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恒终于失去耐性了,不想再和她兜圈子。“说说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吧,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雅妍一愣,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即使不喜欢被人这么对待,但回答起来却是容易多了。
“你弟弟逸辰,今年六月份就要毕业了,你在外面工作了这么久,人脉肯定比我和你爸广,我和你爸商量着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路子,给你弟弟介绍个工作。”
“他的事跟我有关系吗?”
“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
“哦?”逸恒挑眉,“现在您想起来我们是一家人了?”
“你。”周雅妍霍地站起来,在家里跋扈惯了的人,怎么忍受得住逸恒的冷言冷语。“你这是在对长辈说话吗,这就是你妈妈交给你的礼仪?”
盯着因愤怒变得脸红脖子粗的周雅妍,逸恒嗤笑一声:“长辈?请问周女士您什么时候以长辈的身份去关心过我和逸超的生活?”
逸恒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眼睛盯着窗外不知名的方向,淡然地问:“我想若不是露迟向您提起我,您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登门造访吧。您现在打着亲情的旗号假模假样地来认亲,不觉得有些嘲讽吗?”
冷场。
这时一直沉默的杜父说话:“逸恒,无论怎么说逸辰也是你的亲弟弟啊,你不能……”
“我妈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做出破坏人家家庭的事,你还有脸像我讨论礼仪廉耻问题,先问问你自己当年做的事到底是不是有违道德,再来向我讨论这些。”
“你?”一向伶牙俐齿的周雅妍第一次吃了这么大一憋,颤抖着手你了半天,最后气呼呼地说:“老头子,我们走。”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冷嘲热讽,周雅妍拉起沙发上的杜父就向外走。“你这个的儿子我们高攀不起,我们逸辰没有你也照样找到工作,你别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啊。”
周雅妍摔门而走,片刻客厅回复安静,逸恒对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默默地点燃一根烟,一直紧抿的嘴角微微地上扬,淡然的笑不是因为气走周雅妍而高兴,而是因为父亲的软弱。
他的父亲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以前那个高大威武的父亲哪去了,如果母亲在世的话……
闭上眼,不愿再想起过往的不堪。他拿起钥匙向外面走去。
晚上七点多,露迟忙完手里的工作,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雅舍的门口。
逸恒坐在车内透过墨黑的车窗向花店望去,也不下车,不知道就这样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有多久了。
明明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回去处理,他却突然很想见到她,很想很想抱抱她,抱住那个能够带给他阳光与绿意的人。
仍下手里的抹布,她带着小跑向门口跑去,拉开车门还没坐稳,就被人一把拉过去,紧紧地搂进怀里。
力量大到她呼吸有些困难,她挣扎着想拉开些距离,却推不开紧紧抱着她的人。
“逸恒?”
“别动。”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带着某种压抑的情感。
他今天怎么了?
“逸恒……唔”喊出他名字的一刹那,她的唇被他吻住。
久久,他才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点燃,默默地抽了起来。烟雾散开,顿时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隔着薄薄的烟雾,她看到他的神色异常地疲乏。
“逸恒?”露迟看着他沉重的表情不由的有些担心,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逸恒扔掉烟,又恢复以往的神情:“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
而后,他又突然说:“露迟,婚后我们要个宝宝吧,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着,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说这话时逸恒像是给予承诺又像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幸福下去。
她有点跟不上他跳跃式的思路,愣了愣顺着他的话说:“好啊,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心底的阴霾逐渐散去,他笑着问:“如果两个都喜欢呢?”
“那就生两个啊。”她笑嫣嫣的,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担忧,“不过国家不主张多生的,要罚款的,所以逸恒你一定要努力啊,我们争取一次生个龙凤胎。”
逸恒失笑,生男生女岂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不过他还是说:“放心,我还是养得起的。”
“听说破坏计划生育是要下岗的,到时候我们那拿什么养他们?”露迟忧思未定,神情认真的仿佛煞有其事。
“不相信我的能力吗?”逸恒笑着问。
能力?露迟的思绪邪邪地在‘能力’那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邪恶念头完全泄露在逐渐上扬的嘴角上。
逸恒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微眯着眼,出声恐吓:“韩露迟,希望你脑中的想法如我所想的那般单纯,否则?”
他眼底露出一抹危险的光芒,她赶忙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迅速将脑中邪恶的想法赶走:“不是,不是。”将话题转正,她问:“逸恒,你们男的不是不喜欢被羁绊吗,觉得有了宝宝后就失去了一部分自由,你不那么认为吗?”
逸恒扬起嘴角,当然不那么认为。
只有有了她,有了宝宝,他的人生才算得上完整;有了妻子,有了儿女,才称得上一个圆满的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事业上取得再大的成就都抵不过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将来他们的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疼的,都会给予他全部的爱,再不会像他一样从小生活在那个冷清没有一丝温情的环境下,每天要看人脸色过生活。男孩他会从小培养他坚韧的毅力但不会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女孩他会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爱着,但是不纵容她的飞扬跋扈。
每晚下班回来时,他的妻子在等他吃饭,然后是向他撒娇吵着让他抱的孩子。他要的一直不多,如此简单。
想了想,逸恒突然问:“晚饭想吃什么?”现在有点饿了。
“我们自己做水饺怎么样?”
逸恒挑着眉,饶有兴趣地问:“你做?”
“嗯。”某人大言不惭的回答。
事实证明,还是不要相信某人的好。
厨房内本来兴冲冲说要当主厨的人却被换了下来,逸恒穿着围裙在和面,露迟坐在餐桌前一边悠闲地拌馅一边聊天。
“帮我把袖子撸上来。”逸恒伸出双手让她帮忙。
露迟走过去帮他把毛衣袖子挽上去,见他额头沁出汗来,伸出手帮他擦干净,看着他连和面都是性感十足,某些邪恶的想法冒出脑海。
她双手沾满面粉,突然像逸恒袭击,却被他笑着闪开:“别闹,帮我把刀和擀面杖拿过来。”
她站在他身侧,皮皮地缠着他:“逸恒你怎么什么都会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做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心想某人还算有自知之明。
“人家说夫妻两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是互补的,一个人什么都会做,那么他的另一半就什么都不用会做了。一个人的性格暴躁,另一个人的性格就比较柔和,只要生活目标大致相同就能走到一起。果然,他们的说法是对的,你看我们两个就是这样。”
逸恒被她逗笑,什么谬论。“你的人生目标真的和我的一致?”
他很是怀疑。
“一致啊,你往哪走我就跟你往哪走啊,保证一致。”
逸恒被她那一句你往哪走我就跟你往哪走深深地感动。
是啊,在他实际的想法里,爱情就是牵着一个人的手直至走到老,她的生活方向又怎么会跟他不一致呢。
今后的日子里他往哪走就一定牵着她的手往哪里走,一直走到老。
昏黄的灯光下,餐桌前逸恒在她一大堆的谬论中度过,他擀面皮,她包饺子。两个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正起劲时,客厅里露迟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放下筷子跑去接电话。
回来时,饺子已经下锅了。她站在厨房外,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犹豫了很久,才走进去。
“谁的电话?”逸恒将饺子盛上桌,头也没抬地问。
愣了半晌,她艰难地说:“是妍阿姨。逸恒,妍阿姨打电话说逸辰六月份就毕业了,要我问你……”
“跟我没关系。”淡漠的话语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看着他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动作,她接着说:“怎么会没关系,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们是……”
“你是给那个女人当说客的吗?”
话语第二次被打断,她嘴角僵了下,强压下脸上受伤的神情,牵强的笑了笑,“对不起。”她越过他,走到清洗台旁洗刷池子里的锅和碗。
逸恒暗自懊恼,他这是干什么?明明不关她的事,而他却控制不住情绪迁怒于她。
敛了敛神情,他从身后将她圈入怀里,歉疚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
怀中的身躯僵硬着,久久,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直视着他:“逸恒,其实……你很爱逸辰对不对?前两天我还听见你在书房打电话给逸辰,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感情让所有人误会呢?”
犹豫了一下,露迟说:“其实叔叔他是爱你的。”
“我们吃饭吧,我暂时不想谈论他们。”
忽略掉他僵硬的神色,她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清明节那天吗,那天我在厨房里帮叔叔的忙,无意间在碗柜底下发现一个盒子,盒子里面居然收集着所有有关你的报章杂志,不仅如此,我还在里面发现了一本泛黄的记事本,我以为是你上学时候的笔记,打开后,才发现是本叔叔的日记。”
上面写着这么一段话。
兰,我已经答应你再娶了,你也答应过我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结果呢,为什么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们。你真狠心,就这样抛下我们,走了一了百了,可我跟孩子们怎么办?
我说过今生今世非你莫属,即使你走了,这辈子也不打算再娶,可你非逼我再娶,我依你,可你呢?
为什么,我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为什么要食言,让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真狠,走的那么决绝,难道对我们年幼的孩子真的一点也不留恋?我真想上穷碧落下黄泉地随你去了,可是孩子们还小,我不能。
泛黄的纸上有几滴类似水痕的液体滴在本上化开一小片晕黄的痕迹。
日记最后写道,兰,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我答应你娶周雅妍,然后好好过日子,把咱们的孩子抚养成人就绝不会食言。
逸恒沉默着,多年来的怨恨原来是一场误会,原来母亲不是因为父亲外遇含恨而终,原来父亲不是只爱着逸辰,原来……
诸多事情一一化解开来,逸恒难掩心中起伏,手指隔着衣服尖锐地掐在露迟的皮肤上。
她默默承受着,知道他正在极力控制着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
久久,她感觉颈窝一阵湿凉,靠在身上的高大身躯微微地颤抖着。
他哭了?
知道他在压抑着,她转过身,伸出手心疼地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逸恒,你明明就很爱逸辰,为什么因为妍阿姨的关系而让别人误会呢,我知道你从来不是冷情的人,却因为妍阿姨而隐藏着对逸辰的爱。我不是给妍阿姨当说客的,在我心里我更在乎你,在乎你心中的喜怒哀乐,不仅你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更是因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的心情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藏,有时候我不够聪明,猜不透你的心思,更不想你什么事都独自承担。”
……
她望着他,执起他的手:“夫妻就是互相坦诚、相互扶持走到老的吧。”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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