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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阅读

作品:春色和夜色|作者:语文教师刘润成|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4 02:30:55|下载:春色和夜色TXT下载
  佛是由娘肚子里带出来的。鼻子不怎么好看,但也挺独特挺个性的,鼻尖子沉稳而倔强地微微向脸庞倾着,像骄傲的大公鸡挺起的胸脯。但却是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那种。这名字谁都知道是好莱坞著名艳星玛丽莲梦露的名字。玛丽莲梦露是我们所有男人的性幻想对象,几代男子的大众情人。

  梦露,不对,是陈小曼。我跟她算是很熟络了,是在个暑假里到老麦歌厅唱歌时认识的。我第次去老麦的歌厅时,陈小曼也刚来不久。但看上去挺是那么回事儿。穿着超短裙子,衣着也挺暴露,把五官涂抹得像个古代的戏子。

  我出入歌厅舞厅也是见惯了做坐台小姐的,也就是做鸡的,所以见怪不怪了。但我般都不太去理会和招惹她们。我说的招惹指的是在爱方面,我坚决不跟任何个做鸡的女人上床。除去这点,我还是和她们好好相处,说说笑笑,喝酒玩乐。

  那天,梦露夸张的打扮引起了我的注意。引起注意只是觉得她在玩标新立异,并不是就说我对她的打扮产生好感。我是第次到老麦的歌厅唱歌,老麦是单纯的个女寝室的同学介绍给我认识的。老麦因为尼采才对我产生好感的。至少第好感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我第次去老麦歌厅时,梦露早在两个月钱就来了。也许我是新来的,再加上我身上有股自负的味儿,所以歌厅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答理我。

  梦露却不样,她在歌厅里呼风唤雨的劲儿看似象个老手,至少像是个来了有年的老手。见我个人孤单单的坐在吧台角落里,便问道:“新来的?”

  我不冷不热的看了看她,沉闷地嗯了声。

  “唱什么样的歌最拿手,嗯?”她问我。

  我迟疑了会儿后说:“齐秦。”

  “这么说定很棒罗?!”她问道。

  “那当然,至少还对得起顾客的耳朵的。”我自信地说道。

  梦露听着,朝我笑了笑,严格的说,那算不上是个完美的笑,她只是将嘴角的端向上提了提,便离开了吧台。

  接着,从传声器里传来了“有请洛科上台唱陈小曼顾客点唱的狼”。这实在于我来说是种荣誉。或者说是种自尊心受到的挽救。个业余歌手来歌厅,接连几日没有顾客点叫他唱歌,实在是很难为情很没面子的事儿。

  直到歌唱完了,我还不清楚陈小曼就是梦露。

  我认识梦露时,她已经二十三四岁,干这行干了差不多十年了。

  梦露起初是个挺正儿八经的女孩儿,人挺机灵聪明的,又长得漂亮,搞文艺的好料子,比如唱歌呀跳舞呀做主持呀,成功率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也有百分之八九十吧?!但学习不行,所以在家里在学校没走过什么好运,艺术的细胞也算是白白的生长在她的身体里了。

  她把她从前读中学时的照片给我看,长发,大眼儿,模样儿清纯如水。实在跟她现在的模样儿判若两人。

  她出来做坐台小姐还真源自于学校和家庭的缘故呢。她说,她从来就没有将做坐台小姐当做自已的梦想去追求。她也从来就没树立过什么理想。她说,理想都是假的,脱离现实和违背自已的意愿,倒符合做家长和老师的虚荣心。她说,她小时候曾天树立个理想,比如说,她今天树立当科学家,明天树立当教师,再后来树立当文学家哲学家,再后来就是希望找个特别有钱的男人嫁了呵呵。

  “做坐台源自于学校和你家里?”我当时听她这么说,倒是愣愣地。觉得这理由实在是来得太天方夜谈了。我想,你梦露堕落就堕落呗,找什么破玩意儿理由也别找这个理由出来呀?!我不相信她的理由。她那始终都无所谓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腔调和表情,没法叫人相信。我恶毒地在心里说:表子的话是不能信的。

  “啊!你可别不相信哟,真是这么回事儿呢。”她的表情总是那样似真亦假,似假亦真真真假假看不清的样子。

  “别逗了,谁不知道我们学校和家庭是培育好孩子和名人伟人的基地呀?!谁不说老师是灵魂的工程师呀?”我点也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不信,是吧?”梦露用副半是玩世不恭半是本正经的表情看我,咕噜了大口啤酒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我申明,我说的这个例子绝对是我所亲身体验到的个真实的例子,可不像我手里的这杯他妈的掺了假的啤酒哟。”

  我噘了噘嘴,仍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的样子,以45度的倾斜度看着她,等着她的“实例”。或者说,预备着听她来场胡说八道。我当时还是老麦歌厅里的新手,顾客们不大认识我,也不大捧场点叫我唱歌,所以很有空闲。

  “我第次接触‘坐台’小姐是从我们班主任老师那儿得来的。”她苦涩地笑了笑:“有回我去学校迟到了。虽然我学习不好,但我从来就不迟到。但那次我真的迟到了。也没迟到多久,只有两三分钟,我站在教室门口接连喊了几声‘报到’,班主任老师就是不理我。我知道她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四十五分钟节课,我愣地站了四十分钟。结果下课,班主任老师又把我叫到她办公室,接着站了两堂课,到第四节课的时候,才来‘教育批评’我。

  我知道,许多学习好的同学迟到两三分钟老师点都不介意。可老师偏偏介意我迟到。因为我学习不好呀。考试只是比考蛋蛋强点,可还是老拖班级的后腿,也拖了老师拿奖金凭职称的后腿。其实我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也没办法呀?我就是学不进嘛!

  老师问我:知道自已错在哪儿?

  我点也不敢怠慢,立直了身体,严肃地说:‘报告老师,错在迟到了大约五分钟上’。我敢保证当时我的确是带着有错就认,知错就改的态度回答老师的问话的。可是,我刚答完,老师就铁青了脸暴怒地吼叫道:‘笑嘻嘻地,啊?!怎么点羞耻感都没有?’然后她就用手指揪了揪我的脸颊,又拍了拍:‘你看你,睡懒觉把自已养得这么白白嫩嫩的,有什么用?学习这么差,将来也只够去做坐台小姐的命了。做人家的‘二奶’也没资格。”

  说良心话,我当时哪儿就笑了?可我点也不敢申辩。

  我当时哭着回家告诉我的爸妈,原指望着我爸妈好好安慰我那颗受过污辱的心,或者干脆到学校去骂老师。嗬,你猜猜结果我妈怎么说来着?我妈也伸出两根手指掐我的脸,巧的是我妈掐的那地方也还是老师掐的那块肉。我想躲没来得及。我妈就掐着我的脸说:‘你们老师说得没什么不对呀?她说的就是事实。个女孩子学习不好,将来能做什么,读不好书也就只能做那事儿。懂吗?’

  我不懂。但我不说我不懂。天下学习不好的女孩儿多的是,难道她们最后都做了做台小姐和“二奶”?

  梦露说,你想啊,我妈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信我妈的话?我也急呀,每次考试我都考全年级最末名,每次都用大红纸张贴在班级的墙壁上,我哪有面子呀?还叫人怎么呆下去呀?后来我想,反正我学习不好,考大学考什么都没指望了。我后来又想,反正早晚是要做吧台小姐的,还不如早点去做得了,早做多赚点钱,干这行,越早越好。”

  “这样的老师简直是太可恶了”我听后,愤愤不平起来。因为还是没法相信,声音由高到低地沉下去了。

  梦露也许看出来了,直斜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我有点不安,就像个不会说谎的人说了谎,却又害怕随时被人识破揭穿样不自在。

  “初中就出来做了?”我虽然并不感到真的惊奇,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有点不相信的意思。初中是人成长和发育的正式阶段。在这个发育的初级阶段,青春期中的少男少女的思想和行为正处于动荡不安的“危险期”。血管里仿佛流动的不单只是年轻的血液,流动的还有长期以来沉甸下来的委屈。觉得浑身由外及内的涨痛得使人难以忍受。同时,又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儿看清楚了束缚自已的笼子样,感到憎恶。再加上对于性的想往与对爱情的初步认识,对自身身体的变化所产生的既兴奋又羞涩的心情这切的变化来得有些触手不及,犹如洪水般,完全超出了少男少女的承受能力。这不能不使每个少年在迎接青春期的到来的时候,又同时迎来了个无形的空旷或繁杂的十字路口的中央样感到渺茫和莫名的惊恐。但他们只相信自已,他们要依靠自已的能力或倔劲儿引导自已走出十字路口。

  我以切身的经历得出这样切身的体会来的。所以,我能够理解青春期中的少男少女的所谓的叛逆。

  “嗯,读到初二年级下学期就出来做了。”她朝个侍应生打了个响指:“小池,再给我来杯。冰镇的。”

  “后悔吗?”我问。眼睛盯着她打响指的那只手,有那么会儿我怀疑那纤弱的两根手指竟然能碰撞出那样响亮生脆的声音来。不,不是碰撞,而是磨擦。

  “后个屁的悔呀。只要离开学校离开家,我他妈的做什么都愿意。”她笑了。她说粗话就容易发笑。在我们的四周围,到处都是诸如“表子养的你他妈的妈的无聊郁闷”之类的粗话。我也常说。这似乎是种风尚,至少自我感觉要比某些附庸风雅要坦然。

  “你说,真正的监狱牢笼是不是就是学校和家这两处?”小曼的声音笑得有点喑哑。但的确能感觉到那声音里有种获释的自由感。

  “有可能,生活里处处都是牢笼。”我说道:“也许包括母亲的芓宫在内。”

  “我刚出道时,还算单纯的。只是跟人喝喝酒跳跳舞,最过份的举动只是让人摸摸屁股和胸部,不给点好处让那些臭男人,我就没办法吃安稳这碗饭了”。她看着我:“我也想再多给自已添样儿唱歌的,可是不行,我的声音像破竹子的声音,就像那个台湾女明星刘雪华样。呵呵,这真是命呢。我天生就是个做妓的料。”

  小曼说话的声音的确像极了港台明星刘雪华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仿佛是被香烟长期给熏染出来的。声音里掺着细砂砾似的。小曼的声音跟她的年龄极不吻合。

  “和人第次上床也是因为被人下了药灌醉了才干的。”她说:“那是我们老板做的手脚。”

  “干吗不告他?”我说。

  “告个狗屁呀。警匪家亲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告了我还能在这里混下去吗?”她说:“再说了,人家也不是白干,人家干完后,甩手就是匝人民币,足足五万块呢,差不多是我老妈三五年不吃不喝挣的工资。我何苦跟钱过不去呀?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边哭边数着那五万块钱,数着数着竟破涕而笑。我足足坐在床上数那匝老人头数了三遍,加起来数了整整个小时。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五万块呢。”她伸出两只手指,笑道:“呵呵,我们老板说我是遇到了个傻瓜。我自已也不清楚那人的来历,后来才听说是个初来内地的台商,五十多岁,脸上却点摺子也没有,但胖得没法形容。胖得把他的那命根子都埋进脂肪堆里去了。”她拿着酒杯摇晃了几下,哼地声,“其实那家伙开价是八万块。商人就是俗,什么都用上‘8’。那三万块让我们老板给黑了。难怪我平时跟老板聊天时,她总要问我是不是‘镶金的’。我开始不懂什么叫‘镶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女的意思。”

  “说你信不信,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靠陪男人上床这样的事儿。我最初以为做吧台小姐只是陪人喝喝酒聊聊天跳跳舞,或最多让人摸摸就完事儿。有吃有喝有玩有乐多好呀。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当然信,没个女孩愿意干这个的。”我面无表情,而后趁机说:“你如果现在放弃也还来得及呀。去开个花店弄过小摊位,日子也不难过下去的。”

  “我也有这么想过的,还真地就弄过个花店来开。但不到个月,就关门大吉了。生意不好不坏,没怎么赚,倒也合心意。只是因为我受不了天到晚拴在那儿,哪里好看都跟自已没关系似的,点都不自由。不过呢,倒是过了把儿老板的瘾。呵呵”小曼有意避开我的劝告。我看出她不喜欢听这样的劝告的话。她脸上分明表现出对劝戒的怀疑表情。有谁还比老师和父母的话诚恳的?

  我不再劝说了。至少目前不说什么。说了也白说。都干了快十年了,虽说有许多的职业是人们所不喜欢的,可到底也是叫人上瘾的。

  “我把我的女身卖了八万块,算是天价呢。这是我同行的姐妹们所从未遇到的。知道吗,我知道这事后,我感觉特得意,有几个做我们这行的能将自已次就卖了八万块吧?!嘻!妈的,八万块!那男人不是傻蛋就是脑子差根弦”她竖起根手指,在她的脑门儿轻轻地戳了下,笑嘻嘻地反复念叨着“妈的,八万块”这几个字,次比次声音有力,最后声音便渐渐地沉落到胃底下去了,直到沉默。

  “八万块倒真是个诱人的数目”,我想随声附和句“那男人的确是傻蛋”的话,但立刻意识到不妥。因为有些话自已说出来没什么,可别人说了就不那么好听了。

  梦露沉默了会儿后,突然又问我:“洛科,如果你是有钱人的话,你要搞个十六七岁象我当时那么大的女,你打算出多少钱?”

  这样的假设实在于我来说,问得太有些突兀了。我实在是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竟然半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来。我不是假装什么高尚,但我的确对个女孩是不是女看得较为淡漠。我的确是对于某些看重自已的女友是不是女生出鄙夷的心。

  “啊这问题的确有点不好说。第,我不是个有钱人;第二,我是个小气鬼。”我半真半假地说道。

  “哦,我看得出来。”她亦真亦假发笑道,“不过呢,从那以后我他妈的遇到的都是小气鬼,最多的也只给千儿八百的,最少的还不足百元。而且他妈的都贪婪得很,生怕吃亏上当了似地,个个都吝惜自已的钱,干就是晚,像头公牛,变着花样地折腾,恨不得把那整套的爱体位全都用上了他妈的也不怕把自已弄‘空了’。”她说着,和个刚进来的男人挥挥手,然后又说道:“现在,或许越往后我越会对那个半老头子心存感激,到底还是那老头把我当回事儿。我想,如果那老头子再来买我的话,我分钱也不收他的,让他白干。那老头再也没在我的眼前出现过。真他妈的有意思。”梦露说时,脸上挂着诅咒得到灵验的阴冷的微笑。我想,梦露心里的某道伤口这会儿裂开了。

  “这么说,你再也没机会次性数八万块钱吧?!”我不无讽刺地看着她说。我感觉到梦露包括她的老板,都觉得那老家伙出八万块吃了不小的亏。想想,那老家伙若是干上妓女,没准染上脏病,结果还不止花八万块呢。有钱人真他妈的想周到。可人们偏偏把他们想成傻b。

  “嗯,要是每个男人都那么慷慨的话,我赚到百万就收手不干,好好找个傻瓜结婚,然后生儿育女,做个好妈妈好老婆。嘻!”她眼里片光明,退却了早熟的那层东西,回归到十六七岁她本来的模样。

  和梦露相识久了,倒觉得她人挺不错的,实在诚实义气爱憎分明。她是我在老麦歌厅里谈得最来的个朋友。我也帮她解决过些麻烦事儿。比如她身体不适或不愿意出台时,顾客强行要带她走这些事儿于从事这项工作的女人来说,总是避免不了的。

  我们常在起,所以老麦歌厅包括老麦在内的人都认为我和小曼已经有着恋爱的关系。吧台女爱上业余歌手,这似乎是件很合情合理的事。我们常常也起出出进进的,尤其是,自我来到老麦歌厅后不久,梦露变了,主要是她出台的次数少了,倒是常跳舞和陪客人喝酒。我知道梦露有点儿喜欢我了。

  我承认我也喜欢她,但那不是爱,而是种亲密无间的友情。梦露虽然只读到初中二年级,但她的情商却特别高,她也大抵上是悟出来了几分。我还看出来,她虽然给人以种大大冽冽的样子,她在我面前也多半是大大冽冽的,但她的内心里也是有几分自卑的。这自卑是在每次和她单独在起时她想对我表白她对我的情感时,又强行阻止自已表白的那瞬间流露出来的,而且这个时候也是最强烈的。

  梦露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她喜欢我之类的话,连开玩笑的时候也从不轻易说这几个字。要知道,她是什么玩笑都敢开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和我在起的时候,从不敢触碰这几个字,也不准别人当着她的面儿说她爱我之类的。

  有好几回我对梦露说:“你还小,收手做点正经事儿吧。”

  “你瞧不起我,我知道。”梦露说得并不认真,声音尖细,还笑出声儿来。她始终保持她的无所谓的个性。即使她认真的时候你也看不出她认真。

  “我哪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为你好,年纪轻轻的,回头还来得及。再说,还有好多的事情可做,从前你是贪玩赌气,现在长大了,也该不能老这样下去啊”

  “我还能做别的呀?我能做什么?找个养的起我的男人也找不到。呵呵这样下去不是很好么?只往床上躺,摆个大字”她朝我吐烟圈,咯咯咯地尖笑,充满滛秽的笑声。

  天生的表子的得性。我有点恼火,在心里暗暗恶狠狠的骂道。眼睛恶狠狠地盯住她。接下来,我听到“啪”的声脆响。我时茫然不知所措,我的手在半空中悬着,我这才知道我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出去了,并且制造了那声重重的“啪”声。梦露只手抚着脸,眼泪吧搭吧搭的流着,却还是笑着。

  “对不起,梦露,对不起,我”我语无伦次的掰开她那只捂住半边脸的手。立刻看到了那半边的脸被我的大巴掌打得红肿。

  直带着眼泪笑着的梦露这会儿哇地声大哭起来。我见过她不少次流眼泪,但还从未看到她这样干脆地哭过。我把她揽进我的怀里,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废话,我那有力的巴掌扔出去,保准是死脸也会叫疼的。

  被我这么说,梦露哭得越发的厉害了,她在我怀里抽动着,眼泪湿透了我的前胸。

  那晚,她留在了我的房间。上床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说真的,当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她是妓;当我和她在起的时候,我不觉得她是妓女,她和许多的街面儿上走来走去的女孩儿样,只是个小女孩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上床。

  爱是小曼主动提出来的。当时,我迟疑了会儿。小曼却不高兴起来,她大约猜出我是有些害怕跟她上床。她没说,从我的怀里抽身走进浴室。

  在爱之前,她将她关在浴室内足够有三刻钟之久。这使我感到不安和心痛。

  我的确是有那么点儿喜欢她了。但不是在床上,而是除了床之外的任何个地方。

  我和她只做过次。但就那次,我无意中伤害了她,事隔多日之后,我才明白了我伤害了她。那次做完之后,她还在床上,吸着烟。我则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儿,出门儿时我转身伏在她身前亲了亲她,算是道别。她含羞地突然叫住我,用日式的女人的口吻问道:“你,满意么?”

  我笑笑,从口袋里摸出来个元硬币,放在她手上笑道:“能值亿呢。”她朝我干涩地笑笑,然后抓起我扔在她面前的元硬币朝我笑呵呵的扔过来,打在我的后脑勺子上,又笑嘻嘻地骂道:“嘿嘿!去你妈的亿!”

  我始终还没有摸透小曼的性格。什么样的大事恐怖的痛苦的事儿,经她说,好像都变得不重了,像开玩笑似的,点儿也不严肃。语气总是嘻嘻哈哈的。有时候看见她个人坐在某个角落里吧答吧答的流眼泪,问是什么原因,她并不隐瞒,倒也五十把事情的缘由说出来。边说边哭,边说边抽烟,等烟抽完了,她的眼泪也干了,还露出满脸的笑。

  听说我到老麦歌厅之前,与老麦歌厅仅十步之遥的个小饭馆里,发生了起杀人双尸的案件。老板娘和老板都死了,不是劫杀,而是谋杀,满屋子的血。小饭馆的老板和他的婆娘有手好手艺,虽说卖出的饭菜并未存心刻扣顾客的,但眼尖,嘴巴特别贱,特别长,爱造谣。看见相熟的人,男人或女人与别的女人或男人走到起,就说别人公开偷人,搞“情况”,还上别人家去告发,闹得别人恨得牙痒痒,想上法庭告他个诽谤什么的。但最终他们夫妇俩上门赔个个不是,才算完了。但并没有完全的改掉“多嘴多舌”的毛病。

  小曼肯定是吃了那对夫妇的嘴巴的亏的。

  “这下再也看不到他们夫妇的那张嘴了。”小曼说。模样儿幽幽的,猜不出说的是真还是假话。

  “哪个天杀的,不就是爱有点离谱的话么?干吗要这样赶尽杀绝呢?”小曼咬牙切齿的说。表情怪怪的,既有点气愤,又像有点幸灾乐祸。

  “算起来,他们俩夫妇也不坏,每次去他们饭馆里吃饭时,总是给我的碗儿碟儿里堆得都快顶鼻尖了。只样不好,就没人肯放过她,忘了她们的好。”

  我看着她个人又哭又笑,又伤感又自我迎风慰的自说自应。我想,你小曼就肯定饭馆里的夫妇遭遇到不测是因为他们的多话引起来的么?

  我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我想,我若是说出来,小曼肯定又会嘻皮笑脸的骂句:“去你妈的,你懂个屁啊,你!”仿佛她是破案的警察。据她称,她后来还真把她对小饭馆夫妇为什么被谋杀的推想去跟警察说的。

  平时胆小得要命,在车上街上见到小偷偷别人的东西,甚至小偷把手伸进她自个儿的皮包里偷东西都怕得要死,任人宰割。这会儿却突然变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起来。

  “去你妈的”是梦露的口头禅。我已习已为常。然而我却点都没有意识到我伤害了她,直到第二天遇到她,她就再也不向从前那样的在我面前嘻嘻嘻哈哈了,我们在起时,越往后越使人感到不如从前那样自在了。在和多数人在起时,倒是挺自然的;单独在起时,我们之间像隔着什么似的。那次后,我们之间虽然还看似非常亲密友好,但我们再也没有做过了。只那次。

  那时,我生活非常枯燥,我希望身边有个女友。梦露不在我希望结交的女友的范畴之类,等到我真正认识到她的好,及我对她的好有了反应的时候,我已经觉得来不及了。虽然,她还是她个人,我还是我个人。

  即使我真的接纳她爱她,她也不见得能够坦然接受。因为那次“硬币事件”之后,她更显得在我面前自卑了。她的内心里有道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自卑就如同个肉瘤或条毛细血管样,也会成为人体的个不可根除的部分。爱情倘若成为种累赘的话,无论是哪个,都会是不幸的。爱情是平等的。我和她只能选择放弃。

  在老麦歌厅里唱了个暑假的歌后,暑假过,我就再也没有到老麦歌厅里去了。刚开始想去老麦那儿走走,为的是梦露这个朋友,但每次决定去的时候打电话到老麦歌厅找梦露,电话里传来话说“她刚出去就是她正在忙”。我当然知道她是故意在躲我。

  年多来,我们几乎没什么联系了。后来想想,我渐渐地就明白过来了。我对她的那份所谓的感情,其实里面是掺杂了许多的同情的。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我能够给她的也只有同情了。

  想到这点,我就觉得我有些无耻。

  梦露放弃我,是对的。因为直到我遇上柳迎风之后,我才更加肯定。

  但我注意到,梦露同阿帆在起时,仍然感到自卑。

  我想,梦露当初既然肯放弃我,同样也会自动放弃阿帆的。

  柳迎风听我讲关于我和陈小曼之间的事时,听得相当认真,几乎是侧耳聆听。讲到后来,我问她:“怎么样,陈小曼不错吧?”

  柳迎风只是撇撇嘴:“谈不上怎么样。”

  我以为柳迎风是瞧不起陈小曼干的那种职业。我敢担保,做妓这项,再过百年也还是种叫人瞧不起的事儿。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儿,柳迎风瞧不起的是个人在爱情上变得不自信。柳迎风说:“输掉爱情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也才是真正的被打败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很赞赏柳迎风说的这句蕴含着哲理的话。“女人的心是不能得罪的。旦得罪了女人的心,恐怕了辈子都无法弥补。”我想这样补充说句,可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她顺便赞赏了下我在爱情上的自信的态度。我有些得意洋洋。的确,当初爱上柳迎风实在是需要勇气和信心的事儿。

  我了解小曼就像小曼了解我样,不多。都不过只是读懂了彼此表面的或由内心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那小部分,非常有限。或许小曼了解我比我了解她要更多些,可是,多出的那部分了解倒使她越发的陷于对我的不解之中。最后连了解我的那部分也变得模糊和渺茫起来。这就导致她没有将对我的爱进行下去的缘故。

  我不再叫她梦露了,我现在叫她的实名了。现在再叫她梦露的话,有点让我感到不安和尴尬,觉得这名字仿佛是带着病菌似的。好像“嗨,曼露”跟“嗨,妓女!”没什么区别。我要忘却梦露,我要郑重的记住陈小曼。我督导自已,在心里完全地将梦露这个浊劣的名字给抹去。

  终归还是要面对雪晴的。正好雪晴也约了我。

  下午四点半钟左右,我见到了雪晴。我和她步行到附近广场。路上,雪晴只字不提她要跟我说的事儿。于是我便开口,鼓着勇气口气将阿帆有了新女朋友的事儿告诉她了。

  “我早知道!”雪晴说,“阿帆和我提出分手时,他并没有隐瞒我他新交了女朋友的事儿。”

  “可是,既然”我问。

  “我知道你想说‘既然知道他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劝他’”对不对?”雪晴转向我,“洛科,你知道阿帆和个什么样的女孩在起吗?”

  “我多少知道点吧。”我说。

  “对,你只知道点。”雪晴说,“你只知道她做的是那行,可是,你不知道,她还吸毒!”

  “雪晴,这,这怎么会呢?”我想雪晴肯定心里还是因为小曼夺走了阿帆而直耿耿于怀。我认识小曼虽不太长,但也不短啊。我直没发现她吸那个。

  “前天,小曼来找过我了。”雪晴脱下背包,坐在石椅上说道。

  “小曼?她她亲口对你说的?”我有点惊异。

  “要不然,你以为我会那么无聊去查她呀?”雪晴说道,“我虽然爱阿帆,可是,如果阿帆不爱我而爱上别的女孩,我若死缠住不放,又有什么意思?爱情又有什么滋味?这个,你不是不了解我。”

  我突然明白雪晴是怎么想的了。她是想救阿帆。时间,我觉得雪晴好伟大。

  “那么,阿帆也吸那个东西吗?”我急切地问。

  “我不清楚。你现在也不是不知道,阿帆见着我就躲。”雪晴说。

  雪晴的话,我倒是有同感。阿帆见了我,也不如从前那样热情。

  “那天见到陈小曼,倒是觉得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尽管做的是那样行,可与她接触之后,我并没有瞧不起她。”雪晴说,“你知道她那天来是为什么吗?为阿帆。”

  “为阿帆?”我有点不明白。

  “她是来请求我件事儿的。她叫我好好劝劝阿帆,叫阿帆放弃她,她说她和阿帆不适合,要适合也是下辈子的事儿了。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说阿帆如果再和她在起,她会带坏阿帆的。她最后请求我再给阿帆次机会,重新接受阿帆。她说,重新给阿帆次机会,就等于是在救阿帆。”雪晴接着说,“我问她,你为什么不为阿帆戒掉呢。她说,已经晚了”

  雪晴突然停止说话。良久,便担心地问我,“你说,陈小曼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说阿帆也和她起吸上了?”

  “不会的,雪晴,我想阿帆不会不知道吸毒是往死路上走的道理。”我虽这么劝说雪晴,其实我也怀疑阿帆真有可能干傻事了。我看着雪晴,安慰道,“要不,等我见到阿帆了,我再好好和他谈谈,确定下是不是真的?”

  几天来,我直记挂着阿帆这件事,弄得我头昏脑涨的。我担心阿帆也决不比雪晴担心的少。说到底,阿帆和我是起从南京来到这里来的。可是,现在见到阿帆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在校特别留意阿帆踪影,也向学校的同学打探过他的去向,不是错过了,便是阿帆请假。

  莫非,阿帆是真的已经?真不敢想象。

  我决定无论如何要跟阿帆谈谈。在北京城里,我不帮他,谁也帮不了他了。所以,只要想到阿帆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去问,去找。但终究是场空。我料定,阿帆他是有意在避开我。因为有两次,我曾到家歌舞厅打听阿帆时,店里的伙计说阿帆刚刚还在。

  几个星期之后,我终于在家歌厅里。

  阿帆正在台上唱歌,没有看到我。等他唱完了,我便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是怎样也逃不掉的了。

  我和阿帆就出去了。歌厅里太吵。九点钟的夜晚,于大都市来说,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到自动售货柜台里买了两罐啤酒,我们在路旁的个花坛边沿坐下来,边喝边聊。夜灯下,我有意地观察了下阿帆,从阿帆的脸色来看,虽说气色不怎么好,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不大象我所见到的吸毒者的那种萎靡不振。我的心稍稍落定下来。

  “阿帆,你和梦露的事儿”

  “你他妈少在我面前说‘梦露梦露’的。她叫陈小曼。记住,是陈小曼!”阿帆生气地将手中的啤酒罐往地上摔。啤酒罐在地上打着滚儿,啤酒洒了了地。

  “对不起,阿帆。是我的不对,行吧?!”我再怎么小心谨慎,还是说错了话儿。我连连道歉。我自已也感到梦露这名字有些粘糊与不洁净之感了,不免生出愧疚来。

  阿帆在我的道歉声中,稍稍平息了他的怒气,又坐回原地,边掏着香烟边严肃地说道:“洛科,我可警告你,你再在我面前提梦露二字,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我说是是是!以后保证不提就是了。

  阿帆这时候的脸上,才显现出些笑意来。他吸了口烟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小曼前些日子去学校找过雪晴的事儿?”我想了会儿,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开头比较好。

  “?!”阿帆从嘴角边取下抽得正酣的香烟,木木地看着我。

  “小曼去学校找过雪晴了。”我又重复遍,然后慢慢说开,“小曼跟雪晴说,叫你请你放弃她。小曼还说,她”

  “好了,洛科,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阿帆扔旧掉手中的烟蒂,脸色苍白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我停住了。等阿帆平静了会儿后,我接着说:“阿帆,小曼这样做是有她的道理的。你不如好好想想,考虑下。”

  “行了。”阿帆的脸色难看极了,怒气渗透在他的整个面部及毛细血管。他面部的表情看上去,毛茸茸的,“我知道你和雪晴看不起小曼。所以,我当初就当着你的面说过假话,骗你说小曼干的是自由作者之类的正经行业”

  “阿帆,你说什么呢!”我制止了阿帆的话:“我从来就没有轻视过小曼。”我时激动起来,差点儿就把我和小曼的事儿,包括和小曼上床的事口气说出来了。但我还是理智地控制住了。

  阿帆看了看我,眼里流露出丝潮湿地感动的光,声调也变得温和起来了,“洛科,谢谢你。但是,我是真的爱小曼,而且爱定了。我知道小曼是爱我的。我肯定,就像你爱柳迎风样。倘若有谁叫你放弃柳迎风,你愿意么?当然,你绝对不肯的。我跟你样,我也不会放弃小曼的。”阿帆说完这句话后,就朝我苦涩地笑笑,那显然是叫我停止对他说什么的命令的微笑。然后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走过。

  “可是,阿帆,你听我说,我没权干涉你,我也从来就没想过要去干涉你,可是”阿帆已经横过马路,走远了。他根本就不想听我说的话。阿帆是个聪明人,又比般同龄人要敏感。他肯定猜到我究竟要说什么。是害怕吧?!

  不用说了,我和阿帆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也是我最后次和阿帆单独在起。

  我从阿帆那儿回来,个人纸片儿似地沿着街道游游荡荡。心里却直感到自责得很,为着刚才的言语举动而很有些懊悔。

  在歌厅看到阿帆时,我与雪晴讲好的,晚上六点钟在学校对面的个小餐厅见面。这会儿,我心里不大想见到雪晴,我不想再谈及到阿帆或者小曼。

  我手机上的时间出了差错,我整整提前个小时。也就是说,我手机上的时比北京时间慢出了个小时,我是从餐厅墙壁上的挂钟里看出来的。至于我手机上的时间慢了有多久,我不太清楚。我平时看时间般都是看手表的,今天手表不在我的手腕上,不知是搁在寝室里了还是弄丢了,都无所谓。现在到处都可以知道时间。

  我来来餐厅时,餐厅里的人不多。才五点钟左右,晚饭没这么早吃的。我拣了处靠窗边的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杯白开,漫不经心地喝着,眼睛望向窗外,副若有所思但又无所事事的有闲阶级者的样子。每个经过餐厅的人,隔着玻璃朝我望眼,半是羡慕,半是鄙夷。

  这样无所事事地干坐着,实在是有些不大自在,但又不想到别处去。起身到餐厅门口的小报摊买了份报纸,心不在焉地,又坐回原处。看看报纸的名字,才发现自已买的是份晨报,不禁自我嘲笑起来。早晨和晨报上的内容都逝去得无影无踪了,我还在看晨报。干涩地笑笑,眼睛还是落向晨报,呵呵,我只当是傍晚对早晨的回望或回忆吧?!于是,大致地看看报纸上的标题,也没什么可看之处,无非是老调重谈,旧屁新放而已。现在的报纸大抵上都差不多,换汤不换药,不是战争就是家庭的琐事;匿名倾诉百姓故事层出不穷。但总的来说,都是样的,因为都是以痛苦来作为故事的主线,里面堆积着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