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誉接过去,瞥他一眼,笑得颇有深意:“想不到啊,原来还是我的粉丝……那我可要好好补偿你了。这样吧,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好好送你一份大礼。”话没说完,就被人叫走了。
顾东林头皮发麻,感觉事件脱离了控制——他不过是混进来想要个签名的,现下却骑虎难下。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从未来的顾太太那里下手,而不是顺着她的无理取闹。
之后的半天进度飞快,大概是赶party的缘故,太阳还没落山就散了。顾东林正准备往外走,纯白的布拉迪就滑到他身边,“你答应了小誉的邀请?我送你一程。”
“不是今天吧?”
段榕道不是,然后非常自然地打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顾东林愣了两三秒,随后便恭敬从命。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炙手可热,不过从他们的做派已经看出了端倪。韩誉是习惯性接受臣服的人,而段榕可能根本没有意识道自己在发号施令。为了避免惹麻烦,顾东林从来都是愿意低头的。
“晚上想吃什么?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意菜很不错。”
“那就意菜。”顾东林从善如流。段榕果然满意地点点头,解释说本来是应该韩誉请他吃饭,但他晚上要录歌。
顾东林有些不自在:“不需要这么在意。”
段榕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
过了会儿,又别有深意地重复:“不,我很在意。”
嘴角也挂上了一抹淡淡地笑,不过眼睛已经转了回去。
顾东林不知道该怎么回敬这么隆重的致歉。他记得前几天有个人搭场景,结果摔断了腿,韩誉难道请他吃饭了?娱乐圈要都是这样良善的大腕,那可就……
相比之下,段榕似乎有些劳师动众。
“小誉是有些太任性了,其实他的本性并不坏。”
顾东林陪笑:“怎么说呢,一些天生拥有珍贵且美好技艺的人,比如说演员,歌手,通常都会被认为品行不端,道德堪忧。如果又美貌非常,那么甚至连身份都卑劣许多。这大部分都是人们的一种偏见。聚光灯下,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遭受吹毛求疵的挑剔。若是这种行为出现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段榕扯了扯嘴角,“哦?说得好像被打的不是你。”
“……我的意思是……它值一顿饭。”
“两顿饭让你不好意思?”
顾东林盘算了一下,谨慎道:“不。”
只是本着知而好问的精神,感到狐疑。
“那就算欠我一顿,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回请我。”段榕泊好车,很贴心地给予了建议,“这样不紧张了么?”
顾东林跟在他后面进了餐厅,第一次在心里唾骂那所谓的“知而好问”。他一直觉得,只有借书才有可能达到这种循环往复无穷无尽的效果:问人借本书,要还,一来一去见个两面;书签忘里头啦,情书夹里头啦,同类书推荐借了再还啦……一旦耍个几回,认同就蹭蹭蹭上去了。没想到吃饭也能这么来: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这明显不对劲嘛。动机,动机。
炙手可热
段榕选的餐厅,自然从口味到装修都是上上,顾东林留洋多年,也不得不承认口味十分正宗,并且价钱不算霸道。段榕吃得很少,动口是为了闲聊,闭嘴时则在端详他的吃相。
一开始的时候,他电话频响,顾东林询问他是不是有要紧事,他都摇头,倒是帮他要了不少配菜。后来他把手机搁在桌子上,再没动静。
顾东林中途解手回来,发觉他在外头打电话,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很不好意思了:“你平时很忙的吧?”
段榕冲他笑笑:“多亏有你,可以乘机放松一下——还要来点别的么?”
“不用不用,很够了。”
“你喜欢意菜的话,下次还可以一起去试试黑松露火锅。我知道一家店在城北,还满好的。”段榕边说边问他要了手机存号码。就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顾东林一听铃声,跳起来抢过,不自禁温柔了声音:“喂?”
对面传来已经不再薄脆的女声,听起来成熟又性感,让人想到锦缎或者丝绸一类的东西:“你在外面?”
“嗯,跟人在外头吃饭。”顾东林走到门外,话里头带上了笑意,“总算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啊?”
“脸要么?”女人毫不客气地刺他一下,“谁一天十条短信?警告你啊顾东林,再发告你性骚扰。”
“啧,瞧瞧这泼辣劲。等老公把韩誉的签名照……”
“东林,”女人打断他,沉吟了一会儿,“你不会真去问他要了吧?你知道人家几时开演唱会?你挤得过人家女粉丝么?你不知道网上有卖啊?……”
“……你不知道我多无原则啊。”顾东林靠着大门,嘴巴抹油,“我当年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还不因为你一句话,硬生生挤进了德国佬的篮球队啊。好家伙,跟犹太人落进盖世太保手里似的。”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东林,我不是要韩誉的签名照。我说的时候是以为你不回去,是修辞,是夸张!我是……”
“难道你要段榕的?”顾东林截断他的话头。女人的低落让他手心冒汗,干巴巴地哈哈两声,“我的姑奶奶,韩誉的要等等,你要不要段榕的?”
“段榕?”对面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你说段榕?”
段榕抬起头,发觉玻璃窗外的顾东林无故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微微有些懵。顾东林咧了下嘴,觉得他那个表情挺可爱的。
“你要我现在就给你传过来!”
顾东林在女人的尖叫中挂断电话,快步走到里头:“不介意让我拍张照做头像吧?”
段榕交叉着双手:“这个……”
“你挺上镜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顾东林真诚道,“比韩誉还好看。我觉得。”
段榕长长地哦了一声,在镜头面前摆出堪称完美的微笑,然后再咔嚓声后掏出手机,“我刚才也觉得你挺上镜的……”
顾东林瞅了一眼,满心嫌弃道,“吃得满嘴酱,也太不体面了。”手上却不停,把那张照片发了出去。
然后花费一刻钟时间让女友相信,他既没有采用不法手段冲到娱乐公司威胁段榕,也没有让老张在背后使幺蛾子,更没有用任何她暂时还想不到的可怕方法达到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跟去年要到马英九的手印完全是两码事。女友在对面都快要抓狂了,勒令他用小报告的形式说明来龙去脉,明天中午以前必须发到邮箱里。
一顿饭吃了三个钟头才出了餐馆,段榕开着车,却往相反的方向驰去:“你配过眼镜了么?”
顾东林不禁按了按眉心:“这个……谢谢谢谢,麻烦了。”
段榕了然于胸地笑笑,“刚才是女朋友?现在的女孩子不好哄吧。”
顾东林含糊了事。想起未来的顾太太他就不安心,何况他也不觉得和段榕熟到可以分享女人的地步。
到了商业区,顾东林想要速战速决,可身边有个段榕,挑剔的重点就从镜片上升到了镜框的高度。战果倒是出乎意料得好,店员连连夸他斯文,有精英气派。乘着配镜的时候,他自己逛出去挑了条项链,把工资卡彻底刷个精光,然后买了两杯饮料回来,权当向司机聊表谢意。
“戴上很合适,先生的朋友眼光真好!”架上新眼镜,店员讨巧地取过圆镜子,对着他一阵猛照,“诶,先生的睫毛好长哦!”
“有没有这个度数的隐形,日抛的。”
“请到这里来看一下……”
顾东林报了个牌子,“12片装来三盒。”
店员眉开眼笑。
一回头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段榕摇摇手机,“现在很体面了……诶?怎么不戴着?”
“我度数不是很高,平常看东西没问题。”顾东林把眼睛装到盒里,世界回复了迷迷瞪瞪的模样,“所以一般不戴的,就看书用电脑的时候要用一下。”
段榕的笑也模糊不清:“嗯,这样更年轻一点。”说着,伸手撩了一下他的发尾。
顾东林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手,“有点乱。”
“哦……呃。”他在原地愣了两三秒种,段榕已经拿着发票去缴费了。他赶了几步,突然想起来工资卡刷光了,只好由着他去。
事后,段榕又把他送到昨天的十字路口,“这里离片场这么远,你每天早上要搭多早的地铁?”
“呃……”
段榕看出他的不自在,圆滑地换了口风,“今天这么晚了,明天迟到一点,没关系。”
顾东林调笑:“你说了算?”
段榕正儿八经一点头:“我说了算。”
顾东林本来想直接消失,可是顾太太意志坚决地用无数个“窝巢”填满了邮件,给他做了次段榕基础知识普及,顾东林这才明白,段榕在娱乐圈里,是多炙手可热的大腕。就这几天自己占用他的全时段,多少小年轻争破头皮想要。
良好的身世,天才的制作人,点石成金的圣手,词霸,自己还能写曲子……似乎所有光环都不嫌挤地落在他头顶。未来的顾太太还敬告他“最好”继续潜伏,认识这种人会很有好处。
严润鱼喷出一口茶:“她的意思,是让你去演戏不成?”
关于搞基这件事
“……估计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拍些私生照。给我传了个名单,长得能卷卫生纸。”顾东林擦拭着压箱底的单反,“不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种朋友交几个,也没有坏处。大明星咧,各种社会资本。”
说完嘀咕一句:他如果不开那辆威龙就好了。
“布拉迪威龙?”严润鱼露出《呐喊》里的经典表情。
“布拉迪威龙!”孙涵从电脑椅上摔了下来。
顾哲叹气。
严润鱼震惊之后便怒斥:“真是太可耻了!太没有公德心了!城里成天堵得像……像某种特别堵的东西,他居然开布拉迪!被擦着碰着就是好几百万,他是来索命的吧!”
顾哲哼哼,“它停在那里的时候……我也觉得它很性感。但是女人就会觉得开着它兜风的男人很性感。性感的明明是它不是他。而且为了社会和谐,应该克制把它从车库开出去的欲望——那么烧油。”
两人沉默一会儿,然后哀叹真他妈羡慕嫉妒恨啊。
孙涵好不容易猫回电脑椅上,缓缓转过来,“顾哲,其实你也不差的……为什么你家的姑娘就不觉得你性感?”
“女人才不会觉得联合国的offer性感,给娱乐公司端茶倒水,顺道远远地看一下开布拉迪威龙的男人,那才叫性感。”
“精辟。”孙涵顿了顿,“……顾哲你拿到过联合国的offer!我居然不知道!”
“……你自己拿过。“
顾东林心不在焉地擦着镜头,“不过这样也好。自从她六年前警告过我要融入社会,我就已经换了百八十样零工,去娱乐圈看看也不错。追寻诗意的栖居。至少比割麦子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种田,真的。”
孙涵悲怜地捅捅严润鱼:“顾哲都被折磨得倒向虚无主义了……而且说话颠三倒四。”
严润鱼呀了一声:“想不到你成天搞数据,还知道虚无主义!”
就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严润鱼猥猥琐琐蹦蹦跳跳地过去开门,让人紧张他会不会突然散架。开门之后,他“呀”了一声:“老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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