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幼幼……”他张张口,却又觉得言语是这样的苍白无力,再多的叮嘱,也抵不过亲眼看着她来得放心。
他向来自认洒脱,可习惯了她在身边,如今却放不开手。这习惯让他有些陌生,却又甘之如饴。
“你的口袋里有个小礼物,上了飞机再打开。”他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与她的体温纠缠。
“客书,你不许喝酒。”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都变得严肃。
“小酒鬼,你也一样。”他自然知道她泡了多年的酒吧,点着她的鼻尖调笑。
佑安笑着点头答应,勾过他的手指拉钩。那是带着稚气的举动,她却做得细致认真。像是觉得不放心,她默默拉过他温暖宽厚的手,轻轻一吻。
“以此为证。”她轻声说。
证明我与你有很多很多的约定。
证明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证明我对你越发坚定的心。
证明你是我认定的那一个。
证明你是我回家的灯塔。
……
机场里时不时有登机的广播响起,洛客书催促她进闸。他用力地拥抱她,然后轻轻推了推她的背。
佑安握着手里的护照和登机牌,夹杂在安检的长队中,有些艰难地回头张望。
他清雅地站在隔离线外,闲闲地对她笑着。
即使隔着人群,她一眼便看懂他爱惜珍重的眼神。人来人往的机场里,他有着遗世而独立的姿态,低调内敛掩饰不住的风华。
佑安看着他,眼睛微湿。
这么多年过来,她已经太习惯一个人候机,从没想过转身的时候,会有一个人站在安检口对着她在的方向坚定地看着,等着她回头。
这是她爱的人。
何其有幸,这一生里遇到他,得他青眼。
阿兰德波顿曾经受邀在希斯罗机场里驻站七天,与来往的人群对话,看着机场里的人生百态。他在书中曾这样写:
“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不免忘记:读过的书、日本的庙宇、卢克索的陵墓、航空公司柜台前排队的队伍、我们自己的愚蠢。于是,我们又会逐渐把快乐寄托于家乡以外的异地:一件窗外能够眺望港口景观的旅行房间,一座号称埋有西西里殉道者阿加塔遗骸的山顶教堂,一栋四周围绕着棕榈树的小屋,复又免费招待的自助晚餐。不久之后,我们又会再次想要收拾行李,想要盼望,想要尖叫。”
佑安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里的小兽却在对着她嘶吼,叫嚣着怂恿着要她回去。
她想,离开有他的地方需要太多的勇气。她再也不敢轻易尝试。
如果可能,她宁愿忘记那些曾经见过的美景。那些快乐太孤独,不能支撑着她度过漫长的岁月。
却又忽然记起他刚刚的话。
她摸摸口袋,掏出一个扎紧了口的布袋,登时有些好笑地想:这人每次送礼物都是这个风格。乔夕坐在佑安身边,也被这小礼物吸引了,看着她解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一只精巧的戒指落在手心。
那是极简洁的设计,钻石嵌在不规则的以碎钻连接而成的戒指托上。乔夕眼神好,看见佑安瞪着手心发呆,探头过来吹了个口哨让她回神。
“洛客书真是下血本了。”乔夕拿过那只小戒指,“佑安,是你的名字哦。”
“什么?”
“这里。”乔夕将戒指套在她手上,用力按了按,然后摘了下来。佑安的中指上清晰地一个印子,戒指托和那只钻石在的位置正好组合成一个图形,偏头一看便是“a”字的形状。
“还有这里。”乔夕笑嘻嘻地转了转那只戒指,指环内部刻着一个花体的k。乔夕把戒指放在她手心,“怎么样,要不要答应?”
佑安慢慢握紧手,戒指划着她的掌心,让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原来,真的可以在离开一个人的瞬间,开始想念他。
*
乔越近来因为乔夕和秦景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乔夕出国后终于有空约着洛客书一起去林景湖畔。
“你看,虽然这两栋小高层的精装修大体一致,但是你家佑安那间,实在太让人眼热了。”乔越指着图纸说,“你偏心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进度如何?”洛客书像是没听到乔越的话,“那一层的另一间你也留出来了吧。”
“当然留出来了。”乔越叹气,“这两件屋子可是不能打通的,有承重墙在。”
“我知道。幼幼喜静,那一层没必要住别人了。”洛客书不经意的说着,低头又在图纸上修改。
乔越听着就笑了。原来只是因为佑安不爱喧嚣,洛客书才找他要了这一整层。“你们真的打算住在林景湖畔了?佑安那边的学业能这么快结束?”
“看她喜欢吧。”洛客书笑笑,“有她在,没什么太大差别。”
乔越这下是真的惊了,“看来我要准备送红包了?”
洛客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修改着图纸,“乔越,这里再做下变化。另外,你让顾彦在选材的事情上亲自把关。那帮老顽固,背地里不知道能弄出些什么事情呢。”
“我知道。不过跟顾氏合作,你这招棋也走的太险了。那里面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情数不胜数,你应付得过来?”
“有顾彦压着,不会出大事。更何况,让永安入股和与顾氏合作,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洛客书随口问。乔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合作了,以后出了事儿,洗白还是脱身都容易……”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乔越说了一半忽然笑了,“顾彦前几天跟我说,雅言忽然提议让他跟你合作。现在一看,是你家佑安对雅言说了什么吧。”
“可能吧。”他语气淡,却不自觉地勾了勾唇。看来佑安,真是懂得他在顾虑什么。
乔越看着洛客书这副样子,一种无力感陡然而生,半晌又心有余悸地道,“还好我不是你的对手。”
洛客书耸耸肩,一边下楼一边发指令,“每间屋子的装修都要有不同才行,你们市场调查的数据整理好先传一份给我。另外,言歌最近会离职,你有推荐的人选给我吗?”
“言歌离职?”乔越疑惑,“你炒她?因为佑安?”
洛客书淡定地看了乔越一眼,“我不知道你也这么八卦了。”
“那是言歌。”乔越说,“让她出去闯你放心?”
“她就是待在我身边,才越来越胆子大。是时候让她敛敛心性。”洛客书不再多说,乔越也不再多问。
各自回公司的路上,洛客书忽然开口;“乔越,佑安说会带着乔夕到爱丁堡住一阵子。”
“好。”提到自家妹妹,乔越神色黯然,“那丫头,从小到大张牙舞爪的,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她这样子。”
“相信乔乔吧。”洛客书拍拍他的肩,“幼幼不过分个手,都要四年的时间才稍微好一点,更何况是乔乔现在这种状况。”
“好在有佑安跟着。”乔越笑笑,“替我谢谢她。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送份大礼。”
“不如把林景湖畔那栋湖边小屋送给她?”洛客书半真半假的建议着。
乔越被他的话噎住,半晌回过神来,咬着牙说,“你小子早就想好了在我这打劫了吧。”
“是想了一阵子了。”洛客书摊摊手,一脸无奈,“不是我说,乔越,难怪俞槡那么聪明的女孩子受不了你。”他敲敲方向盘,“情商太低。”
乔越默。
*
乔夕在爱丁堡住了下来,佑安帮她在craigmillar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子。屋子的主人是对年轻的夫妇,在街对面开了间b&b的小旅店,环境清幽。乔夕安顿下来就赶佑安回去。
“不行。”佑安比乔夕还固执,“我陪你住一阵。”
“要是那个孩子还在,我一定不会放弃奴役你的机会。”乔夕扯扯嘴角,“可是它不在了,我需要些时间,一个人整理清楚。”
“可是……”佑安不死心,“乔越哥也不在你身边,我……”
“佑安,当年你离开顾彦哥,不是也自己过了两年么。”乔夕笑,“你都可以的事情,没理由我做不到。”
佑安愣住。她懂得那迫切逃离人群的感觉,这世上有太多事情不能与人共享,所以舔伤口也要一个人来。
“好。我会四处走走,记得跟我保持联系好吗?”她用力拥抱乔夕,“任何时候,任何需要。我都在你身后。”
乔夕点头,“我不会忘记使唤你的。只要你的洛客书不会找我算账。”
“他才不会。我对你是真爱,乔乔。”佑安笑着说,松开乔夕,吻了吻她的唇角,“如果这世界上也有另外一个我,那一定是你。”
小松奈奈有帅气的大崎娜娜,叶佑安有帅气的乔夕。虽然她们谁都不是那令人羡慕的女主角。
“一吻定情,我记住了哦,佑安!”乔夕笑着赶她走,“去吧,记得寄明信片给我。”
*
她终于又踏上了旅途。
这一生里,曾经从祖国出发,到那个震撼过世界的日不落帝国。私以为时间对她多有厚待,让她在这样的年纪,见过诸多风景。可总在行走的人生也会有疲累,再美的景色也抵不过家里那长明的昏黄灯光。
曾经的她像个飘渺的灵魂,找着可以寄宿的壳子。那些路上见过的笑脸,相拥的男孩与女孩,牵手而行的一家三口,跑跳的孩子,蜷缩在角落的带着爱犬的流浪汉,地道里卖唱的歌手,在墙上涂鸦的混混……那一切的一切,她像个旁观者,看着他们的人生,轻叹感悟。
就算离得再近,那也是别人的人生。这些相遇的人们,没有一个可以给她无处安放的心一个永久的家。
直到遇到他。
这一次,她在路上,心有所属。
与乔夕告别的时候,已经是春假将至的时间。临近4月的英国依然寒意明显,可荷兰却有着好天气。
佑安飞到荷兰看风车,坐在大片的草地上被吹得凌乱,心里却很畅快。她坐在河边的咖啡馆里看摇曳的船,顺手写几个字。偶尔与人交谈,向当地人学荷兰语,错了便不好意思的笑,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改正。
这里是她最爱的画家曾经生活的地方。那是个会用强烈的色彩作画的疯子,每一笔都是无处发泄的情感。
她坐在旅馆里给洛客书和乔夕写明信片,她对乔夕说,“亲爱的,你该来看看。我们窝在英国这几年,自怨自艾,忙着找生活的方向,却忘了这世上当有美景如此,不灭不散。”
她给洛客书写明信片的时候,有些犹豫。她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却又总觉得无从说起。
那枚出自他手的精巧的戒指,被她串了一根银色的链子,挂在脖子上,垂在贴近心口的位置。
她在小酒馆里看到喝得脸色发红的老爷爷,极自然地想起了他的叮嘱。她在明信片上写:
“客书,如果你知道我在哪里,肯定会骂我的。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记得那个滴酒不沾的约定。
只是现在坐在这里,忽然想起认识你的第二天,我在park robsp;你说,如果我今天喝醉,你会不会出现在这里,带着我回家,给我一个机会看你好看的眼睛呢?”
佑安写好,看了看又觉得自己矫情。可她还是恶作剧似的贴上了邮票,寄了出去。她写了洛客书英国的地址,知道他必然看不到。
这么肉麻的话,怎么好意思让他看见。
她在荷兰停留了几个月,继续向法国出发。夏天的时候真是太适合在欧洲旅行,干净的空气和鲜明的色彩,生机盎然。她已经习惯在一个城市待上一段时间,定时和乔夕通信,寄明信片到洛客书那没有人住的公寓。
她写明信片全凭心情,说的话也不甚有意义,有时只是寥寥几句,有时却是长篇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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