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凌利如芒的杀人眼光立即射中她讨人嫌脸,“知道啦!”裴如一没好气地应着。
倪烁早在裴如一没来之前就把解剖室按照他的吩咐布置好了。解剖台上安静摆放着一具一丝不挂的女尸,这是最后的那位受害者,也是三具尸体中惟一还保持着完整的一具。
电话旁散乱地堆放着几卷古旧的线装书,因为不太敢看尸体,芈鎏便随手翻起书看。这几本名字叫《素问》、《针经》、《灵枢》、《癸度》、《奇恒》的书都是名震世界的医学古籍,只可惜她压根就看不懂。
裴如一先在尸体上以三棱针挑扎其印堂、迎香、龙颌、神阙、命关、九曲等穴,又以梅花针深刺其合谷、尸泽、委中、命门、厉兑、阴陵泉、昆穴、阿是穴等穴,最后则在尸体下方架起一盆火炭烘烤。芈鎏不知道他往炭火里都洒了些什么东西,只闻到股股药香扑面而来,化作烟熏缭绕一室。
在温暖飘渺的烟雾缭绕中,她忘却了恐惧,专注地看着忙碌的裴如一。
凌晨四点四十七分。
距离实验开始已过去了五个多小时,其间裴如一把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芈鎏抱到了休息室。
“头儿,所有的炭都烧完了。”零上二十三度的冷气房里,倪烁和裴如一大汗淋漓。
“终于完事了!”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是最消耗人精气神的,裴如一用胳膊抹了抹脸上的汗,瘫进椅子里,“等到烟气散尽才能知道我们这一宿的付出是否会有回报。”
“假如,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呢?”倪烁有些担心。
裴如一累得连耸肩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放弃。”他本来就不抱任何的奢望,只是不甘心就此认输而最后再拼上一回罢了。
倪烁点点头,暗中祈祷奇迹出现。
因为是在地下的关系,烟散得极慢。一个小时过去后,裴如一不愿再等了。他让倪烁挥舞着托盘赶烟,自己则开始收针。
尖细的银针和三面三棱的针被一根根拔起,银尖上除了常见的黑紫外,似乎还沾带着一些水气般的液质。
“这是被烟火烤出来的尸寒还是人油?”倪烁盯着裴如一手里的针。
“精华。”他激动到手抖个不止。
她指着银针,大张着嘴巴。“你是说……”
“终于还是被逼出来了!”裴如一小心翼翼地将针具放入一个玻璃器皿,“马上去把针上所有的毒质分离提炼出来,我们就快要揭开迷底了!”
所有的压力、烦恼、疲倦被兴奋所取代,为了这一时刻的到来,他们等了太久,付出了太多。然而,裴如一和倪烁不知道他们的欣悦释然只是暂时的,仅仅在半天之后,残酷的现实重新把他们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分离提炼出的,那只有不到2克的毒质是他们所从未见识过的,无论如何也查验不出来的,集宇宙间之最的寒邪之物!
因为那是“他”饱含着恨意的……
第5章(2)
蔷薇岛——顾名思义是以其满岛遍地之蔷薇科植物而命名。岛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像海上的世外桃源一样悠然独存于圣东安城东北方向的海域里。
临近天黑的时候,天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在三十分钟后便停竭,它像个顽皮的孩子疯累了便要休息了。
一条白色的小型游艇渐渐靠近蔷薇岛。它洁白的船身上赫然写有“寻香号”三个大字,船头上迎风伫立着一个红发飘扬的高挑女孩。
芈鎏回头冲驾驶室里的隳甜美一笑,“难怪你的船要取名为‘寻香’呢,果然是觅着花香而行啊!”
隳笑而不语地将船靠岸停稳后,自己率先跳上海滩再伸手扶着芈鎏下船,“你往岛的最高处看,那里有我的城堡。”他扬臂一指。
“啊,我看见了!就是那个有椭圆形拱顶的白房子吗?真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呢!”芈鎏兴奋地嚷道。说实话,打第一眼看见隳的她就觉得隳有些像童话中的王子。在隳的身上有着现代人所缺乏的真正的优雅和恬淡。那是属于真正的贵族的,特别是在今晚,隳无论是表情还是装扮都的确是位王子。
好像是要带她参加什么盛大的晚宴似的,隳穿着银灰色的衬衫,子夜黑的礼服,银紫色的真丝领带上还别有一枚精致的蓝宝石领饰。笔挺高贵的礼服上连扣子都是镶有钻石的花卉造型,大概还是纯金的吧,在夜色里倏烁着吸引人的光芒。
“不是说要给我讲述你的家族秘史做素材吗?有必要还穿得这么隆重?”看看一身盛装的隳再看看粗简t恤牛仔的自己,芈鎏故意放慢速度与隳拉开些距离,她既感到困惑又有些难为情。
“因为这是鎏第一次来我家做客啊。”了然于她的尴尬的隳走过去执起她的手,“我想永远以最完美的模样出现在你眼前。一切我都自有安排啦。”
为他的温柔细腻而感动,没想到像隳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竟会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心思,芈鎏顺从的任他牵引着往城堡而去。走在由不知名的彩色小石子铺砌的弯延小路上,隳指着一片片分种类而植的蔷薇花耐心地给芈鎏介绍着。
“蔷薇岛”果然名副其实!岛上栽培着来自荷兰、日本、美国等地最优异的蔷薇品种。她摸摸这一朵又嗅嗅那一株,眼中闪烁着痴迷的目光,留恋于花丛中忘乎所以。
隳不时为她摘下滚着雨珠的蔷薇,红的、粉的、白的、黄的、片刻功夫便塞满了芈鎏的怀抱。就这样且玩且行却在到达了岛屿的最高处时,隳没先领芈鎏步入城堡,反而把她带到了一面临海绝壁上。
闭起眼深嗅仲夏夜雨后小岛上特有的,带着甜味又裹着海咸味的凉气,芈鎏觉得自己已经化作了虚无在香气里悬浮升腾着马上就要看见天堂了。隳却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地从背后环拥住她,将下巴轻抵在她的肩窝里。
“知道我为什么先带你来这里吗?”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径直钻进芈鎏鼻内,“我是想先让美景把你的心灌醉了,然后再诱哄你答应我的请求。”
“我现在已经醉了,你可以提出请求了。”像对待弟弟或宠物般,芈鎏宠溺地揉揉隳柔软的金褐色卷发。
“这里的美会让人愿意放弃一切与之终生厮守在一起,你也是这么认为吧,鎏。”隳尖巧的下巴因为讲话的缘故一上一下地在芈鎏肩窝里震动,弄得她酥酥痒痒地直缩脖子。
“假如这里是我家的话,我会愿意的。”实在忍受不了酥痒的芈鎏笑着扳开他的脑袋,“有什么请求就快说啦。”她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观赏他的城堡和听那些故事了。
“唔、唔、唔……我、我……”隳涨红着脸支支吾吾的。
“说不出来吗?又忘记了吗?”她坏心眼地调笑,“你是我心想要急死我是吗?算了,等你一会儿想好了再说也不迟。”芈鎏从隳双臂下钻出,率先朝着城堡的位置走去,“再慢一点的话,我怕我会吐血哦!”
隳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纤巧的背影,喉节上下滚动了一圈后,少年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在她身后大声喊道:“我想请求你嫁给我,可以吗?鎏——”
也许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太具震撼性,也许是因为雨后路滑,芈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站稳身形后,她尴尬地伫立原地连回头看隳的勇气都没有,“小孩子乱开什么玩笑!”她故作严厉地呵责。
“我没有开玩笑!”隳急急忙忙赶过去,急得冒了汗,“我是认真的哦,不然我发誓……”
“男人一旦需要以誓言来证明自己的心意,那就说明他对自己并没什么把握。”芈鎏偏过头不去看一脸受伤的隳,她怕自己会一时心软答应他,但她对他又确实无爱情可言,只是难以抵挡他惊世的美貌罢了。“况且,我比你大许多,你还只是个孩子。”隳看上去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吧。
“谁告诉你我是孩子的?”隳眼中闪过厌恶恼的情绪,“你怎么知道咱俩谁比较大?”
就他这副口气就是十足的孩子气!芈鎏轻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二十六岁了,而你呢?明年才该上大学吧?”她歪着头看他,问:“隳今年有几岁呢?”
如此简单的问题却使隳犯了难。他伸出双手像初学算术的孩子似的扳着十指算了好几遍也没有结果,只急得汗越冒越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根本就忘记自己的年龄了啊?隳,你该不会是……”
“讨厌!不要吵啦!我再好好算算看。”
“你这个可爱的孩子!”
“不准叫我孩子!我不是你的孩子!”
“哇哈哈哈哈哈……”
在芈鎏响彻云霄的暴笑声中,隳那也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的求婚彻底变成了闹剧。
蔷薇城堡。
城堡在建筑外观上是不是属于西班牙风格,芈鎏不知道。她只是对这幢精美华的异常的建筑印象深刻,心醉神往。
隳赶在芈鎏前面跑上台阶,然后像饭店门外的侍者一样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按放在门把上待她走近了才躬着身将门打开。
大厅里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几盏硕大水晶吊灯虽都亮着,但芈鎏却觉得这幢老旧豪宅里处处透着幽魅的阴暗。厅中大气简单的陈设在这种看似明亮,实则昏昏然又像带有魔力的光境下沉默着,这是独属于百年老宅所特有的一种风情、境域。
瞥了一眼厅中餐桌上摆放好的食物、水果、鲜花、葡萄酒及两人份的精致餐具,芈鎏惊诧地望向含笑的隳,“岛上今晚就我们俩吗?”她一直以为会像第一次见到隳时一样会有个酒后呢。
“是的。你是我惟一的客人。”隳说得深情至极,“不过,在晚餐以后安德烈哥哥会带朋友来举行舞会。”
“这样啊。可是我……”她无奈地看看自己,“都怪你在请柬里不说清楚,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见面呢。”
“不用担心,”隳走上铺有长毛地毯的楼梯,对着芈鎏招手,“跟我来吧,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希望你能满意我的着装品味。”
二层已是城堡的最顶层了。因为是廊柱拱顶式的建筑,所以城堡在高度上相当于一般的五层公寓楼。拱顶是由玻璃搭建而成的,如练月华穿透玻璃后呈散落状如帏幔一般轻拂在厅里,人走过可以清楚看见暗尘飞舞。这里没有任何的摆设,只有插花。
隳打开带有露台的房间门,“自己进去看一眼就清楚了,我到下边等你。”他含笑地将门又轻轻合上。
迈步进了房间第一眼还以为自己是掉进了臆幻之境!芈鎏竟然可以看见各种角度里的自己。待平息下诧愕定睛细看才发现这是间全部由大块大块的镜子组成的房子。她抚着心坎长出口气,不知道是哪个自恋成狂的人住在这里,居然有人喜欢从四面八方欣赏自己?
房间的正央有张圆形大床,床上摊着条为她而准备的薰紫色裙装和一个方形大礼盒。裙子异常华美,一层层雪纺纱像薄云般叠加着,大方的领口边沿上镶着一团水钻,袖子是蓬松的公主样式,胸线处装饰有一根细银镶钻的束带使着装的人身高在视觉上抻拉出一截更显得纤长了。总体上好似古罗马时代的极致奢华富贵,却在设计里暗中揉和进了清灵的灵性。
“奇怪呀,”看着玻璃墙上焕然一新的自己,芈鎏若有所思地嘟哝,“这条裙子为什么这么眼熟呢?我记得自己并没有一样式样的啊?”她拉起裙摆左右看看,最后决定将其归咎至自己的臆要想症发作把它忽略掉了。
礼盒里是细心入微的隳为礼服所搭配的鞋子,他对着装的品味令芈鎏非常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