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炎吃了一半发现潇筱心不在焉,终于停下筷子,平静地问他:“有心事?”
这一句问得潇筱更是郁闷,他也是憋不住话,索性反问:“我有什么心事你还不知道?”
若炎挑着眉笑笑,一副看透潇筱的模样:“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纠结吧?哎呀,真爷们儿,就不要在小事上庸人自扰,对不对?你呀,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小事?庸人自扰?潇筱看着冷若炎的眼神变了,若炎一直以来给他的陌生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冷若炎,究竟是我想的复杂还是你太没心没肺?
潇筱埋头吃饭,在他跟冷若炎的这段恋情里,在他独自坚守的这段恋情里,第一次,有了微微的动摇。
看见潇筱不再盯着她看,若炎的眼神中这才从淡定从容中透露出一丝哀伤:潇筱,对不起,不是我不想给你答案,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我不能骗你。
潇筱三两口吃完,再抬头时脸上已不见了刚刚的怨闷,抽过纸巾擦了擦嘴:“下午有事儿么?没事的话咱们出去逛逛。”
“不了。”冷若炎笑着站起来提包,“你回去休息吧,下午有一个老朋友约了我喝茶。”
喝茶?潇筱苦涩,你闲心可真大。
略微点了点头,潇筱还是大度摆摆手:“去吧,玩得开心点。”
于是俩人在中影食堂外分离,看着冷若炎渐行渐远的背影,潇筱暗自叹道:第一天,没收到答案。没事儿,我等你。
走出中影北门,冷若炎又一次踏上了这条七拐八绕的路。好在她记忆力较强,有了上次的找路经验,这一回倒没出什么岔子,顺利找到了这家名叫“寻苑”的茶馆,然后又顺利地找到了那间名叫“莫若”的包间。
一进门,烟味刺鼻。
莫墨叼着烟面朝着窗外。若炎瞥了瞥桌上的烟盒,一包苏烟已经见底。
“我没迟到吧?”冷若炎叫醒正在发呆的莫墨,坐下。
莫墨转头看了冷若炎十秒钟,终于还是没在冷若炎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于是坐在她对面淡淡说了句“没有”。
“那你这么短时间内抽了这么多烟?”冷若炎的语气一贯地不带任何语调,自顾自倒茶。
“我两个小时前就到了。”莫墨答了一句无话,本来今儿是莫墨主动找冷若炎来谈事儿的,这时候他却突然找不到了词儿续下去。
“哟,那看来午饭都没吃啊。”冷若炎倚在椅子靠背上,小口抿着茶,努力把气氛塑造成一场谈判,“说说吧,找我来嘛事儿?”
莫墨太熟悉冷若炎的脾气了,这场面他也早料到,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用了个俗不可耐的开场白:“记得上次我们也在这个地方喝茶,然后还吵了一架”
冷若炎一抬头打断他:“你没正事可说了么?要是没有,我就先告辞了,本来下午我还有其他安排,我以为你有多重要的事情才来的。”
“你很忙么?”莫墨脸一寒,每次都能被她逼得受不了,然后口不择言,“忙什么?考研还是陪你男朋友。”
“对,本来我是约好了潇筱去逛街的。”冷若炎冷笑,“您老要是无聊了寂寞了想找人聊天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夏初,让她过来陪你慢慢喝茶聊天。”
看着冷若炎的冷若秋霜,莫墨毫无例外地败下阵来:“好了,说正事。我这次是以一个队长的身份,来请你回去打比赛的。”
“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正事。”冷若炎的态度并没有随着莫墨的“正事”而有所变化,一摆手,“我的退队申请邹老师已经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辩论队的人了,你也不是我队长。”
话说到这份上,莫墨如果再拿擦边球似的借口搪塞就真不是男人了,掏了根烟点上,咬了咬牙:“冷若炎,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进的辩论队?”
“莫墨我发现我真的受不了你现在的说话方式。”冷若炎脸色终于变了,不是期待而是不耐,“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直说成么?非要铺个铺垫设个悬念么?你当这是你在写小说呢?”
莫墨读出了冷若炎脸上的不耐,心脏犹如做手术般刺了一下,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的话登时没了下文,猛抽了两口,沉重有力地说:“冷若炎,我只是作为辩论队的队长来挽留你。辩论队的兄弟姐妹们都很想你,希望你不要仅仅因为我俩之间的事情而退队。”
“呵呵。”冷若炎夸张地笑了两声,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玩的笑话,“我俩之间的事情?我俩之间有什么事情?我不懂,你能说清楚一点么?”
莫墨直接把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行,我陪潇筱逛街去了。”冷若炎不带半丝犹豫地走出门外。
莫墨看着这背影,幽幽地说:“冷若炎,我该拿你怎么办?”
喝了口茶,又说了一句:“没事儿,我等你。”
冷若炎去喝茶的时候,潇筱其实并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独自在中影逛了两圈,跟冷若炎的事情他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说自己矫情么?作为冷若炎的男朋友,如果她都不肯承认喜欢自己,那算怎么回事?
但能说若炎冷漠无情么?潇筱觉得也谈不上。
走了两圈没理清什么头绪,就闷闷地回宿舍了。
在宿舍楼下,正好遇到回来的莫墨。
莫墨倒是挺意外:“咦,你没逛街去?”
“什么?”潇筱听不懂。
“哦,没什么。”莫墨随即停止了这个话题,心想:这冷若炎,果然在激他么?
“你干什么去了?”潇筱寒暄了一句。
“哦,陪一个朋友喝了会儿茶。”
喝茶?潇筱一窒。
小团圆
潇筱想问问莫墨,他是跟谁喝茶去的。但略微一思索,还是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就这么一会儿,天底下喝茶的人多了去了;你就能确定莫墨是跟若炎一起喝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俩人是在一起喝的,人家是多年的队友、朋友,喝顿茶又怎样,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
可是,如果真的是跟莫墨一起,若炎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她凭什么要跟你说?有义务跟你说么?你的控制欲是不是也太强了点?自从谈恋爱之后,你丫怎么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呢?
潇筱一个愣神,就已经在心底把自己筛了一遍,结论就是错在自己。
莫墨看他发了会儿呆,忍不住问:“你愣什么?”
“哦,没事儿!”潇筱提着脚率先上楼,把莫墨丢在身后。
莫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次日清晨,阳光正好、微风不噪,青春不老。
话说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快乐就有人伤心,有人开派对就有人办葬礼。就算朋友之间有再好的交情,在个人情绪方面,能做到的只是理解,而却很难分享。
悲欢离合,能懂的通常仅有一人,那就是自己。老祖宗大才,写出了那句话: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譬如此刻的法学院宿舍几人。
黎霜是高兴的:从前几日的情绪谷底走出来后,情感状态终现否极泰来之势,遭受巨大苦痛之后方感铅华洗净,反而摆脱了长期以来的精神桎梏,这两天安心找海寒复习功课,一身轻松,而且舍友间的关系隐隐有缓和现象,这才感叹之前过得简直不是人的日子。
夏初是纠结的:俗话说一人花开则必有一人花落,花开万人共赏,花落却无人问询。论及才情,夏初不输冷若炎,要说手段,她也未必就比黎霜差。可对待感情的事情,她却一直信奉等待,等到那个人蓦然回首,来发现灯火阑珊处的她。莫墨经常开玩笑说他能等,夏初又是多么想告诉他:她比他还要能等。要说前些日子若炎单身,她还能支持莫墨,做些无声的奉献。可现在若炎有了个很好的男友,莫墨已然无望,她是不是也应该出手了?
冷若炎是自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已经习惯了逃避,信奉“爱情随遇而安”。可问题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大学前两年,遇到了一个禽兽般的高阳和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莫墨,前者已无需再做讨论,后者费心费神,也干脆彻底忘掉了事。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可以承担自己一身臭毛病的潇筱,可潇筱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较真,若炎看不清内心,所以不想骗他,也不想骗自己。
这时候正处初夏,天色虽已大亮,但好在临近大四,课程都差不多该结束了,所以这三人依旧躺在床上找周公下棋。
直到宿舍内突然出现了哭泣声。
这三人几乎是同时醒的,若炎睁开眼睛,黎霜揉揉睡眼,夏初支起身子,然后就同时看见了谷莉已经起床坐在桌前。
陡然的画面让三人都有些讶异:平时一睁眼就看见谷莉打游戏的画面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这个宿舍的小妹妹正坐在桌前扶着额头暗自落泪,鼻子一抽一抽的,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谷莉居然也会如此小女儿般地哭泣?三人先是一疑,再是一惊。
谷莉平时见谁都叫姐,宿舍的其她人都当她是个妹妹看待,加上她向来单纯,不像其她人那样,要么冷若冰块、要么城府极深、要么诡计多端,所以猛然来了这么梨花带雨的一出,三个人心里同时一紧,有些心疼。
这同时醒来的几个人裹着睡衣下床,暗自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妹妹。
在这个宿舍,能有这份待遇的,当真也只有谷莉一人。
夏初无声地走到谷莉身后,站直身子,伸手轻轻地将谷莉拥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了?”
谷莉转头,这才发现舍友们都起了,夏初姐拥着她,黎霜姐拖了张凳子坐在一边,若炎姐在一旁站着。
三人都盯着自己,眼神中的关切之色无论怎么作假也作不来。
谷莉体内的感动指数瞬间飙升,想擦掉眼泪,哪知这泪水完全不听话,淘气地一个劲儿往外涌。
黎霜用自己的袖子轻轻地把谷莉脸上的痕迹先擦干净,急切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姐姐告诉你啊,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先告诉我们怎么了?”
“要是不想说就算了。”若炎接了一句,“什么事情哭过就好,什么时候想说了就给我们说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谷莉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见面前三人这样脸上有些羞赧,抽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对我这么好,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心里有些不好受。”
夏初抚摩着她的头发:“那现在能跟我们说说么?”
“嗯!”谷莉重重点一下头,“你们还记得辛君吗?”
黎霜皱着眉思索一下,终于搜寻到答案:“就是那个一直在死追你的艺术男?”
若炎也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坐下:“我记得那男生追你好久了吧?上个学期你过生日,他还在我们楼下摆了个爱心蜡烛,被舍管阿姨骂走的。”
“就是他!”谷莉涨红了脸,小眼睛又湿润了,“他他有女朋友啦!”
若炎黎霜夏初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心底无奈地笑了: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她们几个身上,那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可偏偏谷莉这小妮子单纯、一根筋、心眼直,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夏初思索了一下,开始尝试逆向性劝慰:“傻丫头,你又不喜欢他,何必为他烦恼呢?再说那男生娘们儿家家的有什么好?你要是想谈恋爱了啊,姐帮你找,比他好的多了去了。”
“可是”谷莉小脸通红,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倾诉,带着哭腔,“我也没说不喜欢他啊!以前我只是怕谈恋爱影响我玩游戏,谁想到他前天晚上还跟我说会一直等我等下去的,昨天就有女朋友了,这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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