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看管监视之意。
赵敏一路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两人走至客院里石桌旁坐定,她只管吩咐要喝茶。顾惜君一笑松开手,将茶壶、茶碗从竹篾编成的托盘里拿出,倒上。
“多谢姑娘。”赵敏微微睁大眼,颇有些意外,冲顾惜君娇媚一笑,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头披一顶白色镶边兜帽,额心坠细巧金饰,白衣镶着金边,腰带火红胜血,护手却是墨黑滚金边,下裙也是纯白,材质非纱非锦非棉非麻,浑身金饰琳琅满目,却压不过她通身气势。
“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看姑娘的打扮,却像是明教人?”赵敏笑问,神色似乎很是好奇。
“在下姓顾,”顾惜君并不在意赵敏打的算盘,“家在圣墓山,并不是昆仑山明教。”
圣墓山无影刃顾氏!她怎么会不知道!赵敏瞪大了眼,难得露出吃惊的神色,又即刻掩下去,吞下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呷了口茶,道:“顾姑娘看起来与武当十分亲厚,否则为何管朝廷和六大门派的事?”
顾惜君挽着袖子也给自己添了杯茶,淡淡笑道:“郡主带来的阿三,与我曾是见过的。治好我俞三叔、莫七叔所受大力金刚指的创伤,所用的黑玉断续膏,多亏了他呢。”
俞岱岩的伤愈岂不是早在十几年前!赵敏淡定地啜饮这茶水,实际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早听闻阿三曾有过一次狼狈的败绩,却不想是因为这位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顾姑娘?她那时不过一稚童!
“原来你于武当有恩,这般交情匪浅!”赵敏假叹道,“张真人却不留顾姑娘做个徒弟?”
顾惜君看着她微笑,赵敏接着道:“也难怪,毕竟顾姑娘有那出神入化的潜伏之术,武艺这等高超,师门如此,自不愿另投他处。”
“小女子竟不知道顾姑娘师门名号,实在孤陋寡闻。”
“与你无关,”一清冷的嗓音突然而至,宋青书信步从院子外边走近来,“郡主该歇息了,明天好赶路。”他眼看赵敏一声白袍俊秀如玉,与顾惜君两人相对而坐,好似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明知赵敏是女子,心里头也涌上了一阵不舒服不如意。
因此他话语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不料顾惜君却觉得透着赌气般的可爱。
“你怎么来了?”顾惜君微讶笑问。
宋青书眉眼即刻就柔和下来:“那里已经好了。你守了那么些天一定累着了,我来换你吧。”
只见赵敏兴味望着二人,顾惜君也并不觉得什么,笑回他道:“不碍的,原就有蛛儿帮着我呢,三两天的功夫,又能累到哪里去?”
宋青书皱了皱眉,无奈道:“那我们一起。”他自上回两人一起追着朝廷足迹前往大都去,就特别喜欢诸如“我们”“一起”之类的词。
用意真是昭然若揭……
赵敏施施然起身,折扇轻摇,斜睨一眼两人,道:“二位也早些歇息。”便往屋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小妖精们忒磨人了……
我去睡了,困死了,真的……
☆、她的男人
“嗒”“嗒”“嗒”……顾惜君右手随意搁在石桌上,修长白皙的食指缓慢地敲击着,目视赵敏进了里屋,随手给宋青书斟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宋青书眼睫一垂,目光扫过桌上几盏茶,拿起她前面半满的那一盏,就着浅浅的口脂印,将剩下的半杯茶慢慢咽了下去。
顾惜君以左手支腮,歪着头静静望住他,看他整个儿喝完了方苦恼道:“宋青书……”
“嗯?”他微勾起唇凑近她。
“你最近怎么……”顾惜君呼吸略顿,忽然间就想起初次见面时的宋青书,软萌软萌的,动不动就会脸红;即使是当初别扭却好哄的俊秀少年,也还是青涩害羞的……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教人有些难以招架……
他弯着眼笑,近些年来愈发显得深不可测的黑眸一时如灿星般,闪动着愉悦的光。“大概是离你太近了,太开心,”他低声道,“所以总是失态。”
还是这么会说情话……顾惜君感觉到他的呼吸几乎喷在自己鼻尖,微微的热气甚至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她抬眼对上他炽热的黑眸,清晰地在他眼里看见失神的自己,愣了几息,才受不住一般别开了眼,脸颊飞起薄红,垂下的眼睫乱颤。
“嗯。”顾惜君随意说了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话,“啊,什么…嗯……我也喜欢你……”
闻言,宋青书把她膝上的右手握在手心,拉近至唇边轻轻亲吻,末了微微移开几许,语中含笑道:“我知道。”
“惜君,”他轻轻摩挲着她手腕滑腻的肌肤,似乎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却没了下文。
“嗯?”顾惜君将手稍稍退出,五指向上伸展与他十指紧扣,左手将两人交握的手拉住,紧贴。
灿黄的圆日渐渐下移,便成通红的颜色,暖光直直洒在两人身上。
顾惜君被晃了下,微微别开头,顺势靠在他肩上。
宋青书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记,又用脸颊轻蹭,温柔摩挲。
“顾姐姐、宋少侠,该用晚膳了,哎呦喂……”蛛儿手里托着一个竹篾编成的托盘进来,两人亲昵的姿态直接落入眼底,忙不迭地转身往外走,差点绊一跤。
“蛛儿!”幸好有小尾巴张无忌在,迅速出手一手稳住托盘,一手揽腰将蛛儿扶住。
蛛儿站稳了,红着脸推开他,道:“我们等会儿再进去。”
“……”张无忌默了默,忽望着她别有深意地笑道,“总规要是一家人的,没什么好避让的。”
蛛儿歪了歪头,笑道:“宋家哥哥和顾姐姐自是天生一对璧人。”
说话间宋青书和顾惜君已经从里头走出来,宋青书脸带薄红,面无表情作肃冷状,顾惜君笑吟吟斜他一眼,若无其事冲蛛儿挑眉笑道:“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院子来。”
蛛儿:“……”
几人在石桌上摆好了饭食,蛛儿又帮赵敏将她的那份拿进去,才出来和他们一起。
宋青书很自然地给顾惜君盛好饭,顺便请别人自便。
别人——张无忌、蛛儿:“……”
蛛儿和张无忌眼看着宋顾二人边吃饭边不自觉地秀恩爱,一餐饭竟然也吃得意外的和谐……
饭毕,几人稍作洗漱,蛛儿面有难色地将顾惜君拉到一旁,道:“顾姐姐,你和我说说,方才不悔是怎么了,我真纳闷。”
原来方才顾惜君带赵敏回客院,余下人在大厅继续商议一应事宜,蛛儿因练奇功之故,五感异于寻常习武之人,分外敏锐,竟发现厅前屏风后似乎有轻微布料摩擦的响动,想来有人。她觉得好玩,便告诉了杨不悔,两人自众人散去后,就从屏风掩着的那扇门外面进去大厅屏风后堵人。却不想杨不悔看了那人一眼就跑了,那人也只傻愣愣瞧着,却是她们二人失礼,原来是左腿受伤的武当莫七侠。蛛儿道了声得罪便去追杨不悔,却看见她红着眼睛,两人本来说好要一起随众人去大都的,她却改口不去了,要留在武当。
“顾姐姐,不悔是生我气了吧?”蛛儿自知自己行事与旁人不同,却不能察觉哪里不同,眼见杨不悔异状,只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她。她难得交到一个这样合她脾性的同龄朋友,十分珍惜,杨不悔亦是如此。
“你没问她吗?”顾惜君道,“她把你当好朋友,你问她,她会告诉你的。”
蛛儿为难道:“我惹她生气了……”
顾惜君失笑道:“她一定没有生你气,快去找她吧,不然也不知她要难过到什么时候。”
蛛儿挺高兴地收拾了餐盘等物往膳堂去,准备一会儿就去找杨不悔。张无忌远远瞧着她走开,不知在想什么。
顾惜君笑睨着他道:“三婶快回来了,前几日三叔来信说已同峨眉一道逼退了朝廷来人,打算再观察几日便回来。”换言之,蛛儿脸上的脓毒,他不必担心。
张无忌笑笑,他其实无所谓,只是女孩子都爱美,所以他才上心。他转而道:“顾姐姐和师哥快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你们明日又要出发,现在回去,师哥也恰好给顾姐姐讲讲一路诸般事宜。”
“是吗,”顾惜君微蹙了蹙眉,没有再多说什么,“那便辛苦你了。”
出了院子,顾惜君便毫无顾忌地抓住宋青书的手,两人自然地变成了十指交握的手势。
走到观外,顾惜君奇道:“无忌不去大都?那明教的人也不去了?”
宋青书点头,语气有些沉,道:“他们准备南下与南方起义军汇合,起事反元。”
顾惜君默不作声,早知道元朝将灭,新朝将立,只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反觉得不知所措,一时便有些迷惘。武当与明教牵扯这么深,若是明教得势,武当真的能全身而退,或者说该如何自处?且这回并没有张无忌随赵敏远走天涯的事,他心怀家国天下,与朱元璋又是谁胜谁负?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们一并卷进了这改|朝|换|代的大事里,意外总是难以避免。
“惜君?”两人踏上了青石板铺就的山路,宋青书不放心地拉住她的手一起走,“怎么了?”
“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他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安抚地对她笑着,皓月如霜,给一袭白衣的青年笼上一层月华,更如谪仙一般湛然出尘,“我会护着你的,一辈子都护着。你愿意吗吗?”
两人早就互通心意,只是此时顾惜君听他忽然而至的承诺,仍然不能等闲视之,一时间心里生出了许许多多、难以描述的情绪,喜悦、感动、郑重、坚定……他一直在带给她去面对一切未知的力量。
多好的男人。
她的男人。
双眸微湿,顾惜君任凭自己的心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红唇贴了上去。
对方自然不会拒绝,含笑顺从地献上自己的薄唇,体贴地回应她。
她感觉到他在安抚她。
在两人缠绵又温柔的吻中,顾惜君躁动惶惑的心情全然平静下来。
嗯,反正有我男人和我一起。顾惜君这么想着将心底那一丝不安完全抛在了脑后,两手从宋青书颈后一路向上轻轻抚摸,最后贴在他的两颊,以一个饱含爱意缱绻的勾舌,结束了这个温柔的吻。
身后一路银白月华。
宋府里,宋夫人早早备好了清热解乏的绿豆百合薏仁汤,爱怜地望着二人用完,柔声嘱咐着一路上的事宜。
两人顺从地应下。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好梦。
么么哒小天使们,看得开心。
☆、去程
翌日,却是个阴沉的天气。
顾惜君从床上起来,心情却难得的明媚,与宋青书一起吃过早饭,带上宋夫人准备的雨伞与蓑衣,便出了宋府。
两人顺路去殷府看了下殷梨亭的一双儿女,小妹妹渺渺和小哥哥破云。
他们在一旁看着殷梨亭和贝锦仪告别,当初柔软的少年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望着妻儿的眼里是岁月沉淀后的坚毅温和。
张翠山夫妇、殷梨亭携八位武当第三代弟子在山下集结,给赵敏寻了辆马车,顾惜君与她同坐,车夫由一个武当小师弟叫高瑾阳的担任,其余各人皆骑着马,玄冥二老在队伍中间。虽然顾惜君没有骑马,但百川流也是随叫随到的就是了。
湖北离大都并不算太远,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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