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跃出温泉,在池子旁取来袍子背过身递给我,“冒犯姑娘了,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我接过裹好,喉头有些发紧,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的盟主未婚夫婿,果断退婚的未婚夫婿,若是我告诉他,我是陆宁不知道他信不信?
信了又如何?
他等我穿衣,背着身问道:“姑娘是魔教的……”
“不过是误入歧途的小喽啰。”我苦笑,信了又如何,陆宁对他也不过无不足道更何况披着魔教妖女苏谢皮囊的我呢?我们已无瓜葛,我只想尽快脱身,“我虽是魔教中人,但一向洁身自好,尊老爱幼,从不和魔教同流合污,我其实极为痛恨魔教,可惜泥足深陷,还望壮士理解。”
中原的名门正派最喜欢听这一套词了,一般都会怜悯不会痛下杀手。
他哦了一声,也没在多问,只是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什么。
我忍不住道:“壮士还是快些离开吧,说不定他们一会儿重新杀回来了,那样就不好了。”
我这边刚刚话音落,就听远远的脚步声传来。
盟主从怀里掏出一羊脂小药瓶背身递给我,“这是疗伤用的丹药,方才瞧见姑娘……身上有伤。”
果然是看了我胸膛,伸手接过,我淡笑,“多谢壮士,还是快些走吧。”
“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再报。”他略一拱手,掠身而去。
潇洒!
我低头瞧着手中的小药瓶苦笑着丢进温泉中,不远处有人挑开珠帘,急切的道:“苏谢姐姐你没事吧?”
那股子盈盈欲气的摸样让我发笑,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诚然畜生欺我,我不可与畜生一般见识……”莲花妹妹梨花带雨的扑过来,我低声道:“臭不要脸。”
“苏谢姐姐你吓死我了!”莲花妹妹抱着我,娇怯怯的抽泣,“我就回去娶件衣服,就听说祭司大人下了禁令,有中原人撞进了圣池,我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我被干掉了?”我笑眯眯道:“哪能啊,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先去啊!”
莲花妹妹泪光盈盈的看我,一脸的无辜。我没有心情再泡下去,便道:“我有些累得慌了,先行一步,你继续。”
不待她讲话便挑帘出了温泉,已然是天光大亮,晃的我睁不开眼。这个莲花妹妹太高深莫测了,我脑子不行,尽量避开的好,反正回去的路我记了个大概,再随意找个人问一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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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慢悠悠的往回晃,顺道欣赏一下魔教的美丽风光,可惜心里闷闷的堵得慌,什么都瞧不进眼里,是些魂不守舍,转过弯便撞上了一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慌忙道歉。
被我撞上的紫衣少女却噗通跪下,诚惶诚恐的道:“紫衣该死!不开眼的惊撞了苏姑娘,请姑娘恕罪!”
唔……我收回了扶她的手,淡淡道:“不妨事,起来吧。”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眉眼垂的卑微,恭敬道:“紫衣是奉教主之命请姑娘过去。”
又来!好歹让我喘口气有个心理准备啊!用不用一个个上赶着来……我心里不顺的嘀咕,嘴上却没出息的道:“劳烦姐姐带路。”
紫衣极诧的瞧我一眼,却又飞快的敛下,躬身道:“苏姑娘请。”
她在前,我随在她身后,心里老是犯嘀咕,忍不住道:“敢问姐姐教主叫我何事?”莫不是为了温泉的事?或者私闯禁地?
她略一行礼,道:“苏姑娘每日晨浴后都会前来问安,陪教主说说话,今日未来教主担心您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个苏谢一直抱着魔教教主的大腿,怪不得这么胡作非为。那祭司大人是怎么回事?显然和教主不是多和谐的。
太混乱,魔教关系太混乱。一路上我在心里整理错综的关系,顺便留意路线,以备不时只需。
走了半天才到,我抬目一望,心生凛然,早听说魔教总坛建在昆仑雪山之下,如今亲眼所见还是吃了一惊。
巍巍的雪山生白,雾霭冷眼蒸腾缭绕,正殿的飞檐楼宇就掩在之内,若隐若现,一路的白玉楼阶直达而上,真真的玉宇琼楼。
除下台阶太多,我差点死在台阶之外,其它的堪称完美。
教主在侧殿休息,我气喘吁吁的立在门口,等紫衣进去禀报后,听到教主底气十足的声音,“苏谢啊,快些进来,可算惦记死老夫了!”
我一惊,难不成苏谢和教主也有一腿?
我心生忐忐的进去,不敢抬头,在榻前撩袍跪下,道:“苏谢拜见教主。”
只听教主厌烦的道:“老夫要吃肉,嘴里都淡出个鸟儿了!”
矮油?我娇躯一颤,偷眼瞧过去,就瞧见幽暗的光线下,床榻上半卧着一个胖老头子,白发苍苍,圆滚威严的面上皱纹满爬,原本应该是个很不怒自威的长相,可惜老了,双下巴显得极为可爱。
有个红衣姐姐正坐在榻边喂他喝粥,他一副仇大苦深的摸样。
魔教教主不可能这么可爱!
“苏谢。”胖老头子在榻上对我招手,“过来过来。”
我鼻观眼,眼观心的过去。
他拉我坐在榻上,小声道:“你今儿个没来老夫还以为你被晏殊那小子搞死了!”
“教主。”红衣姐姐在旁边冷着面道:“左护法不是交代过不可说祭司的坏话吗?”
原来祭司大人叫晏殊啊。
老教主不耐烦的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和赵老不死一样烦人。”
“教主。”红衣姐姐又耐心的提醒,“左护法的坏话也不可以说。”
老教主哼了一声,我怕他会气死红衣姐姐忙开口道:“多谢教主关系,我只是太累了,睡过头了。”
老教主忽然心领神会的嘿嘿一笑,表情无比糟糕的瞅着我道:“老夫懂,年轻人嘛,精力旺盛,老夫当年也是如狼似虎……”
“教主。”红衣姐姐再次果断提醒,道:“您该用药了。”
“行了行了,老夫不说就是了。”老教主无可奈何的看我一眼,跟我咬耳朵道:“要不是看她是赵老不死的人,老夫早就拖出去喂狗了。”
“教主。”红衣姐姐又要开口。
我忙道:“教主还是用药吧……”
老教主很痛心疾首的看我,大约是觉得我也变得这般无趣了吧,然后叹口气道:“老夫听说昨夜有中原人闯进了天罚牢,试图救走顾少庭?”
顾少庭?好熟悉的名字,我脑内回忆一遍,忽然想起祭司大人说过,顾少庭是右护法的相好,如今也被押在天罚牢了。顾……这个姓氏太耳熟,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能让盟主亲自来营救的,一定是个名门正派的重要角色。可怎么会和魔教右护法搞在一块呢?
费解。
我含糊应道:“是有这么回事。”
老教主不满的撇嘴,“老夫就说趁早将那个顾少庭剁吧剁吧得了,晏殊那小子非要留活口,说什么此乃诱饵,引君入瓮,纯属扯蛋!昨夜闹那么大阵仗连根毛都没抓到。”
“呵。”殿外有曼笑递进来,一把檀香扇挑开了帘幔,晏殊一身白衣风流,笑盈盈的走进来,“教主怎么可以在背后讲我坏话。”
“祭司大人。”一屋子的女婢都行礼。
我也要起身行礼被老教主按住了手腕,他黑着一张脸道:“老夫讲了又如何!你个小兔崽子确实连根毛都没抓到!”
“谁说的?”晏殊斜靠进太师椅中,手指一曼曼的拂过檀香扇,抬眼似笑非笑的看我,“我原本已经抓到了一条大鱼,可惜在温泉里溜了,你说是不是小苏谢?”
第7章 六
把盟主比喻成鱼着实不好。
我面不红心不跳的抬头迎上祭司大人的目光,很是惊诧的道:“祭司大人莫非在怀疑我放跑那条大鱼?”
祭司大人但笑不语。
我起身撩袍跪在榻边,对老教主道:“既然祭司大人如此怀疑,便请教主彻查我,蒙受这不白之冤,我宁可去死!去死!”我将睁眼说瞎话发挥的淋漓尽致,感人肺腑。
老教主果然大怒,喝道:“起来!老夫看哪个敢冤枉你!”又瞪着晏殊,“你小子打什么心思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当初百春不过是玩了个中原人,你就小题大做死咬着非要将她拿入天罚牢处死!”
“右护法触犯教规,私通正派人氏,珠胎暗结还不知悔改,我只是依教规处置,教主可不要冤枉我。”祭司大人从折扇里挑眼看老教主,无比的委屈。
“放屁!”老教主气的破口大骂,“百春是老夫一手培养大的,你不就是想把老夫身边的人都弄死吗!现在又动了苏谢的心思!”老教主指着我,气的颤抖,“苏谢还吃奶的时候就跟着老夫了,她有几根肠子老夫不知道?说她对魔教有二心,你当老夫死了吗!”
祭司大人也不恼,摇着檀香扇笑盈盈的道:“教主,知人知面不知心,您也总是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老夫就是瞎了眼留下你这么个祸害!”
祭司大人叹气,“所以说不要太过自信。”
老教主再忍不住,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刚刚还是福泽到我的身上。
“教主!”红衣姐姐慌忙来扶,一面吩咐,“快去叫沈药师来!”殿中顿时一片忙乱。
祭司大人却好整以暇的起身,凑过来,手指间的檀香扇幽幽凝香,“哎呀呀,教主肝火总是这么旺盛,这样不好。”看到老教主气的翻白眼,他终于心满意足的道:“好了,既然教主这般不愿意见到我,那晏殊便先告退了。”
他侧头冲我极销魂的一眨眼,幽幽转身离开,到殿外都能听到他轻快的步伐。
即骚包,又得瑟。
我等他离开才敢起身,到榻边,老教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满脸的皱纹皱成一朵金菊,颤抖的挣出一句话,“他迟早要将老夫气死……”
我拍拍他的手,安慰道:“贱人自有天收,教主且放宽心,不要与贱人一般见识。”
老教主眼睛一亮,显然认同了我的话。
殿外有人喊了一声沈药师来了!便听纱幔挑开之声,有急切的脚步过来,一壁还念叨:“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让晏殊那个混蛋踏进来,早晚一气,迟早断气!”
晏殊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我有些好奇的回过头,就瞧见一人披头散发的冲过来,满脸的倦容,却是个极年轻的男人,长的虽没有晏殊那么风骚,却也是极好看的。
他到榻前,剜我一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刚睡醒的俊男吗!”
恩,魔教中人果然都是死不要脸。
我眼观鼻,鼻观心的退到一边,就听沈药师一壁替老教主诊治,一壁道:“不是我说您,好歹也是一教之主,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被晏殊那混蛋几句话就气的吐血,您丢不丢人?而且晏殊每次还就是那几句,您听不腻味吗?”
老教主浑身颤抖挣扎着要说话。
沈药师一针扎下去,抢先道:“行了行了,我知道您想说把我拖出去喂狗,能不能换句新鲜的!”
老教主老泪纵横,使我看的唏嘘感叹,我觉得老教主活到现在着实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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