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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作品:37°2|作者:不言败|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4 02:45:09|下载:37°2TXT下载
  “噢!该死的!怎么会是这样呢……”我说。

  我趴在浴室的洗脸盆上,闭上了眼睛。现在她去哪儿了?她心里可能会怎么想呢?我仿佛看见她在街上奔跑,我沉浸在这样的画面中,就像一个冰镐砸在我头上。她冲进拥挤的人流中,当她在街上乱跑的时候,汽车喇叭响个不停。她变得越来越疯狂,脸上扭曲着作出一副可怕的怪相。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和我的书,我和这个从我脑子派生出来可笑的人,所有那些夜晚的构思,只是为了最终得到这致命的一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我们总是品尝到自酿的苦果呢?

  我呆坐在那儿,思绪全都乱了,感觉自己的血液变成了一瓶墨水,被悬挂在一个噼噼啪啪、烟雾弥漫的火盆上。当她回来的时候,我仿佛已经老了十岁。一个清新自然、美丽动人,鼻子尖儿冻得通红的女王驾到了。

  “嗨,嗨……”她说,“该死的,外面开始冻冰了!你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我刚起来。我没有听见你从楼梯上来。”

  “你已经老了,耳朵开始变聋了。”

  “是的,最不幸的是,这种情形还会每况愈下……”

  我装出一副机智幽默的样子,但是心里却窘迫不安。我很清楚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定会抱怨和嚎叫起来的,我根本无法相信她的这种满不在乎和轻松的表情。我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身子往后一靠,顺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也许今天太阳真得从西边出来了?也许让她对这件事表现得如此轻松和不屑一顾,大概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不过没准我们摸彩票中了巨额大奖呢?对我来说,这杯啤酒产生的影响决不亚于一瓶海洛因的作用。我觉得我的嘴上,开始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37°2(9)

  “你出去溜达了一圈儿?”我问,“跟我说说,你到远处去了?”

  “太好了,为了让身上变暖和点儿,我出去跑了几圈儿。嗨,来摸摸我的耳朵,是冰凉的!”

  当然有另外一种假设,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呢。该死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妈的,她一定看到这封信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她到底在等什么呢,她的眼泪什么时候才能流下来,然后接着把家具从窗户里扔出去呢?我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我摸了一下她的耳朵,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凉意,还有外面新鲜的空气的味道。我站在那儿,手捂在她的耳朵上。

  “那么,你发现了……它们都冻坏了,难道不是吗?”

  我把手放下来,又去抱住了她的双臀,我把头贴在她肚子上。一缕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照在我的脸上。她抚摸着我的头。当我要去吻她的手时,我发现她的手指被染红了。我觉得这非常奇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我说,“宝贝儿,到底是怎么弄的?”

  她鼻子哼了一声,抬头望着天花板。

  “啊,没什么……是油漆……沾了点儿红油漆。”

  一个警报信号灯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闪烁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我非常勉强地咧着嘴笑了。我突然萌生了一种感觉,似乎所有的机器都在超速运转着,我却找不到制动开关在哪儿。

  “怎么会有油漆呢?你整个上午都在刷油漆吗?”

  她的眼神突然一亮,脸上凝滞了一丝微笑。

  “对,我刷了一点儿。”她清楚地回答,“我练习了一下……”

  我吃了一惊,接着就紧张地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你可别干蠢事啊……”

  她直率地笑起来,同时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没错,是我干的,当然是我了。”

  我呆呆地望着地板,摇晃着脑袋,两眼直冒金星儿。

  “不,我不相信……”我说,“我不相信你说的……”

  “有什么让你难以忍受的吗?你不喜欢红色?”

  “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不知道,就这样做了。我感觉好极了。”

  我站起来,在桌子旁边比划起来。

  “那么,每当一个出版商拒绝我的书稿时,你就用红油漆把他的门染成红色,是这样吗?”

  “是的,很可能会那样。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们那副嘴脸。”

  “依我看,那简直是发疯!”

  我愤怒和钦佩得身体哆嗦起来了。她笑着抖动了一下头发。

  “生活中你必须懂得享受,你根本不明白它给我带来了多少快乐。”

  她脱掉了夹克衫,把围在脖子上的那条像五彩斑斓的蛇一样的围巾解下来。

  “我想来点咖啡,”她接着说,“瞧瞧我的手,必须要去洗一洗了。”

  我走到窗前,用手指把窗帘轻轻地掀起来。

  “嘿,有人跟着你吗?你肯定没有人跟踪你?”

  “没有,他们都吓呆了。没有人来得及把他的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

  “下次警察也许会来把这座房子团团围住,我现在就已经看到了……”

  “该死的,你总是想着最倒霉的事情!”她说。

  “是的,我当然会感到有些不舒服。你悄悄地溜出去把半个城市都染成红色,难道我会不担心吗……”

  “你听着,”她叹息道,“至少这个世界上应该讲点儿公道,对吗?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就被别人侮辱!”

  第二天,这件事刊登在报纸的最末一版上。目击者描述,他们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泼妇携带着两枚油漆炸弹突然出现了”,文章的最后说,目前还没有任何恐怖组织宣称对这次行动负责。我把这篇文章撕下来,塞进我的皮包里。然后趁卖报纸的商贩转过身去的时候,我把报纸又放进报纸堆里,因为报上实在没有别的东西让我感兴趣了。我买了一些香烟和口香糖,接着就从商店里出来了。

  贝蒂正在马路对面等着我,她坐在一个露天咖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热朱古力。外面天气很好,有点儿冷。贝蒂的眼睛微闭着,一缕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她的手插在衣袋里,夹克衫的领子竖起来。她看上去很迷人,我慢慢地朝她走过去。有些东西并没有离我远去,它让我在早晨的阳光中面带微笑,似乎我脚踩在了一捆钞票上似的。

  “掌握好时间,”我告诉她,“只要你决定了我们马上就走。”

  她俯下身来吻了我一下,然后继续喝她的热朱古力。我们不着急,我要去商店的橱窗里瞧一瞧,买一些过冬的衣服,以免冻得浑身直打哆嗦。街上走来走去的人们都穿着狼皮、野猫皮、银狐皮的外套,大部分人脸上都红扑扑的,这是气温下降的最明显的象征。毛皮销售商们又开始大把地捞钱了。

  (bsp;我们手挽着手,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小时,没有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其实真的不知道想买的是什么。当我们忙活着把一堆衣服重新叠好,放回到原处的时候,所有的女店员都瞧着我们,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显然我们给她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我们最后去的地方就是一家大型的百货商场。刚一进门,我就产生了一种感觉,仿佛掉进艳阳下一个盛着阿拉伯香味点心的盒里似的。那些浸着淡淡芳香的音乐飘散在空气中。我从来不愿把这种气味儿吸进嘴里,于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可以嚼两块儿含了一会儿,浏览着摆放在最显眼地方的几种款式,其中有一些让我看着比较顺眼的新产品已经脱销了。我在来回的穿梭中隐约地感觉到,那个站在一旁的柜台负责人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守望者。她大概五十岁左右,她的脸上总是涨得通红,身体里散发出无穷的欲望,也许她一辈子跟男人干过两三次,和谁干的她都记不得了。每次我把手伸进一盒女人内裤中,看看它的弹性是否令我感到满意,她总是紧紧地盯着,似乎想用眼神来阻挡我,不过我脸上总是面带微笑。最后当她向我走过来时,脸上已经变得像基督的血一样红了。

  “好吧,请问,”她说,“你到底在找些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一下。”

  “有可能,”我说,“我想给我的母亲买几件内裤,必须要那种能隔着裤衩露出毛的……”

  她发出一声可笑的尖叫,但是我没来得及看到接下来会怎样,因为就在那一刻,贝蒂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她问,“快过来,我想去试几件衣服。”

  她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在去试衣间的路上,我瞥了一眼那堆衣服上坠着的摇摆不定的价签。看到上面的价格,像一棵树被雷击了一样,我几乎要晕倒在地上。接着,我一咧嘴笑了。

  “嗨,你看到价格了?”我说,“你没搞错吧,那可是一个人半个月的薪水啊……”

  “那要看是谁了。”她回答说。

  我站在试衣间外边等了很长时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像是被她抛弃在烈日下,脑袋上光秃秃的,两条腿也瘸了,感觉糟透了。我身上甚至连一半的钱都拿不出来,可怜的贝蒂,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价格,就匆忙地把衣服拿进去了。我心想,除了给她一个苍白的微笑之外,还能怎么安慰她呢?我很清楚,世界还没有被我们踩在脚下呢。隔着一道屏风,我听到贝蒂在里面喘着粗气,身体来回移动着。

  “好了吗?”我问。“知道吗,你没必要花费太多心思,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根本用不着去过分地修饰打扮。”

  她突然把屏风拉开了,我一下子被惊呆了,用手捂住了脸,她把所有的衣服全都穿在身上了,她看上去像一个体重有一百公斤的胖女人,脸颊凹陷着,目光异常的坚定。

  “妈的,别胡闹了……不行。”我说。

  我迅速地把屏风关上,然后向四周察看一下,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我们。现在,我张开嘴大口地喘气,屏风马上又被打开了。

  “行了,别犯傻了,”她说,“我们必须马上从这儿出去。”

  “求你了,贝蒂。我可不想卷进去,我敢说,我们会被抓去坐牢的……”

  “哈哈,”她说,“你在开玩笑吧?你和我会被抓去坐牢?”

  她抓着我的胳膊,兴奋地看了我一眼。

  “好吧,我们现在就走!”她说,“尽可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开始行动了,感觉好像在穿越一片稻田,周围的树林里埋伏着一些越南鬼子。我肯定我们已经暴露了,我想喊出来:快出来,你这鸡奸痞!让我们决一雌雄吧!!我每向前移动一步都很困难,心都快要被揪出来了。越来越接近出口了,紧张的气氛也在不断加剧。贝蒂的耳朵变得通红,我的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心里念叨着,仁慈的上帝啊,再向前走两三米,我们就能平安无事地回家了。

  外面光线变得很刺眼。当贝蒂伸手去开门的一刹那,我被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笑声震住了,全身抖动了一下。最终一切都令人感到骄傲。我紧跟在贝蒂身后,子弹已经上膛了,当我感觉到有只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时,她的一只脚已经落在大街上了。我心想,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