「牧大哥。」

  「為什麼一定要走?牧大哥还养得起你的。」他把牙婆还有喜儿的话都听进耳朵裡,他没想过喜儿居然打算离开。

  「我跟娘拖累你太久了,如今娘去了,喜儿没有了牵掛,药房的事我又帮不上忙,留在这裡只会给大哥添乱,大嫂再过几日要给大哥添丁,以后食指浩繁,更有得你忙了。」

  「你一直以来就这麼客套,你知道我一直没当你是外人。」他的脸上有股热切。

  「我知道大哥对我好,大嫂也对我友爱,可是这裡不是我的家,我不能一直厚脸皮地打扰下去,喜儿该走了,除了想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也要去找寻我那音讯全无的夫君。」

  「他或许死了呢?」话虽残忍却不无可能,一个失去音讯两年的男人,谁敢寄望?

  来喜儿一抖,绞紧了手。「不会的,他不是那种早夭的人。」

  「你就对他那麼有自信?」他的一腔情意化為水流。

  来喜儿坚韧地点头。

  「我一路打听至此,如果真的还是音信全无,我会认的。」

  都两年了不是──

  *****

  「项穹苍,你会不得好死!绝子绝孙……不得好死!」

  铁链拖曳在地的毛骨悚然声音还没远去,凄厉的诅咒还有喃喃的骂声不绝於耳。

  天色晚红欲紫,晕染的彩霞浓重厚郁,瑰丽得叫人惊心动魄,喘不过气。

  早早的,下人掌了灯。

  「爷,那傢伙嘴裡不乾不净的,看起来他被折磨的还不够厉害,让我去撕了他那张嘴。」项四方的火爆性格十年如一日。

  「多此一举,他全身经脉断得就剩一口气,撑不过今晚的。」阻止项四方的布衣男子挽著军师髻,朗目如星,一眼难以窥尽的城府都在一张斯文的脸中。

  「我最讨厌死到临头还乱吠的狗,王爷,你让我去送他上路吧。」项四方还在嚷嚷。

  祥兽炉上有熏香裊裊,几上雀舌松清翠欲滴。

  正靖亲王项穹苍端著青瓷盖碗,正閒閒地拨著茶叶片,他冷静异常,完全的事不关己。「忙了一晚,你不累吗?」

  「怎麼会累,沉冤昭雪,俺还想放鞭炮然后好好地去客满褸喝酒,不醉不归。」

  隐忍多年的闷气终於出尽,虽然花了一年的时间收集证据,又用了一年才把当初构陷王爷的幕后主使者拽了出来,可那痛快劲够叫人乐上三天三夜也不為过了。

  当年锡爵爷买通王爷的旧友,以秋猎為名目把爷拐上山去,最后回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却还惺惺作态地哭诉王爷是如何地為了追捕一头野鹿而坠崖。

  老实说,刚开始他们对王爷旧友的说词深信不疑,他是自家王爷挚友,且自己伤痕纍纍却先跑来报讯,这样的人,那样的时间点,就算放屁你也会把他的屁全当做香的。

  可哭也哭过了,乱成一团的时间过去,还是有人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他们家王爷不养无用的人,他跟凤栖都是王爷十几年的随从,两人彻夜推敲怀疑,商量了又商量,做了最大胆的决定,他们认為他们的爷没有死。

  天可怜见,他们的王爷果然回来了,并查出事情的真相。

  当初王爷在丝墨城裡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依附任何党派,也不加入太子与其他皇子之间的权力斗争,但他优秀的能力一直是太子与其他皇子们极欲争取的对象,锡爵爷几次想帮太子牵线都不得其门而入,為了怕王爷為对手所用,索性买通了王爷的至交好友谋害他,当初王爷跌落悬崖入河,被救了之后因為对人性的失望而不打算再回来,若非项四方找到他,提醒了他王府裡还有未了的责任,他真的寧愿从此在乡下过著平淡的一生。

  如今,多年的恶气出了,大仇已报,怎不叫人痛快。

  可说痛快,爷的脸上连一分的喜悦也不见,这就是唯一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家王爷的人回是回来了,却整整变了个人。

  之前,是隐隐约约,府裡的人都感觉到了,只是先是被王爷回府的喜悦给冲昏头,又大仇得报,大家尽量不去想眼前这个王爷跟以前的那个究竟有哪裡不一样。

  项穹苍把喝也没喝一口的青瓷杯放回去,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托他的福从地狱爬了回来,锡爵爷也没说错,不得好死又算什麼。」

  一个天真的爵爷,以為拉下他项穹苍就能离开丝墨城往光明的前途迈进吗?

  丝墨城,一个满是私生子,一辈子就像墨一样黑,无法翻身的城池。

  他们这些被丢弃的庶子想离开这裡,就算把整座丝墨城的人都屠光,也没用。

  「他犯上,这是大不敬。」项穹苍忽然咧开嘴笑,这一笑,令人没来由的毛骨悚然,如同暗潮汹诵的黑暗扑面而来。「我们也不过比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要好上那麼一点,谁想一脚踹死我们,容易得很。」项四方和凤栖面面相覷,抖了下,不语了。

  爷不在的那段日子,他们就像没了主人的狗,谁见到都想丢石子扔他们或是找碴,至今回想,他们抵死再也不要回去过那段日子了。

  「怎麼,这样就吓到了?」项穹苍笑得都快流出眼泪来。

  没人敢接话回答。

  项穹苍收起眸底复杂的心思,一拍扶手。「往后,日子会越来越精彩的,你们等著瞧吧!」他不会放过那些看他笑话的人,锡之澜不过是一颗小石子。

  天翻地覆,尸骨无存将会是那些人最后的下场──

  项四方即便这几年来看习惯了自家主子嗜血的表情,可还是忍不住腿软。

  *****

  马车裡摇晃得厉害。

  放眼看去,笑脸没几张,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也难怪,她们这些剩下的,就像叫卖的货物,质量比较好的都被挑走了,剩下的,是买家眼中的瑕疵品。

  未知的命运,黯淡的未来,让本来就忐忑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你们看!丝墨城,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