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让人无比安心。
霎时意念转变,如坠云端。
等施定闲悠悠转醒,窗外已是薄暮之色。
“少恭,”坐在床边的风晴雪看见施定闲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呼唤欧阳少恭,“她醒了!”
施定闲一个挺身从床上翻起来,眼光精准地定位到了刚刚进门的欧阳少恭身上,光着脚就跑下了床,“先生,你怎么还没有离开?!!”
“你光是叫少恭离开离开,又不说是什么原因,我们怎么会离开?好不容易才得到玉横的消息。”方兰生有些嘟嘟囔囔,双手抱胸撇过头,看到了施定闲的光脚丫子,咋咋呼呼道,“你你你,你怎么不穿鞋?!”
“这古人云,女子须笑不露齿;行不露脚;所谓……”方兰生开始絮絮叨叨。
脚趾蜷缩了一下,施定闲赶紧跑回床前,穿好鞋。
“诶?兰生这边的古人是这样说的呀,糟了,”风晴雪一脸懊恼,“婆婆都说了入乡随俗,我果然还是不行呀。”
“呵呵,猴儿讨打,”红玉掩袖一笑,“晴雪妹妹自是因家乡风俗不同,定闲妹妹也是情急所致,哪儿来得那么多'所谓'。”
“哼,呆瓜。”襄铃再一次肯定了她的判断。
“那,那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非要少恭离开?”方兰生挠挠后脑勺,转移话题。
明白自己不说个所以然,他们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
“定闲那日去看望寂桐,”施定闲顿了一下,“但是寂桐婆婆不在院子里,只有一些白衣服饰的青年,他们质问我是否知道先生去向,我答不知,他们不信,要上前捉拿我,我反抗的时候双剑被折断,一时不察就被撒了迷药,等醒过来,就在江都了,他们用锁链困住我,还不给我饱饭吃,”说到这里,语气不觉带了些委屈,“我打折了床柱,翻窗子逃出来了。”
“原来如此,那施姑娘是如何得知我们在此处?”欧阳少恭听到这里,略带疑惑。
“我发觉他们在江都城找了一天都未有进展,就猜先生你们是不是已经出城了,后来我躲在马车下面出了城,听到他们谈论甘泉村,”施定闲有点局促,“我直觉你们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
一片沉默。
果然啊,直觉什么的,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先生!”施定闲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直视欧阳少恭意味不明的深色眸子,斩钉截铁道,“请相信定闲,定闲绝无欺骗之心!若有半分要害先生的意思,定闲必遭天打雷劈!”
众人被施定闲如此决绝的语气和认真的神情震慑,怔忪了片刻。
“……这些话,不要随便说出来。”喜好佛道的方兰生此刻脸上是少见的严肃神态。
“唉,施姑娘何至于此,”欧阳少恭叹了一口气,“在下并非是不信。只是玉横一事干系重大,洛兄已答应今晚带我们去寻回玉横,在下权衡轻重之下,仍是决定暂且留下,不得已,只好辜负了施姑娘的苦心。”
“可是……”
“咕~~~~~”
又是一片沉默。
“不是襄铃的肚子在叫。”襄铃赶紧撇清了关系,忽然瞪圆了眼睛,望着旁边的施定闲,“呀,是你的肚子在叫。”
“……”施定闲脸上已是一片通红,双手捂着肚子。
“咕~~~~~~”紧接着又是一声,像是恨不得让施定闲更加窘迫。
“呵,是在下疏忽了,既然施姑娘还未用饭,”欧阳少恭眼中带笑,对着方兰生说道,“还得劳烦小兰了。”
“哼,青玉坛那些人好生小气,竟是连顿饱饭都不给人吃。”
“不用了,”施定闲很是不好意思,“不用麻烦方公子了,我自个儿带了些银钱的。”
“你呀,就别逞强了,”方兰生拍拂了一下衣袍,“这里的小村子都是自家做了自家吃,到哪里买?既然你是为了少恭而来,又受少恭所托,本少爷就来大展厨艺~”
“如此,便有劳了。”施定闲见推辞不过,就大大方方接受了。
“诶?做好吃的?兰生,我也来帮忙。”风晴雪好心提议道。
“你?”方兰生惊吓似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就陪施姑娘说说话。”说着就赶紧出去了。
“就是就是,让呆瓜做就好了。”襄铃难得也和方兰生站在统一战线。
其余等人也是一副了然于心的哂然一笑(百里屠苏的表情波动看不出来)。
施定闲有些茫然,扯扯衣角,这才发现换了一身衣服,往下一看,脚上的镣铐并着锁链也不见了,怪不得一阵轻松。
许是见到施定闲表情有点呆滞,欧阳少恭开口解释道:“施姑娘脚上的镣铐已请百里少侠斩去。”
好生猛,对着人脚就往下斩。她是不是得庆幸昏迷的时候没有忽然腿一抽什么的。
“百里少侠果真是用剑高手。”施定闲腹诽归腹诽,还是规规矩矩地朝百里屠苏一揖,“这次又是得幸于少侠出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百里屠苏回礼,转身离开。
“施姑娘就好生休息吧。”
“先生,等等,能否允许定闲与你们一起去寻回玉横?”
“施姑娘若是愿意,在下自是不会拒绝。”
那,衣服是谁换的?
施定闲转过身,对着身边的红衣美女道谢,“定闲多谢…姐姐。”
“嘻嘻,这衣服挺合身的,我没有看错。”风晴雪绕着施定闲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
“襄铃,襄铃也帮着打了结的。”襄铃也急急开口。
“我名唤红玉。这是风晴雪,晴雪妹妹;这是襄铃,小铃儿。”
“多谢风姑娘。多谢襄姑娘。”
“叫我晴雪就好了。”
“你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叫我,襄铃姐姐好了。”
“定闲妹妹,小小年纪,恁是多礼。”
“红玉姐。晴雪。襄铃。”施定闲从善如流。
“你为什么只管红玉姐叫姐,我们明明都比你大。”襄铃瘪了瘪嘴。
“哟,小铃儿,你这样可是没有半分姐姐的样子呢。”
“……”施定闲思考了一下,仍是从善如流,“红玉姐。晴雪姐。襄铃姐。”
好吃!人间美味!
施定闲捧着一大碗蛋炒饭吃得热泪盈眶,狼吞虎咽之际,不忘热情地表达对方兰生厨艺的赞赏:“荒轰子,泥吼逆好好啊,好幸胡(方公子,你手艺好好啊!好幸福~~~~)”
“嗯……呵呵,好吃就行,”方兰生对如此豪放的吞咽之势出现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表示了震惊,眼见着这孩子吃得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又赶紧说,“别慌别慌,没人跟你抢,要是还不够,我再去做。”同时心下对青玉坛小心眼到饿孩子的行径愈发不齿。
“小兰的手艺自是不凡,只是施姑娘还需饮食有度啊。”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咳咳咳咳!!!”连小小的蛋星被老老实实拨拉进了嘴里,施定闲包了满嘴的饭,嘴巴油晃晃的,正在费力狂嚼,这么个毁形象的时刻,没想到被欧阳少恭撞个正着。
“哎,早就叫你别吃那么急了。”方兰生很是及时地端过来一杯水。
施定闲一饮而尽,终于顺下了肚,舒了口气,转过身。
“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面前递过一方素帕。
施定闲脸上红霞铺满,接过帕子,转过去,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捏在手上。
“这帕子,定闲待会儿清洗之后再来还与先生。”
“无妨。在下只是来告知施姑娘和小兰,一个时辰之后,藤仙洞的水会退去,届时大家在那里集合。”
“知道了,少恭。”
“嗯。”
*
夜间果然水流枯竭,露出一个大洞。
“咦?”施定闲发现木桥的桩子上停着一只奇怪的雪白的……头似鹰身如鸡的飞禽,“这是谁家豢养的?”
“是我的朋友,阿翔。”旁边的百里屠苏难得主动开口接话。
阿翔芦花母鸡大鹰海东青
不知怎地,脑中出现了这样奇怪的等式。
“很可爱的海东青。”圆滚滚的。
阿翔挠挠爪子,啼叫了一声,果真是鹰啸。
“阿翔不是可爱。”百里屠苏像是翻译,又像是为自己辩解一样,很是认真地接了句嘴。
“嘻嘻,大鸟很威风的。”另一边的风晴雪发自肺腑的如此评价。
“……呵呵。”是啊,到时候捕猎的时候一屁股把猎物坐死是够威风的。
闲话结束,整装完毕,众人跟着洛云平走下了泉眼。
没想到下面别有洞天,奇岩怪石,青藤纵生。
“洞中大通路只有一条,你们跟着我就是。”
眼见着洛云平带着众人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内幽深曲折,施定闲很是迟疑,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口碑很好的年轻村长总是有些忌惮。
“洞内,是不是有什么?”施定闲忽然开口。
“……”洛云平脚步一顿,未转身,“姑娘何出此言,难道还怕我诳你们不成?”
“洛兄,施姑娘并非此意……”欧阳少恭正要上前解释。
变故突生!众人惊诧。
幸而百里屠苏反应机警,即刻拔剑斩开幻术。
轰隆一声。众人已是被困在山洞之中。
“喂——!你做什么?!放我们出去!!”方兰生气急败坏,“卑鄙!无胆鼠辈!背后动手脚算什么英雄好汉!”
襄铃不明所以,惊讶地捂住嘴:“村长是坏人?要害我们?”
“还是大意了……本以为深浅未知,所有人一起进洞才是谨慎……”红玉不由得叹气。
百里屠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明知他是妖,竟未留心幻术。”
施定闲本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下忐忑,从洞中深处刮过来一丝丝腥风,她浑身一个激灵,握上新买的归雁剑。
正考虑要不要把石门打破,就听到百里屠苏说,“不可。石门甚是厚重,若强行毁坏,恐引发洞石崩塌。”
众人望着石门一筹莫展,苦苦思量。
“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就听风晴雪忽然问道。
施定闲条件反射望向襄铃,抽出双剑,一边高声喊道,“襄铃姐,闪开!”襄铃不明,但闻施定闲语气焦灼,本能往旁边躲去,果见一条带着血肉的藤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襄铃原先站立的位置。
施定闲揉身上前,借回旋之势,双剑连击,又因剑身轻巧,剑刃弯如燕尾,纵深刺入那处血肉,抽拔而出,带出了经络,那巨大的藤触手狠狠地一抽,似是剧痛难忍,甩开了施定闲的纠缠,就要退回,被闪身而上的百里屠苏一剑刺个对穿,紧接着就被火系法术“业火焚心”焚烧殆尽。
被甩开的施定闲半空中及时空翻脚踏洞壁,安然落地。
“到底是什么怪物?!”方兰生作欲呕状,“黏黏乎乎,还看得见血肉……太恶心了!”
“……恶心?……会吗?”风晴雪异于常人的审美观依然表示毫无压力。
“定闲,谢谢你。”襄铃惊魂未定,揪着辫子,凑到施定闲旁边,语气里有点哽咽和小不甘心,居然被比自己小的妹妹救了,自己还毫无察觉,感觉好没用。
“襄铃姐无事就好。”施定闲收好了双剑。
“多亏定闲妹妹机警。”红玉很是赞赏,“妹妹年纪小小,一手双剑使得倒是极好。”
“还好。”施定闲知道红玉是使双剑的高手,有点羞涩,“我其实比较擅长重剑,有时候一剑下去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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