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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夜冷白衣|作者:刺青时代|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2 18:44:27|下载:夜冷白衣TXT下载
  夜冷白衣

  第章

  冰轮初上,月华如练,傍晚时分,卞家主夫指着跪在院子里哭泣的小侍训斥:“不要脸的贱蹄子,外边的野种也敢往小姐身上推,胆子倒是不小。”

  卞白衣坐在院子里,满嘴油腻地啃着酱肘子,哪里有京城第少的风采。

  哭泣的小侍跪爬到她的腿边,抱着她的小腿泪眼连连:“小姐,雅涵跟您数十年,朝成错,小姐不认可以,但求小姐饶过雅涵肚里的孩子,她毕竟是您的骨肉啊!”

  看看,看看,多荒唐的幕怎么就让她遇上了,她虽是走马章台,千金买笑的主,但也不至于是昏庸无能,可以任人栽赃的不是?

  “雅涵,你起来,你走吧,此事我不追究。”卞白衣从旁小侍手中接过锦帕,擦擦嘴。

  卞家主夫梁氏也是神色软,看着地上服侍了十几年的小侍,叹口气,终是无奈道:“雅涵,你如此糊涂,卞家留不住你了,你还是走吧!”

  雅涵倒在地上浑身发抖,梁氏以为他害怕了,便想把他扶起来,哪知道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见雅涵翻身倒下,浑身抽搐两下,歪头笑看着梁氏,嘴角噙着丝血迹,死了。

  时值初夏,夜里微风习习,却如同阴森鬼风,吹得卞白衣心头阵冰凉。

  梁氏先是惊,继而心底阵悲哀,苦命的孩子,命运由人不由己呐,站起身来,林氏恢复脸沉静,吩咐道:“来人,备口薄棺,在清风山找块好地方,葬了他。”

  两名侍者应了声,胆战心惊地拖着尸体下去。

  “等等”卞白衣走到停下的侍者面前,看着清秀的男子双眼未冥,伸手摘下头上的发簪,再轻轻帮他插上,替他端正了发髻,抚下双眼,方才转身走开。

  侍者们退下。

  梁氏轻轻叹道:“你这是何苦呢!”

  卞白衣淡淡笑:“总归是情分,爹爹,孩儿进宫去了,你进屋吧。”

  梁氏在后面急急道:“拿件披风再走吧,碧泉宫那边夜深露重的”

  “不必”

  真的不必。

  初夏星空舒朗,夜幕重重,卞白衣跳上马车,催马前行。

  碧泉宫。

  月色迷离,寒雾初降,冷硬冰凉的地板,卞白衣摸摸自己单薄的身衣衫,忽然很后悔没有听梁氏的话,早知道应该带件厚披风来的,不穿身上垫垫膝盖也好啊!

  三皇子不待见她是众人皆知的事,可是让她大庭广众跪在碧泉宫外确实有点不厚道,来往的侍者小心翼翼向碧泉宫送着热汤,路过殿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都有些于心不忍,初夏的夜晚如此寒凉,更何况是跪在青石板上,殿下真是狠心啊!

  人人都道三皇子洛笙好福气,卞白衣俊美无双,温文有礼,更是能包容三皇子的坏脾气,任其打骂不还手,人美心善,三皇子真是得了位好妻主,当然也有人不然,卞白衣虽然性情温和,但早年却花名在外,他们认为此番忍让,只是为了将皇子娶到手的手段而已,对于卞白衣,众说纷纭,褒贬不。

  而此时,屋外跪着心如止水的卞白衣,路过着无数偷眼看她面红耳赤的俊美宫侍,碧泉宫内,三皇子却火冒三丈。

  重重拍桌子,洛笙美目圆瞪:“她就真的跪下了?”

  纯藿怕主子着凉,赶忙为洛笙披上件披风,有点幸灾乐祸:“可不是,这卞郡主可真是个软骨头”看着主子似乎不悦,赶紧换了口:“您也别为郡主担心了,将来郡主若是入仕,您少不得得磨砺磨砺她的性子,别的不说,单是凭郡主相貌,您要拿捏不好,那得是多大麻烦,就瞅着咱们碧泉宫,暗地里有多少不安分的,也就是您心软,换了别人,哪还有他们活路!主子您让他们看着,哪怕以后出了这碧泉宫,郡主那儿还不是您做主!”

  洛笙闻言不语,想想也是,逆来顺受,弱柳扶风,这卞白衣相貌生得比男儿还要美貌,女生男像,红颜祸水,让她在外面跪跪也好,省得到处勾搭小侍。

  卞白衣恭顺地跪在外面,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赶上了三皇子心情不好,三皇子向来受宠,脾气阴晴不定,跪就跪吧,反正自己膝下也没黄金,只是伏低做小,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若说洛笙金枝玉叶,卞白衣此人出身也是不凡,母亲卞破楼战功赫赫,是平定四方的威武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启隆王朝开疆辟地做出了不少贡献,被女皇破例封为顺承侯,是开朝以来第位身居双爵的王侯,可谓是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只可惜生了卞白衣为女儿,文不能说武不能提,小时体弱差点命呜呼,送去乡下休养了几年才有好转,回来后更是过分,学堂里与世家女打架斗殴,流连场所,千金买笑,这可气煞了卞破楼,想要教训她吧,偏偏棵独苗,打不得,骂不得,梁氏把女儿死死护着,根汗毛都没让碰到过,于是更纵容了卞白衣肆无忌惮。

  然而天妒英才,卞破楼正值壮年,小侍刚刚为她诞下名少爷,在她还想再接再厉生个女儿挽回点场面的时候,忽然染上疾病,药石枉救,去了,女皇为了照顾这位大功臣,特把三皇子指给卞家独女——卞白衣。

  卞白衣还未入仕,依仗已去,加之之前放荡游散,不说学问,就连诗词都写不下几首,洛笙娇养深宫,容貌才情俱是等的好,被指给卞白衣,心中很是不平,本以为能嫁个才德兼备的优秀妻主琴瑟和谐,现在看来,对着目不识丁的卞白衣,举案齐眉都是问题。

  而且卞白衣说好听是温文谦和,实际上就是面冷心冷,从不违背,从不反驳,哪怕洛笙提出无理要求,也都笑着应下,做的是副好柿子,任人捏圆挫扁,洛笙火气刚硬,但对着卞白衣,当真是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人毫无办法。

  “三哥,你在吗?”宫门外响起甜甜的嗓音令洛笙回了神,看到纯藿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道:“把地上收拾下吧”。

  此时已过半柱香,青石板冷硬如同冰雪,卞白衣咬牙悄悄把衣服下摆都垫到膝盖下,以减轻痛苦,忽然听到声清脆的叫喊,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自己丢人现眼的样子洛笙喜欢看,却不代表洛笙喜欢自己被别人看。

  果然,实力派狗腿纯藿跑过来尖着嗓子道:“好了好了,郡主请起吧,主子有请。”

  顺势颤颤巍巍站起身,就见个身影蹦蹦跳跳进了内庭。

  卞白衣苦笑下,膝部僵硬不能周转,只得立在原地。

  来人约莫八九岁,面容天真,头顶圈小辫束成髻,拿红绳绑了,绳末缀着玛瑙珠,走起路来晃晃,俏皮可爱,算下大概应是五皇子,年纪尚小,聪明伶俐,父妃是元妃,早年很得圣宠,只是生了五皇子后伤了身子,容颜日渐憔悴,才渐渐失了圣眷,不过元妃端庄,教导得五皇子也是聪慧灵动,女皇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儿子。

  五皇子路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过

  来,路过卞白衣身边好奇地看了她眼,惊奇道:“咦?你是谁?”

  虽说圣旨已下,但婚约未定,卞白衣在宫中露面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进宫都是女皇宣召,特意让她与洛笙培养感情,是以宫中其他皇子,都只是耳闻,并未见面。

  卞白衣失笑,见着这小皇子口齿清脆,神态可爱,身湖蓝色金边云纹袍,短短小小,脚上是白茸茸的雪鹿皮小靴,鞋背上还有团赤红的火狐毛,煞是可爱,卞白衣记得上次春猎有人进献白鹿雪狐,称天降祥瑞,盛世安康,讨得龙心大悦,而五皇子这身装扮,虽只是双鹿皮小靴,但也足见其圣恩隆重。

  纯藿不等卞白衣开口,向五皇子行了礼,代为答道:“回五皇子的话,这位是承顺郡主。”态度和对卞白衣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噢!”五皇子点点头,完全没有认知承顺郡主是谁,小白牙咧,催促道:“我三哥呢?快叫他出来,大家还等着看未来三嫂呢”,说着扯起脖子朝里望:“三嫂呢?”

  “阿言,休得无礼!”夜色下,三皇子洛笙背对室烛光,剪影修长,清风挽月般伫立在宫殿台阶之上,声音清朗水润,目光悠长,着身水色长袍,微风下衣袂微摆,如波光潋滟,说不出的清隽动人。

  “三哥,二哥他们都等急了!你们好了吗?三嫂呢?”

  卞白衣眼见洛笙脸色微变,知道这个称谓可算是犯了三皇子的禁忌,权益之间决定自行澄清:“五殿下说笑了!在下”

  突然的声,倒让五皇子吃了惊,明白过来后急急后退,脸色通红,不知所措:“你是三嫂?你,你好,我,我”

  “在下还未与三殿下成亲。”卞白衣解释道,眉目清淡,身姿清雅,像汪清泉,拘不住的风姿绰约,肆意温和。

  月色清辉,洛笙立于高台之上,薄唇紧抿,看着卞白衣从容解释,双目骤冷,遂言语冷漠:“五弟谨言慎行,祸从口出,郡主清白你可担待得起?”“清白”二字,咬得极重,语调峰回路转刺入人心,说不出的讽刺火辣。

  卞白衣长身而立,似充耳不闻。

  五皇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泫然欲泣,小白兔求救似的看向洛笙:“三哥,我”

  看着急得说不完整话的小五,洛笙微微叹,移步下阶,走到卞白衣身边,斜睨了她眼,忍下不适,才对五皇子道:“好了,走吧!”

  宫中家宴,不拘格,浮云缓动,月有阴晴,宴,却无好宴。

  远远就听见细语欢笑,洛笙脸色缓,卞白衣跟在洛笙身后,不紧不慢,永远都是落后步,亦步亦趋,恰到好处的低调,充分扮演了位即将尚亲王的宠辱不惊的郡主。

  无悲无喜。

  在场的人不多,却都身份不凡。

  打眼扫,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因着母亲的关系,卞白衣也认识不少皇亲贵胄,女皇四子女,而今看来,大皇女端坐主位,目态亲和,二皇子康亲王与其妻主敏和翁主坐在左下,右下空两张位置,很明显是留给他们的,再往下是摇头晃脑早已坐下专心致志等开席的五皇子。

  看似众人都到齐了,但是,卞白衣知道,少了位。

  四皇子出身高贵,乃凤君所出,大皇女的父君则是谦贵君,位是高高在上尊贵显赫的正君,位是温和谦恭温润如玉的宠君,以前,即使背地水火不容,但至少表面派平和,正君仪态端庄大度从容,贵君风华无比却低调恭敬,兄友弟恭,然而,看来,凤君有喜的消息已然让这份平静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皇女笑意温和,落落大方地请了洛笙和卞白衣入席,洛笙入席不提,卞白衣却在洛笙落座后方才坐下,对此,大皇女眼神稳重却无笑意,康亲王与敏和翁主相视眼,垂目不语,五皇子专心等饭。

  众人心思不,不远处突然灯火辉煌,十六盏宫灯如同昏暗的御花园中道刺眼的明星,瞬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盛大的队伍整齐划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近处看来,两排八行十六名青衣宫侍手提宫灯,簇拥着队伍正中名紫衣玉冠的少年,少年双眼如星,眉眼如画,玉面朱唇,看见大家都在望着他,便朗声笑道——

  “诸位,来迟了,莫见怪啊!”四皇子安麟衣袂飘翻,翩然而至,目光迅速扫过遍在场众人,在看到卞白衣时,顿了顿,看到洛笙雪白的脸,笑意更胜。

  洛笙撇撇嘴,大皇女眉目不变。

  大皇女鸿鹄笑道:“还说再差人去请呢,你就来了,快坐吧,”说着转身吩咐:“开席。”

  五皇子欢快地呼了声,引得众人发笑。

  “就知道吃,再吃可就要发胖了,回头穿不上好看衣服可不要哭鼻子。”康亲王嘴上说着,手中却递给他块点心:“呶,先垫点吧。”

  五皇子脸蛋通红,很不好意思却坚定不移地接过点心往嘴里塞,洛笙笑着摸摸他的头:“阿言还在长身体啊。”

  因为四皇子众宫人的到来,周围柔和的灯光打照在洛笙脸上,他的侧脸柔和而俊美,黑发如缎,倾泄肩头,卞白衣看着他笑得温柔地摸着五皇子,不由静默地撇过头去。

  对面安麟见了,挑了挑眉,明知故问:“这位是”

  不待有人回答,洛笙回过头冷冷看他眼:“承顺郡主。”

  安麟弯着嘴角“哦”了声,懒懒靠在椅背上。

  卞白衣起身,向安麟行了礼,道:“见过五殿下。”官大级压死人,更何况卞白衣只是介白衣,纵然爵位在身却无官品,安麟身为皇子生来便有品秩,是以安麟可以无礼,卞白衣,却不能无序。

  安麟似笑非笑,又意味不明地“哦”了声,大皇女见状,笑着道:“以后就是家人了,不必拘束,小五,先别吃了,点心吃点就够了。”

  家宴并不隆重,皇子们难得聚在起,大皇女言谈亲切,气氛热闹,又有天真懵懂的五皇子不时逗得大家大笑,若不是安麟的句话,这样好的氛围还可以继续。

  第二章

  静默了片刻,气氛凝结,连五皇子也停止了动箸,抿着嘴巴紧张地东张西望。

  洛笙面上不显,心里恨透了嚣张的安麟,他自幼失了父君,被养在谦贵君处,为人不算高调,却也深得皇宠,让人不得小觑,唯不如意的事就是配给了卞白衣,可是除过年少轻狂,干过几件出格事外,卞白衣越来越趋向于稳定,这是个好现象,虽然软弱,但不至于窝囊,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切虽与自己期望相差甚远,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安麟说了什么?

  安麟说:“郡主真是体贴,三哥自小体弱,这下有福气了,”又说“听闻郡主洁身自好,至今未有子嗣,真是可惜啊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洛笙捏着银箸恨不得是安麟的脖子样折断。

  是了,三皇子洛笙是早产儿,体弱不假,但这句未有子嗣便可惜,明摆着说洛笙无法生育,卞家要绝后的可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室脸面,不可能会让皇子委屈让妻主纳侍,若是换了旁人,拼上拼也要退掉婚事,然而看到洛笙苍白的脸上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卞白衣从容地站了起来,淡淡笑:“殿下说的是,三殿下体弱自然需要呵护,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多谢四殿下好意。”

  洛笙惊,慌忙抬起头,撞上卞白衣柔柔的笑容,心头热,抿了抿唇撇过脸去。

  碰了个软钉子,安麟端着酒杯,眼珠子转了转,站起身,向卞白衣举,风情万种地笑道:“既如此,恭喜承顺郡主。”

  于是众恭喜声,卞白衣应下,洛笙垂头,眼角看到卞白衣粉颊微醺,艳若桃李,察觉到不少宫人痴痴的目光,刚泛起红霞的脸庞又迅速白了下去。

  “三哥哥,你怎么了?”吃饱喝足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的小五看到洛笙异状,担心地问了句。

  “没事——”话音未落,周身暖,肩上多了件水蓝银缠丝蜀锦披风,卞白衣说:“天凉,还是暖和些好。”原本旁拿着披风的纯藿小侍低头撅了撅嘴,明明是他看主子身体不好才准备的披风啊。

  大皇女笑说:“白衣真是体贴,这下母皇总归安心了。”

  卞白衣道:“白衣愧不敢当。”

  宴后,众人移至明月小筑观赏歌舞,小筑乃是湖心亭方九阶八角亭,庭中设置软榻香炉,金丝楠木几案,周围垂放珠帘,其中面正对另外座亭榭,也就是今晚的舞台,周围荷香阵阵,乐音渺渺,初夏荷苞散发清香,珠帘晃动,湖幽水恰似幽静的处子般静静荡漾,对面舞者婀娜,活色生香。

  大皇女环顾四周,唤来小侍吩咐番,抬头对众人道:“今夜月色正美,只是歌舞难免单调了些,不如玩些有趣的。”

  五皇子眨眨眼睛:“要猜字谜吗?”

  “怎么,猜字谜你也害怕?”卞白衣发现康亲王很喜欢逗五皇子:“我可是知道昨日太傅生气谁的诗作交了白卷哟!恩,让我想想,到底是谁呢?”

  五皇子着急地去扯二皇子袖子:“二哥你不要说不要说——猜字谜我才不怕,我最拿手了!”

  大家忍笑不止。

  气温骤降,突然而来阵凉风,刮得珠帘晃动,湖光粼粼,尾红鲤跃出湖面,转而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安麟起身,便有宫侍上前,为他披上黑羽金丝牡丹披风,派端庄大气,宫侍细心为他结扣,丝不苟,然而转眼,看到洛笙身上品色皆不如他的水色披风下被卞白衣系得歪歪扭扭的绳结,浓密睫毛下星辰般的眼睛中光芒忽明忽暗。

  或许穿得保暖,其他几位倒并没有添加衣物,俱在等待大皇女下文。

  安麟定了定神,抚着黑羽缎披风坐下,歪着身子问:“皇姐,是何有趣的?”

  大皇女向来温润,今日穿着鹅黄缂丝高腰长裙,束条银白坠月腰带,环扣皆无,身清爽,平白添了几分干净利落。

  笑了笑,大皇女将目光落在卞白衣身上,看到卞白衣眼中丝诧异,才温和地向大家解释道:“大家有所不知,母皇特许今日小聚,却是为了正言——”

  正言是卞白衣小字,大皇女叫得亲热,正是不把她当外人了,顿了顿,见卞白衣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略有些嗔怪道:“正言,今日是你生辰,你可怪我将你请进宫,不能自在欢快?”

  今天是她的生辰吗?卞白衣已有些不记得了,自从母亲过世,家道中落,往日亲密朋友不复相见,纷纷躲之不及,她便从纸醉金迷中清醒了,以往不必提醒,每年大肆操办,酒席间推杯换盏,快活得好似世无忧,然而梦醒,切建立在母亲功业上的繁华富贵,转瞬消失,星半点留恋也没留下,那些亲密无间的朋友,散得好似手中干沙,不肖风吹,张开手,就没了。

  难得还有人记得,卞白衣正了色,勾起嘴角道:“殿下抬爱,何怨之有,白衣还要多谢殿下才是。”

  洛笙抿紧了唇,心烦意乱,好似有几百只老鼠挠心抓肝地烦,他居然忘了她的生辰,而且什么都没有准备,她会不会怪他?会不会觉得他不在意她?卞白衣生辰,向来是广邀好友,铺张奢华,洛笙以前参加过,只不过那时只是为了走个场面,并不在意,而后卞破楼逝世,也就再无卞白衣请帖,正乐得不去,却又因女皇道圣旨,将两人绑在了起,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才会如此。

  二皇子夫妻相视眼,上前热络地恭喜,这个说白衣你怎么不早说,那个说承顺郡主万事安康,下次请来府上坐坐,以作赔礼,卞白衣微微笑,淡淡应下。

  而这边洛笙正在纠结懊恼,那边安麟痴痴笑起来,瞟了眼面色不佳的洛笙,微挑眼角道:“我道是母皇是何用意,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看来三哥是忘了呢!呵呵。”

  冷不防被点名指姓,洛笙先是愣,继而心头火起,抬头想要辩驳,却碰上卞白衣如水的目光,反驳说不出口,心里说不上是恼火还是羞愧,咬紧了唇撇过头,恨恨不语。

  安麟得意笑,正要走上前,将自己特意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时,卞白衣清风般微微笑,略带腼腆羞涩,含着欣喜,低头摩擦着腰间个香囊,轻声道:“殿下此言差矣,早前三殿下已恭贺过在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抬头,目光深情地看眼洛笙:“多谢殿下。”

  沉水蓝绣着金丝小字的香囊上,句诗,朵莲,大家在卞白衣羞涩的俊脸上,分明看出了洛笙的手笔。

  安麟捏紧了袖中物件,沉着双星眸退回原处。

  洛笙浑身抖,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怎么会在她这。

  五皇子不明所以,只知道今日是眼前这个漂亮姐姐的生辰,既然是生辰,当然要高高兴兴收礼物啦,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诶,怎么办?但是这个漂亮姐姐看起来脾气好好哦,应该不会怪我的吧,恩,肯定不会,那我还是继续吃点心好了,三哥说我要长个子,当

  然要多吃点

  大皇女看众人神色不,却很满意洛笙对卞白衣的关心,于是起身击掌,待庭外宫侍上前应诺,道:“请芙蘅君子。”

  芙蘅君子,大安第妙人,歌舞诗词无不精,尤其擅长乐器,只玉箫吹得婉转清扬,荡气回肠,有绕梁三日之美称,早前卞白衣游遍芳丛,数次邀约芙蘅君子,却始终不得见,也曾气愤恼怒过,不过而今,哪怕是大皇女邀芙蘅君子为众人取乐,心境平和,再无年少那般冲动。

  “这芙蘅君子箫音绝,咱们的乐子,可就在他的箫音上。”大皇女面色温和,仔细看去,眼中隐隐藏着激动的光芒,端茶入口,手指却在微微颤动。

  众人里,论身份,不相上下,论地位,只有安麟敢随意接话,他美目转,倒是来了兴趣:“可是有何玄机吗?”

  大皇女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人来了便知。”

  敏和翁主早闻其名,似乎猜到了什么,摇摇头苦笑:“殿下乐子真是大,竟拿这个考验咱们。”

  二皇子撞撞她,问道:“到底是什么?”

  敏和翁主只是摇头,十分宠溺的拉过二皇子的手心捏捏:“等下瞧着就是了。”

  女人们的事,较之男人,总是强势拿手的,二皇子不便说什么,也因为私底下的小动作,羞红了脸不肯再问。

  彼时,大皇女端坐正中,以弧型散开,两旁分列数张酸梨木几,两人座,左边二皇子夫妇,五皇子吃着点心独占张,右边则依次为安麟,洛笙与卞白衣,卞白衣最末,是以,无人看见,卞白衣嘴角抹讽刺的笑容。

  稍许,宫侍上前复命,称芙蘅君子到。

  大皇女大手挥,“请上来。”

  说是千金买笑,当初卞白衣作为红楼倌馆公认的散财童女,最贵的头牌也不过百两银,而芙蘅君子,却是真真实实的千两黄金见面,万两金才能得其歌舞,因而得以见面的人并不多,见过他才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早前听说芙蘅君子被人买断,来人大有来头,却没想到,正是这大梁朝人之下的皇女殿下,卞白衣挑了下眉,无声地笑了。

  五皇子吃够了点心,肚子太涨而不得不向后仰坐,脸满足地喝了口茶,听到宣了人,头个伸长了脖子去望。

  只见阶下,宫侍领上名白衣男子,身形婷婷袅袅,似水如影,白衣飘荡,好似乘风归去,还没看到正脸,仅仅个身影,让在座不少人睁大了眼睛。

  大皇女略有得意,待人走近了,招手:“芙蘅,上前来。”

  那宫侍停步阶下,芙蘅君子步步生莲,拾阶而上。

  近了,面孔也就看清了,面沉如水,端的是俊逸如霜,双黑眸略抬,漆黑的瞳孔只叫人觉得寒潭千尺,清素俊雅,让人不忍亵渎。

  不过在座多为皇子,在惊艳过后,倒也不觉得什么,大皇女柔情四溢,暗藏玄机,敏和翁主只是淡淡笑,卞白衣低头看茶,目不斜视。

  低敛了寒眸,芙蘅抱拳施礼:“参加殿下。”

  音线清冽,好似清泉击石,叮咚作响,端的是派贵君子的做派,安麟最看不惯这类惺惺作态,都以为是为了吸引女子注意而自恃清高,其实最为虚伪。

  “呵,皇姐府上好东西真是不少!”低头看着指甲,安麟浑不在意挑了挑眉道。

  芙蘅瞳孔缩了缩,转向安麟方向,见到其紫衣盛装,凤眼微醺,华贵妖娆,便大胆猜测如此作风应为四皇子,于是微颔首,恭敬却客气道:“四皇子殿下德才兼备,才是芙蘅望尘莫及。”

  本来,安麟将芙蘅比作‘东西’,意在轻视侮辱,而芙蘅句望尘莫及,反而将安麟也囊括在内,轻轻松松,化解了羞辱。

  安麟不怒反笑:“好个牙尖嘴利,到底是有恃无恐,呵,不过这里可不是春香”

  “咳咳咳”

  “怎么了?”洛笙见卞白衣忽然咳嗽起来,担忧地问道。

  卞白衣摆摆手:“无碍,茶水呛了而已。”

  春香阁,可不是芙蘅原来的居所吗?四皇子个未出阁男子,真要是将这些讲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糟糕,卞白衣擦擦嘴角茶渍,朝洛笙递去个安心的笑,低头重归沉默。

  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安麟迅速调整了话题:“真有本事,拿得出来才行,你说是吧,皇姐?”

  知道安麟受了气,大皇女面带微笑,顺着他的话道:“芙蘅,四皇子可是拭目以待呢!今日是郡主生辰,你可得好好表现。”

  此时才发现角落便还坐着位眉目靓丽的女子,扫过眼,正身,面对大皇女的目光,笑道:“定不辱使命。”

  第三章

  春香阁,安麟去过次,始终记忆犹新。

  不过寸土之地,却聚集了京城大半多的权贵,仪表堂堂,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在这里丑态毕现,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有些甚至禽兽做派,贪婪色相,让人看了恶心。

  “殿小姐,咱们快走吧,被,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宫侍桂圆扮成的小丫鬟,眼见自家主子偷偷摸摸听那污人耳根的墙角,急得牙根直哆嗦。

  安麟第次出门,作女子打扮,哪怕再掩饰,也是派富贵,瑰丽非常,引了众眼红的小倌争相服侍,不得已要了包间才清静些,刚歇上没会,觉得没意思,想要到处转转,没想到转却转到了春香阁研究男女之道的后院,这下可好,还未出阁的少年被那屋内阵阵浪声滛语羞红了脸,想要赶快逃离,脚步却似生了根挪不动,只得愣愣呆在那,不知所措。

  还以为自家主子听得起劲,不肯离开,年龄稍大,心智稍全的桂圆知道再不离开,被人抓到可不是,连忙再要劝安麟,哪知话未开口,少年便软塌塌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这,这可如何是好,地上的可是金枝玉叶,出了问题自己小命不保。

  桂圆急得想要拖安麟起身,然而少年虽然精瘦,却并不轻巧,桂圆搭着安麟的胳膊,撑不起来,又不敢随便叫人,万被发现是两个男孩子混进来了那就糟了。

  急得满头大汗,挪不动人,眼见安麟脸色越来越难看,旁边的厢房门突然开了。

  啊——呜——春香阁的小倌被人捂了嘴巴眼睛却提溜溜地转,顺势娇弱地往身边人身上靠,要知道呆了天,眼前这美貌的女子却分毫不近自己身,只是味地调戏笑闹,碰都不碰自己,这下可真好,总算能靠近步了。

  “这这”桂圆无措地看着这个比男子还要美丽的女子,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存在,脑袋呆,手松,安麟就软绵绵要倒下去,桂圆吓得赶紧去接,有人却比他早了步。

  “先进来再说吧!”最怕麻烦,更不想惹麻烦,但卞白衣面对麻烦却不能置之不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偷溜到这种地方,居然还喝了这里的茶水,当真不知人心险恶,社会复杂啊。

  抱着安麟进了屋,安置在床榻上,正要去解紧扣的衣领,忽然想到男女有别,这人可不是春香阁的小倌,便起身,唤了涕泗横流的桂圆声:“你,过来。”

  桂圆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闻言颠颠跑过去,看到床上脸色绯红的主子,眼泪又要往外跑,卞白衣却递过方白帕,笑道:“别哭了,他没事。”

  没事!主子没事!真是太好了!

  桂圆心惦记着让主子赶快好起来,擦着眼泪抽泣:“主子还在睡吗?”

  听到这话,刚才被猛然推开肚子怨气的小倌明月可算是逮到了话头,尖着嗓子没好气道:“睡在这里可不成,你们当春香阁什么地方,要睡去对面客栈睡去。”

  啊?——这可怎么办!

  “明月!”声轻喝,让明月从怒气中清醒过来,自己居然当着贵客的面如此刻薄,那以后自己可怎么面对贵客啊,怎么办怎么办,贵客定生气了,这位贵客虽然不碰自己,但是给的银子却不少,得罪了她自己以后还能好过吗?

  “你去告诉敖爹爹,我包你月,这是定金,这位小姐先留在这休息片刻,沏壶茶来,要干净的。”不淡不痒,卞白衣掏出银票,塞到呆愣的明月手里,转而对破涕为笑的桂圆道:“你将这位小姐衣领松松,可能会发热,我先去打盆水来,你帮她擦擦吧。”

  看到杵在旁的明月,眼角挑:“还不去吗?记得茶水要干净的。”

  从来不过夜的贵客居然要包下自己个月!天呐,这不是在做梦吧,这下要羡慕死阁里多少小倌。

  匆匆下去,明月也算聪明,鸨公起疑问起来什么也没说,只说贵客看上他了,扭着小腰沏了壶上好的香片,送到房间后不做久留,跑花园散步去了。

  卞白衣对此人识相还算欣慰,唤人要了盆井水和毛巾,交给桂圆:“这里你先照顾着,发热过后会口渴,桌上有茶,等他醒了你们赶紧离开,知道吗?”

  桂圆忙不迭点头,心里已经将卞白衣当菩萨看待了,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只个劲道:“谢谢”。

  卞白衣摆摆手,临出门前,想了想,还是嘱咐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应该不会有事吧!只不过喝了点不干净的东西而已,叶子覃那家伙,居然哄自己有芙蘅君子作陪,却是名小倌,坑了自己银子不说,还跑得无影无踪,下次见到了定要讨个说法才行。

  那边卞白衣庭院石桌上品茗歇息,这边可苦了浑身燥热,面红耳赤的安麟,桂圆用井水为他擦拭降温,好不容易舒坦些,想到刚才迷糊间抱自己进来的那位女子,身上又跟着了火似的滚烫起来,刚才全身无力,神智却是清醒的,安麟面恼怒桂圆不给力,居然让女子碰了自己,面又羞耻自己居然觉得呆在那香软的怀里很安心,好不容易昏迷过去,梦见自己在冰火之间辗转,累得满头大汗却直停不下来,而冰火之间,朦胧中站着位白色修长的身影,遥遥向自己伸手啊啊啊,这都是什么啊!

  “主,主子,您醒了!”安麟猛地睁眼,听到桂圆惊呼,狠狠瞪了他眼,哑着嗓子道:“水”

  “哦哦,主子您喝水。”桂圆小心翼翼捧来杯茶,被安麟把夺去,仰头咕噜咕噜喝完了,杯子伸:“还要。”

  连续灌了三杯水,感觉舒爽了些,才想起来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公子病上来,恶狠狠道:“你去,把那个人给本宫带上来,先砍了她的手脚,再把她眼珠子挖出来,居然敢轻薄本宫,可恶。”

  桂圆吓得哆嗦,杯子掉了地上,气得安麟又是阵骂:“真是废物,叫常羽过来,过会再收拾你。”说着要汲鞋下地,转眼看这里摆设怎么和自己房间不样,没有翘芷玉画屏,没有金丝缠足双刻桌,再低头看,妈呀,怎么是女鞋

  “小小姐”桂圆怯怯唤了声。

  片刻怔愣过后,猛然记起自己还在春香阁的安麟撑着软绵绵的身子不自然地撇过脸:“咳怎么本小姐头有些痛,桂圆,咱们回家。”

  所谓回家,自然是要安安分分回去了。

  桂圆高兴地服侍他穿戴好,又帮他正了发髻,梳的还是女子头饰。

  心中有丝不安:“桂,桂圆,没人认出我吧?”

  桂圆想了想:“没有的,小姐放心吧,刚才那位小姐吩咐了小的之后就出去了,没有外人。”

  “吩咐?”

  “恩,那位小姐可真神呢,居然连您醒来会喝水都料到了,早早准备好,还让小的为您用井水降温,真是位好人呢!”

  降温喝水联想到刚才解开的衣扣,安麟俊脸突然绯红。

  早就被看穿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起身,开门——门外空空如也,庭院中方石桌,杯茶水尚留余温,品茶人却已不见。

  “咦,明明说在门外有事叫她的啊!”

  “算了算了赶紧走吧!”

  廊角处,卞白衣从丛紫藤后见两人离开,悠悠转身返回前厅。

  第四章

  所谓不辱使命,便是尽全力表演绝技。

  芙蘅的绝技,乃是管竹箫。

  箫音四起,四周静寂,仿佛聆听洞音,绵延不绝,回响不绝。

  然而不止这些,待箫声渐入佳境,虫鸣忽而群起,声声节奏,皆伴随箫音,倏尔,池塘微动,荷影摇晃,尾红鲤跃出水面,引月翱翔,待跌入池塘,声声,尾尾,每个音节,都有尾鲤鱼出水和声。

  箫音,虫鸣,鱼水,似雨打芭蕉,又似珠落玉盘,节奏十分明显,曲调在这些的应和下,灵动生机,让人如痴如醉。

  曲毕,芙蘅君子持箫立定。

  众人回神,大皇女抚掌称赞:“真是妙音。”

  “确实,不过皇姐说的乐子到底是什么?只是首曲子,未免单调了点。”

  芙蘅看向说话的安麟,微微笑:“殿下请看袖中。”

  安麟不耐烦抬袖看去,忽然见大只蝴蝶从袖中飞出,忽闪着美丽的翅膀,绕过众人头顶,召唤似的,更多的蝴蝶纷纷从各自的袖子中飞出,在空中聚合,翩翩飞舞,瑰丽至极。

  看众人神情痴迷,芙蘅轻磕下竹萧,蝴蝶飞散,纷纷离去。

  “现在芙蘅想问的是,刚才彩蝶几何?”

  早先大家都注意蝴蝶起舞,并未刻意去数,现在想来,却又记不起来,只能猜个大概。

  “是二十只吗?”五皇子眨眨眼睛道。

  其他人或不屑与,或猜不出,均闭口不言。

  芙蘅看向大皇女。

  大皇女轻咳声,道:“可是二十有六?”

  说的很确定,大皇女眼神灼灼看向芙蘅。

  芙蘅笑道:“殿下好眼力,刚才的确实二十有六。”

  大皇女欣喜,身子随之微微动,却见只蝴蝶从袖口慢悠悠飞起来,绕了圈,飞向远方,渐入夜丛。

  刚才的二十六,加上这只,可是得有二十七了。

  芙蘅似是无奈笑,行了礼道:“看来在下该告辞了!下场,芙蘅在春香阁等您。”

  想要出声留步,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开口。

  微微失神之后,大皇女重新精神了起来,命人奏乐演出,但经刚才芙蘅表演后,再好的表演都是味同爵蜡。

  宴席结束,卞白衣欲意出宫,大皇女轻手微拦:“来回奔波多有辛苦,不如留下来,在我那歇宿,明日谢过母皇再走不迟。”

  皇女出言留客,焉敢不从,卞白衣淡淡道:“既如此,多谢殿下。”

  洛笙紧了紧披风,听到这话,心里略有丝不安,望了眼卞白衣,见她镇定自若,稍松口气随宫侍回了碧泉宫。

  也是,对别人来说,留宿宫中多有不安,可她毕竟是承顺郡主,自小出入宫廷,即便是成年后不再踏足,也无甚可惧,想来自己应是多虑了。

  其他诸位或回宫,或出宫回府,都各自去了,只是安麟在离去之时,满眼嘲讽地瞥了眼大皇女。

  月辉下,桥廊回坊,宫檐勾觉,说不出的凉薄,静池扶花,月人独立,说不出的冷情。

  眼过去,大皇女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慢慢道:“洛笙那孩子小,不懂事的地方,正言多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