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终于有了反应,段小朵笑了:“怎么就不能!櫻花街十五号,他现在正在那里喝闷酒呢!接下来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选择的那—个。不管是母亲,还是他人,都是由他们来决定要不要我。可现在,主动权突然在自己手里,我却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如果去,就要放下近二十年来的尊严找他要个答案。
不去,又有太多的疑惑在心尖绕得我很难受。
我画线、扔纸团、抽签。最后,看着那个“去”的结果,一咬牙一跺脚,就去了。
段小朵欣慰地看着我说:“孩子,这就对了嘛,幸福可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可问题是,榛一帆真的能给我幸福吗?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如果当时我没有去,如果姜冯喜或者林落会出现从而阻止我,如果我不是见到左晴进去还要跟过去,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那天的天气出奇的好,没有风,连冷空气都逃离了。我装着一肚子的勇气,出门,下楼,然后在櫻花街上看到了左晴。
她永远都是那么醒目,一身纯白装束,白靴白帽白大衣,艳红色的短裙像朵开在冬日里的四月花。
她走得那样疾,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有路人不时侧目,似乎想象不出这样漂亮的女生,在大雪天里急着要去哪里。
我在心里说:“不要是十五号不要是十五号不要是十五号!”
可是,左晴还是在櫻花街十五号前停了下来。一家叫“琥珀”的酒吧。
书上说: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
我不想暴躁的,可在左晴找到喝得烂醉的榛一帆,把手圈到他的脖子上时,我好想知道小时候玩的“八卦牛逼掌”到底是怎么打的。
书上还说:心不动,则不痛。
我掐自己骂自己,问自己为什么要流那些廉价的眼泪!可是,当我站在酒吧门口,看见趴在桌子上的榛一帆,突然拉着左晴吻住她时,我的心,还是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里面,除了痛,还是痛。我痛得不得不抱紧自己的脑袋,一点一点蹲了下去……
酒吧里来往的人好奇地看着我,我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榛一帆亲吻左晴的画面。
我浑身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用了吃奶的劲儿往外跑,我发誓高考体育测验时,我都没这么玩命过。
我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见。可是无论我怎么跑,榛一帆的脸还是塞满了我的脑子。
彼时,我并不知道他亲吻左晴时,叫的是我的名字。我更不知道,我从酒吧里跑出来的那一刻,左晴的脸上有着胜利的笑。
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我不想看到段小朵,不想被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更不想她用怜悯的眼神看我。
如果我能像她一样,家境优渥,衣食无忧,也许我也可以坐在豪华的小轿车里,伤伤春悲悲秋。
我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手机里突然涌出这样—条短信:你爸爸欠赌债,被人打伤,现在在人民医院抢救。
我没工夫去辨别这条短信的真假,我扔下了所有悲伤和心痛,疯了般朝人民医院跑去。
我从小就在高利贷的恐吓下长大,文身、木棒、砍刀……使我早就练就了皮糙肉厚的功夫。所以,当我跑出樱花街,在离人民医院只有几百米的小胡同里被一群小混混堵住时,我没有吓破胆。
“放螅模俊蔽椅省?br/>
对方不答,显然他们低估了我的镇定。
“我爸在你们那儿喝酒又不给钱?”我再问。
这次,那几个手里拿着家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确定。
“老大,你确定我们没有找错人?”
被问到的人,拿眼扫了我一遍,又对了对手上的照片,最后把照片一递,问:“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他们当这是演戏,还是当我缺根弦儿?我要是承认那个人是我,我还有命活着走出这个胡同吗?就算有命活着出去,他们总不可能是没事儿来这儿找我谈心吧?
既然不是来找我谈心,那他们要干什么?
劫财?我比他们还穷!兜里从来不带超过十块钱出门。
劫色?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种长相,实在用不着他们这么兴师动众。
不管哪种情况,我还是先灌比较保险。我接过照片,心想哪个遭天杀的,竟把我貼在校光荣榜上的唯一一张照片,给撕下来了!
那是我唯一的骄傲啊!
从上小学起我就没得过小红花儿,我没那么多时间用来学习和复习,我得想办法让我爸下次回家时,别吐得到处都是。我也没时间去做什么好人好事,我连自己都管不过来,哪有工夫去管别人啊!
只有上了大学,我承包了图书馆和两个阶梯教室的打扫工作,竟一下子跃到了劳动标兵的光荣榜上!其实只有我自己最湥c皇强丛诿扛鲈履羌父銮姆荻希也挪焕忠獾笔裁蠢投瓯植荒艿狈钩裕?br/>
可现在我要怎么才能解决眼下的麻烦?我要睁着眼,说那个眼睛鼻子和我长得一样的人,不是我自己吗?还是希望这几个小混混一瞬间全部失明,我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溜掉?
以前遇到高利贷什么的,你只要答应还钱,他们就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要钱才是他们的目的。可眼前这伙儿人,明显不是那个路子的啊!
就听身后那红毛说:“老大,和她废什么话,我看就是她,直接给她扎上得了!”
啊!我没有听错吧?他们一大群人跑这儿来把我堵住,就是为了给我扎一针?
他们脑子没病吧!可为什么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在闹着玩,而是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注射器,那里面装满了不明液体。
一刹那,我的腿肚子已经抽筋了,我甚至已经看到自己走进天堂时的样子。就在我吓得马上要昏过去时,一抬眼,看到了林落那张比我还要紧张的脸。
等我趴在林落肩上时,才想起问那些液体是什么。
“是艾滋病毒吗?”
林落一听乐了,“你知道的还不少啊!”
“当然,我们学校的宣传栏上贴满了这方面的海报,我倒是想不知道啊!”
“放心,那不是艾滋病毒。”林落带着我在人民医院里楼上楼下地跑了一圈,也没看到我爸的影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以前练过武术?”我说话时仍有着浓浓的鼻音。
“我说找路过你信吗?”林落又邪邪地笑了。
“那你不会是跟踪我吧?”我开始发挥我超常的想象力。
“拜托,我要是跟踪你,会那么晚才出现吗?”
也是,如果不是我拼了命地杀猪般号叫,林落还真不一定能听到,他要是没听到,估计我就英勇在那不明液体下了。
“不过,我小时候真的练过武术!不然,刚才怎么打得过那些人!”
林落又问了一遍急诊和住院部的人,确定没有我爸这样一号人在这里后,拉着我出门了。
“富二代也会武术!”我张大嘴,仿佛看到了外星人访问地球。
“幸亏你没说什么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可是,这条短信是谁发的呢?是发错了还是恶作剧?”我捏着手机,自言自语。
林落用消毒湿巾擦了擦刚才打架时弄破的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得罪人?”我叹口气,“我爸倒是得罪过不少人。”
他扔了湿巾,帮我系好安全带,又看了—眼我手机上的短信号码,一踩油门,车子嗖地就开出去了。
“你没拨那个号码试试?”
“当然打了,对方关机。”
林落“哦” 了—声,再没了下文。
后来,我回去看了我爸,他依然醉倒在床上,旁边放了四五个空酒瓶。他睡得很香,翻身时,连酒瓶骨碌碌掉在地上,都没有惊醒他。
也许,只有在醉着的世界里,他才会快乐,会平静。
段小朵显然对榛一帆的移情不能接受,拍着桌子,凶神恶煞地说:“方糖糖,你一定是看错了!一定!他榛一帆怎么可能和左晴在一起呢!”
“她本来就比我漂亮。”我抄着作业,努力挤出一丝笑。
虽然我们学校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管理也没那么严格,可作业总还是要交的。我抱着段小朵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作业,一顿狂抄。
她指指坐在我后排上自习的男生:“喏,作业是他的,你抄完记得还给他。”
“段小朵,你能耐啊!你一个学音乐的,连金融专业的男生也不放过! ”我损她。
她乐呵呵地掐我:“要是让姜冯喜知道一个字,小心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祖奶奶,我嘴上有开关的!你这么帮我,我怎么可能在背后黑你啊!”
“知道就好,和经济系的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你们永远知道哪个划算哪个不划算。”
她不提经济系还好,一提这三个字,我心里就一阵纠结。现在经济系俨然已经和外语系结了姻缘,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议论:“你们知道吗?那个外语系的系花和经济系的榛—帆好上了,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在酒吧里接吻!”
你看,看到他们亲在一起的,不止我个。
等我抄完作业,段小朵已经在我旁边睡了过去。
我真不知道这里的冷板発,哪里有她家里的席梦思舒服。她不回家去睡,干吗跑这儿来陪我受罪?
我把作业还给后排的男生时,那男生满脸笑意:“你慢慢抄,不急,不急。”
我捅捅他,再指指睡成死猪相的段小朵:“你喜欢她?”
那男生继续傻笑:“喜欢,喜欢。”
你看,这世界多无聊。喜欢你的,你不喜欢,你非要喜欢的那个不喜欢你!这不叫自讨苦吃吗?
我回到段小朵身边,大叫一声:“姜冯喜!”
她立马就清醒了,嗖地站在那里,问:“姜冯喜在哪儿?在哪儿呢? ”
我笑倒在桌子上,有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飞扑过来,恨不得把我给杀死。段小朵发觉上当,追着我往教室外跑。
等我跑累了,才停下来让她好一顿抱。我说:“你陪着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
“企图?我说没企图你信吗?”段小朵突然变得有些忧伤。
“那是……”我本想说榛一帆的,可没等我说出来,她已拉着我往学校外走:“就算你不喜欢姜冯喜,也希望你可以和他说清楚。”
“姜冯喜?我有什么好和他说的?”我站住,不肯再跟她走。
段小朵也停了下来,慢慢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她这么忧伤。她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开口。
她说:“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可以看到他开心,看到他明亮的样子。当我看到姜冯喜—个人坐在黑暗里,神情那么悲伤时,我觉得我的心都跟着疼了。那种感觉,你能懂吗?”
在我心目中,段小朵就是个富家千金,她要什么就有什么,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我从未想到,有—天,她也会伤心,会因为别人的不快乐而难过。
她说:“我希望他快乐,哪怕那快乐我给不起。”
“小朵,我……”我伸手,怯怯地去拉她。
她抹了抹眼睛,又恢复了她之前的模样:“好了,方糖糖,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这样的机会我也只给一次!如 果你和榛一帆真的不能在一起,那么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姜冯喜呢?”
她说什么?她是在暗示我,想让我和姜冯喜在一起吗?难道她已经不爱他了吗?
段小朵就是段小朵,她又用力掐了我一下:“别以为我会放手,我只是不想让姜冯喜继续伤心下去!”
伤心?我也在伤心,为什么就没有人关心下我?可我是方糖糖,是一向坚强到强悍的方糖糖,我有一颗铁打的心,我怎么会需要别人的关心?
我说:“好,如果你希望我见姜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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