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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阅读

作品:所谓教授|作者:止水惊羽|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4:09:34|下载:所谓教授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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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秋思突然又泪如泉涌。感觉她今天很脆弱。刘安定伸手给她擦泪,反而越擦越多。邻桌的人不断向这里张望,何秋思说,你快吃,吃完咱们走吧。

  刚回到学校,刘安定的手机响了。是岳母打来的。岳母要他快来一趟,现在就来。刘安定想问什么事,岳母却挂了电话。

  突然想起在何秋思屋里碰到岳父的事,刘安定心里一阵紧跳。不知岳父回去后闹出了什么事。刘安定想立即过去看看。他抱歉地对何秋思说:“真是没办法,不知老先生回去闹出了什么乱子,岳母让快去一趟。”

  都这时候了还一口一个岳父岳母,可见他的感情还在那里。真是扫兴。何秋思心里一阵痛。她什么也不说,自顾快步前面走了。

  宋小雅还是自己合法的妻子,这样拖下去不仅对不起何秋思,也对不起宋小雅。但和宋小雅已经无法再谈,谈起这些,她除了吵闹和诅咒,不想解决任何问题。他觉得关键是一个思维问题,宋小雅只钻牛角尖,只认为是他抛弃了她,根本不想换个角度去思考,更不愿意考虑是不是存在爱情。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和岳父说,让岳父去做做女儿的工作。他决定今天不管怎么样,也要向岳父说明他的真实想法。

  呆站一阵,刘安定向岳父家走去。

  进了门,发现岳父家里很热闹。飘飘回来了,刘安定猜想是坐了白明华的车一起回来的。和飘飘打招呼,飘飘说她是来省城办公事。让刘安定颇感意外的是宋小雅也在。宋小雅仍然是那副大苦大悲相,但看不出她再受到什么新的刺激,估计没出什么大事。

  一家人正在做搓鱼儿。这是宋小雅最爱吃的饭。将荞麦面和好,然后揪一点,在案板上用拇指一搓,就搓成一个枣核大小的中间大两头尖腹中空的面鱼,然后煮了,浇上肉臊子吃。难道是给宋小雅做的?难道是可怜她,给她做顿好饭,让她好好吃一顿然后再劝她离婚?

  刘安定止不住有点心跳。

  也说不定是飘飘刚回来,是做给飘飘的。刘安定偷看一眼表,虽说是周末,也快到睡觉时间了。飘飘说她是来办公事的,这么晚回家肯定要在街上吃了才回,再说白明华和吴楚在一起,他们肯定在天黑前就回来了。刘安定估计岳父在自己的房间,看看岳父,一切就清楚了。

  岳父背对着门在床上躺着。刘安定走到床前,岳父也没有动静,弯腰探头看,岳父好像哭过。刘安定心里一凉,急忙轻脚走了出来。

  岳母却让刘安定洗手,洗了手一起搓。这时刘安定才知道饭是给宋小雅做的,飘飘早已吃了。

  除了宋义仁不肯起来,大家都陪宋小雅吃了一点。吃过,宋小雅就回去了。岳母许慧要刘安定到书房里来一下。

  许慧告诉刘安定,宋义仁回来就哭,哭他对不起女儿。许慧说:“我从来没见他这么伤心过,问半天,他才说在何秋思家里碰到了你,然后就让我去叫小雅,他要劝说小雅早点离婚。我去了,才知道小雅已经两三天没吃东西了。”

  刘安定也止不住心里发酸。这些天他不在家,宋小雅的事他也没想过,更不知道她待在家里竟然不做饭。她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脾气,和她相处下去也难。记得那年宋小雅练气功,练的就是不吃饭,说某某大师已经得道,可以十天水米不进精力旺盛。那一阵又信基督,最近好像又信佛教,整个是一个信仰空虚症。刘安定不想说这些,他叹口气,说:“我们是真的没法再过下去了,你们也不要劝我们和好,越劝拖的时间越长,越痛苦。”

  许慧说:“我们是不会劝你的,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然后去劝小雅。你清楚,和你比,小雅是弱者,离开你会很艰难,还有你的女儿,她也需要母爱需要很多钱,我想问问你,除了将她调到学校工作,离婚时,你能不能在经济上给她一些帮助,能给多少。”

  刘安定说:“这些我想过了,女儿可以和她生活,但由我来供养。房屋及家里的一切财产都归她,我只身离开,还可以一次性给她十万块的补偿。”

  许慧觉得很满意,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是个讲情义的人,你能这么做,我们也就放心了。你放心,你也不要逼她,我们会劝她离婚的。”

  28

  单独给一个人上课,刘安定觉得有点别扭,但按朱校长的意见,要单独给刘东信副部长讲课,他要求学哪方面的知识,就讲哪方面的知识。刘东信要全面了解品种改良和动物遗传方面的知识,刘安定便找了些这方面的资料,决定采用漫谈的方式坐下来面对面授课。但刘部长喜欢提问,提出的问题也很多,实际成了部长提问,刘安定来回答问题。刘安定觉得这样也好,这样省得他再备课,他也能按自己的意愿学到更多的知识。

  晚饭时,刘东信要请客,说也算拜师,也算朋友们坐坐。刘东信也请了李红裕,还要刘安定把何秋思也请上。刘东信和刘安定开玩笑说:“不请你的第二梯队一起去,你吃饭也不会香甜。”

  这正是刘安定的意思,反正事情已经公开了,没必要再担心什么。

  找了家雅致一点的饭店,在包厢里坐了,刘东信便让何秋思点菜。刘东信说:“我埋单,何秋思做东招待大家。”

  何秋思毫不客气拿过菜单,说:“反正你们当领导的只喜欢动嘴,不喜欢动手,在座的就我一个老百姓,今天我来为人民服务,但老百姓肚里油水少些,可能要拼命点好吃的菜,不知公仆能不能承受。”

  刘东信笑着说:“你放心,公仆是人民的公仆,后盾坚强着呢,今天难得一聚,公仆我也豁出去了,千金买个美女笑。我平时是不喝酒的,特别是在官场,今天我轻松,咱们就痛痛快快喝一场。来两瓶茅台酒,何秋思也得喝,每人半斤,喝不完不散场,但有一点我要声明,今天是我个人掏腰包请客。”

  刘安定和李红裕都说随便一点,少点些菜,多喝点酒。刘东信又感叹说:“都说当官好,其实我最羡慕你们,你们是自由的,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哪里像我,整天得罩在官帽下,说官话,办官事,还得时刻保持警惕,几乎不敢和人交往,生怕人家提出什么要求。事实也是这样,如果我放下架子交几个朋友,朋友就会有求于我,或者是为自己,或者是为别人,好像官帽就在我的口袋里。和你们在一起我就很放松,感觉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我们的交往没有一点其他功利目的。”

  李红裕说:“这说明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如果不是,是一个真正的官人,你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何秋思却觉得刘东信有点虚假,被通报批评后,她对官有了一种本能的反感。她盯了刘东信,面带微笑说:“你把我们当朋友,我受宠若惊,但朋友之间可是无话不说的,那我就说几句真话。我倒很想当你这个官,当了,权有了,博士学位也有了,朋友也有了,缺什么说一声就都有了,哪里像我们,想要什么都得你们恩赐,儿孙后代都跟着受委屈。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刘部长你还缺什么。”

  明显有讽刺的意思,但刘东信毕竟是刘东信,他哈哈笑了说:“厉害,现在的女人就是比男人厉害,我在女人面前就从来没占过便宜,就像歌里唱的,受伤害的总是我,流泪的也总是我。今天咱们是朋友,今天你能不能让我占个便宜。”

  何秋思对官场有成见,也看不起官员,说到官场就常常尖酸刻薄,这些刘安定都清楚,他急忙打圆场说:“其实,世上的任何事都各有利弊,当老百姓有当老百姓的轻松自由,当官有当官的难处和不自在,搞研究有搞研究的苦恼和无奈,各有苦乐,人很难把什么都占全。”

  刘东信点头表示赞同,说:“刘老师不愧是教授,说得有道理,但说真的,我还是很羡慕你们教授,我常想,什么时候能当个教授,就去当教授,再不当这官。”

  李红裕急忙说:“这和我想到一块了,我正想聘你当我们系的教授,如果你愿意,我明天就和学校商量,让学校聘你为我们系的教授,为我们系增加点光彩。”

  何秋思立即笑着说:“你看怎么样,教授算个啥,我说有了官一切都有了,你还不信。很好,本讲师现在主持封禅仪式,谁还有冕快加,谁还有愿快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走过路过,不可错过。”

  李红裕红了脸。刘东信说:“何讲师真是厉害,我突然有点为刘老师担心,这样厉害的女人,刘老师如何能驾驭得了。”

  这回何秋思脸红了。李红裕说:“我是真心为系里的发展着想,没有半点私利。聘刘部长当教授,给系里增加光荣不说,以后也可以为系里帮点忙,争取点研究经费。”

  刘东信一下叫了起来:“坏了坏了,我刚才还说和你们交朋友放松,你们不会有什么要求,这才刚说完,要求就来了。”

  大家都笑了。何秋思笑得最厉害,她笑弯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

  李红裕是认真的,他仍然认真地说:“我真的是想聘刘部长当系里的特聘教授,是希望刘部长能为母校的建设做点牺牲。”

  刘东信说:“我接受你的要求,但这要等我毕业以后再说,你知道,我们的工作经常会有变动,如果我那时的工作和农业有关,或者工作比这轻闲一些,我还可以去上几节课,也说不定就到你们学校工作。”

  李红裕说:“你来我们这里工作不可能,当校长也委屈了你,我们这庙确实是太小了,你想来也不让你来,你当个副省长还差不多。”

  何秋思说:“想来学校工作也容易,犯个不够判刑的错误,最好是生活错误,这样就能贬到我们学校当个教授。”

  官场本能地忌讳说犯错误,何秋思连连攻击,刘东信也想反击一下,说:“我也是这么想,当教授多自由,当教授搞婚外恋,那是风流雅兴,想搞就搞,乱搞也行,我们就没有这个特权,别说搞婚外恋,找个小姐,就说你生活腐化堕落,查你个一年半载。”

  这回何秋思和刘安定脸上都有点难堪。开玩笑开成这样,谁也没有料到,便只好专心吃菜喝酒。何秋思点的菜并不丰盛,只有那么几样,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刘东信要服务员再上几个菜。刘东信也不拿菜谱,说:“都说四大傻中的一傻是吃菜点龙虾,我就点个龙虾,再点个螃蟹,再点个甲鱼,再点个烤鸭。今天是我诚心拜师,你们放心吃,今天是我个人掏腰包请客,不受四菜一汤的约束。”

  何秋思想报复,也想缓和一下气氛,便拍了手说:“好,这下好了,乌龟王八全上来了。”

  大家都笑。刘东信笑了去捏何秋思的脸,说:“你们说该怎么惩罚她,是不是让她当一回乌龟,从咱们的大腿根往上爬一爬。”

  笑闹过后,刘安定将话题转到论文上,和刘东信商量论文的事。刘东信提出要把刘安定和李红裕也列为导师,名字排在朱校长的后面。刘安定说这得和朱校长商量一下。何秋思说:“刘长官你有所不知,导师不在多,有名就好。我给你讲个故事。说有个松鼠为了不被猛兽吃掉,便拜老虎为导师。老虎不相信能将松鼠培养成王,松鼠说完全可以。然后松鼠说导师你进洞里躺着,我在洞口做论文。这时一只狐狸过来要吃松鼠,松鼠说你等等,我正在做论文。狐狸问做什么论文,松鼠说,我的论文是松鼠为什么比狐狸强大。狐狸听了哈哈大笑。松鼠说,你如果不信,你就到洞里去看看。狐狸进了洞,就再也没有出来。一只狼路过也要吃松鼠,松鼠说你等等,让我把论文做完。狼问做的什么论文,松鼠说,我的论文是松鼠为什么比狼强大。狼也觉得可笑。松鼠说,你不信你就到洞里看看。狼进去后也再也没有出来。这时老虎吃饱了走出洞来看松鼠的论文,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字——导师:老虎。”

  因为都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这回大家只会心地笑笑。刘东信说:“看来何女士对我读博士很有意见,你是不是觉得我水平不够,是在滥竽充数。”

  何秋思仍然半玩笑地说:“岂止是对你有意见,是对你们一类有意见,你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刘安定看何秋思一眼说:“你今天喝了几杯酒,怎么就满嘴醉话。”

  刘东信说:“都是你惯坏的。都说漂亮女人是被男人宠坏的,我今天才知道很有道理。”

  刘东信的司机一趟趟往外跑,刘安定上卫生间时,看到刘东信的司机好像正在等人,这让他有点好奇,便在卫生间慢慢方便了看。不一会儿来了个胖男人,司机便将胖男人领到柜台前。胖男人掏出钱付了账,然后便点头哈腰地走了。

  这一切如同演戏,好像幕后有个导演,一切都是那样默契,一切都是悄无声息,一眨眼一切就都过去了。司机要了发票,哼着歌走回包厢,刘安定这才从卫生间出来。刘安定想,这都是司机捣的鬼。司机兼有秘书的职能,一般都是司机跑腿结账,没想到司机却打电话叫来了替死鬼,这个替死鬼很可能是曾经得到过恩惠的下属。真是官大衙役也大。回到饭桌,刘安定特意看几眼司机,但司机一本正经,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刘安定又想,自己的司机会不会也仗势搞些小动作,以后还得多操个心。

  茅台酒劲大,刘安定感到有点头晕发沉,正要说不能再喝了,看起来不要紧的刘东信却突然吐了出来,一下吐了一桌一身。大家急忙将刘东信扶到沙发上,然后让服务员快拿毛巾来擦衣服上的呕吐物。

  刘东信倒是真的没醉,他说感觉好好的,突然就觉得反胃,一下就吐了,几乎来不及控制。李红裕说:“这说明你的胃好。胃都有自卫能力,它能本能地将有害物质排出,有效地来保护自己,没醉就吐了,这说明你的胃很好。”

  何秋思说:“怎么胃也是领导的好,是不是领导的胃里多了一个警卫或者秘书,我怎么喝死都吐不出来。”

  刘东信说:“你是女人,肚子里只能多个孩子,女人又天生护子,喝多了也要留给孩子,怎么能舍得把它吐出来。”

  虽没醉,但也再不能吃喝了。将刘东信送上车,他们三个也打了一辆出租车回校。一上车,刘安定就问何秋思说:“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尽带刺。”

  何秋思说:“我最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假正经,再说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开个玩笑逗逗嘴也是娱乐,有什么不好。”

  李红裕也说好,说今天如果没有何秋思,气氛不可能有这么欢乐。刘安定说:“其实你们不了解刘东信,不论是人品还是官德,都很不错,当官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了。其实每个行当都要互相理解,如果人家拿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行业标准来要求我们,我们合不合格也是个问题。”

  何秋思说:“都说官官相护,今天我才领教了,才当了几天官,就一副官腔了。”

  李红裕也赞同刘安定的观点。议论几句刘东信后,李红裕提出他也想参加西台县项目的一些研究工作,问刘安定能不能分给他一杯残羹。

  刘安定说:“你不是负责白明华的猫狗繁育吗?”

  李红裕说:“猫狗研究都是小打小闹,虽然可以挣几个小钱,但都是小生意人的活儿,不会有大的发展,还是你们的发展前景好,所以我想投奔你们。”

  怪不得今天李红裕这样老实,还一心巴结刘东信,原来是有这样的打算。想当初,李红裕年少得志,是何等的轻狂,请他参加他都看不上眼,这才一眨眼,就求上门来了。刘安定止不住有点得意:事业是干大了,名利也闹大了,李红裕这样傲气的人也来投奔,足以说明这点。刘安定知道李红裕也是有野心的人,来了决不会只做一般的研究工作,再说那次为岳父宋义仁发生的争执,也给他留下了很坏的印象。刘安定想,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样的人进来,再想弄出去就难了。刘安定说:“搞研究都比较忙,又是些具体的琐碎事,我觉得你当着系主任,工作忙,哪里有时间去西台搞研究。”

  李红裕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说:“时间要靠挤,我想挤一挤还是有时间的,事实上搞研究的人一般都有兼职,都没影响工作。”

  刘安定明白李红裕的意思,这是在说他和白明华兼职多照样能干。刘安定觉得可笑,也意识到现在已经有许多人在嫉妒他,李红裕虽然要投奔,但心里肯定嫉妒得要命。刘安定想想,应付李红裕说:“目前西台那边的许多工作还没展开,也没多少工作可干,等过两年开始大量繁殖,下面的公司也办了起来,那时我再请你来挑大梁。”

  李红裕也听出这是明显的推诿,便不再做声。

  29

  一早,良种场的吴学才就打来了电话,说进口来的公牛死了一头。刘安定惊得叫了起来,竟问是不是真死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问死了哪一个。吴学才一下说不清,说反正是死了一个,肯定是一头公牛。刘安定说他马上就过去,要他们不要慌,搞清情况再给他来电话。

  刘安定刚给司机打完电话,王德礼也打来了电话,说牛死了,要刘安定带几个专家来看看,检查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

  吴学才又打来电话,才说清是那头肉奶兼用公牛死了。公牛每个品种就进了一头,死了就完了,就缺一个品种。也不知这一阵子采了多少精液,如果采得多,还可以多繁殖一些后代。刘安定要吴学才把精液保存好,一点都不能浪费。

  刘安定给白明华打电话,白明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准备往西台县赶。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在兽医内科、兽医传染病和微生物教研室各请一名专家,一起去对死牛进行检验。

  死牛外表完好,也看不出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因为是早上才发现死了,所以牧工和场里的技术人员也说不清是怎么死的。初步解剖后,发现该牛的心脏有点畸形,基本可以判定是死于心脏跳动骤停。

  由县委主持召开了事故分析会,州长赵全志也来了。赵全志兼了项目的顾问,也常对人说这个项目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对项目很关心。赵全志首先发言,他说这个项目全省瞩目,也是样板工程,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省里的关注,所以决不可以有半点马虎和疏漏。说死一头牛经济损失上百万元,政治损失更是无法估量,因为弄不好会严重影响整个工程的形象。赵州长这样说,会议的气氛一下严肃起来,接下来县里的领导都不敢吭一声。会议一下有点冷场。

  白明华清清嗓子发言,他除以专家的身份说了一些牛的情况外,话题便转到了购买牛的问题上。他认为牛有先天缺陷,如果严格检查,是能够发现问题的,可惜没有发现。说到这里,白明华不再往下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完全是购买时没有严格把关的问题。

  刘安定想不到白明华会这样说,这明显是有意放火,把火烧到他身上。刘安定明白,白明华在这关键时刻发难,肯定来者不善,同时也感到莫大的冤枉。刘安定刚要发言,马县长开了口。因为这次去买牛,主要负责人是他。马县长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用平静的语气介绍这次到国外的情况,也详细说明了为什么要将牛运到国内再检查。马县长的话看似介绍情况,实质充满了辩护的色彩。马县长让刘安定再从技术角度给大家介绍一下,刘安定便说了当时的一些考虑。刘安定说:“对牛的体质和健康状况,在合同中我是写了详细要求的,他们也是按要求在当地对牛做了详细的体检,符合要求才运来的,为了保险,我提出运回国再检查验收,国内专家检查合格才算数。牛运回后,是请了各方面的十几个专家对牛检查验收的,这么多专家没检查出毛病,我才在验收单上签了字,现在出了问题,怪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道理。”

  白明华说:“主观上程序上都是没有问题的,可就是考虑欠周到,你想过没有,你自己检查验收说没毛病,现在死了,人家当然不负责任。如果合同规定我们不验收,我们只要一个保质期,在保质期内发现有先天性的异常,我就要求退货或索赔。现在,你验收过是好的,正常的,人家当然没责任了。”

  刘安定心里一动,感到这也是一种办法,可当时想的是不要出问题,哪里想到这些,刘安定觉得有口难辩,只好用求援的眼光看马县长。徐书记却开了口,他说:“白教授想的确实周到,确实应该是这样,但这些都是事后的事了,再说任何事都有它的复杂性,都有它的多面性,在当时我们很难说哪种方法好,即使是现在,我们也不能说用我们不检验的办法就没有问题,也许还会出现另一种更大更麻烦的问题,尽管科学发展到了上天入地,但对后面几秒钟可能发生的问题,谁也没法预知,特别是对生命,更是没法保证,身体有病的人不一定要死,没病的人有时会突然死去,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现在责怪任何人都没有道理,吃后悔药也没有用。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防范,如何防止再出现一些别的意外,比如管理方面的问题出现死亡。我建议你们专家好好研究一下,制定出一整套饲养管理条例,力争将事故降到最低。”

  徐书记的这番话让刘安定很感动。到底是书记,水平确实不一般。也许是给他办了毕业文凭他才这样辩护,但抛开这一切,徐书记的话确实客观公正,很有说服力。刘安定感激地看着徐书记,刚想做一番解释,徐书记又说:“刘教授你是不是从技术角度谈一谈你的看法。”

  虽然解剖后的化验结果没有出来,但刘安定对牛的死亡原因有一些初步思考。他认为,进口来的牛都是改良品种,为了经济利益,改良品种在生长等商品化需要方面有了很大的改进,有了更大的商业利润,但在适应自然的生存方面却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原因很简单,原种动物都是在大自然严酷的环境下,经过千万年才筛选出来的,生存能力不强的都遭到了淘汰,而人工改良的品种没有大自然淘汰的过程,所以只能适应人工饲养,并且适应能力很差,稍有变化就不能适应。公牛的死,除了喂养上的一些问题,刘安定觉得这和他让上山放牧强壮身体有关。公牛在国外是圈养,也许从没爬过山或运动过,偶尔运动,心脏当然无法承受,这很可能是导致猝死的原因。关于以后怎么饲养,他打算把所里留校的两名研究生调过来,一天二十四小时观察牛的行为习惯,摸索出一套合理有效的饲养办法。至于公牛精液少母牛产卵少的问题,有人私下说可能是老外故意选了生育能力弱的牛来,刘安定针对这个问题也做了解释。他认为这也是品种的问题,整个品种就是这样,并不是没有选择好的。他还是从大自然选择方面加以解释。在自然状态下,雄性动物一般要进行一番竞争和打斗,只有最健壮性欲最强的才能获得交配权,这样一代代筛选下来,原种的性欲一般都要高于改良的品种,更何况改良品种整天圈养,一身肥肉,走路都困难,哪里还有更多的精力。

  刘安定的解释不仅专家点头,外行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大家的话题也转到了如何改进饲养,如何加强管理上。讨论一阵,最后决定由专家组在研究的基础上尽快搞一个规范的饲养大纲。然后会议只好结束。

  死牛对刘安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使他对一些问题有了新的认识,他感觉到一切决不会像预想的那么顺利,也不会像想象的那样美好,肯定要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说不定还有彻底失败的可能,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制定出一些防范措施。有备才能无患。刘安定的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吃过饭,刘安定把自己关到屋里,他要好好思考一下,尽快拿出一个方案,从技术上物质上保证再不出现大的损失。

  思考到大脑发涨时,他有了一个大概的方案。刘安定走出门,发现外面已是一片黑暗。

  招待所没有一个人影,不知他们哪里去了。在暗中走走,突然想到前天三哥就托吴学才打电话,说有话要说,要他来一趟。他决定到三哥那里看看。

  三哥搬到了家属院,院子一排四户,每户一大一小两间屋。三嫂飘飘不在家,三哥说天一黑就出去了。三哥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因为家里也没什么摆设,就显得很冷清孤单。刘安定将电视的音量放小,然后问生活习惯不习惯,嫂子的毒瘾再犯不犯。三哥沉默一阵,突然红了眼睛,叫了一声兄弟,说:“这些天我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不说心里又憋得慌,说出来又让我害臊。我发现飘飘和白总经理好上了,只要姓白的一来,她就跟了他不回家,有时一连几天不回来,想见她一面都难。我想去找,又怕惹出麻烦。你和姓白的是朋友,又都是领导,我想让你和他说说,让他再不要缠她。”

  原以为白明华只能偷偷摸摸,想不到竟然这样明目张胆有恃无恐。不把三哥放在眼里也罢,也不把我和众人放在眼里。原打算找个机会和白明华谈谈这事,现在看来谈也是白谈,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别说谈,用棍棒打也恐怕难以阻止。

  再看一眼三哥,刘安定不但更没了信心,气也不打一处来。说起来三哥也只有四十出头,也不能说老,但三哥不仅不会打扮,穿着还是乡下那一套,连胡子都不刮,一副老气横秋,连点精神都打不起来。这样的状态怎么和二十几岁朝气蓬勃的女人相配。飘飘不安分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她曾经是那样的女人,她即使不和白明华胡来,也会和别的男人乱搞。刘安定想想说:“哥,这样的女人也不是过日子的女人,更不是一辈子能给你做老婆的女人,我想过了,不如干脆离掉,再找一个能过日子的女人,哪怕是寡妇也比这好。你现在条件好了,离掉再找一个不难。找个乡下能过日子的,生个娃,好好过日子。”

  谁知三哥虽然带了哭音,但态度很坚决,说:“不,我就想要她,我不让她走,我要和她过一辈子。”

  刘安定睁大了眼。问为什么,三哥不做声。刘安定说:“她不会和你生娃,更不会侍候你,也不会和你过一辈子,会让你受一辈子气,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三哥说:“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想她,离不开她,离开了心里就急。”

  这回刘安定彻底晕了。他明白爱情发生了。原以为三哥这样的人只知生儿育女,没想到也有爱,也会被女人迷倒。记得上学时有本书上讲,爱是有阶级性的,贾府的焦大决不会爱上林妹妹。现在看来简直是胡扯,爱还是有通用标准的,不然为什么农民起义进城后都要找大家小姐。看来在对待女性上,农民的审美标准和富豪的审美标准没多大差别。

  飘飘确实是很美的,那次在窑洞飘飘尿裤子将裤子脱掉时,他只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至今难忘,那洁白如脂的身子好像就印在脑海,闭目就能重现。有时他会止不住想,在三哥面前,多好的女人都可能一样,真是糟蹋埋没了好女人。现在看来,三哥也是有初步审美能力的。刘安定觉得这一来问题肯定复杂了,决不是离了重找一个那样简单。不由得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将面临的艰难的离婚,刘安定百感交集,不由长叹一声,心想,男人啊,女人啊,爱情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个什么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

  刘安定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三哥。见刘安定不回答,三哥说:“我本来想忍了,就是实在忍不下去。他是领导,霸占别人的老婆,我要和他讲理。”

  提到白明华,刘安定又气不打一处来。原想毕竟是同学加同事,应该尽量搞好关系,没想到人家却不这样想,在今天会议这样的关键时刻,抬高自己贬低别人还可原谅,想不到竟然落井下石,想置别人于死地,可见骨子里就不是个善良之辈。对这样的恶人,只有以恶对恶。刘安定咬了牙说:“你一个农民和他讲什么理,你讲理人家不承认有那回事,你到哪里讲理。闹起来你不嫌难堪我还怕丢脸,如果你有本事,你就去抓他,抓住了当场把他的腿打断,让他去找人讲理去。”

  三哥一脸恐慌,目光躲闪着低了头,半天才说:“打了人家,人家会不会把我开除掉。”

  到底还是山里善良的农民。刘安定想发火,细想又忍了。也是,让一个农民去打一个坐小车的领导,领导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想想都会感到腰杆发软,满肚子发虚。原以为将三哥领出山沟,三哥就会有变化,甚至像他一样,变成一个城里人。现在看来是错了,三哥没有文化,没有文化就很难从骨子里有什么改变。刘安定叹口气,平和了口气说:“他又是教授又是领导,被一个农民打了是件丢人的事,被一个农民为这种事打了,更是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敢声张出去。为这种事他被一个有身份的女人抓破了脸都不敢声张,被打了就更不敢吭声了。你放心,如果打坏了,我负责给他看病,他要开除你,有我挡着。”

  三哥低了头不再做声。刘安定也不想再说什么。他原想好好和三哥聊聊,重温一下手足之情,也问问他和飘飘的详细生活情况,现在,已没有了聊的必要,也没有了那份心情。刘安定想走。看看痛苦的三哥,心里又软了。想安慰,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刘安定清楚,事情麻烦大了,拆散三哥不答应,促和飘飘办不到。散也难聚也难,谁都没办法了,只有听天由命去吧。刘安定看看表,离睡觉还早,他决定拉三哥到城里转转,三哥长这么大也许还没坐过小轿车,今天也让坐坐。

  两人刚出门,刘安定的手机响了。是吴学才打来的,问刘安定现在在哪里,他有点事要找。刘安定说他在三哥家,吴学才说:“你就在家里等等,我马上就过来。”

  吴学才提了两大包猪肉,说都是他精选的,要刘安定提回去吃。刘安定觉得吴学才也太客气了。刘安定急忙说:“我把三哥托付给你,也没有好好谢谢你,现在你来给我带东西,真是让我惭愧。”

  吴学才说:“都是自家产的,还客气什么,平日你对我那么关心,我谢都谢不过来呢,你还谢我什么。”

  三哥这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法招待客人。吴学才提出到他家喝几杯。刘安定觉得时间不早了,这么晚了惊动人家全家也不好,便坚决推辞了。干坐一阵,吴学才开始说猪场的事。他说猪场经营困难,亏损越来越严重,已经发不出工资了。说猪场归了良种繁育场,职工们都觉得有了靠山,结果也没大的改变,看良种场能不能拿出点钱补贴一下。

  这个问题刘安定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好像应该归县里和白明华管。种牛现在只有几头,目前还用不了太多的人来饲养,猪场的职工只能继续养猪。但刘安定不好推脱干净,说:“你提出的问题我和他们商量商量,看这事怎么解决。”

  吴学才说:“我想了很久,怎么想都觉得养猪利润很少,没有好的办法。我有个主意,我想在场里养些普通母牛,咱们先给这些母牛移植胚胎,产的后代全部作为种牛,这样种牛的质量就有保证,场里也可以现在就将一部分职工转到种牛饲养上来,由繁育场从项目经费里支付工资,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些猪场的经济压力。”

  这倒是个办法。按原来的计划,给农家母牛移植胚胎后,母牛仍回农家饲养,待产后断奶,再挑选一批长势好的买回留作种牛,加大繁殖能力。现在看来,这种牛娇气难养,场里精心饲养都死了一头,农家缺乏科技知识,又舍不得花钱买精饲料喂,很难将产出的小牛养成合格的种牛。由场里培养种牛不仅能保证质量,也可积累一些饲养经验,然后向农户推广。这确实是以前没想到的一个好办法。刘安定一口答应,并说他现在就可以做主,明天就可以落实实施。

  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都觉得实施起来没有困难。趁刘安定高兴,吴学才点一支烟,然后开始诉说起他家的苦来。吴学才说他养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不好好学习,结果都没有上大学,都在猪场和县办企业上班,三个儿子都已成家,但三个儿媳两个没正式工作,一个有工作,也轮岗在家。因为儿子们的工资都不高,也不能按时发,所以生活都有些困难。吴学才说他的三儿还比较听话,人也聪明,可就是给耽误了,现在又想学点本事,也不知是不是晚了。吴学才要刘安定给他想个办法,能不能让三儿上几年大学,然后回来跟刘安定学点本事,在总场当个技术员,吃碗技术饭。

  事情倒不是太难办,各系都有成人教育班,说一说想点办法也可以进去,以后场里也需要大量的技术员,吃技术饭也不是不可以。吴学才从没求过他什么,况且吴学才对三哥的事帮了不少忙,怎么说都没法推托。刘安定只好答应了下来。

  吴学才一下高兴起来,说一阵感谢的话,又说起了三哥的工作。吴学才提出给三哥换个好点的工作,刘安定觉得没有必要,按三哥的能力,也只有干这个最合适。刘安定便谢绝了吴学才的好意。再谈一阵场里的事,吴学才觉得时间不早了,才起身告辞。

  说了要带三哥进城转转,虽然天不早了,刘安定还是决定去。刘安定也考取了驾驶证,不出长途一般都是自己开车。进了城,刘安定便放慢车速,让三哥看两边的街景。他想,干脆拉三哥到娱乐场所转转,让三哥也看看唱歌跳舞,见个世面,看看城里人的夜生活。

  将车开到一家歌舞厅前,刚要停车,看到白明华和飘飘挽了手从舞厅出来。刘安定吃一惊,下意识地刚要开车躲开,三哥却也看到了。三哥急忙说:“快停车,我看到她了,快停一下车。”

  刘安定一踩油门,猛地将车开了出去。

  三哥也沉默一阵,然后问刘安定:“你是不是也怕他?”

  三哥竟这样理解,真是没有脑筋,朽木一块,愚不可救。刘安定气不打一处来,本不想理他,但又想知道他此时做何种感想,便说:“你是不是想下车仔细看看,我问你,下了车,你怎么办,是和人家握手,还是和人家打架。”

  三哥带着哭音说:“我要她回家,我要让她跟我回去。”

  刘安定刚才看到白明华的车就停在舞厅门口,现在两人早上车走了。此时的刘安定真希望三哥将白明华狠狠打一顿,出一出这口恶气,也让人们看看白明华是个什么教授,什么东西。刘安定说:“人家早开车回去了,也好,我也送你回去,回去后的事你看着办。”

  猪场虽在城郊,但进城的大路只有一条,没有看到白明华将飘飘送到返回,说明白明华和飘飘还在家里。刘安定将车停在猪场外,要三哥一个人回去,他不想在三哥家里看到白明华。

  开车回到县招待所,却发现白明华正在屋里洗漱。屋门是开着的,说明屋里也没有飘飘。刘安定明白了:白明华也发现了他,至少是发现了他的车,可能是送回飘飘后绕道回了城。刘安定悄声回了自己?