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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跟我们面临的压力比起来,你被我拒绝这点事实在算不上是个事嘛。”
杜松想想也是,心里又稍微好受了一点。
“杜松杜松,”戚小沐拉住他的手晃晃,“你看我跟卉舒多可怜,上有爹下有娘,前有虎后有狼,年岁越长压力越大,面临的困难也越多,老天爷都替你惩罚我们了,你别再火上浇油了好不好?”
“买个冰激凌吃吧,灭火用。”杜松叹口气,反握住了她的手。
冰激凌买来了,杜松一口也没吃,戚小沐倒是吃的挺欢,她知道杜松早晚能接受她和傅卉舒的关系,只是还需要时间。时间是个好东西啊,它完全能摆平一个顽固的人,戚小沐欢快的想。
再一想到父母,她又不够欢快了,杜松尚且需要时间,那么父母呢?她不敢去找答案。她一早就想过万一不小心出柜了怎么办,却一直没能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把冰激凌当成蛋糕大口的往嘴里塞,没多大会儿舌头就被冻木了。
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两人沉默地走出了公园,戚小沐伸手打车,很快的,一辆捷达出租停到了他们跟前。
“去哪儿?”等他们上了车,司机师傅扭头问。一扭头,一看到戚小沐,师傅惊讶的大叫:“戚小沐!”
戚小沐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了?是我!”师傅指着自个儿的鼻尖提示:“我!是我呀!”
“你?”戚小沐和坐在后座上的杜松都伸长脖子打量他,杜松打量一眼,一看没见过就不再打量了,戚小沐倒是多打量了几眼,这位司机的皮肤分两种颜色,脸黑脖子白,手黑胳膊白,想来他的肤色本是白皙的,只是能被太阳晒到的地方都晒黑了。他五官端正,剑眉桃花眼,右眼眼角处有一道伤疤,脸庞有棱有角,只看头部该说俊朗,身体倒有些发福——发福的腰和大腿破坏了他的整体美感。他的年龄应该不满三十岁,背却有点驼。戚小沐看着那双桃花眼似乎有些眼熟,可这年月看着眼熟的多了去了,就问:“你哪庙的?”
师傅拍拍方向盘:“真他妈贵人多忘事,我姚壮壮呀!”
“我的天!你还活着呐!”姚壮壮!多么久远的一个名词!戚小沐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姚壮壮当年为了当兵而跟父母老师闹革命的事弄的满校皆知,杜松也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戚小沐重新打量一番姚壮壮,脑海里接着蹦出三个字——他老了。她说:“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从你去当兵咱们就没了联系,得有七八年了吧?大壮,你不过比我大两三岁,怎么这么沧桑了?还胖了这么多,偷吃了多少好东西?”
“得了吧,一天到晚的在车里坐着拉客,不长膘才怪。”姚壮壮发动车子,说:“七八年没见了,你还是那副小模样,我一眼就认出你啦!听说你考上清华了,毕业了吧?”
“早毕业了。我以为你还在军队混呢,以为你早在军队当干部了呢,怎么干起出租这行当了?”
“一言难尽啊。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呢?”
“没干什么工作,在我爷爷店里混呢。”
“自己当老板啊!有出息,都他妈比我有出息。”前方有两个小青年正在横穿马路,姚壮壮按了按喇叭:“这些家伙,往前走两步就是路口,非他妈喜欢在中间横行,真出了事算谁倒霉呢!这世道,真他妈越来越没规矩!”
“一点没错,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杜松颇有同感,一边说一边横了一眼戚小沐。
“这哥们儿……”姚壮壮从后视镜里瞅瞅杜松,说:“你是一班那个数学死好的怪才吧?应该是。叫……叫杜松来着?现在得当科学家了吧?”
科学家!杜松羞涩的挠了挠头,“我还在学校读研呢。”
“哪个学校啊?”
“北医。”
“哟呵!吓死哥了!这学校牛掰!兄弟你有前途啊!”
戚小沐说:“杜松跟咱们不在一个班,难得你还记着他。”
“嗨!杜松数学好全校有名,我想忘了也忘不了啊。我不像你们,又是大学同学又是研究生同学的,我同学少,就高中那么几个,能记着的当然得记着。”姚壮壮扑拉一下鼻子,说:“前几天我还碰到将军了,就是席梦思,她跟你一样,一见我愣是没认出来,好不容易认出来了还说她身上的肉都跑我身上了,伤的我不轻。就将军那身肥肉,再减也下不来一百二,怎么能全跑我身上呢?太不像话了!”
戚小沐哈哈笑,“将军现在干嘛呢?”
“去年考上公务员了,喝茶看报的为咱们服务当咱们的公仆了。唉,看你们混的都比我有出息,我是又嫉妒又高兴。这人真是一步走错步步走错,那会儿看着当兵好死活要去当兵,当了兵才知道军队是怎么回事。都说娱乐圈水浑,可跟部队比起来……得啦,咱不说那些丑事。”
杜松问:“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钢丝穿豆腐,别提了!”姚壮壮指指眼角处的疤,说:“这疤是我当兵的第二年跟贵族子弟打架打的,那几个小子欺负农村去的几个哥们儿,我看不过去就跟他们打了一架。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他妈都毁容了还挨批评!纨绔子弟犯错在先倒是被领导安慰了,大字不识几个还一个个的都他妈上了军校,妈的,什么鸟事!”
“都说邪不侵正,可咱们就生在一个邪年头,有什么办法?”戚小沐感叹一句,问道:“你打部队一出来就开上出租了?”
“没有,当了几年兵,见天开车买菜当保姆了,除了脸上多了一道疤,别的嘛也不会,也没个学历,想找个工作真他妈难。”前边又有一个小青年在横穿马路,姚壮壮又按了按喇叭,“我先干了一阵小工,搬石头搬砖的,干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疼腿抽筋。后来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服务员的差事,让我去个高级会所当服务员,这玩意儿倒是不累,可那些大富婆大富翁的他不正经呀!咱可是正经人,再穷也不能穷骨头,有些事咱看不惯也干不了,就辞了。接着我在家闲了两个月,反复一琢磨,恍然大悟,部队教会了我开车啊!咱搞不了学问,开个出租总没问题吧?打那时候起我开的出租,一晃三年了,去年我刚结了婚,今年开春媳妇她爸又跟着病了,买房看病的欠了不少债,为还债还房贷我起早贪黑的干,就这么辛苦身上还一劲儿的长肉,我没吃什么山珍海味呀!真没办法。”
“你结婚了?”戚小沐有点不敢相信的问。
“结了,去年九月份结的,都一年了。小沐,这回你可不用再担心我对你妈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吧?”见杜松不解,姚壮壮大笑着解释:“老弟,我高中那会儿暗恋过小沐她妈,暗恋的抓心挠肺的,那会儿哥太青春,青春小伙儿嘛,就爱乱抛媚眼,这会儿想想真有意思。”
姚壮壮暗恋冯燕!纯洁的杜松差点倒头晕过去,一个比一个离谱,这都是搞的哪一出啊!擦擦脑门上惊出来的汗,问:“你现在还喜欢冯……”瞄瞄脸色不善的戚小沐,改口:“那谁吗?”
“我有媳妇啦,不能喜欢别人了。哥们儿你偷偷摸摸的喜欢过谁没有?要是有咱哥儿俩好好唠唠……”
“行了行了你快打住!”戚小沐急忙岔话题:“大壮,你结婚都一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孩子?一罐奶粉动不动就好几百,养得起吗?生得起养不起啊!我开出租,对象就是个小文员,上头有老人下头有房贷,两口子都过的紧巴巴的,谁敢要孩子?我媳妇她现在连件衣裳都舍不得买,我看了心里就泛酸,还孩子呢,哪个当爹的愿让自己的孩子打生下来就受罪呀!过几年再说吧,等房贷还的差不多了,日子过的好点了,再要孩子也不晚。”红灯亮了,姚壮壮停下车,说:“我还记得咱们刚上高中那会儿,班主任曲世军给咱们开班会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他说‘等你们娶了妻嫁了人有了孩子,等你们为了生计快把心操碎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世上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是最轻松的,也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这话简直就是他妈的真理呀!有时候我就想啊,当年我要不去当兵,也上大学,我指准不会结婚这么早,也不用活的这么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记住教训了,可是晚了,我被三害说中了,现在就算想学习也没那份精力那份心了,真他妈自找的,活该啊!看你们这些文化人在十一五一的还能逛逛公园旅个游,过得这么自在活的这么滋润,真他妈棒。我是不行了,一辈子就这样了,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这就是命……”
姚壮壮还说了很多,戚小沐和杜松安静的听着,谁也没有插话,没有打断。
当年活蹦乱跳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如今依然年轻,却没了以往的青春活跃。生活的重担压到了他的双肩,他一边用力的反抗,一边无力的延口残喘,只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还闪着些许神采,好像在说,你看,这就是命。
下车前,杜松给了姚壮壮一百块钱,姚壮壮要找零,杜松说不用。姚壮壮把七十五块钱塞到他手里,说:“兄弟,你这份好意哥心领啦。等你当了医生等我求你看病的时候,你再同情同情我吧。”
天空蓝的可爱,可爱的刺眼,前方的高楼蒙蔽了视线,阳光被大片的树叶分割得支离破碎。戚小沐和杜松并肩站在路边,看着那辆捷达扬长而去,长吁一口,都没了言语。
☆、第 86 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其中的酸甜苦辣只能自己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戚小沐送走姚壮壮之后唯一能够想到的一句话。
杜松自言自语似的说:“姚壮壮变了,大家都变了,就我好像没有变。”
戚小沐轻轻地摇一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杜松,你也变了。长大了,有烦心事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了。”
“嗯,我也变了。”杜松用脚尖蹭蹭地:“小沐,给我点时间。”
“什么?”
杜松叹一声,望着蓝蓝的天,说:“你和卉舒的关系,给我点时间消化。”
戚小沐笑一笑,望着蓝蓝的天,说:“好。”
晚上八点,一起泡澡的时候戚小沐把今天的经历对傅卉舒说了说,说完她又蹙起了眉毛:“不知道杜松什么时候能接受咱们。”
“不用急,杜松不是顽固的人,给他点时间就是。”隐隐觉出了戚小沐的不安,傅卉舒问:“小沐,你在怕什么?”
“在担心一些上学的时候没正儿八经担心过的事,”戚小沐仰躺在傅卉舒怀里,说:“姚壮壮刚结婚没多久老丈人就病了,我才意识到咱们的父母都要变老了。杜松年轻,时间有的是,父母年纪都大了……杜松都需要时间,爸妈万一知道了咱们的事,他们得用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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