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终于停住动作,沉吟数秒后开口,嗓音略略低沉,“默默,我们活在当下,并非活在未来;不把握现在,不如重回母胎。人生只有一个结果,但可以有无数原因,这是我的想法。”
简默安静地听,安静地领会,随即讷讷地“嗯”了一声,伴随这个字的,是一颗落定的心,说不出是因他的话,还是因他这个人。
盯着他揉腿的动作,她又猛然想起一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钟磬,话说你真的吃过陆祈晏的醋?”
揉腿的动作再度停住,然后,一抹红晕极缓极缓地爬上了钟磬的侧脸,几不可辨,却是让简默看呆了。
久久,室内响起一束又沉又闷的嗓音,“爱了你九年的男人,眼光和人品能差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
开春的时候,简默要去参加蔡晓燕的婚礼,六个月大的肚子,已经显了,钟磬对她的注意也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从麓市到大东北中间不但要转机,航程来回加总也要八个多小时,怕她的身体出差池,钟磬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好在简默越来越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资本,尤其是怀孕后,资本有渐增的趋势,最后以事易事,交涉圆满成功。
年的头尾是财务人员最忙的时候,明霏作为财务总监,更是忙得够呛,这几天总算有了空功夫,便准备和简默去大东北转悠个两圈。于是,两人携着家眷早两天出发,被新娘得知,又被邀去新房参观。
由此,见到了准新郎申清。东北帅爷们一枚,是个律师,唯独看着蔡晓燕,还会脸红和结巴。
简默对东北房子的印象还停留在炕上,看到正儿八经的公寓式套房加卧室那张king size时,真心有被惊到。
“娘家小康,好在婆家小富,不过现在大东北也学你们东南沿海涨身价,房子撑死一百平方。你们两个住惯总统套房的,别鄙视吾的大床房啊。”蔡晓燕引着她们去卧室,不忘呵呵地介绍。
房子是不大,但细节处可以看出温馨的味道,尤其门墙上可爱的贴图以及窗台上迎风款摆的小花小草,家,大概就得有这种风情。
简默暗暗打起小算盘,钟某人貌似在园艺上挺有造诣的,回去就和他商量种些小植物,比如最近很火的多肉。
正想着,客厅传来一道粗犷的嗓音,“燕子,你招呼着你朋友啊,我出去买几个菜。对了,要买酒不?”
蔡晓燕立马以大嗓门传回去:“你傻呀,这不有一个正怀着呢,就买瓶小烧吧。”转过身时,对上四道怪异的目光。
“怎么了?”
明霏耸耸肩,“觉得你东北女汉子的形象顿时深入人心了。”
简默跟着调侃了句,“你们两口子平日里就这么隔空传话?”
“差不多吧,和他喊惯了。在家里呢,还拘束什么!”
“他对你挺好。”简默看着房里颇具文艺范的流苏、纱幔,以及窗前的那扇四折屏风,就知道新郎有多包容新娘。
蔡晓燕没否认,“发小嘛。基本就是心情不好做回收站,姨妈来了做网络连接,遇到瓶颈当ie浏览器。”
“原来是标配。”明霏也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止步,目视蔡晓燕,“怕就怕占内存的都是后来下的软件吧?什么时候换的人,还是中病毒,系统重装过?”
都问到这份上,明霏又是个可靠的主,蔡晓燕也没打算再隐瞒。请两位室友到客厅坐下,她倒了三杯红枣茶,先招:“那个,早分了。”
“什么时候?”明霏顺便瞟一眼简默,听到这话居然连眼睛也没眨,这货早知道了?后者无辜地回望,我就算知道,也不了解内情啊。
“就大学刚毕业不久。性格不合,分了。”当事人则捧着茶,简单两句解释完毕。
“青梅竹马到大学毕业才说性格不合,蔡大姐,你觉得这话合适?”
蔡晓燕突然哈哈一笑,“霏女王,老长的故事呢,你确定要和我唠嗑?默默肚子里那块肉也不屑听这一堆破事吧。”
两人知道这是文艺燕缓解气氛的方式,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一分钟后,晓燕开口,“他家前几年在晋市挖煤,挖多了,就挖成了老板,之后买车买房买地,富大发了,他现在身上穿的一件衬衫就顶我三个月工资。我家小门小户,他大少爷嫌我土嫌我不能打扮;我长的就是路人脸,他大少爷就整得跟今天才认识我似的;连我吃个路边摊,都嫌我追求太低。还让我什么都得听他的,他不高兴,我就是垃圾桶,他高兴,我也得是饭桶。这日子,还有法过嘛!”
“唔,暴发户的心态,很正常。”简默倾向于理性。意外的是,同样坚持理字先行的明霏这回居然倾向于感性,“就这么分了,不可惜?”
“可惜。”
蔡晓燕答得很硬气,“不过,后来想通了。给一个台阶下,这是正常人要求的待遇;给一百个台阶下,那是皇帝才有的特权。他要做感情的皇帝,能是真的爱我?搞不好哪天整出个三宫六院,把我打入冷宫,难道让我抱着寒衾冷褥喝西北风?说实话,我真没这么伟大,或者,我本来也没这么爱。年少的感情,本来都不作数的。”
简默细看蔡晓燕的样子,居然真是一副不作数的样子。想起大学里室友曾千里寻夫的事,她不禁唏嘘,本来,也没这么爱啊……
两天后便是酒宴,在一家知名的五星酒店举行,照蔡晓燕的原话,人生的第一次都得下血本。
她两人都来,顾盈贝自然也请。顾大小姐给室友面子,来了,依旧是老样子,满身的名牌,再加上身边满身名牌的男人,相当醒目。
室友齐聚,总要聊聊近况。简默的肚子最惹眼,顾盈贝先问:“默默,听说孩子六个月了?三年没动静,一上来,给孩子的酱油瓶都准备好了,absp;“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顾盈贝啧声,“这话我听的,怎么像是在秀恩爱?”
明霏则挑起半边眉,“顾大小姐,不如你先交代一下身边那位的来历?”
“哦,一个星期前刚领证。世纪婚礼正在筹备,敬请期待。”
“virage?”
“no,veyron。”
明霏瞅简默一眼,另一边的眉跟着一挑。
而顾盈贝似浑然未觉,优雅地啜了口茶,艳丽的红色甲油在灯光下画出了猩红的轨迹,“你呢?今天带楚大分析师列席,也得负一负法律责任了吧?”
“这个得看心情。尤其我怕看走眼,以后要负大于等于三次的法律责任。”
知道明霏指的是她,顾盈贝笑笑,不以为意,“又不是刑事责任,民事的,怕什么。”
“你家这位看来是刚哥家的,就算是刑事责任,也不怕吧。”明霏冷声提醒,往顾盈贝旁边射去的目光锐利逼人。顾盈贝也是聪明人,得到暗示后往边上一扫,发现新婚老公的视线正紧黏在同桌的两个室友脸上,堪称肆无忌惮。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顾盈贝这次居然没撒泼,反而娇滴滴地偎向老公,细声细气道:“david,我的眼睛好像进东西了,你帮我看看。”
男人懒洋洋地把视距缩短,随即斥道:“不是让你戴美瞳?戴了哪会进东西?再说,你眼睛这么小,谁信啊!”
简默和明霏在这位david说第一句话时已判定此为渣男,没想到顾盈贝还是低着头,好声好气地认错,要是搁在平时,顾大小姐掀桌都是可能的。
这回是简默看了明霏一眼,后者回以一记耸肩,很明显,顾盈贝这次是真栽。也算应了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个人是为了治你而存在。
晚六点十八分,司仪宣布婚礼正式开始。婚宴规模不算大,一共二十桌,差不多坐满,简默这桌是大学同学组,席上的另三个人都是她认识的。
趁人群欢呼之时,简默扯了扯钟磬的衣袖,咬耳朵,“从小学到高中都同校挺好,同学资源共享,少请四分之一的人。”她记得他们结婚时摆了近五十桌,钟某人还坚持用顶级的酒宴规格,就算那会物价还没飞涨,算下来也挺肉疼。另外,敬酒能敬到吐。
钟磬则用怪异的眼神看她片刻,无语。明霏也听见简默的私房话,咬她的耳朵,“同学能请几个?你干脆找你堂哥表哥结婚,亲戚资源共享,少请一半的人!”
“……”不愧是会计系的女王,够悍。
婚宴照传统流程走,大体是台上各种致辞,台下各种掌声。
简默安静地看着热闹,却是分了大半的脑细胞去回忆和钟磬结婚时的细节。
两人是半中半西的婚典,应简家的要求,先在教堂举行了婚礼,一首《盟约》中,他们互许“我愿意”。而后应钟家的要求,她换下曳地婚纱,穿上凤冠霞帔,而他峨冠博带,一身的喜红。之后的迈火盆、跨马鞍、拜堂、饮合卺酒,每个环节皆是精致讲究到极点。
现在细想来,他给她的那个婚礼,堪称盛大。
致辞结束后,晚宴开始,基本上就进入敬酒与游戏环节,气氛也由此推高。
轮到简默这桌时,新郎已经喝高了,颧骨泛着艳红,顾盈贝的新任老公显然是劝酒的好手,说辞层出不穷,再加上另几个女同学的哄声,新郎一连喝下三杯,脸色登时与地上的红地毯一般无二。相邻几桌都是两位新人的同学朋友,见状都围拢来要凑热闹,蔡晓燕急了,仗着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干部,把老公攮到身后,嚷道:“你们几个,别欺负我老公啊!把老娘惹急了,统统给我出去跑圈。”
“哟,学委,急了啊!清子这才刚进门呢,就护成这样!清子,躲老婆背后算什么男人!赶紧的出来,哥儿几个可知道你今儿有多嘚瑟!”
“可不是嘛!学委可是咱清子的梦中情人啊!”
闹腾时,不远处被冷落已久的包厢门不期然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不过众人都在兴头上,谁也没注意到,直到男人走到了简默这桌,更确切地说,是走到新娘蔡晓燕的身边,才有人叫了一句,“行寒?”
闻声,蔡晓燕恼红的脸陡然褪成了白色。这个人,简默和明霏也都认识,正是文艺燕口中不作数的那位。
“燕燕、清子,你们两个结婚不请我这个发小,于情于理,怕是都说不过去吧?”男人眯着细长的眼睛,一张脸斯文俊秀,连说话也是温和有礼。
蔡晓燕看着他,蹦出一句,“我和申清怕酒宴太磕碜,卞少吃得闹心,所以没敢给您寄帖子。”
“哦?”男人挑眉,看向新郎,“清子,大院里的长辈说你肚子里能撑船,我今儿算是见识了。连我用过的二手货你都能捧作掌上明珠,肚量果真惊人啊?”
他说得字字清晰,偏偏一点也不中听。人群中不少清楚三人纠葛的,见卞行寒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纷纷以“哥们,过了啊”、“新婚呢,说什么屁话”来劝。
蔡晓燕则喜怒不明地站着,食指蜷在虎口上,了解她的人都清楚,这是她发怒的前兆,而蔡晓燕的话也让人相信这位东北姑娘的确有干架的意思,“卞行寒,你说谁是二手货?”
一句话问得几个嘻嘻哈哈来劝的人纷纷止住了笑,面有难色。
大喜的日子,最怕的可就是出意外。这头年轻人欢脱的气氛不复,另几桌的长辈注意到异况,已经探头往这边看。怕事情不好收拾,几个和新郎铁点的哥们搭上卞行寒的肩,要借一步说话。
新娘见状不答应,“你们不要架他走,先让他说清楚。”
卞行寒冷冷一笑,“抱过、亲过、摸过,除了临门那一脚,可都齐全了,还不是二手货?”
话落,一片死寂。
简默看到蔡晓燕的拳终于握实,这说明,当事人的忍功将破。她正要阻止,肩上却被人一压,一瞧,是钟磬,示意她看一直无动于衷的新郎。果然下一?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