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海面上一沉,“为什么?”
“为什么?”沈样冷笑一声,“没有为什么。”
“沈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是你自己答应订婚的,我没有逼你,现在你说不订就不订,外面关于我们订婚的消息满天飞,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李彤气恼。
沈样背对着李彤,冷漠地说,“有没有逼我,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不说什么,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是我故意让人家知道我们订婚的事?”
沈样冷冷一声,“无所谓,反正一切都结束了。”
“取消订婚,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你不为兰居想想吗?”沈青海问。
兰居,沈样又冷笑,“无所谓了,爱拿就拿去。”没了她,有兰居又如何?她是兰居的魂,他的命,如今失了她,空有兰居有什么意义!
沈青海确信他的这个儿子遇到了什么事情,正想问,沈样却转身走了。挺拔俊逸的背影竟有些寂寞,他心里一触,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阻挠。
李彤可不管这么多,脑子乱糟糟的,只知道沈样不要她了,冲着沈样大声喊,“沈样,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沈样背一僵,苦笑,他多想自己能有“别的”女人,至少能活得轻松些。“没有。”
李彤接着说:“那你是还在怪我当年的一时冲动?”
沈样沉默地站在那里。
“我知道,当年是我错了,可是我爱你爱得发疯,当时真没想太多。我也很后悔,你就不能原谅我吗?”李彤言语恳切,几近乞求。
八年前的那一幕跃到脑海,沈样心痛起来,声音像是从北极刮来的风,刺骨地寒,“你认为哪个男人会娶一个杀死自己初恋的女人?”说完推开门走了。
沈青海暗叹口气,果然他还没忘记。
李彤泪眼迷蒙地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发抖,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一时冲动踩了油门……可是沈样再难受能有她难受吗?是,她是杀了人!八年了,无数个夜里那满是鲜血的地面和躺在路上一动不动的女孩都会闯进她的梦里,扰得她不得安生!可她不后悔,如果没有当初这件事,沈样早就成了别人的,自己十几年的守候只有一场空,为了沈样,她愿意把一生都下注!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就要得到沈样,却又变成一场空!李彤此刻无比坚决地相信,沈样是为了那个《风声》的小记者才会改变决定,取消订婚,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她的自尊,掠夺她的幸福!
车子行驶在环山公路,迎着狂风而上,速度飞快。沈样冷着脸,眉头紧皱,本想出来散散心,可心口的那股郁结却愈来愈厚重,手把着方向盘将车停到路边,忽然看到白飞留下的一盒香烟,他抽了一根出来,燃着,尼古丁的香味飘了出来,怔怔地看它燃,八年前的那一幕闪了出来,混着烟味,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来。
八年前,他在高二,任校广播站站长,而凉晚是广播站中最受欢迎的撰稿人,他们真正的接触就是从那个时间开始。他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意去耽误凉晚的学业,因此一直努力忍着,保持距离,佯装凉晚与别的社员一样。他很单纯地想,再过两三年,等他们都高中毕业后,自己就可以坦坦荡荡地做一次表白。
可是,李彤发现了他帮陈谨拿的瞿胜楠的照片,头一次很听他话的李彤对着他疯狂大叫,问照片里的女孩是谁,声声控诉他对她近来的忽略。他觉得李彤太无理取闹,他们之间只是兄妹而已,于是就没有理她,任她哭闹,根本没有想到李彤竟会以为他喜欢上瞿胜楠,动了凶念。
那日他处理广播站的事到很晚,到家时发现父亲和沈晴都没有在,问了黎叔才知道李彤出了车祸,撞伤了两个女孩!匆忙赶到医院,正好碰到顾建国,他才知道原来被撞的女孩竟是凉晚和瞿胜楠!这时急救手术室里的医生恰好出来,抱歉地握住顾建国的手,说女孩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已经去了。他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心脏几乎都停止了,几乎站不住脚要倒下去,而一旁痛苦的顾建国忽然跪在地上,哀痛道:“佳华,姐夫对不起你!是我没有照顾好胜楠!”他才意识到原来没有抢救过来的是瞿胜楠,不是凉晚。说他自私也好,邪恶也好,那一时刻的他真的松了一口气,很庆幸,还好她没事,否则他该如何才能接着活下去!
无数次他透过病房的门上的小窗注视凉晚的睡颜,她睡了足足有一个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像是睡美人般,脸色却苍白得吓人。医生说,她的脑子受到了重击,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来。晚上他会悄悄进到病房,坐在她身边,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有人过来。
很多次他伸出手想碰她的手,可是又怯懦地收回,他不配,不配!内心的愧疚像是越长越粗的藤蔓,深深地扣住他的喉咙,勒得他难以呼吸。如果他当时和李彤好好解释,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而她的人生也不会遭遇这般痛苦!
他亲眼目睹她醒过来之后如何地歇斯底里,不肯相信瞿胜楠离开的事实。几个白衣护士紧锁她的身体,医生迅速地给她注射镇定剂,细长的针头扎进她细瘦苍白的手臂,她拼命挣扎,大声尖叫,四肢乱舞,终于哭喊渐弱,倒在床上,整个人埋进洁白的被子里,一会儿会儿便没了音。
顾妈妈站在病床前捂着嘴,哭得像个泪人,倒在丈夫的怀里,泣声不能自已。顾建国压抑着痛苦,安慰着妻子,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泄露了他此时有多么难受。而他站在她的世界之外,锥心的痛苦却感同身受,就是在那一刻他选择了逃避,接受了父亲为他安排的英国留学。曾以为,这辈子他都没有勇气再接近她,可是爱情太折磨人,看着她,却无法靠近,对他而言,等同凌迟。
烟燃尽了,车里尽是烟味,他捻着红色烟蒂,觉得他的爱情似乎就是在这么寂寞的时光里渐渐燃着,燃尽了他的心思,却没有尽头。
孙远的问题
中秋节要到了,许夏带话给她,说十一结婚,想让她做伴娘,她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接了旨。孙远要接着查kavine,她虽不愿知道那么多,但是工作毕竟是工作,不能因为私人原因拒绝。眼下的日子,她不想想那么多,过去的两个月权当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散了。
“凉晚,下午我们去一次h市。”孙远走到她的工作桌前,下了通知
她疑惑,“怎么还去h市?”连学校的档案底都翻出来了,还差什么没查?
孙远挑眉,“问那么多干嘛!该告诉你自然告诉你!”
她立刻闭嘴。孙远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了。她不满地吐吐舌,孙远这个臭脾气还是改不了!
《风声》忽然骚动起来,她没在意,眼依旧盯着电脑上的资料,过了几秒钟觉得有些怪异,一抬头就看到毕风时那张风情万种的笑脸,再看看记者部,男男女女都出动,围在她的工作位周围,纳闷,“总经理,你找我有事吗?”
总经理?毕风时脸色的笑意淡了几分,她是在刻意疏远他吗?开口,“中午有安排吗?”
“我下午要和孙远跑新闻。”知道了毕风时的心思,她很难再用以前的相处模式对他,何况那么多同事都看着,保持距离比较好。
“跑新闻?你身体刚好,怎么能跑新闻?”毕风时环顾一下周围的同事,“记者部又不缺人,你不是非去不可。”
她尴尬地笑笑,解释,“我和孙远是搭档,肯定要一起工作。”
毕风时说:“杨芷呢?我和她说一下,你最近一定要好好休息,不然又发烧了怎么办?”毕
风时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周围已经有同事在小声议论了。
凉晚勉强撑住脸上的笑,“没关系,谢谢总经理关心。”
“中午和我一起吃午饭吧?”毕风时此次目的就是乘虚而入,女人最失落的时候便是最容易获得她心的时候,他当然要抓住时机。
“顾凉晚下午要和我出去。”孙远见这边这么热闹,瞅了一眼,便看到凉晚窘迫的处境,心里不爽,上前插了一句。
毕风时扭头看到孙远,有些警惕,身为拓风的总经理,他自然知道孙远,传言中孙远脾气古怪,不喜人亲近,更不爱管闲事,如今却为凉晚出声,居心有待观察。他可不想刚弄走了沈样,再来个孙远!孙远也一脸不屑地看毕风时,早知道这个刚上位的总经理靠着一身好皮囊,花名在外,没想到竟然把手伸到了自己的搭档身上,别人他不管,想动顾凉晚,可就没那么好说了。
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战了无数次。
“孙记者这话是什么意思?”毕风时笑了一声。
“没什么意思。”孙远一脸平淡。
“《风声》的人那么多,孙记者就不能找别人吗?”
“《风声》有多少人我不管,我的搭档就是顾凉晚,拿薪水上班自然要工作,总经理认为这不对吗?”
毕风时脸变了一下,随即正常,笑:“当然没有。”看着凉晚,又说,“看来没办法了,你的
搭档很厉害,好好跟着他学,我等你的报道。我走了,小学妹!”诡异一笑,翩然离去。
“小学妹?”孙远疑惑地问,“你和总经理什么关系?”
她讪讪地笑,“他是我大学学长……”这个毕风时,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罢休,临走了还留个炸弹!
孙远点点头,如若无事地走了。
不过周围的同事可就炸了,纷纷围上来,“小顾,看不出来你和总经理关系那么好!”
又有人说:“我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孙远!我来了几年还没见他为谁说过什么话,今天竟然为你不惜和总经理顶撞!”
“他们两个为你而战!小顾你这下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哪!”
说不清是祝贺还是挖苦,抑或是嫉妒,同事们的话各种味道都有。凉晚脸皮都笑僵了,心里哀怨死了,她哪那么有福气,这两个都是人精,不知道都在打什么主意。
下午找孙远去h市,孙远却说不去了,然后一直盯着她老半天,看的她心里直发毛。
“孙远,怎么突然决定又不去了?”
孙远依旧一脸神秘,那双眼像是扫描仪,在她身上来回打转,似乎将她剖开来细细研究个明
白,“你是h市人对吧?”
“可以这么说。”她点点头。
“刚刚我在h市的朋友给我发了份资料,我要的东西已经有了。”孙远倚着转椅,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了一会儿,又抬眼,“顾凉晚,八年前h市那场车祸中受伤的那个女孩是你,对吧?”
凉晚心里一慌,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不该,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孙远继续说:“那场车祸受害者一死一伤,其中的伤者正是你,对吧?”
又一个“对吧”,孙远语气平淡,可是话里的步步紧逼却让她有种重陷过去的恐慌。她一直不敢正视那段回忆,那是她心上一道永远无法复原的伤疤,即使过去八年,即使被埋葬的渊深,依旧透着模糊血肉,泛着殷红血丝,碰一下都疼得要命!为了保护幸存的她,所有的人都装作已经遗忘,爸爸,妈妈,姐姐,就连她也以为自己真的忘了,而现在孙远却用冷淡的语调质问,顾凉晚,那是你,对吧!刻意埋葬的记忆似乎要苏醒了,她后退一步,急欲要逃。
“你怎么了?”她的脸色变得蜡白,整个人慌得厉害,孙远站起来想靠近,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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