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大学的时候,爸爸妈妈终于离婚了。
我不想回去见爸爸和奶奶,也不想和妈妈住在一起。我仍是整天在舅舅这边。
我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跋扈,根本没有人压得住我的性子。
于是,当我看到那个柔弱的女生之后,我简直气炸了!她凭什么装的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使得我心爱的人一天到晚在我耳边提她!
哼!我一定要让她尝尝我慕凤城的厉害!我陷害了她,看她被关到监狱里去!我沾沾自喜地跑去和舅舅说。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养你,不是让你犯罪的!”
舅舅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那是舅舅第一次打我。
从小到大,第一次,舅舅动手打我了。
我哭了,舅舅呆了。
我跑了出去,发誓再也不理舅舅了。
可是,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舅舅。
等到几天后,我气消了,舅舅却已经不见了。
那些画着五颜六色的废厂棚,全都被清掉了。那些永远巴结我讨好我的混混,全都不见了。舅舅,一夜之间,就这样消失了!
已经沉迷于赌博的妈妈根本无暇管舅舅的踪影,奶奶对我没有好脸色,爸爸则是娶了新的妻子。学校委婉地告诉我,他们不能再接收我了。
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塌了!
舅舅!最疼爱我的舅舅去了哪里?!
谁来告诉我,我要到哪里去找舅舅?!
舅舅死了……
这是小张经不住我的撒娇,告诉我的。
他说,我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柔弱的女孩子……那个被我陷害的女孩子……那个舅舅为了她扇了我一巴掌的女孩子……
可是,当我想法去接近她问她这是为什么的时候,却有人将我狠狠打了一顿。
我没有了家,没有了舅舅,没有了学校……
我什么都没有了……
舅舅……为什么要害死我的舅舅!
我在垃圾桶旁边大哭!耗子们听着我的哭声,然后齐齐地尖叫。
我啃着捡来的过期面包,暗暗发誓,我要为舅舅报仇。
我从一个男人的床流落到另一个男人的床。
我总是在笑,却笑的越来越假。
所有人都可以给我拥抱,却温暖不了我的心。
然后他找到我,对我说,不要再堕落了。
他的眉目依然如上学时一般的阳光,可我,却已经不再适合阳光。
我继续漂流,继续用不同男人麻醉自己。
我也想过,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忘了这一切。
可是,还是被人找到了。
房老,他真的和我以前睡的男人都不一样。
他对我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他却将我带到了京城。
京城!最繁华最接近中央的地方!
我可以报仇了么?
我又错了……
原来,他找我来,不过是要整我罢了……
我无数次地想,他这么整我,是为了什么?
可是,根本猜不透。
遇到程喜,那是一个下午。
我疲软的身子懒散地躺在床上,方哥已经睡着了,发出沉沉的鼾声。
我披了单衣,去上厕所。
所有的混混都对我露出露骨的笑容。
只有他,看着我,眼里是思考。
我站在他身前,抚上了他的肩,向他呵气。
我笑的很媚,我有把握,是个男人,都会被我的笑迷住的。
可是他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将我胸前的衣服拉紧了!
那是可怜!
可怜!
我怎么会要人可怜我!
开玩笑!我哪里可怜了!
我慌慌张张推开他,仓皇回到屋里。
方哥翻了个身,说,“白粉在抽屉里。”
我拉开抽屉,突然哭了。
我是可怜啊!
我是好可怜啊!
可是没有人来可怜我啊!
仿佛我就生下来就该这么卑*!
最疼爱我的舅舅死了!
谁来护我?!
没有人!他们只会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从云端跌到泥潭里!
却只有他!为我拉上了衣服!
我突然不再想吸毒品。
我开始注意他。
他和别人很不一样。
他总是装得一副胆小的样子。
可是我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我的要求真的不多……我不求他带我走……我只求,他走的时候,能向我道个别……
可就连这,也是奢望……
其实我该明白的,从我舅舅死的那时候,就不会再有人真心怜爱我了……
最后,我决定救他想要救的那个女子。
用我的方式。
所有人误解我都没有关系。
我只求问心无愧。
只要她自由了,我就去自杀,我就去见程喜。
可是,为什么?程喜你没有死?!
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愤怒?!
呵呵,对了,原来我挟持着你要救的人呢……
你看……我就是这么*……我该死的……
我似乎听到有人喊她,我转过头去,恍惚觉得她的面容眼熟。
江,淼,淼。我在心里默念。
似乎,就是这个人,将我的人生搅乱了。
就连我死的时候,也是和她搅和在一起么?
我不是为她而死,我是死在了命运的手里。
程喜……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我只是……想救她……想完成你的愿望……
也许……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有这些善心……反正我本来就是最最下*的沙……
风扬起来了么?将我吹走吧。吹到哪里算哪里。我,就是那无人问津的沙。
这一世,木已成舟。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丧事结
轰动京城的4·18事件落下了帷幕。
在这场事件中,以牺牲了若干个班为代价,摧毁了西边房老基地,并最终奠定了新一代领导班子的地位。
很多年后,中央文件仍称此次事件为剿匪山马关案。
但当年的当事人却没有一个愿意提起这件事的。
原因,很复杂,很神秘,很蹊跷。
但无论如何,这桩事情一旦揭过,便无人再提。
八宝山火葬场。
这天飘着绵绵细雨。
黑色的伞,雨滴打上去就滑下来,干净、利落。
但人的心情呢?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静默的。
当然,人也并不多。
也就一个团。
许三强沈振强四人走在最前头。
仿佛一夜之间白了所有的头发。
根据沈容的话,他坠地的时候已经和顾秋蓉不在一起。
通过大面积的搜索,在福建一带找到dna检测匹配的女尸。
经法医鉴定,确认为顾秋蓉本人。
她的墓碑上,写的是:伟大的革命烈士,顾秋蓉女士。
淼淼走在他们后头,始终垂着头。
没有什么礼仪队,也不用很多人来哀吊。
这是一个本来就该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里的女人。
第七排,左数第三个位置。
淼淼将手里的花放在了石板上,跪了下去。
照片上的女人,仍然是淡淡地笑着。
她的这一生,过的不快乐。
可以说,她的痛苦,她的纠结,都是因为得不到的爱。
她只是一个挣扎在命运里,想要摆脱却又摆脱不得的可怜物。
但直到她死,她也没有埋怨过谁。
淼淼看着那小照,完全哭不出来。
如果要分析顾秋蓉的死因,她也是摆脱不了的。
如果不是她,章其琛怎么会那么容易得手,甚至,在飞机上解开了顾秋蓉的绳索?
是了,那时候,他手抖的那么厉害,折腾了那么久,原来,就是在做小动作……
她最爱的男人,杀死了她最爱的妈妈……
她哭不出来。
仿佛一夜之间,她所有的泪都流光了。
现在,泪腺已经失灵了。
许三强脱下了军帽,站在湿漉漉的山岗上,在深色的土壤上洒下一行清酒。
秋蓉,你走好。
许慎恭敬地向着墓碑鞠躬,放上一束鲜花。
顾阿姨,您走好。
一切都是默默无语的。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大家都知道。
说出来,也不过徒添伤感而已。
“以后,这四方城,就是你们的天下了。”从火葬场出来之后,许三强对许慎他们说。
许慎几人只是慎重地点头。
淼淼还在走神。
“淼淼,和我们回去军区吧。”陈晨说。
这时候,只有把她留在身边,才能放心啊。
“丫头,别让我们这把老骨头了还为你担心。就当是,让我们几个安心,留下来吧。”陈无尘也对淼淼说。
淼淼还在看着窗外,轻轻地点了点头。
车窗外,是依旧青森的松柏。
有多少人,葬身在这里?
有多少情感,被迫化成灰?
而若干年后,还有多少记忆,能够保留?
“这次的事,是你们需要永远牢记的。”沈振强也说,“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同样需要什么样的态度去做事。永远慎言,慎行。我们的老路,你们不许走。我不管你们几个怎么想,但是,她一定要幸福,只能有一份幸福。”
沈容没有说话,只是手悄悄地握紧了。
周剑一震,抬头看着沈振强,“我们,都想让她幸福。”
沈振强看着他,“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加长林肯开入军区,陈晨和周剑替淼淼把琐物拎了上去。
“这里,你还记得么?”
陈晨期待地问。
淼淼茫然地摇头。
她缓缓*着波纹的墙纸,从粉色的床看到那干净的窗户。
周剑赶紧说,“你看看那窗户,有印象嘛?你以前,在窗户边上看我们?”
淼淼走到窗边,朝下面看。
一排蔷薇,开的正是灿烂。
大红的,像血一样。
淼淼的眼睛有点刺痛,缩回了头。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记得。”
周剑的眼黯淡了一瞬。
“嗨,先住下来,以前的事,不记得了就算了。”陈晨将淼淼的东西一件一件摆上梳妆台。
淼淼在床边坐下,慢慢环视着房间,看到床头时,拿起了那本童话书。
硬纸壳的书封面,彩色的。
她摸了摸,翻了开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糖果小屋……”
鼻子长长的,脸上都是皱皮,系着灰色围裙,带着帽子的女巫……
淼淼突然手一抖。
“姐弟俩进了屋子,看到巧克力的墙纸,五彩棒棒糖的椅子,还有薄荷味的糖水……天呀!这就是一个糖果的世界!”
淼淼看着那鲜艳的图片,突然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泪花吧啦一下子,打在纸面上,渗出一朵小小的圆圈,周围是触角一样的边。
“怎么了?怎么哭了?”周剑皱眉,想要把书拿开。
淼淼却紧紧地攥住了,她慢慢将画册抱起来,死死地贴在胸口。
“我记得的……”
陈晨惊喜地回头,专注地看着她!
“我记得,这个穿着围裙的女巫;我记得,这个涂满了糖的屋子;我记得,姐弟俩的样貌……这图片,是我记忆里的模样……我回到了这里,可是妈妈呢……妈妈……被我害死了……”
“淼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周剑叹气,递上干净的纸巾,“顾阿姨的事,我们都很抱歉,但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罪……”
我也后悔,如果能回到童年,能不能收敛一下那无法无天的脾气?能不能把人命看的重一点?能不能不要以为自己就是神,就是无上的存在?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做那些混账的事。
可是,这些是已经发生了的。
我,根本无法改变。
我可以改变我的性格,可以改变我的外形,可以改变我的地位,可以改变我的态度,来争取你的欢心。
但惟有,我的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过去又不是画画,不高兴了就拿白色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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