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转身进了公寓大楼。似乎因为是生了气,连走路都比平时急促了几分。承晞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却在就要抓住她的瞬间又放下了手。
他还是在迟疑。
莫伶囹感觉到了身后人的动静,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优柔寡断却又伤人于无形的狠角色。
萨兰如此。承晞亦如此。
那架钢琴依旧被摆在了房间最显眼的位置。莫伶囹突然有些怀疑地看向自己的手。毫无疑问吕梓杉的问题也让她再次想要回想起那缺失的时光了。到底那三年,自己做了什么,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琴技去参加比赛的?
“哆……”无意识落下的手指,钢琴清亮的声响在夜晚里尤为清晰。莫伶囹突然生出了弹奏《月光》的想法,几乎不用回想,十指就自己开始缓慢而熟练地演奏起来。
明明根本不记得有弹过的曲子,却如此清晰地存在记忆里。
当然僵硬的手指还没有办法演绎到完美,可是却已经比之前在发布会上的演奏好了太多。一丝丝欣慰感冲淡了莫伶囹刚才有些郁闷的心情,甚至笑了出声。
“没有这些人又怎么样,我还有钢琴不是吗?”喃喃自语着,莫伶囹似乎释然了不少。
承晞在车子里坐了很久。他看着莫伶囹进去,想要等到她休息了再离开。没有想到先被她的琴声惊讶住了。这是连他这个对西洋音乐完全一窍不通的门外还都听过的曲子。他几乎能够想象到莫伶囹在微弱的灯光下尽情弹奏的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舞动的发丝和嘴角的笑意,都让他一阵心动。
这是第一次,承晞明白了为什么莫伶囹这三个字是有魔力的。
原来听过她演奏的人,真的会上瘾。哪怕是这个还没有恢复到从前状态的她,已经让人惊艳万分。承晞骨子里虽然欣赏中国的传统,却也是第一次切实地被音乐所打动。
甚至在乐曲结束的瞬间,心里瞬间感觉到了空洞。
莫伶囹,原来真的名不虚传。他突然觉得让这样一个钢琴家来为他区区承家做什么代言人,真的是大材小用了。也怪不得那天发布会之后会有那么多的人突然注意到了承家。
什么赞助商,到头来最卑鄙的人是他们承家才是。利用了墨家和莫伶囹的名声,却暗地里对墨家又厌恶无比,似乎打算利用完了就抛弃……他想到父母亲的态度,实在是不懂为什么还会同意赞助墨家。
第三十一章 毁灭和重生(1)
莫伶囹在第二天打电话给承晞,要求他安排人来为自己检查和治疗手指的伤。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机提出来,承晞却也没有犹豫地让君凡去安排尽量到的医生来。承家的实力还请不起“最好”的,但是也不会亏待莫伶囹什么。
承晞自己,却是并没有过问和插手她的治疗。两个人的短信甚至都骤减了很多。他需要给自己时间好好思考。可是每次看到没有任何短信进来的手机,心里就莫名地烦躁。这样过去了快一周,几乎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这位平日里不管多么烦闷也依旧用自己的月牙眼掩饰一切的少东家,似乎有些情绪外漏得难以控制了。君凡终于才慢悠悠地告诉他,莫伶囹因为在治疗手指所有发不了短信。——当然,这显然不过是个借口。
可是,承晞却是愿意相信的。愿意相信她不过是因为治疗辛苦所有不愿意再花精力去发短信。只除了,不愿意联系这个理由以外。
“少当家?”君凡见承晞半晌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莫小姐……”
“恩,我知道了。”承晞打断她,“如果她发短信不方便,就让她有事打我电话。”
“是。”君凡虽然是应下来了,却又一次对自己当家的情商感到汗颜。莫伶囹的回应显然就是不愿意联系承晞了,却被他曲解成了这样……
然而治疗显然是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顺利的。
莫伶囹的外伤在治疗之后并没有积极地去复检。手指的使用和愈合也是有关的,她半年间基本上不怎么用的结果不仅仅是肌肉的僵化,还有些组织的错位。这让负责的医生开始犹豫下一步的治疗。如果是普通人,能够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好了。然而莫伶囹的职业要求要恢复如初,这就难上加难了。
讨论了很久之后,还是暂时终止了现在的保守治疗。
“莫小姐,能叫上承先生一起来医院一趟么?”某天的治疗后,医生突然问道。
莫伶囹讶异地看向眼前的老医生,自然知道他是承晞请来的,可是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病情为什么一定要承晞知晓。正要出声反驳,却又猛然想起承晞还是自己名义上的老板,自然有权了解她这个代言人的健康状况。随即也只是点点头,向来接自己的君凡提起了这件事之后就交给他处理了。
第二天一早看到承晞开着车在门口接她,说不吃惊那是骗人的。
搬到这里已经整整两周。因为地方偏远,人烟也要稀少很多,自然也就少了很多八卦和探究的眼神。这一点是莫伶囹庆幸的地方。
她和承晞,除去第一周还有过几条短信的交流以外,没有任何联络。
“没吃早饭吧?我带了面包牛奶,吃点吧。”承晞自然地帮她打开车门,递上准备好的早餐,笑容有些晃眼。
“谢谢。”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莫伶囹原本绷着的表情也没法对着这样的承晞继续冷下去,只得老老实实结果早饭道了谢。
“不用客气的。”承晞看到莫伶囹的松动,似乎心情更好了一点。
车里没有再放萨兰的cd,而是换成了莫伶囹参加过的那场肖邦钢琴大赛的现场版。连主持人报出参赛选手的名字,国籍和曲目的部分都保留下来了。莫伶囹有些意外,却并不讨厌这载着自己诸多回忆的声音。
她的记忆里,还保留着那个时候的紧张。巨大的会场里座无虚席,在自己的国籍和名字被报出来的时候听众的无动于衷。酣畅淋漓的一曲之后意犹未尽的感觉。振聋发聩的掌声下自己缓缓鞠躬致意的样子。
只有失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个时候的自己有多么幸运。
“没想到从旁人的角度来听,那场大赛是这样的感觉。”莫伶囹突然感叹地说。
“我对西洋乐并不了解。可是听了你的演奏之后,真的有被打动到。”承晞并没有说自己那天在公寓外听到的事情,只当是自己被这个时候莫伶囹的演奏所打动。
“是吗。谢谢。”
不咸不淡的回答,莫伶囹虽然心里有些温暖却依旧不愿意给承晞好脸色,紧绷着表情就这么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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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好是自动更新的,没有忘记。不知道有没有妞知道,我其实是成都人的。昨天地震之后打了很久电话才联系上家人,还好除了震感强烈都没有事。512地震的时候我在成都,算是经历过地震。人不在祖国做不了什么,如果大家能够力所能及地捐些钱,捐些物资或是献血,灾区的人民都会心存感激一辈子的。谢谢!——看着新闻正在抹泪的燚煖敬上
第三十一章 毁灭和重生(2)
“承先生,莫小姐的手指,如果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准,几率只有20,。”医生的表情自然已经告诉了他们这个治疗有多么地不乐观,可是真正听到依旧还是让莫伶囹一瞬间地慌神。
她虽然从没有表现过惊慌,却是一直隐隐以为,自己不过是使了一次苦肉计让自己清醒一点而已。等到自己的心结解开了,这琴是能捡回来的。然而显然她太过自信,也不够珍惜自己了。
“这是最佳的治疗方案了吗?”承晞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莫伶囹的异样,原本对她琴技的怀疑也在那天听到之后彻底推翻,知晓她一定是收了更大的打击。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这是唯一有治愈可能的办法。”
“要怎么做。”莫伶囹问,压下心里的不安,强迫自己专注到那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上。
“破坏之后再重生。”医生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却是明白地传达了其中的意思。
再伤一次,然后,好好治疗。
“这……”承晞看向莫伶囹,他知道十指连心,况且当时的事情已经被渲染成了“血染的演奏会”了不说,她一定是收了很重的伤。现在,是要她再去经历一次一样的苦痛吗!?他哪里忍心!
可是,要自己去说服她放弃手术,她会更难过吧。
“当然,决定权在莫小姐手上。”医生知道这会是个艰难的选择,“可是,请尽快做决定。在手指还没有愈合得太死之前……”
莫伶囹打断医生:“我做这个治疗。”语气里是毫不动摇的鉴定。
“莫小姐,考虑的时间……”
“不用。我知道会有多痛。可是,比起这样的痛,我更不愿意失去自己的琴技。”莫伶囹笑着说,眼神里反而比平日里多了分柔和,“况且对于承小时来说,代言人莫伶囹也一定要是钢琴家才会有价值。对医生您来说,也是很好地试验样本不是吗?”
几句话,把他们所有人的利益算得清清楚楚。承晞的心却是一阵酸涩。
他张了张嘴,突然很想质问莫伶囹,为什么就一定要和自己把关系画得这么开。依靠他一点都不行吗。
可是问不出口。
眼前的少女,没有丝毫因为这个危险的手术而退缩的样子,反而闪亮得刺痛了他的眼。那么笑靥如花的样子,仿佛就要看到开放瞬间的花骨朵,努力地用自己的生命展示着最美的那一瞬间。
“承先生……”医生显然也被莫伶囹的几句话给惊住了,下意识看向应该是抱有决定权的承晞,“你看……”
“病情是她的,医生要尊重患者不是吗。”承晞耸耸肩,然后再自然不过地揽着莫伶囹的腰站了起来,熟稔地轻吻了一下她的发心,“况且不管是我的哪个身份,要的都不过是她的开心。既然莫伶囹钢琴家小姐这么决定了,就拜托您了。”
然后在医生诧异的眼神中带着莫伶囹离开了门诊室。
时间还早,医院里却是已经开始了又一天的大排长龙。莫伶囹的脚步加快,似乎想要快点离开。医院是这世上最矛盾的地方。有那么多的生命逝去,又有那么多的生命降生。
死亡和新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她的手想要新生,也需要再毁灭一次吗?
“承晞……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莫伶囹走到医院门口终于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
“不要多想。”承晞知道她是在怪自己没有好好治疗。
“明明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却硬生生地毁了,现在又想要要回来,恐怕是不行了吧。”莫伶囹摇摇头,“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好想弹琴,像以前一样弹琴……”
声音里是无法控制地颤抖。
莫伶囹看着刚刚来的时候才不过刚刚天亮现在已经放晴的天空,从没有觉得阳光如此刺眼过。仿佛越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越是难以抑制,自己心里开始滋生的阴暗。
血染的演奏会,到底还是自己造的孽。却是成了她的殇。
冰凉的泪水就这么无法控制地划过她的脸颊。莫伶囹下意识地想要擦去泪水的时候,眼前的阳光却突然被承晞挡住,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温柔的唇,一点点吮干她的泪水。表情虔诚,仿佛没有一丝杂念一般。
“会治好的。相信自己。”承晞的唇离开她的脸颊,又稳稳地抱住了她。莫伶囹突然觉得这个怀抱温暖得让她更想哭了。
这个男人,虽然不懂爱,可是现在却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应该是爱她的吧?
“恩。”莫伶囹伸出双臂,抱紧了眼前的男人。她不想要再逼他了。只要现在对她好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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