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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作品:茶色炊烟|作者:团团|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08 09:52:41|下载:茶色炊烟TXT下载
  顾南音睁大了眼,“水鸭。”

  早市还没过,菜市一如既往的熙攘,顾南音拉着白茫的袖子,半个身子藏在她身后,躲闪着几个正在案板上剁肉骨头的摊子,免得血水溅到自己身上,“你怎么知道水鸭在哪里?”

  “老娘找人送来菜市宰了,至于在哪里……”她停了下来,“这不就是嘛。”

  笼子里装满了一只只看上去瘟瘟没精神的鸡鸭,就在其中一个笼子里,两只鸭子却格外亢奋,黑褐色的粗硬羽翅不断扑腾,翅膀上还绑着红绸缎,撞着笼子,顾南音走上前几步,“水鸭水鸭,别急,马上就带你们走了。”

  “老板,这两只多少钱?”

  那正在杀鸡的女人伸手在乌漆漆的围裙上擦了把,偏头来看了眼,“这两只?刚有个衙役送来的,让我杀了,还说是什么蔑视公堂的罪人,过会要来提尸首回去,我真是弄不懂了,白大人这是在搞什么?”

  白茫耸了耸肩,“你换两只给她们,这两只给我。”她丢了一小块碎银过去,那女人接了,把笼子里那水鸭翅膀上的红绸拆下来,笼子丢给了她。

  “接下来去那里?”顾南音伸出手指在笼子前面扬了扬,“放了它们?”

  “音儿,你玩过斗鸡没有?”

  他摇着头,“这是鸭子。”

  “我知道,以这两只的战斗力……”她勾了勾唇角,“绝对打到那些斗鸡一个个变成没毛落汤鸡。”

  *

  “你给我跪下。”

  “娘,你消消气,对身子不好。”顾南音小跑过去替白苋拍着背,白茫跪在堂下,“老娘。”

  “你到底哪天能不给我惹事?”

  顾南音挡在了她身前,掏了一个蓝锦缎缝制的袋子出来,“娘,你看。”

  “什么东西?”

  “我们去斗鸡赢的钱啊。”

  白苋气得嘴巴都歪了,“音儿,我以为你能管管她,结果呢?整天陪她一起疯,你们以为把那两只鸭子换了我看不出来?你们以为我杀鸡儆猴要警告的谁?”

  “娘,那是水鸭。”顾南音还是站在她身边,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白苋挥了挥手,“藏书阁去,给我面壁思过,这次不呆满一个月别出来。”

  *

  “大白。”

  “嗯?”

  “大白。”

  “什么?”

  “大白。”

  “你要说什么?”白茫拍了拍身上的人,他仰起了脑袋,用额头撞了撞她的下颌,“其实我刚在想,如果你找点正事做,娘肯定就不会这么生气了,也不会老是关你进藏书阁了。”

  她把双手垫在脑后,“做什么?难道真的去念书,读那些经史子集,然后和老娘一样,去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

  “不是啊,还有别的。”他转了转眼珠,“你喜欢什么?”

  “这个。”她翻个身把他压在身后,右手探下去,顾南音推了她一把,“我认真的,斗鸡,你喜欢,对吧?”

  白茫俯身封住了那张絮絮叨叨的小嘴,可他还是没消停,她一松开,就又开了口,“我知道了,其实你可以开个赌场,娘不是在东镇有好几家店面铺子的吗?打通了不就好了。”

  “你可真聪明,县令大人带头开赌场。”她哼哼了两声,“现在发现我只是个纨绔二世祖了?”

  “早知道了。”

  她挑了挑眉,捏着他的小下巴,“那还嫁我?”

  “睡都被你睡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真的就这样?”

  “就这样。”他点着头,白茫哦了一声,“那新婚夜那个说爱我爱得要命的顾四公子那里去了?”

  “是你逼人家说的,你最下三滥了。”他嘟着嘴,又哼了一声,“混蛋白茫。”骂完了顺带微微向上朝她怀里拱了拱身子,微张着小嘴凑上去亲亲。

  “这镇上至少有二十家铺子是我出的开张钱,每年赚的钱有三成得进我的口袋,还有整整两条街的地租,饿不死你。”

  顾南音惊讶地张了张嘴,她笑着低头舔了舔,他唔了一声,“原来你这么有钱,难怪那么败家,可是娘不知道吗?”

  “你没发现,她越是生气,精神就越好吗?多让她活动活动来想法子处理我好了。”

  *

  六月初五,正是沐家两个小公子的满月酒,白苋大发慈悲地放两人出去一天,午宴后,白茫上云泽庄右副楼的小院本想找沐云泽要回那本假三十六计,结果一见到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家伙,顾南音就跟被打蔫了的狗尾草一样,突然呜咽呜咽地哭了起来。

  “他干什么了?”沐云泽看着白茫抱着人离开,莫名其妙地朝两个正眯着眼在打瞌睡的小家伙脸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她的宝贝儿子有什么能让人哭的地方。

  “音儿。”出了云泽庄,白茫站在茶道间,低头轻轻叫了他一声,“你……”

  她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开始捶她,“呜呜,呜呜,你还我宝宝。”白茫拉住了他的手,“别哭了,乖,我们还会有宝宝的。”

  “呜呜。”他哭得抽抽噎噎地停不下来,鼻子通红,突然在他怀里巴着她的肩膀朝后探出了脑袋,呕得一声开始吐酸水。

  *

  白茫像个呆子一样站在小院里,沐云泽捅了捅她,“喂,傻了。”

  因为沐云泽的坚持,江釉还没有下床,沐馀甘正在他床头睡觉,萧岚抱着沐涤烦在小院里踱步,“你倒是有脸说别人,自己那样能好到哪里去。”

  顾南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坐在竹椅上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又抬起眼来问那年轻的大夫,“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慢慢悠悠地转了身,收起了脉枕,“大少,你请我来喝满月酒的,不是出诊的,这诊金你得另给吧。”

  “那你刚才喝完就可以滚了,赖着不走,我还没问你收茶钱。”

  那女人还要说什么,穆丘丘抱着一小坛茶叶正从右副楼小院和主楼偏廊的过道门洞前经过,她收了药箱,也不顾诊金,屁颠地就跟了过去。

  顾南音还在低头摸着肚子,呆了半晌,突然间又哭了起来,吓得白茫扑到他身前蹲下,他勾着她的脖子,“呜呜,呜呜,大白,宝宝回来了,我好开心。”

  *

  白家小小少出生在正月半,也长着不双和娘亲一样大不了的眼睛,顾四公子信誓旦旦地抱着小女儿,“我绝对不能让小白和你一样。”

  “一样怎样?”她坐在床头,接过白徵羽抱在臂弯里,顾南音拨了拨挂在她脖子里的药琉璃片,“一样看不清,人家是半仙,你是半瞎。”

  “半仙很多都是瞎子。”

  “谁和你贫嘴。”

  “我这都是老娘害得,”她指指自己的眼睛,“藏书阁那么暗,她老是关我进去。说到藏书阁,我一直没记得问阿泽把书要回来。算了,谁还有空管它。”

  “到底是什么书?”

  “三十六计。”

  “真的?”他一脸不相信,“肯定是张假封皮,说到假封皮,我上次在藏书阁带了不少书下来放在书房里,想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有本封皮上明明写着《花间词》,结果一打开来,”他哼哼了声,“花间词?还真是够花——”

  “你还拿了什么下来?”

  “好多,哦,对了,那天娘说她要挑几处农田去查看今年冬天育苗的情况,还要我带本关于粮食种植的书下来。”

  “你不会有拿天工开物吧?”

  “这本,我想想,有。”

  “完了。”

  顾南音抬起眼,“你不会……”

  他话音未落,院里突然传来白县令一如既往中气十足的吼声,“白茫你个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茶渣滓之丘陵何所如

  ……》

  好几年前,她上一家禅宗寺庙出诊,出来的时候听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话,她特地回去找她那正在替师爹倒洗脚水的师傅,也问了一句话,“若是这人命中注定该死,而我却救活了她,那该如何算?”

  “若是她该死,你便救不活她。”师傅横了她一眼,“滚下山去。”

  “我不能住几天吗?我想师爹了。”

  她还是被赶下了山,四处游荡,悬壶济世,只要能救的人,她都会尽力,不论诊金多少。

  当然,有钱人家还是要敲上一笔的,她还得养活自己。

  禅师说过,有果,必先有因,这一世的果,皆是上一世结下的因,她还说过,人生在世,都逃不开因果报应四个字。

  “施主结下善因无数,必得善报。”

  她当时只是付之一笑,然后继续她的游医生涯,直到一年多前,她来到了锁柳镇,爱上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也爱上了岭南山的景致,突然萌发了结庐安定下来的念头。

  就在那一个雨夜,她被沐大少揪出了被窝,上了云泽庄出诊,那是她第一次上云泽庄,在锁柳镇生活里这么久,她也偶尔会喝些茶,不过终究是没有那个习惯,她也没有时间。

  后来她想,这大概就是她得到的那所谓善果。

  *

  “许陵?”萧岚正掀开门帘出来走到主楼的大堂内,奇怪地朝那刚步入的女人问道,“昨天你不是才给小烦送药来,怎么今天又来了?还这么早,我们才刚开门,第一泡水还没烧滚。”

  她支吾了几声没说话。

  “其实你不用特地送来的,而且,身为一个大夫,你怎么会这么闲?”

  门帘又被掀开,这次是江釉,正听到萧岚的问话,笑道,“甘露为什么老是呆在草魁楼,她就为什么老是来云泽庄,许大夫,你说是吧?”

  她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大少呢?”

  “床上。”江釉朝萧岚指了指左副楼的方向,“我给她送早膳上去。”他转身走开,许陵看上去很奇怪,“怎么大少赖床不起吗?”

  “她昨天出门把脚崴了。”

  “真难得。”

  “难得?”

  “大少也会受伤。”

  萧岚轻摇着头,“她那叫自作孽,非得偷懒翻山去逮野兔,这下把自己脚崴了。”

  “要我去看看吗?”

  “不用,跌打酒拍一下躺上两天就行。”萧岚看了眼仍然空荡荡的大堂,“你先坐会,一会就能上茶了。”

  许陵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抬眼就看到穆丘丘嘴里叼着半个馒头一手拿着铜勺跟在明甘露身后,她手里的桶内正是刚烧得滚烫还在冒着白烟的碧波湖泉水。

  一铜勺一铜勺舀到每张桌边上的小水缸内,盖上盖子。

  走路的空当里,他伸手朝嘴里塞着馒头,明甘露又停在了一张桌前,打开盖子等着他舀水,他用力把剩下的馒头都拍进嘴里,大概有些噎,小脸蛋鼓鼓的,被白烟热气熏得红彤彤的。

  天气有些热,没多久他的额头上就冒出了点点汗珠,等到全部装满水的时候,连鼻尖都冒出了汗。明甘露把空木桶送了回去,出来和萧岚打过招呼,“我去草魁楼了。”

  “怎么又是你?”

  “这个月都是我去,行了老爹,你别管了。”

  丘丘弯着唇瓣,她详装着凶相,“笑什么?”

  他还是在笑,“哥哥那天说,甘露姐姐有贼心没贼胆,所以才会磨蹭到现在。”

  明甘露有些恼羞成怒,转头朝萧岚道,“老爹,你告诉姐夫,没事别乱教小孩。”

  “我不是小孩。”

  “不是?十三岁不是小孩?”

  “我十四了。”

  “都一样。”明甘露瞪了他一眼,丘丘还是笑了开来,她无奈地转身朝主楼外走出去,萧岚火上浇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