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看的出神,却突然双眼一亮,如同发现好莱坞大片里的穿帮镜头般惊喜,“爷爷,落子无悔大丈夫!”
陶胜怀一愣,想要悔棋的手臂还停在空中,脸上的窘迫就迅速被不满的冷嗤所代替,“你这孩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爷爷,我可是小女子,观棋可语呦。”陶夭夭冲着爷爷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而且,就算要重走,也不能放这里啦!你这个车一走,马就危险啦!”
说着,陶夭夭指了指棋子的布局,证明自己所说非虚。
陶胜怀恍然点头,立马抬头去看江南城。见对方不过淡淡微笑,仿佛压根什么都没看到,连忙将手下的棋再次改了位置。然后才故作不悦的瞪了眼孙女,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我当然知道不能这么走,你这孩子明明不会下棋,还爱瞎指挥!”
陶夭夭故作委屈的撇撇嘴,倒也不敢拆爷爷的台,连连道歉说自己错了。
一局棋下了有一阵子,最终以陶胜怀险胜告终。老人乐呵呵的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江南城的肩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啊,小城的棋艺越来越好喽!”
江南城似有遗憾的耸了耸身子,笑眯眯的说:“还是爷爷厉害,我总是手下败将。”
陶胜怀缓缓站起身,豪气冲天的大笑起来,慢悠悠的活动了一下筋骨,便一步一步向屋内走去,还不忘回头让两个小辈慢慢玩。
陶夭夭看着爷爷步履蹒跚的背影,突然觉得眼角潮湿起来,喃喃道:“爷爷真的老了,以前背着我在山里玩一天都不带喘,现在下盘棋的功夫就累了。”
“谁都会老的。”江南城轻轻蹙了蹙眉,眼睫低垂,随即又赶忙调高了自己的语调,故作轻松道:“不过爷爷身体一直都很好,老人家多休息休息也好。”
陶夭夭没再说话,寡白的眉心如同一片茶叶在热水中打起了转。
江南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的女人,玲珑的小脸上裹挟着一层清淡的忧郁,是难得的安静。他竟然莫名的升起一抹冲动,想要将她拥入怀里。
“我们也下一把?”江南城笑着开口,蓦然打破了沉静。
陶夭夭一愣,这才从略有低沉的恍惚中回过神,嘴角倔强的飞扬起来,“行啊。”
棋子“噼里啪啦”的重新布置,陶夭夭感觉自己跳跃的心尖随之紊乱了节奏。手指也染上了跃跃欲试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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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谁输
一场棋局的开始,意味着一段冗长的深入与探寻。
他举手无悔,她不曾犹豫。仿佛两只安静的小兽,彼此试探,布置防备,设下陷阱。她从容逃脱,他步步紧逼。
纵然再熟悉他的进攻风格、防卫套路,她也知道,输赢终究是注定。
垂眸看到江南城腕上的表带透出冷冽的金属质感,随着手臂的动静,在他嶙峋的关节处细细滑动,然后露出一块清淡的疤。
了然的挑了挑眉,这个痕迹她记得。
当年爷爷下基层,两个月见不到孙女想得慌,就命爸爸把她送去瞧瞧。一同带去的,还有一样激动的江南城。
城市孩子哪里见过那样清澈见底的山涧溪水,哪里见过那么多活蹦乱跳的小松鼠、小野兔?一切都是新鲜好奇,所以,远远瞧见果树上挂着的粉嫩粉嫩的大桃子,陶夭夭当场就起了势在必得的歹心。
一时没有大人看管,她和江南城彼此协作,一溜烟儿就钻进了那片诱觊觎已久的果林。只是命衰如此,两人离最近的桃树还有好几米,就见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黄狗疯叫着向他们冲来。
江南城反应快,拉着她就往外跑。陶夭夭现在都记得她忍不住回头,看到身后紧追不舍的大狗吐出长长的舌头,因为跑得太快而被风刮到了一边,发出“呼呼”的凶残声。
当场就吓得腿软了,摔倒在地的时候哭得很凶,因为紧紧护着她的江南城的手腕被咬了。后来爷爷气得要枪毙了那只狗,陶夭夭反倒不舍得的护住了。那只小畜生最后的命运陶夭夭早就忘了,但她清楚的记得当看着江南城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打狂犬疫苗的时候,她年轻的心第一次疼了。
那一次的行程似乎充满状况,因为还没等江南城手腕上的伤长好,她就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江南城救她上岸后,伤口因为沾水差一点感染。她非常担心江南城这一折腾,狂犬疫苗会不会就白打了。
陶夭夭当时只有一个愿望,如果江南城真的得了狂犬病,就让他咬她吧。
透着青葱汁水的过去,让陶夭夭陷入回忆,心中流淌着一句呢哝软语,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啧啧,你到底带脑子了吗?”低头看着棋路,江南城忍不住揶揄,“你下棋的水准真是每况愈下啊!”
陶夭夭猛的回神,这才发现自己错棋太离谱,反倒没了羞愤,破罐破摔的冷哼,“你是想在我身上找自信还是怎么着啊?你就不能让我一下啊?”
“让了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还故意给爷爷放水呢?”陶夭夭忍不住拆穿。
江南城也不否认,只是笑眯眯的说:“那爷爷的水平也比你高。”
“不玩了不玩了!”陶夭夭恼羞成怒,随手拨乱了棋局,“我本来就玩不过你,这样下棋有什么意思?”
江南城沉吟片刻,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颚,“是有些没趣,不如我先让你五步?”
他一边诱哄似的冲着陶夭夭挑了挑眉,一边继续说:“光论输赢也不好玩,要不这样,我们来打赌?”
见陶夭夭似乎也来了兴致似的眯起眼睛,江南城才不缓不急的开口,“如果谁输了,就必须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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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我?
陶夭夭眯着眼坐在街头的露天咖啡馆中,因为太阳镜的遮挡让她得以不露痕迹的观察所有与她擦身而过的人影,行色匆匆的脚步,冷漠麻痹的表情。这辈子,不会再见第二面了。
她甚至来不及从他们的脸色辨别他们的心情,看到的就已经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了。
其实看到又怎样?大家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虚伪。面对一副面具,她有什么本事看穿内心?
陶夭夭自嘲一笑,低头抿了口装在一次性大号纸杯中的冰咖啡。手心立马黏了一滩湿水迹。
胡乱在纸巾上蹭了蹭,陶夭夭起身离开,无聊的坐了一个下午,依旧没有任何突破性的思路。
故事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女主角坚信那个深爱着她的男孩会回来,而事实却是,她每日心心念念所想所等之人,根本就是臆想所得。
她,爱上了一个脑海中的虚拟人物,还为他望穿秋水。
陶夭夭看了眼反射在落地橱窗上的自己的身影,淡薄如纸,淹没进水里。
“陶夭夭?”
伴随着肩膀上的沉重一击,陶夭夭听到一个似惊似喜的聒噪声音在耳畔响起,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陶夭夭蹙了蹙眉,眼神聚焦,才看清面前的女人。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是你呀?”
“你记得我?”女人更加欢愉,随手拨了拨披肩的卷发,“以前同学都说我变化挺大的,没想到你还记得。”
陶夭夭含糊的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对方。
水肌粉嫩,红唇欲滴,一双明眸灿若星辰,看起来就让人心生怜爱。
对于这张漂亮的小脸,她是真的记忆颇深,但名字,果真是忘记了。这种感觉,好像选择性失忆症。
“我刚回国没多久,还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和高中同学好好聚聚,只是好多年没联系,这边的关系也都断的差不多了。”女人似是遗憾的撇撇嘴,随即双眼欣慰的一亮,继续说:“没想到我们俩竟然还有缘碰上,要知道,当年学校里我最羡慕的可就是你班长大人了!”
“是挺巧的。”陶夭夭避重就轻的打着哈哈,只是表情略有不耐了。
“诶,你过两天有空吗?”女人双眼一亮,亲昵的拉起陶夭夭的手。
陶夭夭以为对方要约她出去一聚,刚想委婉的说自己没有时间,就见对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递了过来。
“我大后天结婚,欢迎你来参加!”
陶夭夭思维一顿,立马接了过来。
乳白色做旧卡纸上,画着设计独特、交颈而依的双人造型,笔风潇洒飞扬,而女人的侧脸剪影,明显是照着新娘的样子描摹的。
将精美的咖啡色蕾丝蝴蝶结轻轻一扯,指尖在请柬内新人的名字上摩挲而过……魏雨萱。
哦,这个女人竟然嫁人了。
眼见陶夭夭脸上的怔愣,魏雨萱略有骄傲的解释道:“我老公是个画家,西班牙人。我们结婚的请柬就是他亲自设计的!”
“真好。”这是陶夭夭见面来说的最诚恳的一句话,不是没有羡慕的。
“你定下来了吗?”
陶夭夭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关心她结婚了没,微微一笑,诚恳的说了句还没。
“那就努把力把自己嫁出去吧!”魏雨萱打气似的娇憨一笑,随即如若感慨的说道:“女人啊,还是找个爱自己的男人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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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哪有公主
“高中那会儿,谁不知道我是江南城的女朋友?眼见那么多女生羡慕嫉妒,我就真觉得自己跟公主似的。”见陶夭夭没吱声,魏雨萱略有自嘲的说,“我心心念念的就是好好爱他,心里做好了随时为他抛下一切的准备。那时候多傻啊,明知道自己付出的比较多,却还觉得挺伟大似的。因为他,全校女生都不怎么待见我,结果呢,他却说分手就分手,我倒落下一个被人抛弃的可笑下场。”
魏雨萱,江南城的初恋女友。单凭这一点,她就应该狠狠记住,怎么一转眼就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呢?
陶夭夭的嘴角扯出一道弧,淡淡的被风吹凉。
或许仅仅因为,就算这个“初恋”的名号如何耀眼夺目,江南城也不过只给了对方三个月的热度。
所谓,历史能记住的,永远只是胜利者。魏雨萱的角色,充其量不过是个过渡人,而江南城花心史的终结者到底是谁,不敢妄自定夺。
他们当初到底因为什么分手陶夭夭不得而知,可是,她与江南城为数不多的别扭之一却是因这个女生而起。
当时作为大红人江南城的初恋女友,性格本就张扬的魏雨萱免不了被人嫉妒。有次不知被谁反锁在了女厕所的小隔间中,两节课没见到人,江南城才想起来让陶夭夭陪他找找自己的小女友。
当两人终于在卫生间找到魏雨萱的时候,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扑进了江南城的怀中,下一秒便指着陶夭夭说,是她把我锁进去的。她说,我听到有人叫陶夭夭的名字了。
江南城只是一瞬间的怔愣,陶夭夭已经转身走了。因为,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闪烁不定的动摇。
她无法容忍的是,他为了另一个女生怀疑了她。
后来江南城跟着她屁股后头道歉了好久,两人又和好如初。可是与此同时,江南城却迅速结束了他的初恋体验,从此在花花大少的路途上越走越远,一去不回头。
“那时候,哪里懂爱情?”陶夭夭勉强扯动一下嘴角,似是安慰。
“你不懂。”魏雨萱只是轻轻摇头,“谁说十六七岁就不能爱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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