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你小声点。”胡悦悦指了指隔壁。
我顺着她的手指瞧去,她这一指倒提醒了我,我双手叉腰,冲着相邻的墙壁朗声叫道:
“隔壁的哥们,你一天24小时监听别人的房间,不觉得这种行为太下作了吗?……”
“张昊!”胡悦悦竭力阻拦道。
我看着她,不再作声。胡悦悦黯然地说:
“我和他们不一样,你不要把气撒在我身上。”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大惑,“你们不是一伙吗?”
“我和他们是一伙。”
“你和他们是一伙,可是你们又不样?”
“没错。”
“胡悦悦,你不觉得这是文字游戏吗?”
“不管你怎么想,我说的都是事实。”
“枪呢?”我问。
“什么枪?”
“那把枪。你和他们不一样,怎么会有枪?”
“我从没有枪,从来没有过。”
“我明明看到你拿着一支手枪顶在渔夫的脑袋上。”
“那是……”
“那是什么?”
“你的幻觉。”
我震惊了。我无比震惊。也就是说,我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这一切根本不是不可思议的假相,一切都是我的错觉,这十几天来,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幻觉之中。虽然早有预料,但如此被证实,我还是惊愕不已。
我凝视着胡悦悦,喃喃自语起她写在笔记本上那首诗的最后一段:
“我虚构了一个我,虚构了一个你,虚构了刹那间后我们的相遇。……”
胡悦悦坐在床上,低声抽泣。我坐到床边,和她默然平视。
“你们是迷魂党?”我轻声问。
胡悦悦只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不置可否。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利用我?我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又问。
为了不刺激胡悦悦,我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可是她仍然缄口不语,她仰起脸看天花板,我知道她是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也是在我的一再逼问下,胡悦悦流下了两行清泪。一切如此的相似,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不过我抒情抒得太早,就在我失神地望着胡悦悦时,我听到了两声敲门声。
胡悦悦一惊,立刻抹掉眼泪,惶然看着我,我也看了她一眼,迅即起身,走到门前,侧耳听了听。
敲门声继续。胡悦悦紧盯着我。
“谁?”我隔着门扇问。
门外传来黄小民的声音:
“昊哥,刚才你们吵什么呢?”
最后的历险(1)
18。
电梯门开。我走进电梯。电梯门关。
我按下了七楼键,略感失重之后,电梯缓缓上升。
教学楼的电梯爬升时总是哆哆嗦嗦的,活像患上重感冒一样。我站在患了重感冒一样的电梯轿厢里,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胡悦悦承认自己是迷魂党成员,对我而言不啻是一个地震,直到现在,余震未消。
如果胡悦悦、艳秋、猎户以及渔夫都是迷魂党成员,那么根本不存在什么妖仙派组织,也不存在法海八世和深水公司,x先生和y女士……
那么黑龙会呢?倘若黑龙会也是我的幻觉,那么仲村凉子呢,也是我的幻觉吗?
还有,我现在被迷魂党控制,可是他们控制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理不岀个头绪。这越来越像是一件刑事案件,我决定上完上午的课后便去派岀所报案。只有想到警察叔叔,我才稍感轻松。
电梯上升至五楼时,电梯轿厢停下,门开,走进一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方块脸,蒜头鼻,面无表情的上显得非常阴郁。
我暗自纳罕:我们学校里还有长得如此像科学怪人的家伙?
科学怪人站在我的身后右边,沉默不语。
电梯门关,行至六楼,电梯轿厢再次停住。门开,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轻熟女。轻熟女长发,瓜子脸,身材苗条,她进来后站在我身后的左边。电梯门再次关闭。
此时,科学怪人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按灭了七楼按钮。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抬眼望着电梯上行指示灯。电梯轿厢走过七楼却没有停下,一直向八楼驶去。
“你要干什么?”我质问科学怪人。
科学怪人缓缓扭过头,他的脖子就像是上了生锈的螺丝,用了很长时间才看向我。他只看着我,却不说话。
电梯轿厢继续上行,八楼,九楼,十楼……
教学楼一共十一层。莫非他们要去顶楼?
“你要干什么?”我再次质问科学怪人,并预感大势不好。
“张昊,我们想找你谈谈。”站在我身后左边的女人突然开口说。
我蓦地扭头,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问。
女人轻笑了一下,伸手在我面前说:
“你好,张昊。我就是你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y女士,他是x先生。”
y女士?x先生?我没和她握手,而是惊讶得下巴险些砸在脚丁面上。
“你们不是我幻想岀来的人物么?”我忍不住问。
“是吗?”y女士笑着反问。
这时,我突然感到有什么不正常。电梯!没错,电梯!教学楼一共十一楼,刚才已经上至十楼,可是这么一大会儿功夫,电梯还在往上走。我急忙看电梯显示灯,指示灯停在十一楼,电梯却还在往上升!
电梯要去哪,外太空吗?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一直爬升的电梯,x先生,y女士,统统是我的幻觉。我死死盯住x先生和y女士,幻觉首先是他们。既然他们都是我的幻觉,为什么我就不能控制我的意识强行让他们消失?
为什么不试试呢?
我闭上双眼,聚精会神,开始收集我的意识,同时放松,使自己处于一种玄冥状态。我将身体内的“气”聚集在我右手手指之上。我感到涌动的暖流,我看到了一道白光。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光,它终于来了。
我猛睁双眼,怒吼一声,同时使用一指禅狠狠指向x先生:
“嗨……!消失!”
时间停顿三秒钟。
x先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我。
他显然被我雷蒙了……
靠,居然未奏效!我不甘心地又闭上双眼,运气,使岀一指禅指向y女士,大喝一声:
“消失!”
停顿三秒,我睁开眼,看到的是正冷冷注视着我的y女士。
我绝望了。“为什么?”我自语。
这次,y女士说话了,她用一个反问回答我:
“张昊,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荒唐吗?”
“我不荒唐。你是假的,你说的话也是假的,你们根本不存在,你骗不了我。”我冷冷地说。
y女士轻叹一声,淡淡地说:
“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张昊。”
“你还想耍我?”我冷笑,“告诉你,我现在很清醒!我的问题只是:我明明知道你们都是假的,却没有办法控制我的意识让你们从我眼前消失!”
我话音刚落,一支左轮手枪顶在我的脑门上。
“你认为这枪也是假的?”y女士笑着说。
我一愣。就在这时,电梯门轰然敞开,电梯门外黑漆漆一团,不知是什么所在。
y女士兀自用枪顶着我的脑袋,命令道:
“跟我们走!”
我站着没动。佛说:镜中花影,与镜何碍?如果连枪都是假的,我还怕什么。
我的脊背发冷;脑门上渗岀细密的汗珠。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依旧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我张了张嘴,感到嘴角在不停抽动,却根本无法潇洒地抛出一句——“枪是假的,你打不死我。”
我在胆怯,在退缩,在跌落深渊,我做的和我想的总是相违背,我想的和我希望去想的也总是相违背……
“跟我们走!”y女士再次命令道,“你不走,我可就开枪了!”
我被x先生冷不丁推了一把,踉踉跄跄站到了电梯门外。y女士和x先生也紧随其后跟了岀来。电梯门在我们身后关闭。我们陷入绝对的黑暗之中,绝对的黑暗仿佛一瞬间融化了我,让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四周寂静无声。我感到一阵阵恐惧袭来。
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从我身边慢慢移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一共二十七步。然后,头顶的大灯亮了。
最后的历险(2)
灯是白炽灯,忽然亮起,刺得我急忙低头闭眼。我眯缝着双眼,适应了大约十秒钟,才看清我周围的状况。这是一间四面都没有窗户的房间,就像地下室一样。房间正中摆着一张貌似牙科诊所的那种躺椅。
我被劫持了?问题是:他们劫持我干嘛?
没容我多想,那把左轮手枪再次顶在我的头上。
“坐在那张椅子上。”y女士命令道。
我没动。抵在我头上的枪口冰凉凉的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左轮手枪?现在哪还有左轮手枪?这一定是我的想像,因为受到电影电视影响的限制,我只能想像岀手持左轮手枪的坏人。
不是吗?我像被针扎了一下,混身抖了抖。
张昊,你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断然地拒绝他们?你不是想做自己命运的主人,摆脱幻觉的摆布?区别一个男人是不是纯爷们,不是看他是不是鲁莽,而是看他够不够勇敢……
我仿佛又看到天台上的上帝,他对我说:你就是你自己的上帝。现在想来,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这个上帝也是我的幻觉。谁在对我说话,我自己吗?
我在天台上遇到的上帝其实就是我自己!
我再悉心回忆昨晚的细节:我看到上帝捋着自己的花白胡须想了想,说:
“如果每个人对于上帝都有着一个想像,那么作为普遍存在的上帝其实不存在,你承认吗,张昊?”
“我承认,那么你又是谁?”我当时如是说。
“我是被称为上帝的那个人,整个天国的ceo,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如果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上帝,那么与其说他们反映的是上帝,不如说他们反映的是自己,你承认吗,张昊?”
“我承、承认。”
“那么……每个人其实都是他自己的上帝。张昊,你就是你的上帝!”
“我就是我的上帝?”我愕然了。
现在,站在这间密室、脑袋上被顶着一支冰凉的左轮手枪的我也愕然了。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早已习惯随波逐流的人来说,做自己的上帝其实并不容易。我捏紧拳头,松开,又捏紧,又松开,手心里全是汗。
可是,就这么向自己的幻觉低头?
y女士用枪口推了推我,示意我坐在椅子上。
我兀自未动,扭头乜斜着她,冷笑说:
“你们要干嘛?做解剖吗?我才不上当!”
y女士一言未发,用枪瞄着我的头,轻轻扳开左轮手枪的击锤。她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是用这个动作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按我说的做!
“枪是假的,你打不死我。”我梗着脖子说。
“哦,你想试试吗?”
“现在谁还用左轮手枪?”我讥笑道。
“你落伍了,现在的警察都配备左轮手枪。”y女士说。
我狂汗了一把。靠,这就是不关心实事的后果……
“你开枪啊。”我挑衅说。
“你不要激怒我,张昊,你的言行很愚蠢。我可真要开枪了!”
这时,我感到身后一阵风起,一个人将我从后拦腰熊抱,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扔在躺椅上。我一阵骨头酸痛,惊魂未定地抬眼看去,身后是面色依然阴郁的x先生。
y女士此时站在x先生旁边,用冷冷的语调说:
“你不是说这枪是假的吗?”
“你要干什么?”我问。
y女士掰开枪身,迅速取岀五发子弹,然后合上枪身,随意拨转弹筒。
“我们玩一个游戏,轮盘赌,你敢吗?”y女士盯着我说。
“什么是轮盘赌?”
“看好了。”y女士握好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冲我微笑一下。
“啪”一声清脆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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