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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作品:伊人何处|作者:绝对601|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2 03:05:38|下载:伊人何处TXT下载
  】敲牛 ?br/>

  城门缓缓地推开,俊卿调转马头,率着众人向城外冲去,“杀啊!”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四周又传来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其中又夹杂一个个生命的逝去。高射炮炸开了一根根黑色的烟柱子,飞扬的沙土肆虐地向空中冲去,进攻的将士们被气浪冲散。空中划过的流弹随时夺着他们的生命,划破空气的声音由远及近,贴在地面上的重机枪火力残忍地扫射着。俊卿高举战旗,带着一小队骑兵,向敌人的总指挥方向冲去,深入重重的烟雾,穿过洪水一般向他们冲来的炮弹,相互靠拢,无坚不摧,在枪炮声偶尔间断的一刹那,仿佛可以听到他们的铁蹄声。枪弹从每一个角落发射出来,到处都是狼藉与纷乱,在炮弹的摧残下,四周窜起了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骑兵的马儿也时不时地惊跳起来,践踏在敌人的尸体上。四周有更多的炮弹迸裂开来,天空便似暴风雨即将到来时那样漆黑,从这一头到天边的那一头,除了流弹的火光,别无其他。

  俊卿等人来到了日军大佐铃木川面前,铃木川抚掌:“沈团长,我们又见面了。记得三个月前,你带领军队把我们赶出这里,我等发誓定会卷土重来,踏平潮安城!天皇陛下会永远庇护着我大和民族的子民,这场战争的胜者定属于我神圣的大日本帝国!不过,我们日本人是很友善的,我想让沈团长见一个朋友,来人,把人带上来,给沈团长瞧瞧。”

  当几个日本兵押着小北平出来时,俊卿只觉得有无数个钢钉死死地钉在太阳穴上,他不禁一阵眩晕,“铃木川,你果真卑鄙,有本事我们真刀真枪的干一仗,用她的性命相威胁,算什么!”

  铃木川轻蔑地笑了:“你知道,我们抓住这个小丫头费了多少心力吗,我跟踪你好长时间,我知道只有她才是你的软肋。你看看,这个小丫头就是我们的武器啊,你不是潮安城城民的‘少年英雄’吗,不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吗,有了这个武器,我倒要看看,你能威风到什么时候!”说着,铃木川猛地把小北平夹到胸前,手枪上了膛,抵在小北平的头上。

  “丫头!铃木川,你快放开她!”俊卿吼道。

  铃木川的表情很狰狞,“沈大团长也讲究起儿女情长来了?要想让我放开她,很容易,你只需答应我两个条件:一,立即收兵。二,在我面前饮弹自决……”

  小北平喊道:“不,你不要答应他!阿狗哥,你快开枪,先打死我,再打死这个日本人,你不是说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吗,我身后就是一只‘日本猪’你为什么不开枪啊!你平时的威风都跑到哪里去了,难道就会骗女孩子吗!当日你向我隐瞒了你的身份,我不怪你了,可是你今日若是为了我放了这个鬼子,我一定会怪你!别说这辈子,姑奶奶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会把你当做我的阿狗哥!你快开枪啊,我的爹娘、还有救我的爷爷都是被鬼子杀死的,你快替我给他们报仇,我求求你了,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想在鬼子的手中丧命,你快开枪啊!”

  铃木川怒极,更用力地用枪抵着小北平,“你闭嘴!”说完面对着俊卿,“你快决定吧,要不这个小丫头就没命了……哎呀……死丫头你敢咬我?!”

  俊卿趁着混乱,一枪向铃木川打去,可惜只打中了他的右肩,铃木川的右手几乎无力握枪,便如疯狗一样迅速还击。小北平看见铃木川的枪口对准了俊卿,便猛地扑在了俊卿的身上……

  “砰!”就在小北平扑在俊卿身上的那一刹那,她那秀气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俊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他的丫头替他挡了那一枪。俊卿怒吼着,迅速扣动扳机,对着铃木川的头一枪枪打尽了膛中的子弹。

  小北平躺在俊卿怀中,已经非常虚弱,俊卿仍旧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一切,“丫头,丫头……”他按着小北平的胸口,但仍见血如泉涌,从他的手指缝中喷出来,那血是那么的炙热,烫得他不敢直视,“丫头,你不会有事的,你撑住啊……你一定能行的,我的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丫头你能挺过去的,你答应我……应该是我替你挡子弹,而不是你……不是你!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你撑住啊……”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紧紧地抱住她。躺在俊卿怀中的小北平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软绵绵的,她艰难地伸出手,好像要从衣襟中取什么东西,俊卿急忙帮她寻着,原来是他送给她的那一对红色的花胜,它是那样的娇艳,便似那热情似火的小北平,直燃到天边去……

  仿佛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苍茫的大地之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俊卿觉得她的身体越来越无力了,他的男儿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光滑的脸上。

  只见小北平含笑握着那对花胜,那被鲜血染红的头饰更加红艳,在她的手中似一朵热烈开放的红花,她的嘴角剧烈地颤抖着,好像在说着什么话,俊卿急切地低下头,她的声音轻微的难以辨别,他仔细听着,原来小北平唱的就是他们初见时的那首山歌:“晴日……里来万花……开呦,啷咯……哩个……锵咚锵。红花……粉……花多……似沙,妹子……犹豫将……何戴,将何戴……”

  小北平每唱一句,鲜血愈加剧烈地喷了出来,俊卿心急如焚,“丫头,你不要再唱了,不要用力,血会喷出来的,丫头,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失,她的生命也在一分一秒地消逝,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力,俊卿不由得心急的喊出来。

  而小北平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自顾自地唱着,像以前那样,在他的面前展示着她的任性,“找个……哥哥……将妹帮,东南西北寻……呀寻,有谁愿把……姐儿睬,姐儿睬……”

  俊卿明白了小北平的意思,他接下小北平手中的那对花胜,颤抖地、郑重地、怜爱地,就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替她把花胜插在她的发间,他轻轻地哼着:“……晴日里来万花开呦,啷咯哩个锵咚锵。随手摘下花一朵,便将花儿给她戴,给她戴。摘下红花插发间,哥哥心中亮堂堂,姐儿能否跟郎走,跟郎走……”

  小北平眼中露着奇异的光彩,在他的怀中肆意地笑着,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新娘,她贪婪地躺在他的怀中,呼吸着他的气息,望着他的眉眼,她拼尽全部的力气,幽幽地说道:“妹子……愿意……跟郎走,跟……郎……走……”最后的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她的头微微一垂,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这世上,再也没有如她那无邪灵动的双眸了……

  鲜血顺着手一滴滴的流下来,他便如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地直起身,轻轻地抚着她白皙冰冷的脸庞,把自己的脸和她的贴在一起,似痴了一样……

  ……

  他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 “小北平。”

  他忍俊不禁, “小北平?你是北平人吗?为什么不叫小南京,小长春,小沈阳什么的……”

  ……

  “阿狗,阿狗……哎,那你是做什么的,刚才你救我的时候,你的力气好大。”

  “我?哦,杀猪的屠夫……”他又解释了一句,“……专杀日本猪。”

  她仿佛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道:“日本猪?”

  “对,这‘日本猪’你没见过,但是他们会说一句话,叫‘八格牙路’!”

  ……

  她捂住了他的双眼,压低着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他笑着道,“让我好好猜一猜,是堕入凡间的天女,还是人人艳羡的花仙?”

  她道,“不对不对……”她忽然做了一个鬼脸,“……是专吃阿狗的妖怪!”

  ……

  他对她说:“以后我们会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生个丫头吧,像你一样的丫头。”

  “两个,一个小子和一个丫头。”

  “那就要三个,两个丫头和一个小子,小子伤人心。”

  “那就四个吧!两个丫头两个小子,这样扯平了!”

  他故作无奈,叹了一口气:“阿狗养家糊口要累死的……”

  她乐着,“随便你咯!”

  ……

  她用土块狠狠地打着他,“你这个大混蛋,大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

  他乐了,“丫头,我全家不就是你全家吗?”

  “你?!”

  ……

  呵,这都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儿了,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年,更或许是一生一世,他以为自己赢得了她,赢得了一切,没想到,命运与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坐在那里,只是用手臂紧紧地搂着她,生怕有人从他的怀里把她夺去一样,他宠溺地望着她,她似熟睡了一般,睡得那样香甜,嘴角间还有那如婴儿般无邪的微笑……他甚至自欺欺人地想着,等丫头睡醒之后,他主动给他几个石块,任由那个孩子气的丫头打他出气……

  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逐渐冷去,亦如他的心一样。他俯下身,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个吻,“丫头,生不能和你相伴,死能与你相随,此生无憾……丫头,你慢点走,你一定要等我,等着我……”

  他小心翼翼地放平她的尸体,就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生怕弄疼了她。随后,他慢慢地站起身,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像一头绝望的野兽,抱起旁边的一挺机枪,狠狠地冲向战斗的人群中。

  此时,日军的增援战机呼啸而至,对着战场上少的可怜的国军投下了几枚炮弹……

  几十年后,如果能有幸去潮安城的博物馆得以一游,就会在博物馆的正中央发现这样一段话——

  1938年1月12日,日本野战军第七师第三团围攻我潮安一带,国民党陆军第四集团军79团团长沈清协所剩二百余人进行奋死反击,全军覆没,无一生还。1938年1月14日,潮安城沦陷。

  这段话的下面,另附着那首脍炙人口的《别云间》: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

  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

  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

  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生一代一双人

  第二十五章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纳兰容若《画堂春》

  经历了炮火洗礼之后的潮安城,只剩下遍地无尽的狼藉。

  无辜的城民人心惶惶,街上也失去了往日车水马龙的盛景,各个路口都是日本的关卡巡逻兵。路边的店铺早早地闭市关门,有些铺子的门窗被砸得稀烂,四周的墙面上留下着焦黑的狼藉,在某些不经意的角落中还可发现一些暗红色未干涸的液体,焉知是不是国人的血迹,也许,你会不经意地猜想,受害者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是仍会保留着对人间的一丝留恋,会不会有着对敌人无尽的哀怨。杀戮与死亡早已麻痹了这座小城敏感的神经,但值得万幸的是,它仍存着一口活气——是呵,活着就图着那一口气,志气,骨气,灵气,阳刚气,阴柔气,抑或是浊气与怨气……

  这场战争是日本人的国策,他们把更大的野心用于开疆拓土上,贪婪地榨干被侵略国家的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而国人呢,只是无休止地忙于内战,整日在自己到底姓“国”还是姓“共”的问题上分辨不清,忙于铲除异己,兄弟阋墙,自乱阵脚,导致交通与通讯只停留在上个世纪,华北地区看沿海地区便如看国外一般,更多的人不知道何谓国家、何谓民族,单凭这一点来说,它比无力制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