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相信她的耳朵。苏格兰最风流的浪子对自己恶劣的名声开玩笑?他似乎对流言引以为傲。“你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你?”
他仰头大笑。声音由古老的墙壁荡开,温暖了气氛,也使她的心情轻松起来。
“多么奇怪的人。”
他轻笑地擦拭眼睛。“没有那么奇怪,小姐。只是对太有钱却太没有想像力之人的闲言闲语不感兴趣。”
惊骇自己竟说出心中的想法,她感到红晕爬上颈项。
“不必不好意思,我喜欢坦率的女人。”在她能回答前,他又说:“可是你会说苏格兰语吗?”
她不期然地放轻松,开始又往前走。“如果你是指盖尔语,不,我不会。”
“在苏格兰,”他喃喃地道。“我们都称我们的语言是苏格兰语,不过,没关系。”
他的声音渐低,听起来有点遗憾。“很高兴你来这里,不过你、永远不会适合。”
茱莉的心跳突然停止。他不能拒绝她。不能在她和那个叫嘉琳的女人谈过话之前、在她那么接近目标时拒绝她。极于想改变他的心意,她转过身,发现自己正瞪着琥珀的石刻雄鹿,挂在一片金红毛发的健壮胸膛上。她无法看他的眼睛,低头说:“你是说因为我不会说盖尔语?”
“苏格兰语。”他更正道。
她没想到这么复杂。抬起头,她以为会看到严肃、审视的目光,但却看到他嘴角泛起笑意。“苏格兰语。”他坚持道。
“苏格兰语。”她让步说。
他得意地轻笑。辫子在他肩上跳跃,雄鹿在灯光中闪烁。“原来你也可以像文明人一样见风就转舵,亲爱的,并教导我的孩子那样。”
“正好相反。”她鼓起勇气说。“我只是认为你的孩子若能说英语,他们很快就会学到更多,我的语言能力不错,他们可以教我苏格兰语。”它犹豫地加“句:”他们会说……呃…说点英语吧?“
他双手交叉抱着宽胸。“是的,他们会说国王的语言,还懂点法语,”他溺爱地一笑又说:“还有太多他们不该知道的话。不过不是你的维吉尼亚英语。”
他轻松的戏语和慈父似的回答令茱莉着迷。“爵爷,在美洲,我们称我们的语言为美语。”
他的眸子一眨,性感的唇挪揄地﹡笑。“说得好,通过那扇门就是日光浴室。”
他再度转身,朝他说的方向走。当她看到嘉琳站在房间里的壁炉旁时,她的精神振奋。
女人屈膝行礼,低喃道:“爵爷。”
虽然她比茱莉矮几寸,娇小的身量却带着女王的气势。她已洗净双手,换上一条褪色的干净棉围裙。她娇嫩的肌肤上,没有些微的皱纹,一点也不像她的年龄。打量着那对活泼的黑眸,茱莉怀疑自己是否猜错嘉琳的年纪。
不过这无关紧要,嘉琳有茱莉要找的答案。就是乔治国王本人也无法阻止她发现真相,找出背叛她姐姐、住她死去的男人。
公爵拿起一把椅子,放在火边。“你在这里会比较暖和。”
她的四肢刺痛,小心地在椅中坐下。
“为我们的客人倒杯麦酒,嘉琳,”他说。“并给我一杯烈酒。”
嘉琳扭曲着脸说:“她带来的那个脏鬼怎么办?拖他去洗个澡吗?”
公爵询问的瞥视茱莉。“他是你的男人吗?”
“我的男人?”她茫然地问。
“你丈夫。”他缓缓地说,仿佛她是个傻子。
嘉琳拍一下手。“你结婚了?”她像个小女孩般尖声说。“老天这次保佑我们!”
她转向公爵,说:“你听到了吗,蓝棋?1个已婚的家庭教师。”
“闭上你的嘴,嘉琳。”
“不是的。”茱莉插口道。她料到来此要说谎,但就这点,她可以说实话。“嘉琳说的是艾波克。他和我由维吉尼亚一起旅行至此。”波克陪她来此的真正理由与他们无关。
公爵在一张像王位的椅中坐下。“那么他是你的仆人?”
茱莉惊讶地答:“我哪雇得起仆人,爵爷。”
他似乎不耐烦地叹口气。“那他为什么跟你一起旅行?他是你的情人吗?”
她目瞪口呆,脱口而出:“我也不是有情人的一型。我无法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她不安地站起来。“我是来这里应征一个受尊敬的职务,我憎恶你暗示我会带个情——情人一起旅行。”
他看起来不相信且奇怪地有些不安地说:“我怎么知道呢?在那些一绉巴巴的衣服底下,你可能是个女伯爵。”
她一时忘了她的任务,放声大笑。“女伯爵和情人是同义吗?”
嘉琳笑道:“哎,公爵常把两者混在一起。”她的两眼一转。“啊,蓝棋,这个殖民地的女人不能碰。她带了自己的男人。”
“闭嘴!”他又吼道。
她笑嘻嘻地说:“你最好现在就雇用她,免得她和她的男人走掉。”
“你也最好管住你的舌头,孟嘉琳,我不会再对你说一遍。拿酒来,然后去做你自己的事。”
嘉琳走出房间,一阵狂笑声渐渐消失于走道上。
姓孟,嘉琳姓孟。是否在罗斯的每个人都姓孟?老天!她要何时才会见到那个姓麦的人?她将潮湿的靴子移近火边,突然察觉自己有多冷,便将手伸至火上。她的裙边冒起蒸气。当寒冷逐渐离开,她开始环视这不寻常的房间。
和她所生长的、摇摇欲坠的孤儿院及高雅的马家庄园比起来,金拜尔城堡似乎是独特而古老的。战斧和剑装饰着墙壁,武器之间则挂着绣帏和傲慢之男女贵族的金框画像。
她的想像力飞驰。她幻想着身穿甲胄的罗斯公爵,骑在喷鼻、腾跃的骏马上,准备带领他的军队上战场。他举起手臂,挥动着亮晃晃的剑——
“你暖和些了吗?”
他的声音打断她浪漫的遐想。他懒洋洋地坐在雕刻的椅中,长长的腿脚踝相交,双手相叠放在女仆曾抚弄的地方。茱莉重新感到“阵羞赧,自火边移开。”事实上,太暖了。“她喃喃地说。
“这不是在高地到处旅行的好时间,你应该等到春天。那时的天气温和,花也盛开。”
她无法等到春天,但这不必告诉他。她由编好的故事中,挑出一些可揭露的事实。
“我听说你需要”个女教师,而且我不想在爱丁堡等到天气变好。“
他的手自腿上移到椅臂。她的眸子仍忍不住盯着那排扣子,心中想着那底下——
“你为何选择高地。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在爱丁堡或圣詹姆士的宫廷应该会感到更舒适。”
她费力地清清喉咙,将目光移向火炉,谎言轻易地由口中溜出。“你提供的工作是我发现的第一个公开征人的职务。”
“这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到苏格﹡来是个大胆的行动。你在维吉尼亚不快乐吗?”
“一点也不是。”
“你在逃避某人吗?”
“当然不是,我从不逃避任何事。”
“你知道我只是很惊讶。你是第一个来应征工作的殖民地女教师。为什么?”
她耸耸肩,勉强一笑。“或许我的祖先之一是个喜爱流浪的苏格兰人,或许他遗传给我。”
“你不像个苏格兰人。”他拉长语气说,显示他和女人在一起轻松自在。“你或许有波罗的海人的美丽头发和鹿般的眼睛,但你不是苏格兰人。”
“我、水远不会知道,先生。”许久以来,她已惯于忽视被遗弃的痛苦。
他的眉毛猛然拱起。“你是个孤儿?”
她骄傲地抬起下巴,以坚决的口吻说:“是的。可是如果你想可怜我,先生,就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过得很好。”她辛苦的工作和坚强的个性使她在世上立足。“我喜爱我的工作,我喜欢孩子,他们也容易接受我。”
(bsp;他眸中闪现钦佩。“你怎会变成家庭教师的?”
“我小时候曾受雇于里奇蒙的”位拉丁学者。我帮他打扫、削翎管,他教我读书写字。他在我十二岁时去世。“
“你现在几岁,柏茱莉?”
她何时才会习惯他叫她的名字?推开这不安的想法,她抖一抖快干的裙子。“二十二岁,爵爷。”
“你看起来……呃”他注视着她的胸部。“比较成熟。”
因为她的胸部?身为对女人的鉴赏家,他不会对她有兴趣的。她很平凡,衣衫褴褛,很不起眼。莉安就美丽多了,有耀眼的金发、爱笑的褐眸。她可爱的姐姐莉安,曾替茱莉抵挡那些较大孤儿对她的残忍捉弄。“我很讲求实际,先生。我的工作辛苦,无法浪费生命。”
“我道歉,我无意冒犯。”
她竭力摒除辛酸的回忆。“我没有被冒犯。”她真心地说。现在不是对过去和……
莉安感伤的时候。
“在那学者死后,你做过什么?”
“我和威廉堡的马家庄园签了雇佣契约。”
“我的天!小姐,”他倾身向前,想以那双犀利的眸子看穿她。“你怎能做那样的决定?你只是个孩子。”
他错了,绝对错了;她为生存所做的挣扎早已赶走了每﹡丁点的孩子个性。她鼓起使她完成这次旅行的勇气,笑着说:“噢,可是我真的很幸运,在大部分的签约仆人倒尿壶、照顾烟草田,或做更糟的工作时,我却学到了法语和几何。等到马家的孩子大了,需要一名教师时,我已可以去教他们了。”
“那么,你在这里有个挑战。”他预示地咕哝道。
茱莉尝到胜利。“我有各方面的才能,爵爷。”
“你懂天文吗?”
她点点头。
“说出猎户星座中最亮的星。”
很好,他想测验她吗?“猎户星座很亮,爵爷,但是红色的贝德拉加斯,是其中最亮的星。”
他蹙着眉,使那英俊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嗯,在剑上。”
“不,在肩上。”她宣称。他可以认为她大胆,但她不会迟疑不决,尤其他是向她的智力挑战。
他的唇幽默地一撇。“你懂得风度和优雅吗,茱莉?”
满足感扩散至全身,她似乎可以坐在这古老的城堡中好几个小时,畅谈其他人不喜欢听的各种事。她的眼神与他相交。是的,她会喜欢和罗斯公爵唇枪舌剑地相斗。她忍不住莞尔一笑,模仿他的口气。“是的,爵爷,我懂得风度和优雅。”
他笑她的模仿。
她站起来走向那排画像。“这位绅士是谁?”她指着“个肩上披着格子呢、表情严肃的人。
“他是孟柯林,第一位罗斯公爵。”
她转身,发现自己的鼻子对着公爵的胸。“你是第二任吗?”她费力地抬起头。
“不是,”他严肃地说,不过眼中闪着笑意。“如果我是,就有一百五十岁了。”
“噢,”她口吃地说,感到自己好笨。“我不知道。我是说,呃,我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
(bsp;陷入自己的无知,且又被他颈上挂的琥珀公鹿所迷住,她转回画像。“你很像他呢,爵爷。”
“柯林吗?”
“就我看你很像。”
“不对,小姐,柯林是个瘦小的人,几乎跟你一样小。这是第四任公爵,肯尼。”
他由她的肩后指着另一幅人像。“我的身高是他遗传给我的。”
噢,是的,她想,这个高大魁梧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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