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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品:如影随形 水虹扉|作者:男孩不逛街|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3 03:31:21|下载:如影随形 水虹扉TXT下载
  夏生会那般吸引自己,怕就是因为那份挣扎反抗、矛盾青涩。

  他有的,自然别人也有,没什麽好稀罕。

  “大爷能喜欢就好,我这就去把他们带来。”老鸨应道,又转身扭著离去。

  阿紫望著老鸨的背影,有了一个决定。

  除了去看芊红,他要一直留在这温柔乡中,不见夏生。

  直到,将他从心中忘得干干净净。

  如影随行(22)

  “夏生,再没有人会妨碍到我们了。”

  天色阴沈,柳府之中一片死寂。满地,都是尸体。

  柳员外、丽娘、六娘、芊红、宝璃……以及家中大小仆役,无一幸免。

  阿紫散著厚重长发,手提寒光凛冽的宝剑,踏著被鲜血染红的青石地,来到夏生身旁。笑容温柔,一对黑眸如深深潭水:“现在,跟我走。”

  夏生气得胸口欲裂,刚想上去怒叱,却听到一旁,自己的声音响起──

  “好,我跟你走。”

  他慢慢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夏生,如沐春风地走向阿紫。

  阿紫笑著扳起另一个夏生的下颔,轻轻吻了他的唇後,揽著他的腰施施然转身。

  夏生站在原地,想喊喊不出来,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们相拥的背影渐行渐远。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看他半眼。他就如同一个,虚无飘渺的幻影。

  夏生独自站在这片空茫血腥的死地,终於再忍不住,痛哭失声。

  胸口郁闷疼痛难当……却不是为了死去的家人。

  ……

  “相公、相公……”

  枕边宝璃的唤声,终於使得夏生从梦魇中渐渐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桌上一盏橙黄的油灯在闪闪烁烁。

  泪水止住了。心痛的感觉,却仍然在胸口徘徊不散。

  “相公,怎麽了?”宝璃拍拍胸口,担忧的望向他,“瞧你喊又喊不出来,一直流泪的样子,真把我吓坏了。”

  “……没什麽,只是做了个噩梦。”夏生的目光望向宝璃轻蹙的眉头,又转向她微隆的小腹,有些歉意,“让你担心了。”

  说起来,已经有三个多月没看见阿紫的影子。

  宝璃在新婚头天便受喜,怀有身孕也已经有三个多月。

  他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想起在梦中对那妖狐的念念不忘,总觉得心头自责非常,对眼前人深深愧疚。

  幸好只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相公,人都说做噩梦不要紧,只要说出来就没事。”宝璃松了口气,温柔地挽住夏生的手臂,“能说给我听听吗?”

  “我梦到……”夏生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这才接著往下说,“爹爹、大娘、你……和满府的人,都被强人所害。”

  他生性老实。这几句解释,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遮掩。

  听完夏生的话,宝璃不由得噗哧一笑:“什麽强人,却这般厉害,敢是从蛮地翻山越岭的土匪,巴巴的来抢咱们?”

  夏生听她这麽调侃,脸不由得红了红。

  “暧,相公……若是真有强人害了我,你怎麽办?”宝璃见他没什麽事,天色又未明,於是熄了灯,钻进被中,笑著凑到夏生耳边说悄悄话。

  三个多月的相处,她已经喜欢上了夏生。

  女人,总喜欢在爱著的人身上求证些什麽。

  “自然是杀了那强人。”

  夏生毫不犹豫地回答。说给宝璃听,也说给自己听。

  宝璃听到这个答案,唇边漾起抹幸福微笑,在黑暗中将臻首轻轻埋入夏生胸膛。

  再过半月,才到芊红出嫁的时候。

  柳家偌大家业,不等一年两年,根本没办法不著痕迹地转给芊红。

  而宝璃,偏偏在这时怀上了近四个月的身孕。现在柳员外虽病势沈重,却还清楚,如生下的是男婴,事情就更不好办。

  暮色西沈,房中只得两道人影。

  丽娘抱著小咪,卧在榻上,银牙轻轻咬著朱红唇瓣,心内百般计较挣扎。最後只得出一个答案──宝璃腹中这孩子,暂且不能让她生。

  不是她存心绝人子嗣……夏生和宝璃还年轻,缓个一两年再生养,也绝对不碍什麽事。

  “夫人,这次的新鲜花样儿钗钿暂且不提。”身旁的婆子低眉顺眼地小声道,“这药从西域而来,虽说驻颜美肤有奇效,却厉害得紧……要是给孕妇吃了,顷刻落胎不说,更有可能一世不孕。”

  “我是自个儿吃,谁还拿给孕妇吃不成……再说,你瞧我这模样,像是还能生养的?”丽娘失笑地拆开手畔一封银子,丢了锭十两的给那婆子,“多下的,赏你吃酒。”

  “说得是,夫人这般明白会事的人,哪用我这婆子多嘴。”婆子拿了十足纹银,喜得合不拢嘴,连忙赔笑,哪还再管事情下梢。

  看著婆子喜心颠倒离去的背影,丽娘唇边的笑容渐渐消散,眉头也拧了起来。

  宝璃,有可能一世不孕麽……若真是这样的话,将来便再给夏生纳个妾,左右是留了子嗣後代,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伸手又抚了抚小咪的白色长毛,心底终於稍稍安稳。

  *

  23

  再过几日便是阿紫的天劫。

  因此这些时,他去芊红那里去得格外殷勤。

  不是刻意想打听夏生的消息,只是和芊红说着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往夏生身上绕。

  夏生开始到一家银楼做帐房、夏生孝敬知礼、夏生夫妻琴瑟和谐,初次洞房有了孩子……

  本来以为这几个月未曾相见,应该对夏生已经淡了。谁知,听到有关他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这段时间内,虽说如从前般纵情声色,想要忘记,却没有半刻不惦记这个可恶的人……他倒是过得快活。

  想必,已经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鼻子忽然有点酸。

  离开芊红卧房后,阿紫满肚子的不甘心不服气。脚下不知怎地,就来到了夏生和宝璃所住的院内,悄悄潜入卧房。

  往夏生身旁的女子面门上喷了一口迷烟后,阿紫伸出冰冷的手,一点点摹描着夏生的眉眼轮廓。

  挺直的鼻梁、光洁的额头、浓黑有型的眉、修长的睫毛……自己在睡梦中,不知吻过千遍万遍。

  每一次那些小倌们交欢,都闭上眼睛想象是在抱他。

  逃避,并没有使他忘记夏生……仍然舍不得夏生,舍不得放手。

  在他冰冷的抚摸中,夏生的睫毛若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眼皮慢慢睁开,露出对有些迷惘水气的黑眸。

  “阿紫……”夏生模模糊糊看到眼前人的轮廓时,轻唤出声,语调间有掩不住的惊喜。

  但当夏生意识逐渐清明,意识到这并非梦境时,望了望身旁的宝璃,声音顿时化做压抑沉重:“你怎么来了?”

  “放心,她不会醒。”阿紫冷笑一声,胸中刚刚涌上的柔情,顿时化做尖锐冰棱,扎得心口刺痛,“不想看到我么?”

  “……我说过助你避劫,自然不会食言。”夏生松了口气,撑起身子。

  “柳夏生,你给我听着!”阿紫听他这么说,再忍无可忍,狠狠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声咆哮,“少在那里扮演渡世菩提!我自有地方去,才不需要你助我避劫!”

  你一辈子都要欠着我的,休想、休想摆脱!

  妖狐对夏生吼完后,咬着牙一转身,再度消失。

  正值冬末。

  坐在满室寂静寒冷中,夏生伸出手,抚上了被抓得生疼的肩膀,从心底生出深深不安。

  阿紫,你究竟还想做什么、要什么?

  一日后,暮色西沉。

  苏州柳家的一间银楼分号内,夏生正拨着算盘珠子,仔细核对着账目。

  他身为柳家唯一男丁,丽娘不教他运作经营,仅仅让他做一家小分号的账房先生。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让他从小处做起,又给的是轻松活路。实际上,她是煞费苦心地绝了他参与柳家商行的路。

  夏生生性老实,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反而很感激她给的这个机会,事事做得小心,面面俱到。

  核算完最后一条账目,夏生伸了伸腰,对今天的成果相当满意。

  他拿起手边的一盏热茶,正要往唇边送,却忽然看到平素负责打扫的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来,声音都抖了:“柳、柳先生……你家娘子不好了!”

  夏生的手抖了抖,一盏热茶尽数泼在地上。人却怔怔地,目光有些空茫地望向那小厮。

  “府里来了信儿,说你家娘子小产了!快回去看看吧!”

  听到这句话,夏生方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推开面前的小厮,也顾不得披上貂衣,只穿着薄薄夹袄便朝门外冲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宝璃!

  夏生匆匆叫了马车,心急如焚地赶回柳府,赶到自己和宝璃居住的小院。

  推开卧房的门,只看见一大堆丫头稳婆,围着躺在榻上细细啜泣的宝璃,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劝慰。丫头稳婆们见他来了,连忙让出一条路。

  “宝璃……这是怎么回事?”夏生冲上前去,握住她冰凉纤细的小手。

  “我不知道,早晨明明像往日般喝了安胎药……谁知到了下午,肚子忽然开始疼起来,一时站不住,磕到了桌角……”宝璃双眼红肿着,哭得泫然欲绝,自责得再说不下去。

  都是她的错……竟连腹中的孩子,都保护不好。要知道,夏生是多么盼望着这个孩子。

  “少夫人别哭坏了身子……不是你的错。再说你们还年轻,这次不成,总有下次。”

  看着夏生又伤心又无措的样子,旁边有稳婆上前插话安慰,又私下里扯了扯夏生的衣襟,要他出来。

  夏生头脑一片空白,嗫嚅着将稳婆的话重复了一遍意思给宝璃听后,便随着稳婆走出卧房,来到院外。

  “可怜见的,三四个月大的胎儿,都已经成了人形。”稳婆将一个碎花蓝布的小包袱递给夏生,叹口气,“孩子还太小,进不得祖坟,就把他埋在这院子里吧……据说夭折的孩子埋在家里,会化做婴灵保佑父母弟妹。”

  夏生点点头,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小包袱,泪水潸然落下。

  他是这婴儿的父亲,纵然面对这一切心痛如绞,也无法推卸责任。

  轻轻揭开小包袱的一角,里面是个血淋淋、脸和皮肤都皱皱的,细瘦四肢蜷成一团的小东西。

  眉眼五官,依稀可辨。

  夏生再也不忍看下去,抖着手又将包袱角轻轻盖上。他定了定神,从墙角下拿了花锄,朝院子一角的大槐树下走去。

  一边挖土,一边,脑中回荡着宝璃向他哭诉的模样。

  早晨喝了安胎药……下午肚子开始疼……磕到了桌角……

  脑海中,前天夜里发生的事,电光火石般突现。夏生忽然死死咬住了下唇,直咬到牙齿嵌进肉中,渗出血来。

  阿紫……你想要对我做的事,就是这个么?

  黄黑色的泥土,沿着夏生的指缝洒下,一点点将那个小包袱掩盖,直至再也看不到。

  他面无表情地掩埋掉婴尸后,蓦然伏在那片新翻过的土地上,在寒冷的空气中哭得声嘶力竭。

  '秋/blackdemon'

  24

  夏生埋掉婴尸,又去厨房给宝璃端过一趟热水後,便微微佝偻著背,不声不响站在院内那株巨大的槐树前,很久很久。

  直到天空慢慢黯淡成黛蓝,直到庭院中的树木楼台隐在黑暗中、只瞧得见朦胧虚影。

  稳婆提著灯笼,从房里和丫头们鱼贯而出,瞧见夏生仍站在那里,也觉得可怜,对著他的背影柔声劝了句:“夜了,娘子已无恙,只要这两月记得吃些药膳滋补就成。您回去歇著吧。”

  夏生顺从地转过身子,朝稳婆点点头後,慢慢迈步。

  他眼眶红红的,脸色发白,咬过的下唇微微肿起,步履有些蹒跚,神情看上去却已经平静下来。

  到底是男人,应该比女子有担当。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