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已经被我砍碎了吗？没有更多思考的机会，夏目的意识变得一片混沌。
月色如水，但此刻却无法穿透进森林里的古老神社，薄薄的暗红色结界像一片坚不可摧的牢固城墙，抵挡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夜斗抱着夏目坐在神社里。
“别担心，在你的神器归来之前，我们来玩一点小游戏。”不妄坐在对面，布满裂痕的漆黑神壶在半空中缓缓旋转，“你应该还没有告诉这个人类你从前做过的事吧，杀戮无数的祸津神啊。”
不妄扬起嘴角笑了笑，他也是活过漫长岁月的神明，但外形却是少年模样，若不是那双踏足彼岸堕落后的妖异瞳孔，他的笑容几乎算得上天真了。
“当他看到你接受那些不堪的愿望，一次又一次对无辜的人类挥下残忍的屠刀，看到你对人类的冷漠，看到你压倒性的杀戮，他又会怎么想呢？还会这样信赖你，信仰你吗？”
夜斗脸色阴沉，低头看着闭紧双眼的夏目。
“怎么了夜斗神？你对这个人类没有信心吗？”不妄笑着问。
夜斗淡淡道：“对人类没有信心的是你吧？”
“是啊，”不妄大方承认，“我早就对人类彻底失望了。”他侧过头看了眼附着在结界外面的妖怪，“那些曾经说着永生信仰我的人类，还不如它们对我忠诚。”
“我在人类的愿望里诞生，也在人类的抛弃里堕落，是他们让我变成了这样一个游离在此岸与彼岸之间的怪物。”不妄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让我看看吧夜斗神，让我看看这个人类在见到你的真正面目后是怎样抛弃你怎样远离你的。”
“夏目不会这样的。”夜斗说了一句，语气动摇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灵魂脱离本体太久是会出事的，”不妄抬眼看了看漂浮在半空的黑色茶壶，“只有你的记忆才能绘成梦境，你再不进去这个人类就要永远陷在黑暗里了。”
夜斗握紧了拳头，那些他不愿在夏目面前提起的过去，也是他自己不愿想起的回忆。他不想亲手撕开它，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夏目将不会再醒过来。
不妄承诺道：“我不像人类善变又虚伪，你放心，他的本体我会好好保护的。”
夜斗把夏目轻轻地放在了被子上。
刚刚让夏目归还名字的时候，自己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你要相信我。
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相信夏目呢？
他有在努力变好，努力实现人类的愿望，努力成为优秀的神明，那些尚未领悟仁慈与爱的时间里犯下的杀戮是否可以被原谅呢？
夏目贵志，我的有缘人，请务必相信我，如同我亲手将过去呈现在你眼前那样相信你。
夜斗向前走了两步，身体化成一个幽蓝的光点，融进了布满裂痕的神器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夏目要去和小夜斗＆从前的黑化夜斗玩耍了（*^▽^*）
另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里告诉我嘛~~正文完结后我可以写的呀~
第34章 信徒
意识渐渐清晰； 夏目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湛蓝色的天空。
不远处有一条从山上蜿蜒流淌而下的小溪； 水流砸落到石头上，发出清脆又温柔的声音。夏目抬手摸了下头发，摸到了头顶的两个鹿角一样的东西。
夜斗说过这是绪； 是连接人类灵魂和本体的东西。
夏目晃了晃脑袋； 撑了下地面； 站了起来。
意识混沌前的事情他还清晰记得，他将名字还给了夜斗； 不妄神手中本该碎裂的神器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总之肯定又是这个堕落神明搞的鬼了。夏目叹了口气，抬脚顺着唯一的小径往前走，判断着自己是像之前在八原地下一样身处梦境还是和救夜斗那时候一样灵魂出窍。
这条唯一的小路竟然是条死路； 夏目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巨大石块； 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了一小段； 不算费力地跃了过去。
灵魂状态的自己还是蛮厉害的嘛，夏目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头顶的鹿角。
“你是谁？”
夏目放下手，诧异地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我……”他话没说完先愣住了。
站在不远处的小男孩分明就是幼年时候的夜斗。
他见过辰未刚孵化时化成的迷你小夜斗模样； 和眼前的还是有些差别； 但夏目一眼就能认出那双眼睛。
像夜色下的大海又好像幽蓝色的星空。
小夜斗往前走了几步； 抬起头看着夏目，他眼神里有夏目不曾见过的稚嫩和天真，脆生生道：“我迷路了。”
夏目朝他笑：“我也迷路了。”
“那怎么办啊？”小夜斗睁大眼睛挠了挠头发，却还声音软软地安慰夏目； “你不用怕，我是神明，迷路了也可以保护你的。”
夏目蹲下来戳了下他的脸颊，“原来是神明大人，请一定保护好我哦。”
“嗯！”小夜斗重重点了点头。
他拉紧夏目的手，在山林里找着出去的路。
夏目看着他紧张兮兮又努力强装镇定的样子有点好笑，他攥着夏目的小手很用力，好像稍微松开一点夏目就会被突然出现的妖怪抢走一样。
“我保护你，找到路带你出去，那你能不能做我的信徒啊？”绕得有点累了，小夜斗拉着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偏着头语气认真地问他。
“什么是信徒？”夏目也语气认真地问他。
“啊……”小夜斗皱着眉头，很明显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想了好一会，才晃了晃夏目的手犹豫着说：“就是我看别的神明都会有一个神社，会有人类来供奉，对着他们许下愿望，可是我没有，没有神社也没有信徒。”
小夜斗说到这神色有点低落，夏目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就会有的，会有信徒也会有神社。”
“你做我的信徒吧，好不好？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小夜斗又使劲晃了晃夏目的手臂，他声音拔高了几分，眼神急切，既像耍赖又像撒娇。
夏目回望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答应道：“好，我做你的信徒。”
“真的？”小夜斗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还没有夏目坐着高，夏目看着他笑，语气却很郑重：“真的，我会永远信仰你的。”
“对了，我的名字叫夜卜。”小神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有点不好意思地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你有什么愿望吗？虽然我现在还不太厉害，但我会努力帮你实现愿望的。”
夏目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小溪，“我想要一颗白色的石头。”
“好！”听到了愿望的小夜斗非常开心，终于舍得松开夏目的手，他挽起裤脚，跳进了小溪里。
夏目坐在溪边的草地上看着小夜斗，果然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帮人类实现愿望时候的夜斗都是这么干劲满满啊。
“找到了！”
小夜斗指尖举着一颗小石子，站在溪水里朝他挥着手。
“我看看。”夏目往前迎了两步，小夜斗已经很快速地跑了过来，摊开掌心给他看自己找到的白色石头。
夏目眨了眨眼睛。
这是一块很好看的石头，只有两个大拇指甲盖那么大，石头上缘的地方有一条暗红色的天然裂纹。
“谢谢神明大人。”夏目满意地收下了石头。
“你的愿望我完成了哦。”小夜斗重新牵住他的手，刚实现第一个心愿的小神明成就感爆棚，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得意，“以后还有什么愿望都来告诉本神明好了！”
夏目笑着点头，“一定的。”
他们在山林里一直转到了傍晚，小夜斗倔强地一直拉着他的手，终于找到了出去的路。
夕阳碎金般无孔不入，夏目低头看着小夜斗头顶几缕随着他走路一颤一颤的头发。
走到了一个路口，夜斗停下脚步说：“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吗？”
“对。”夏目答应着。
“那我走了，再见。”小夜斗松开他的手，满脸认真地跟他告别，夕阳下的眼睛有很亮的光。
“再见。”夏目朝他笑了笑，举起手挥了两下。
夜斗转身一路小跑着走远了。
夏目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这是夜斗的记忆吗？又或是夜斗的梦境吗？他该怎样做才能将夜斗带出去亦或是将自己带出去？
夏目有点不知所措的迷茫，直到夜斗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直到夕阳褪尽天空变成浓郁的暗红色，眼前场景倏然变幻。
咒骂，哀嚎，哭喊，奔逃。
夏目睁大眼睛，天空分明还是浓郁的暗红色，但眼前慌乱的人流和耳边刺耳的喧闹却也是真真切切。
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迎面跑过来的年轻人脸色惊慌，狠狠撞到他肩膀，却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夏目被撞到路边，他扶住墙壁，感觉到了满手的湿润和滑腻。夏目不可思议地摊开手掌，看清了自己手上沾染的深红色鲜血，他再看向几乎看不出几块白色的墙壁，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踩到了一个趴倒在地上的人。
夏目蹲下去推了推他。已经死了。
耳边远远传来女人的哭喊，夏目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里冷静下来。
他明白了这是战乱时代，也是夜斗曾经历过的时代。
夜斗一定在这附近。
夏目深吸了一口气，逆着奔逃的人流，往混乱发生的地方去。
夏目有些庆幸自己此刻是灵魂状态，能让他跳上屋顶得以避开纷乱疯狂的人群，他快速地行动寻找着，不知道往前跑了多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把红色的太刀，从前胸刺入，后背穿出。
夜斗踹开尸体，拔出太刀，刀身连一丝血迹也不曾停留。
他转过身，刀身一转，轻巧割破了身旁一人的喉咙。
有鲜血溅到他的脸上，夜斗抬手抹了一下，踩着满地的尸体继续往前走。
暗红色的大地和天空，只有年轻神明的眼睛像是无边夜空里的冰冷星辰。
但这双眼睛，此刻却只象征杀戮。
夏目握紧拳头看着夜斗持刀前行的背影，他想追上去，却连一步也无法迈出。
作者有话要说： 看动漫的时候就觉得以前的夜斗帅到爆炸啊！
第35章 走出
夏目远远地跟在夜斗后面。
他没有阻止夜斗； 这是夜斗的记忆； 是已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看着夜斗拿着这把陌生的太刀干脆利落地结果生命； 看到最后几乎有些麻木了。
夏目艰难地消化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既有震撼又有痛苦。
夏目认知里的夜斗热心而善良，会帮独居的老爷爷做饭； 会帮走失的小女孩找家； 他甚至渐渐对妖怪也抱有善意； 会倾听妖怪的愿望，认真保护着辰未的雏鸟。
他一直一直都认为夜斗是一个优秀而温柔的神明。
鲜血汇进河流； 透着绝望的暗红色世界。
夏目垂下的指尖有些颤抖，他似乎重新认识了夜斗。
那个将他从悲哀梦境里拯救出来，那个在他哭泣的时候拥抱他； 在洒满夕阳的庭院里亲吻他的神明真的能和眼前的身影重合吗？
他有些失望； 有些愤怒，更有些难过。
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夜斗。
生命在杀戮里静止； 暗红色的河水却不会停止流淌。
夏目遥望着神明远去的背影。
他见过夜斗一模一样的打扮，黑色和服，头发高高扎起； 那是他们一起去赴的场家的宴会。
那时他不想让夜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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